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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子传-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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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聃先生一行三人走进土岭圈里,来到月牙大坑北边的村庄之内。因入稀境,耳目一新,致使老聃先生倏然感到轻松愉快起来。
庚桑楚到一家人家前去联络,请求他们给找个地方住下。
这家主人名叫安沱,是个圆脸、笑眼、须发已经开始花白的、年近七十的老人。这安沱乐善好帮,听说有师徒三人前来求助,一脸悦色,毫不迟疑地对庚桑楚说“行啊老伯,那太好了。”庚桑楚感激地说。
“叫他们来吧,走,我给你们开门。”老人说着,就和庚桑楚一起走出门去。
当庚桑楚招呼老聃先生和徐甲牵青牛来到安沱家东院大门口的时候,安沱已经将那门开开。双方互相打过招呼之后,安沱领老聃师徒三人走进东屋。这里确实只有一张木桌,两张木床。
老聃先生他们把牛拴在柴禾垛旁的一棵树上,将行李在屋里床上放好,开始坐下来休息。
那名唤安沱的老者不愿离去似地站在门口,上一眼下一眼地打量老聃。大概是由于不好意思,看了几眼之后只好走了。但是,当他将要走出院子的时候,又直截了当地拐回来,走到老聃面前说“我,我,我叫……我是从苦县来。”老聃先生不想说出自己的姓名,一时不知说啥才好,就说个“我是从苦县来。”
“您是不是曲仁里的老聃先生?”安沱张大着一双笑眼看着他。
“是啊,是啊!你,你咋知道……”老聃先生惊喜地往安沱走近一步,亲近而恭敬地笑看着他的圆脸,“看着面熟,面熟,我,我一时叫不出……”
“我叫安沱,燕县正(指燕普)时期我在那里当过账房(钱粮师爷),您不认识我,我见过您。”
“噢,噢,是哩,是哩。”
“先生是燕县正的朋友,德高望重,是我心目中最敬慕的人。”安沱说,“您年岁比我大得多,在我面前是我可敬的长辈。先生这样的老长辈,我想请都请不到,今日在我家里能和您不期而遇,俺实在深感荣幸。先生光临敝宅,来,请您转上,受安沱一拜。”说着欲行见面之礼。
“不可,不可,这可不可。”老聃先生慌忙弯腰,伸双手将他的双手托架起来,“咱们同是燕县正的朋友,不可,这样不可。来,快坐下,坐下说话,坐下说话。”
老聃先生的突然到来,使安沱异常高兴。他急忙点上油灯。又是慌着喂牛,又是慌着整理床铺。老聃先生安排他,先不要向外人说出他的姓名和身份。安沱点头,表示理解。安沱让儿子搬来桌椅,用陶壶陶碗冲上茶水,并让他们快做饭吃。老聃先生不让他们准备晚餐,说他们三人已经吃过。安沱不信,说吃过了也得做。
饭菜端上来了,虽说不算丰盛。但在较穷苦的安庄来说已算是上等好饭。
盛情难却,老聃他们见无法推辞,就开始就座用餐。饭间,双方互相谈问了各自的一些往事。老聃先生向安沱说明,通过几十年的努力,如今他已创立了一种天道学说,说明他要以不露身份的方式去秦讲学的打算,并大概阐述了天道学说的内容。然后开始称赞这安庄的幽美和安静。他说,“怪不得这村子起名叫安庄,安宁啊,住在这里安宁啊!”
