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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世民-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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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二月十七日,扶风郡扶风郡:今陕西凤翔。城下。
  李世民率领八万大军布成战斗阵形,铺天盖地像一堵宽阔无比的墙,缓慢而沉重地向前推进。在上月新皇帝登基后,他被封为京兆尹京兆尹:京兆府行政长官。、秦公,哥哥李建成被封为唐世子,弟弟李元吉被封为齐公。其余义军将官的职位都有晋升。在李世民身边的队伍中,有吏部侍郎殷开山,右领都督、河间郡公刘弘基,秦公元帅府参军李靖,太子监门率马三宝等。
  与大军对阵的是西秦霸王薛举之子薛仁杲的军队。
  几年前,在边城金城金城:今甘肃兰州。,有一位大富商,名叫薛举,长得非常魁梧,威风凛凛,他性格凶悍,擅长射术,极其骁武,家产在百万以上,常用来交结江湖豪猾,被奉为一方之雄。他还担任着大隋金城府校尉。那几年陇西常闹饥荒,饥民蜂起作盗贼,金城令郝瑗招募了数千军士,任命薛举作为军头,派他们前去讨平盗贼。在发放兵甲的酒宴上,薛举与儿子薛仁杲及同谋者十三人,在酒桌上劫持了郝瑗,然后控制了整座郡城,打开粮仓赈济饥民,饥民纷纷赶来投军。薛举自称西秦霸王,招集群盗,四处征伐,所到之处,攻无不克。
  在粃罕,有隋将皇甫绾的一万军队驻扎着。薛举选拔了精锐士卒二千人前去偷袭,与皇甫绾的军队在赤岸相遇,双方列好阵势,还没开战,天空突然刮起了大风,很快又下起了暴雨。一开始,狂风对着薛举的军阵猛吹,而皇甫绾却没有乘机发起攻击;忽然,风又转了向,对着皇甫绾的军阵猛吹,天色昏暗下来,皇甫绾的军中一片惊慌。薛举一声令下,拍马冲在全军最前列,部下紧紧跟在身后,向皇甫绾的军阵发动了猛烈的冲击,隋军全线崩溃,薛举顺利占领了粃罕。这时,又有一位羌族首领钟利俗拥兵二万在岷山界,带着人马投降了薛举,令薛举的声势大振。薛举于是率军攻城略地,不过十几日,就占领了陇西一带,兵力达到了十三万。本年七月,薛举在金城称帝,以妻鞠氏为皇后,母为皇太后,子薛仁杲为齐王,授东南道行军元帅。
  本年十一月,薛举派薛仁杲率军进攻扶风郡,禥源盗贼首领唐弼率众抵抗。在这之前,唐弼拥有十万兵力,薛举派使节招降唐弼,唐弼带军前去归附。薛仁杲乘唐弼没有防备,发动突然袭击,把他的大军给吞并了,唐弼仅仅带了数百骑逃掉。于是薛举的势头更旺了,兵力号称三十万,计划先拿下扶风郡,然后乘胜进击长安。现在薛仁杲的十万大军在扶风郡城下受阻而不能前进。唐弼派遣使节向李渊投降,并请求紧急增援,李渊于是派李世民率八万大军迅速赶来,还没赶到,唐弼的队伍就在郡城外吃了大败仗,唐弼随即被郡守窦所杀。窦又立即联合河池郡守萧蠫一道向李渊请降,半路上便接到了李世民的大军。
  薛仁杲统率的军队都是陇西一带的精锐士卒,他们生活在边域,因为随时都要准备和入侵的胡人作战,所以普遍从小习武,擅长骑在马上射箭,十分骁勇。现在薛仁杲就率领上万骑兵,凶猛地向李世民的军阵冲来,军刀雪亮,身后拖着冲天的黄色烟尘。
