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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帝娉兰-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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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承安门是内宫南门,出去便是外宫,汇集着各路行政衙门。子煌一早就领着群臣在外宫门外候驾。远远地,一座巨大的车辇缓缓从中门而入,辇上覆着黑黄交错的花纹。没有过多的装饰,不奢华却尽显了皇家的威仪。
  跪拜接迎,又是一派繁复的宫中礼仪。我稍稍抬头,便见了位身穿明黄凤袍的中年女子,被子煌扶着站在了大红的长毯上。
  那就是齐太后。
  先帝在世时缝补朝政的女人。不过四十上下的年纪,身上却含了几分风霜意味。眼角有几丝淡淡的纹路慢慢散开,一直微微地笑着,看起来倒是个和蔼可亲之人。
  她走过来亲身扶起了跪在首位的皇后,然后对我们道:“都起来吧。”
  齐太后却是在打量着皇后,她脸上的笑容未变,只含笑道了声“好”,尔后眼神略微一偏,就不着声色地落在了我的身上。
  我只觉浑身一凉,也来不及收回自己的视线,便干硬地垂下了头。她的神态、语气自始至终都没有过丝毫的改变。
  回了寿德宫,便有小太监过来,说是齐太后传召。我心里暗暗有些担心,不是为别的,只是对这位老太后隐隐有些惧意,怕她立时就能看透了我的心。
  等到了毓坤宫,暮色已昏,西边隐隐压上了几团厚云,空气中夹带了些潮湿的凉气,怕是有雨水欲来。太后的寝宫里却很干燥,橘黄色的灯光透过镂花格子照了出去,显出几分暖意。
  我往里走了两步,便看到了齐太后含笑的脸。
  “臣妾给太后请安。”
  低声行了礼,我忐忑地跪在地毯上。屋内很静,一旁的书案上放着鼎香炉,缥缈的轻烟冉冉直上,在一尺多高的地方缓缓散开。
  “好孩子,快进来吧。”她的声音不高,底气却很足,即便站得很远也能听得清楚。
  我抬头看她时,她也眨也不眨地盯着我。她的眼眸因年岁已经开始发灰变暗,可并不是真的暗,相反却透出一种锐利的光,就像是里面藏了无穷的东西毫不费力就能把人看穿一般。
  “好孩子,你过来,坐到我身边来。”她拉住了我的手,像第一次见着我一般上下打量了起来,似乎是满意地点了点头道,“不错,果然是个出挑的美人,怪不得子煌会如此急切地想立你为后。”
  我心里一慌,连忙垂下了头。
  “你不用怕,这不是国事,我只想跟你谈谈家事。毕竟那孩子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他心里想什么,我又怎么会不知道,只可惜……”她幽幽叹了口气,才继续道,“你心里并不喜欢他,是不是?”
  我腿上一软,“扑通”跪了下去:“太后……”
  她拉我起来,轻柔地捋着我鬓角的发丝。
  “煌儿的性子很温和,也不肯轻易地吐露自己的心事。可我瞧得出来,那孩子喜欢你,我一回来就发现了,他望着你的眼神啊,别提有多傻。可你不一样,你的眼睛里有潭水,太深,煌儿又是个痴心的人,他就算是明白也会装作不明白。其实我也不是逼你,只是你我都是女人,既然已入了这深宫内院,就要舍得放下一切。子煌能如此爱你,也是你的福分,作为一个母亲,我只希望将来在我百年后,能站在我儿子身侧的,是个可以全心全意为他的女人,你明白吗?”
  我咬住下唇,默默地垂着头,心中却难过得想要爆开,忍了许久才道:“臣妾既然已是他的妻子,自然会好好爱他。”
  齐太后点了点头,又看了眼天色,道:“也不早了,你回去休息吧。”
  出去的时候雨已经停了,满皇宫都是种沉默的死寂。我抬头望天,只觉一种悲怆油然而生,之后便不知是什么东西出去了,什么东西又进来了,只是想:也许我真该逼着自己,放下些什么了……
  从齐太后那里回来后,又过了两日,便听说哥哥被封了官——侍御史,不大不小,能显出身份,却又瞧不出任何荣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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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宫 第四节(2)
我想齐太后大概是想采取一种静观的态度。她希望的是朝政稳定,三鼎而立,自然可以让她省下一份心思。
  就如宫中一样,可以百花齐放,却不可独占鳌头。
  早上梳妆时定儿跟我聊起了闲话,说是昨儿皇上翻了张才人的牌子。
  她嘴巴嘟起来老高,显然不太高兴。我只觉得太阳穴突跳得厉害。用力按了按,脑海中便显出了那张最熟悉不过的脸。
  这次没有酒窝,也没有调皮的笑容。
  只一种如水般的忧郁,对我淡淡地诉说:“你怎么不来?”