他不称赞则已,这一称赞,却使安沱不好意思地苦笑起来了,“先生,您不知道,太不安宁了,住在这里太不安宁了。”于是乎,他就开始把村上的情况向老聃先生如实地做了介绍。
这村庄美其名曰“安庄”,事实上一点也不安宁。由于占有欲所致,几十户人家,不是这家跟那家打,就是那家跟这家骂。谁也不跟谁论辈,谁也不跟谁说话。谁的捶头硬实谁是爷字辈,谁的捶头软谁是孙字辈。全村十天里头平均要打三架到五架。你追我,我撵你,一个庄弄得乱哄哄的。村上有个叫安榔头的,学名安宁一,他的捶头最硬实,打架最过种,动不动就用碗砸,用砖头楞,用香炉子投,用抓钩照着人头劈,是全村考第一的打架专家。近来陈国已亡,地已归楚,村上的比长和旧时做过官的成了不光彩的人,村上更没有了揽草腰儿。安榔头单等楚人换掉旧官时他好担任里正,所以气势更盛。他是个红脸人,每逢打架争吵,脸红得更很,恨不能从那里浸出血来,鬓边的血管往外一暴一暴的,叫人一看就先自三分生畏。大概是由于他血气太盛才致使他如此。老聃先生听他说到这里,不禁深深为之感叹安沱请求老聃先生于晚饭之后在村上传一传他的学说。老聃先生因没打算在近地传道而不想答应他的请求。“讲讲吧,先生,讲讲吧,俺这里太需要您的学说了,需要得真如久旱望雨呀。”安沱向他恳求说。“讲讲吧老师。”庚桑楚恐怕先生到远处讲学他不一定能听得上,也来帮助劝说,“开门大吉,为了以后能使您学说传播得顺,您就在这先做一次试习吧。”“讲讲吧,您的传道,就从俺庄开头吧。”
“好,那就试试。”禁不住几个人的劝说,老聃先生答应了。“不过,”他又加上一句,“这讲学,不宜听众很少,能不能想个法儿多叫来人,能不能也叫土岭圈外村上的人们也来呢?”
“是的,是的,让我们计较一下。”安沱说。接下去,四个人一起寻起法子来。
月亮升起来了,又大又圆,又洁又白,静静地,将柔美的银辉洒在地上,洒在安沱家门前那棵枝叶浓茂的大柳树上,将那枝影和叶影印得十分清晰,活生生地象是一幅加点彩味的水墨丹青画。这活脱脱的如画一般的夜色呀,使安庄甜甜地沉在神秘中。
在大柳树和月牙大坑之间,有一个不怎么大的小广场。安沱的儿子将一个三尺多高的粗木柱在场中心已经掘好的土窑之中立直埋好;将一盏烛炬(火炬)放在木柱顶端之上;将一个矮矮的小木几在木柱后面放好;将一个蒲团放在木几上,并将一捆黄绢包着的竹简放在几头。徐甲牵着那头青牛,和桑楚、安沱一起走到这里来。徐甲一声不响地和青牛并排儿站在地上。事情刚一开始准备,就引得不少的小孩来看稀奇。
安沱的孙子掂来一面铜锣递给庚桑楚。桑楚举锤击锣,咣——!咣——!咣——!咣——!震人心弦的悦耳声音在夜空之中彻天彻地地响了起来。桑楚一边敲锣,安沱一边配合声音大声喊叫霎时间,全村的大人,小孩,男男女女,全都来光了。连土岭圈外一些村庄上的人们也来了。
“坐下,坐下,众位都坐下!”安沱大声组织会场说。
人们很听话地以火炬为心,围坐成一个半圆形。灯月交映,将这里照得如同白昼。众人坐着,一个个都不怎么发话。安庄的人因互相之间答腔的很少而更是一声不响。他们大部分坐在地上,一部分人坐在自己带来的蒲团子上。安榔头在人圈一边的最里层接近木柱子的地方,他是坐在自己带来的木头墩子上。这是一个四十上下,中等个头的红脸人。他吃得很胖,脖儿梗儿几乎和头一般粗,红红的大脸油光明亮。脖子上暴出的大筋曲曲连连地通到两耳门上。
安沱往前上了一步,站在半圆的人圈中间,对着所有来场的观众抱拳往圆圈拱一拱手说“替天传道?”
“啥是替天传道呢?”