  殷开山和李靖奉命率领着步兵方阵,当薛仁杲冲到阵前约有一里多地,殷开山一声喝令,步兵方阵霎时停下,强弩队钻出到队伍的前列,发射出一阵箭雨,冲到最前面的敌骑纷纷倒下,敌军阵脚渐渐停住了,纷纷下马拿出盾牌来挡箭雨,又反过来向义军射箭,双方形成了对峙。
  在薛仁杲的命令下,大批骑兵下马排成战列,顶着盾牌,举着军刀,向义军发起了凶狠的攻击。义军这边由李靖率长枪队和盾牌队冲到最前,与薛仁杲的军队锵地一接阵,义军盾牌队举着硕大的盾牌挡住对方的军刀,长枪队的长枪从大盾牌的缝隙猛戳过去,薛仁杲的军队哪见过这般斗法,很快抵挡不住,向后步步退却。义军这边像硕大无比的巨兽越顶越快,薛仁杲的军队则像一头成群的小兽越来越快地后退。
  就在这时,义军的战鼓突然变音,急骤的战鼓声中,李世民率数千骑兵从左侧飞驰而上,刘弘基率数千骑兵从右翼包抄过来,像两把利剑,从两侧捅进了薛仁杲的军阵,殷开山和李靖又率领步兵从正面发起了凶猛的冲击,在三个方向的强大打击下,薛仁杲的军阵迅速溃散,士卒转身拼命奔逃。李世民和刘弘基带着骑兵在后面紧追不舍,薛仁杲的队伍骑兵很多,逃得也飞快,刘弘基带着骑兵一直追到陇坻才收兵回营。
  战后,李世民命部下清点战果,斩首数千,俘虏上万。
  几天后,大军奏着欢快的鼓乐,浩浩荡荡地班师回京。
  十二月二十三日,洛仓城。
  野战军营内,魏公李密正讯问一名从王世充的军队中逃亡的军士。
  “王世充的军中正在做什么?”李密问道。
  “我昨天还看见他们在招募新兵,又不断地给将士吃酒席,不知是什么缘故。”军士回答。
  “好吧,你下去吧,在我这里要好好干。来,赏他两千个钱。”李密亲切地说,等到军士走远,向他身旁的裴仁基说道:“我差点落到这胡儿的算计中,光禄大夫你知道吗?我军很久不出战,王世充的粮草快吃完了,求战不得,所以又招募新兵,又给将士吃喝,想乘着没有月亮的夜晚突然袭击我的仓城,我军得赶快做防备。”
  于是李密命平原公郝孝德、琅笽公王伯当、齐郡公孟让率领本部兵马秘密进至洛仓城两侧,等待敌人的到来。
  当夜三鼓,王世充的军队果然渡河前来偷袭,王伯当首先遭遇敌人,黑夜里只听得脚步乱响,不知敌人来了多少,瓦岗军有些抵挡不住。王世充军逼近洛仓城,李密的行军总管鲁儒率军抵抗,这时王伯当把刚才向后跑的士卒收拢,从侧翼发起反击,黑暗中王世充军受到夹击,军阵大乱,骁将费青奴被杀,士卒战死、溺死的有一千多人,其余的有的在黑暗中乘船跑了,有的沿着河边向上游跑掉了。
  接下来,王世充与李密多次交锋,都没有打过胜仗。这时,越王杨侗派遣使者慰劳他,他向使者诉苦说兵少,部队连续作战很是疲惫,越王杨侗又向他增派了七万兵力。
  王世充既然得到了增援,就向李密在洛北的军营发动了主动进攻,将瓦岗军的军营攻克,随即屯兵巩北。
  第二年春正月十四日,经过长期周密准备,王世充命各军造浮桥渡过洛水进击对岸的李密军,由于各军造桥的进度不一,桥先造好的过河后,就率先发起了进攻,旁边的友军还在忙着搭桥呢。大隋虎贲郎将王辩率军冲在最前,很快便攻破了李密军营的第一道栅栏,李密营中的士卒十分惊慌,眼看就要溃营;王世充在河边不知,他正想改变各军步调不一的混乱情况,以防受到李密的反突击,于是令身边人吹响牛角,收拢队伍。乘着敌人撤退的当口,李密率领数千名敢死队紧随退兵之后,发动了凶猛的突击,王世充的军队抵挡不住,军阵完全崩溃,士卒们乱糟遭的,争抢着涌上浮桥,向洛水北岸逃去,结果许多人掉进河中,淹死的就有一万多人。虎贲郎将王辩也死在水中,王世充本人在身边卫士的顶扛下,好不容易才逃回了北岸,这时北岸各军看见对岸隋军失败的惨状,已经吓得全部溃营。