  像是被一道尖锐的利器划过,我脑子里一片空白。直到定儿低声唤我,才从那片似要麻木了的阵痛中抽离了出来。
  “主子,小王爷过来瞧您了。”
  已经有半个月没见过哥哥,他升了官,也换了套官服,褪去了那身铠甲,多少显了几分秀雅的气质。
  进门后他撩起下摆就要跪,我忙把他扶了起来。
  “怎么,最近不开心吗?”他看出了我的不自然,揉着我的脑袋问,“宫里的事不顺,皇上待你不好?”
  “不是,皇上待我极好……”
  “那就好,哥哥也能安下心了。对了,昨天父王来信,里面的意思大概是想让你最好能跟新皇多加亲近。”
  “亲近?”
  “嗯,虽然现在齐太后是有意支持父王,但毕竟君心似虎。父王想让你在新皇面前能多有提点,最好能在他处理朝政时跟在他身边。现在朝政紊乱,新皇尚不经世,需要人辅佐。”他顿了顿又道,“娉兰,哥哥知道你并不是喜欢玩弄心机手段的人,这次恐怕要委屈你。”
  哥哥的语气虽然不重,却也十分坚决。我咬着下唇不说话,只是心中苦到了极处。
  哥哥并不知道我与希琰的事情,当然也不会知道我与子煌之间的过往。所以他才会如此理所当然地说出让我用心思来靠近新皇的主意。
  他把感情当成了一种手段,但我又情何以堪?
  听见外面有小太监通传:“御史大人,时间到了。”哥哥这才拍了拍我的肩膀,道了句:“宫中万事,要谨言慎行。”然后屈身跪下行了大礼,出去了。
  此时正是午后,阳光从窗格透进来照在身上,便多了几分浮热。
  我隐隐觉得后背渗出一层冷汗,想叫定儿将那帐子放下,举起手却又顿住了。阳光可以挡住一时,却挡不住一世,转身回了内里,从书架上撤出一本书来。
  翻开扉页,便见了那一串颜色依旧的杏花。不敢去想心中的滋味,只从书案上拿了信封,仔细收好,才唤了定儿,道:“把这个拿去水苑,交给里面的禄公公。”
  玉盘似的月亮嵌在半空,照得一切通透碧亮。外面的一切,也瞧得分外清楚,露水凝结,点在初发的草尖上,盈润光泽不像是真的。
  我听到身后传来窸窣的衣料声响,不用回身就知道是他。
  过了许久,那龙檀香渐渐馥郁起来,才听他温润的声音响起:“怎么又穿得这般单薄?”
  话说到一半,一件带着龙檀香的外衣已披在了我的身上。他十指触到我的肩膀,我的泪水便难以控制地落了下来。
  “皇……”尚未吐出,便改了口,低低道了声,“子煌。”
  他碧玉般清澈的眼眸似有流光闪过,伸手一揽便将我抱在了怀中。我靠着他的胸口,听着他的心跳声,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化成了千道利刺,汩汩地扎在了心底。
  

眷宠 第一节(1)
1。
  水苑并没有水,就像我虽然住在寿德宫,却不一定非要长寿德良一般,只是恰巧名字取成那样了。
  站在窗前,细心地帮他收起桌案上的书籍。子煌读的书,大多是些经文典物,厚重,又繁杂,稍有不甚就会打散了顺序。太监宫女不识字,也不好让他们去收,我只好亲自动手。
  拣了几本,对了号码,刚要放回书架,却瞧见窗口的杏树枝上落了只喜鹊,“喳喳”地叫了两声,便歪着头盯着我看。
  我本是喜欢这种雀鸟,却怕它惊了屋里榻上午歇的子煌,探身挥了挥手,想叫它离开。
  而那喜鹊却只往旁边跳了跳,并不理会,反而叫得更加欢畅。
  我心里一紧,往前去探,却不小心撞到了那沉木椅,险些就要摔过去。
  仓皇中只连忙抓住了身旁事物,却止不住下跌的力道,就这样一声轻呼,便与那人摔成了一团。睁开眼只看到自己整个人都压在了子煌身上,心中立时羞窘起来,一股灼热涌上了脸颊。
  “皇上……”
  “是子煌。”他轻声更正着,举起手帮我将鬓角散出的发簪重新插了回去,然后手就顺势抚在了我的后背。
  一时间,这姿势就暧昧了起来。
  只觉得他清幽的眸子里似是有种看不透的情感在渐渐地流淌出来。我略微动了身子想起,他却是一个翻身,便将我压在了身下。
  我的心跳冲击着耳膜。自那日起,子煌并未与我有过床笫之事,只将我抱在怀里直到天明。我知道他不想为难我,但现在……
  想着想着就乱了心神,不敢再去思量,只听得“扑棱”一响,先前那喜鹊似是飞了。我紧紧闭上了眼,等着那即将来临的云雨,然而出乎意料,落在我身上的只有额头那轻如鸿毛,却温柔如水的一吻。
  “都成了别人妻子,就没道理再偷懒了,换件衣服,我带你去个地方。”他轻轻拉我起来,随手在我头上一拂,便拿了支发簪收到了袍袖里,道,“这个,算是你今日还我的。”
  我微微一怔,他却笑着指了指自己的腰侧:“你撞得还真有些疼。”然后拉了我的手,道,“天不早了,你若是再这么发呆下去,怕是要到晚上了。”
  我才忙陪他入了内室,帮他褪下那件明黄色的袍子,然后拿起床榻上的衣服,略一展开,却瞧出了不对。
  “这是百姓的衣服。”我不解地抬头问他。
  他展眉,随手拿起另一件披在我身上,道:“就是百姓的衣服,快去换。”
  我猜不透他的意图,只转回屏风后将那衣服穿上,再瞧时,却见了个温润的书生立在了眼前。
  那是件做工精细的棉布长衫,白色,绣着轻巧的花纹,并不是宫中用物。穿在子煌身上让他像极了皇城里的世家子弟。
  而我身上的这件倒是像了他的书童,只头上绾着复杂的宫髻,显得有些不伦不类。
  我想我的样子一定滑稽至极,子煌一瞧见我,便失声笑了出来。
  我不觉有些气,哼声道:“是你让我穿成这样,怎么还笑我?”
  他不语,只拉我在他身前坐下,仔细将我头上的珠钗宝玉挑开,然后拾起了一旁的玉梳,帮我梳起了头。
  他的手一直是温暖如春的,就算在严冬,也像是刚刚从棉被中焐暖了一般。记得许久以前的那些冬日,我总喜懒洋洋地窝在希琰的怀里,捧着他的手当暖炉,说着那些有的没的、天马行空的情话。
  而现在想想,那些日子却变得分外缥缈而遥远。
  心神稍稍收回,却忽地看到了铜镜中双双映着的人影。他轻轻靠在了我的身后,与我的身影交叠,举起的手似是想放在我的肩上,却是一顿,又收了回去。
  我看到他眼中一闪而过的淡淡忧郁,淡得像滴入清水里的墨,慢慢晕散开去。
  整理了衣装从水苑出来,刚过申时。小禄子在外面准备了轿子,一直出了内宫北门才换了马车。我这才明白子煌是要微服出游。
  

眷宠 第一节(2)
“皇上……”刚张口,却被子煌按住了嘴唇。“是子煌。”他轻声纠正,然后道,“只在皇城里走走,不会有事的,而且小禄子的身手还不错。”
  被他又哄又劝地出了宫门,马车渐渐进了闹市,最后在一家规模颇大的酒家前停下。我挑起帘帐望去,就见一个金漆大匾垂在二楼檐上,上面龙飞凤舞的四个大字:“长门及第”。
  “这里是哪?”我回头问道。
  子煌笑而不答,只抽出了把扇子轻轻扇着。阳光舒缓地映在他那身白雪般的长袍上,一时间只觉得他儒雅至极,不觉就看得有些出神。
  “再这样愣下去,我可就不带你进去了。”他忽地拿起扇子轻轻敲了下我的额头,嘴角全是宠溺的笑,携了我的手便走了进去。
  我心如鹿撞,却也意识到两人的装束与动作不合时宜,忙将手从他手心里抽了出来,躲在身后偷偷擦着那沁出的汗湿。
  小禄子今年二十出头,举止很有度数,早已在前面打点了一切,径直领着我们上了二楼,坐在了挨着窗口的桌子前。
  小二奉上了菜单,子煌也只是随意点了壶茶,瞧他的样子并不像是特意带我出宫来吃饭。