  王世充一边逃跑,一边在路上收拢士卒,他不敢逃向东都,而是向北逃往河阳。当天晚上,军队正在野外露营,突然刮起了大风,接着又下了暴雨,军士们大都从洛水里爬上来,衣服透湿一直没干,被冰冷如铁的寒风一吹,个个浑身筛糠一般打颤,在路上又冻死了一万多人。
  王世充仅仅带着数千人逃到河阳,他羞愧难当,自己把自己关进监狱,上表向越王杨侗请罪,越王杨侗派使者赦免了他,召他回到东都,赏赐给他很多金帛,送了几名美女,以抚慰那颗很是受伤的心灵。王世充派人四处收拢那些逃散的士卒,总共得到了一万多人,重新驻扎在含嘉城,从此再也不敢出战了。
  李密率军乘胜进据东都附近的金墉城,把破烂不堪的门堞、庐舍修好,让军队驻下。连东都城内都可以听到李密军队咚咚的战鼓声。
  不久,李密率领三十多万兵力,在北邙北邙山:在洛阳城北,上有魏宣武帝元恪的陵墓。山脚布成军阵,浩浩荡荡向南逼近东都上春门。
  二月一日上午,大隋金紫光禄大夫段达、民部尚书韦津率领隋军出战。当他们来到原野,我的妈哟,原野上到处都是敌方的士卒,像天边的群山,又像浩瀚的海水。主帅段达见了,首先两腿发软,胸口直流冷汗,转身率兵向回跑。李密见了,挥军猛扑过来,隋军还没交战,就全线崩溃。段达由于跑在最先,很快逃回了城内,民部尚书韦津到底慢了几拍,被随后赶上的瓦岗军戳得满身都是窟窿。
  李密挥军对东都发起了第一波攻城,由于护城河太宽,城墙太高,瓦岗军几乎有力使不出,又被城上射下的一阵又一阵的箭雨驱退。李密决定采取长期围而不攻的办法,他知道城内的粮食几近枯竭,隋军已经坚持不了多久了。
  在巨大的胜利影响下,偃师、柏谷及河阳都尉独孤武都、检校河内郡丞柳燮、职方郎柳续等都率领各部向李密投降。窦建德、孟海公、徐圆朗等天南地北的义军头领都派使者奉表劝李密称帝,李密的部下也在裴仁基的带领下上表请李密即皇帝位,李密回答说:“东都还没平定,不可以谈论这事。”
  五十啦,还没老哇,铜镜中的朕,仍是这么的雄武,浓髯飘飘,仍是这么的黑黝,仪态仍是帝皇般的端庄。但眼神里却含有无限的苍凉,它曾经饱览祁连的雪,饱览大漠的夜:“天似穹庐,笼盖四野”,满天的星斗,颗颗像要朝下坠落。它曾经流连大运河汹涌的波涛,波涛卷起一堆堆白雪,白雪飞上了忠臣良将的耳鬓发稍,像杨花柳絮一样飘飘。它曾经从五重行宫上俯瞰四方生灵:大绿大红的新装,黑压压的头颅,缓缓拉着龙舟,龙舟就像御风而行,逍遥若仙,“咳嗬、咳嗬”的纤调,多么雄浑的音乐,与鱼龙漫延之乐相比,别有一番情趣。音乐呀音乐,就像饭食,不可一日无有,音乐中起舞,让人血脉贲张,心田撞撞。胡人的舞,脚尖的舞,就要比汉人更有节奏感。可汉人的细腻,极尽刚柔幽玄,男人的沧桑诙谐,女子的婀娜柔蔓,胡人又怎能比拟。它曾经追踪过万只雄鹰飞翔于云天,像黑色的魂灵,时而俯瞰天下,时而翱翔九霄——呜呼神物,朕愿化身为你,永在云空逍遥!哦仿佛天人感应,朕爱神鹰,神鹰也藏在朕的眼中,藏在四海之主的眼中,藏在圣人可汗的眼中。可而今,神鹰已从朕的双眼中飞走,已随大运一道飞走,一飞走啊便永不复返。看啊,镜子中的双眼,在神鹰飞走之后,是多么空洞,又多么散乱!