  更像是在等人。
  我心里寻思着,左右张望——是家不错的店,客人也多是儒生打扮,只是富贵不一。
  有的极尽奢华,有的却朴质贫寒,有的意气风发,有的却愁容满面,倒也是个奇特的景致。
  又想起酒家的招牌,春末的时节,一下子明白了。现在朝中多是奸佞小人,子煌的确需要一些新鲜血液来帮他。而这里大概正是皇城内士子云集的地方,怪不得他会出宫来此。
  想到此处,我也禁不住露出会心的笑容来。啜了口茶,捧在手心里来回转着,还是忍不住就将视线落在了他的身上。
  子煌实在是个如水一般的男子。不管是初见时那种水般的忧郁,还是现时这种如水的恬静,他都像极了一幽邃沉碧的潭水,波澜不兴,却又有华光流闪。
  他与希琰是不同的。
  希琰出身草莽,身上多了几分野性与不羁。那样的性子,怕是对什么都要势在必得。不知在他知道我已入了宫廷后,会是什么样的心情……
  想起了几分心事,便不由得叹了口气,抬起头,方察觉已到了日暮昏黑的时候。酒家内华灯点点,而自己也不知发了多久的呆。
  手中的茶也已寒凉,放下,便听子煌道:“那茶冷了,换一盏吧。”
  他接过了茶,递给了一旁的小禄子,也没说什么,只斜倚着窗棂,望着外面街上的灯火。
  我知道自己刚才的失神全收在了他的眼中,只是他不来追问而已,心中辗转,却又在想,也许子煌,更像那无际的大海。
  等到了酉时,酒家里忽地热闹了起来,楼下源源不断地有书生打扮的人拥入,一时间把这偌大的酒家坐了个满实。
  这时,从楼下上来一个书生,他一身青布长衫,二十出头。扇子上绘着的是江山万里风云图,眉目倒是清秀,可神情里多了几分读书人特有的倨傲。
  子煌半靠在椅子里,轻轻摇着扇子,将视线落在了那人身上。
  书生也不闪躲,拉了把椅子在我们对面坐下,从容地点了壶酒,自斟自饮起来。
  这时,子煌忽然道:“公子手中的江山风云图,气势磅礴,云雾俱兴,已是极好。只可惜笔法太过细腻,多了几分别样情绪。我看公子为人潇洒,想必这并不是出自公子手中,不知是何人所赠?”
  那书生愣了下,才转回身以礼道:“公子好眼力,这扇子……”他顿了顿才道,“的确是友人所赠。”
  子煌笑着指了指他身侧的位置,道:“坐。”
  那人也不推辞,抱手道:“在下商容,是中书门下侍中商卫兴的长子。不知阁下是……”
  子煌唇角含笑道:“我姓永,你可以叫我永三,是商人子弟。”
  这时,小二已经将酒菜置备齐全,子煌心情不错,便拾了酒杯与商容笑饮了起来。
  

眷宠 第一节(3)
中书门下的官位已是极高,商人在这个朝代也算寒微,而商容的脸上却未显出丝毫的傲慢与轻视,我心中也不觉赞道:这人荣辱不惊,不卑不亢,有骨气,也有傲气,还算个人物。
  只不过他现在还年轻,若是能稍加历练,定可成大器。
  我是这样想,子煌也是如此。
  

眷宠 第二节(1)
2。
  与商容畅饮了一番,等回了宫,已打过了初更。
  各处宫门都下了匙,我也不好回寿德宫,只好随着子煌去了水苑。
  帮他换下那身衣装,细细收好,自己也换上了宫服,只头发仍散着,别了几个发卡垂在了身后。
  挑起帘帐,展开锦被,又捧来香薰熏过,才把帐子合好,一回身,却撞在了子煌的怀里。
  “这里没有宫女侍候,委屈你了。”他伸出手环着我的腰,松松地环着,若即若离。
  我拿着香炉,怕烫到他,只捧到了身前。内里的龙檀香浓烈的味道直直地冲入鼻腔,久了,却像吸入了迷药,身子发软就要眩晕过去。
  鎏金的香炉散落在地,燃着的香木烫到了地毯,静寂中只听到嘶嘶的声响。腰侧是他双手的温暖,耳畔也是他失了儒雅的急切:“怎么了?”