从前,神鹰藏在朕的双眼中的时候,它射出了无形之剑,鞭挞着天下,多少人为它的剑气所摄,在朕的脚下匍匐颤栗。可而今“圣人可汗”垮了,神鹰走了,剑气散了,四海在喧嚣沸腾。朕的精气神啊,想振作却无法振作,想不颓丧却无法不颓丧,灰暗的肤色记载着朕没日没夜的忧虑,一个蔫下来的黄葫芦?不,朕要做一个永不变形的玉翡翠。光彩黯淡归黯淡,但帝皇之威不可失。看,朕一抖擞精神,依然有帝皇十足的霸气和尊严。整个头颅依然是这般漂亮精致,玉翡翠啊,天命多年来就曾寄托在你里面,而今天命似乎飞走啦。天命既然飞走啦,这玉翡翠又如何保得了啊!
  “好头颈啊,由谁来砍它?”皇上回头对皇后说,手举着铜镜,端详又端详。
  “皇上啊,您为何说出这般不吉之言?”皇后惊惧地问道,秀眼瞪得圆亮圆亮。
  “贵贱苦乐,不过是宇宙间轮回的一景,大贵大乐之后,再来点愁苦,又有何伤!”皇上笑着说。
  轮回啊,贵贱轮回,苦乐轮回,生死轮回。人生本处于宇宙的大轮回中,生而后死,就是一轮回,死后化身为猫为狗,是另一轮回。什么是死亡,死亡就是进入下一波轮回的开始,它是一个黑暗的洞,洞的那一头据说是空明透亮。朕自幼便喜爱钻研佛学,深为这轮回之理着迷。死亡,不过是加入新的轮回,应该大欢喜才是,庄子就为妻子的死亡鼓盆而歌。是啊,死亡是值得庆贺的,为庆贺加入轮回,朕也愿意歌唱,用丝竹,用美人的嫩乳和莲花。每一次高潮喷射,喷射到嫩乳和莲花上,都是在歌唱,歌唱毁灭和死亡。过去没有的现在出世了。过去曾有的现在消失了。高潮之后总是感到空落和疲乏,同时又获得了异常的宁静,一切对死亡莫名的紧张和伤感似乎都在这宁静中暂时消失了,所以嫩乳和莲花啊可以解忧愁。我曾经同时和十几个嫩乳和莲花一起揉搓,就像回到婴儿时节,鲜嫩的波动,羽毛的撩拨,我的心飞啊飘啊,耳傍似乎响起幽玄的丝竹之声,一切忧愁和渣滓都下沉了,丢弃了。嫩乳和莲花啊,无限的香甜和柔软,我愿从那里进入轮回。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这是佛经《金刚经》上的话……”如来的话是真理,凭经验不是如此么,过去是空,明明有,却无法把握,难道不叫空。山河万象为空,既然流变,毕竟空。人生为空,既然有死,自然空。人生之空,好比这面铜镜,镜中之我为空,镜外之我又被拿捏在谁人的铜镜之中?既然生是空,身也空,何必执着于我,何必恐惧于死,念念贪生,不可忘怀,又何其蠢也!镜子啊,破了便破了,也到该破的时候了,只是肉身这面镜子破碎时,那铜片裂开时的疼痛真叫人难以忍受,这是轮回之苦哟。朕,已经找好了毒药,来减轻这轮回之苦,把它贮藏在几个小瓷瓶里,随身携带着。“如果贼人来了,你们要先饮下去,”朕反复交代过几位最宠爱的妃嫔,可不能让她们为贼人所糟踏,她们的嫩乳和莲花永远只属于朕。“然后朕再饮下去。”哈哈,朕就是要和这些嫩乳和莲花一道加入轮回。这一刻越来越临近啦,朕有这种预感,朕的预感往往奇准。铜片裂开,苦啊苦,但朕不会哭泣,朕要为加入宇宙的轮回而大欢喜,朕要庄严得像一位帝王去迎接死亡;再苦再疼,朕都不能丧失帝王之尊,朕要用平静和欢喜告诉他们,朕并不恐惧死亡。