  感到他的手抚向了我的额头:“这么烫。”然后身子就是一轻,便被他抱在了床上。之后的事情就记不清了,醒来后只瞧到头顶的明黄软帐,头也昏沉沉地疼。
  半撑着身子起来,就听得外面房门一响,隔着屏风只见一个人影。看看一旁的铜漏,刚过卯时。心想子煌应还在朝堂上,那就该是小禄子,便道:“帮我打盆水梳洗。皇上爱喝莲子茶,再把昨天没煲完的莲子拿来。”
  无力地起了床,而那人影已过了屏风到了床前。
  我略微一愣,抬头却看到了子煌。
  他端着个药碗,见我起了身,便忙把碗放在一旁的矮凳上,伸手探向了我的额头。
  “还好,不烧了。”他像是猛然宽了心般,长舒了口气,脸上也露出了笑容,“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太医说你太过劳顿,受了风寒,要好好歇养。”
  他轻轻帮我把身上的锦被又重新盖好,才坐在我的身侧拿过了药碗,舀了一匙,细心地吹凉。
  我有些讶异,问道:“现在不该是早朝的时辰吗?”
  他将吹凉的药送到我嘴里,才道:“担心你的病,便让大臣们早早散了。又刚巧在门口遇到御药房送药的小太监,就一并连药也给你带进来了。”
  我这才发现,他身上还是那套华鲜的十二章龙袍,未来得及换掉。
  我咬了咬下唇,心里堵得难受,他却以为我怕那汤药苦涩,便轻声劝哄,声音柔得像月洒清池。
  他是天子,拥有整个天下。而此时却像是个温柔包容的丈夫,只在细心地帮妻子吹凉那碗汤药。
  我心中温热,又痛得难以成言。我含着那温热的汤药,默默地垂下了头,任由那药水滑过喉咙,染了满腔的苦涩。
  慢慢地将那一碗药喝下去,子煌才放了心。他扶我躺下,帮我盖好被子,才道:“你生了病,就不要两处跑,干脆住在水苑吧。一会儿我差小禄子到各宫送个信,让那些妃嫔也不用每日来扰你歇息了。”
  然后便拿了空碗,起身欲走。
  见他即将离去的身影,我也不知怎的,心中就涌出了种莫名的冲动,情急下便一把拉住了他的衣襟。待看到他满脸的讶然后,方察觉自己竟是失了分寸,急收回了手,将脸侧到了床内。
  窗外隐隐传来喜鹊的叫声,唧唧喳喳,本是极讨喜,却搅得人满心紊乱。
  我这一病,竟有了些日子,待身子完全无恙后,已到了四月中旬。
  带着定儿先去了太后的毓坤宫请安,才知道我住在水苑的事情已让宫里议论了许久。水苑是禁地,不许任何人出入。就连皇后也只能候在门口等皇上出来。
  而我却成了那个意外,一时间花团锦簇,无人能及。
  齐太后并未对我受到的专宠有何言论。
  只是对我说:“宫中最忌的就是拔尖,你如今已站在了浪尖上,就要谨言慎行,莫要让别人把你拉下来。”
  我当时只默默地点了头。过了几日哥哥又来瞧我, 让哥哥陪我坐了会,听他闲聊起外面的事,才忽地记起前些日子里与子煌遇着的那人。
  

眷宠 第二节(2)
“大哥,我想让你帮我查一个人。是今年春闱的学子,名叫商容的。”
  哥哥想了想:“是不是那个中书门下侍中商卫兴的长子?”
  “你知道他?”
  “不,是父王最近的信里有提起过,现在朝中虽然明显分为三派,但仍有不少未划分派系的散臣,这个商卫兴就是其中之一。他处事圆滑,极难拉拢,似乎与董鸳还有些渊源,你怎么盯上他的儿子了?”
  “也不是盯上,只是好奇而已。”
  “要是这样我倒可以帮你查,不过你自己要小心些,别平白地给自己惹上麻烦。”
  陪哥哥又多喝了一盏茶,才送他离开。
  我半靠在躺椅上倦懒地想了许久,待沉水香尽了,方感到一丝乏意,就不知不觉睡了过去。再醒来时自己已睡在了床榻内,身侧是子煌,他似是早已醒来,一睁眼便瞧见他温润的笑容。
  “怎么起得这么早?”他伸手轻轻将我额前的碎发理到耳后,问道。
  我半起身,从他身上往外望去,夜色阑珊,还未到早朝的时辰。
  “皇上也这么早?”
  “是子煌。”他纠正着,轻轻吻了我的额头,才道,“刚才看你睡得不好,一直在翻身,有心事?”
  我摇了摇头:“可能是身子刚好,不能好睡罢了。”
  子煌没说什么,只静静地把我搂在了怀里,于是我就陪他一起看那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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