  皇上啊,一面在幻想中做着迎接未来的准备,一面在现实中竭力把这一时刻的到来朝后推迟又推迟。他的心灵完全活在这两种相反力量的推搡之中。当李渊进入关中、骁卫大将军屈突通失败的消息传来,他大惊失色,震撼得双手不知朝何处摆放。当初李渊在太原一起兵,他就令虞世基到长年生病在家的老丞相裴矩那里去问应对方略。老丞相十几年辅佐皇上处理边域事务,经验十分丰富,一说话就在点子上:“太原发生了叛变,京城长安有危险,隔得太远无法控制,恐怕容易丧失事机。希望皇上能够及时赶回京城,方可平定这一重大危情。”皇上不是不想回长安,而是路途实在遥远而且危险,到处都被盗贼阻断了,他多次派兵进攻盗贼,一直都未能打开归路。于是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长安丢失了。表兄李渊还把他任命为太上皇啦,原来这表兄人面兽心,早就在谋算朕的皇位啊,伪装得比朕当年做晋王时还深,可惜朕当年初心不够狠。什么太上皇,将来落入他手中不都要杀掉。咳,世道一乱,人心难测啊。
  既然西归之路已绝,那就下定决心割据江南吧。这条路他早就设计好了,新的京都就建在丹阳丹阳:今江苏南京。,保据江东,做一代孙权也未尝不可。“我梦江南好。”这梦真灵啊。新年之后,他在朝堂上令群臣商议迁都的事。丞相虞世基等人都认为很好,只有右候卫大将军李才摆出各种理由反对,坚决请求皇上马上返回长安,李才与虞世基争得很凶,最后摔门而出,这在过去可是没人敢啊。门下录事李桐客也提出了反对意见:“江东潮湿,土地狭窄,道路不便,内要供奉皇室,外要供给三军,百姓的财力承受不了,恐怕民要乱、军要散啊。”御史大夫裴蕴立即弹劾李桐客诽谤和诋毁朝政。李桐客不敢说话了。于是公卿都顺着皇上的意思说:“江东人民很久就盼望着皇上前去巡幸,皇上过了江,安抚他们,就近治理,这是大禹一样的伟业啊。”
  事情就这么决定了,皇上于是下令修建丹阳宫,等修好后便正式迁都到那里。但是情况似乎越来越不妙啊,这几天,有一只乌鸦居然飞到宫内幄帐中来做巢,赶都赶不走。晚上,皇上端了一盏酒窥测天象,发现有一道荧光掠过帝座。接下来又听到了这么一件奇怪的事儿,有一块石头居然从大江的上游一路飘浮了下来。皇上在白天看日头,又看到日头光芒四散,红得像在流血。这些都是不祥之兆啊,皇上心里十分厌恶,不断祈祷着,希望这段时间赶快过去。
  要迁都丹阳,从此不再做返回长安的努力,最大的阻力来自身边的羽林军——骁果营,他们大都是关中人,一直想返回家乡。这是最令人忧虑的事。自从到了江都,常有骁果偷偷逃跑回家,去年秋天,郎将窦贤率领所部人马偷偷西逃,被皇上派铁骑追赶上,全部斩杀,但是逃亡的风气还是止不住。皇上着急得很,曾请足智多谋的裴矩帮忙想个方法。
  “皇上在江都停留了已有两年,羽林军们都没有家口,”裴矩拈着白胡须,慢吞吞地说,“人没结过婚,不知道男女情事,心里难免就不安定。臣建议皇上允许士卒在本地结婚。”
  “公的办法好多,这真是天下奇计啊。”皇上大喜说道,于是令裴矩负责办理为将士们娶妻的事。
  裴矩将江都境内寡妇及未嫁女都召集到宫监里,又召集将帅和士卒分批进来,按照自己的心愿选择妻子。那些以前和当地女子、女尼通奸的,还允许他们自首,和相好的正式结婚。骁果们都很高兴,互相称道说:“裴公真是个好人啊。”
  皇上以为这下可把骁果营给稳住了。但是他和裴矩都没有想到,骁果们的父母兄弟都在关中,在这乱世,他们是多么担心家人的安全。现在,当他们得知江都的粮食快要吃光了,皇上又准备迁都到丹阳,他们的心里就着了慌,形势已经把他们逼到必须作出选择的地步:他们一定要回家!谁也别想挡住他们回家的路!
  事情就出在这个时候。
  虎贲郎将司马德戡是扶风人,素来受皇上的宠信,皇上令他率领骁果驻扎在东城。司马德戡与他的好友虎贲郎将元礼、直阁裴虔通秘密谋划道:
  “哎呀,现在骁果人人都想逃,我想对皇上说,又害怕惹怒了他,把我杀了;不说呢,将来事情发作,我也要被问个灭族的罪,怎么办啊?我又听说关内已经失陷在李渊手中,李孝常在华阴投降了反贼,皇上把他的两个弟弟囚禁起来,很快就要杀掉。我辈家属都在关中,已经落到了李渊手里,能不担心也会碰到类似的事吗?”
  两位朋友听了,都十分害怕,说:“是啊,有什么办法吗?”
  “如果骁果要逃亡,我们不如和他们一起逃走。”司马德戡出了这么一个主意。
  “行!”两位朋友都赞成。
  他们又互相串老乡、找朋友,结果内史舍人元敏、虎牙郎将赵行枢、鹰扬郎将孟秉、符玺郎李覆、牛方裕、直长许弘仁、薛世良、城门郎唐奉义、医正张恺、勋士杨士览都加入了这个密谋团伙。他们日夜在一起商量方案,订立协议,甚至在众人场所都公开谈论叛逃的事情,一点都不避人。
  一位宫女听到了他们的谈话,便向皇后报告:“外间个个都在谋反。”
  “那你去向皇上汇报吧。”皇后对她说。
  那宫女便去和皇上说了,皇上大怒,认为这不是一个宫女该管的事,当场下令把她斩杀。
  这以后,还有其他宫女再向皇后报告:“宿卫的骁果偷偷在那儿谈论谋反的事。”皇后就说:“天下事一朝到了这种地步,已经无可挽救了,何必再说呢!不过是又让皇上白白地担忧!”
  从这以后,再也没有人向皇后和皇上报告了。
  虎牙郎将赵行枢与将作少监宇文智及的私交很好,勋士杨士览又是宇文智及的外甥,二人将密谋告诉了宇文智及,并且对他说,领头的司马德戡已经约定在三月十五日一道与众人结伙儿西逃。宇文智及赞成行动,但反对偷偷逃跑的计划:“主上虽然无道,但威令还在,各位如果偷偷逃跑,皇上下令抓捕,你们又像去年秋天窦贤那样白白地送死。现在是上天要令大隋灭亡,四海英雄风起云涌,我们同心反叛的人数既然已经有了好几万,干脆一道干大事,这也是帝王之业啊。”
  宇文智及是大将军宇文述的儿子,他的头脑果然不同一般,话说得很在理,赵行枢回去和众人讲了,司马德戡等人都表示赞成。于是又根据宇文智及的建议,派了赵行枢和薛世良去请宇文智及的哥哥、右屯卫将军宇文化及出任这次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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