“传道,咦!稀罕。”
人们感到十分新奇,七嘴八舌地说着。那时对于讲学,人们很少见过,因而引以为雅。对于替天传道,人们根本就没见过,倍感新鲜,倍感稀奇。所以一个个都很高兴。
“在老氏先生没传道之前,我先替他问几句话。”安沱说,“他的一个朋友的女儿,名叫梅嬴,是个哑巴,在楚陈之战中失踪,谁若发现线索,请告诉一声,一定重重致谢。”接着,他把梅嬴的模样作了描述。
“老氏先生带来的有一头青牛,一个牛童。”见没人言声,安沱又说,“这牛童会表演牛术,每到传道之前和传道之后,他都要表演一下牛术呢。在老氏先生没来以前,先让牛童表演一下倒骑青牛。好啦,来吧,倒骑青牛,现在开始。”
徐甲一手掂鞭,扒着牛背,跳上青牛,面朝后在牛垫鞍上坐好,由桑楚牵牛缰绳,绕着圈里圆圈走动。啪!啪!啦!啪!徐甲在牛背上将鞭子甩得又脆又响。转了几圈之后,徐甲将鞭子撂下,让安沱的孙子炸鞭,自己面朝后站在牛鞍鞯上。庚桑楚一手抓住牛鼻子,用身子靠着牛头,伸出右手似乎是往徐甲那里护着,他生怕徐甲是生手,一不小心会从牛背之上栽下。徐甲站得很稳,并将两手拍了一下,接着伸开双臂。安沱之孙将鞭子甩得震天价响。青牛越走越快,转了三圈之后,猛地停下。小徐甲双手一合,向观众拱拜一下,并且点了点头。然后从牛身上跳下,从桑楚手里接过缰绳,将青牛牵至木几后面,让它卧下,自己一声不响蹲在牛的身边。
观众心里开始兴奋。
安沱向众人宣布安沱让人们重新站好,让老氏先生开始替天传道。老聃先生弹嗽一声,开始说话“安庄?咦!这题目好。”
“这老先生,替天传道,说到我们头上来了。”
听他题目,人们感到亲切,所以有人小声在后面说起话来。
安榔头背过头去,瞪着眼往后看看,那意思是,“啥稀罕哩,嚷嚷个啥!”转过脸来轻蔑地看着老聃,心里说“安庄,这村庄的名字起得好。”老聃开始进入正题,“我刚一来到这里,就有一种奇异清新的美好感觉,迎面向我扑来。你们这个村庄,风景幽美,环境宁静,红花衬着绿叶,蓝天映着绿苇,白杨配着碧柳,银鱼和着清水,一切和合得是那样的恰当。你看那碧绿的藕叶,黄绿的青蛙,粉红的荷花,粉蓝的蜻蜓,颜色配衬得有多和谐,有多自然!和谐的东西才自然,自然的东西才和谐。和谐和自然是天生的美,是真正的美。它和一切生硬,一切勉强都是格格不入的。破坏了自然,破坏了和谐,就是破坏了天然的美。因而一切生硬的争夺打斗,胡作妄为,破坏和谐和自然的行为都是不美的。自然、和谐之美是天道所给。人也应效法天道,团结,睦邻,安然,和谐,宁静,自然。做到这些,相亲相爱,安然和乐就是福气。”接着,他向听众清楚明白地讲了他要替天传播的天道人德的基本内容。众人听了感到新鲜,感到合乎情理。安榔头听了,感到很不顺耳,心中很是反胃,“哼,这老家伙,我说他要替天传些啥好东西哩,原来是这些屌货。”
“安庄的环境是宁静的,风景是和谐、自然而美好的,可就是发生在这里的一些行为和你们这村庄的名子太不相称了。忠言不好听,好听不忠言,为了你们这里的人能够也象村子环境一样美好,享到天增之福,请让我说几句难听的话吧。听说你们这里不自然,不和谐,与天道相距较远,总因己欲,争夺打骂,不得安定。请不要这样,请记着我送给的话众人听了,觉得有理。可是安榔头却是非常的恼火,他两眼越瞪越大,满脸通红,脖儿梗越憋越粗,忽地一下站起来,一步超到老聃面前老聃先生见此情形,心里一惊,接着一想,镇静下来,扶着拐杖从座上站起,”不要误会,这位老弟,不要误会。“
“我误会个熊!你分明是在找事!不能呆这,你给我走!不能在这讲,你不能在这讲!你得给我走!”安榔头暴突着脖子上的大筋,大声说着,伸手想抓老聃先生。
“你干啥?”
“你想干啥?”
“你安榔头想干啥?”
安沱家的儿孙一下子上来几个,挡住了安榔头。安沱的一个孙子,伸把抓住安榔头的胳膊就往外推,“他娘的,安榔头你想干啥?”
“你娘的!他妈的!你娘的!”安榔头更恼火了,“你娘的我想干啥!我想叫这老家伙滚开!你娘的我想叫他给我滚开!”说着一下子把安沱的孙子甩倒在地,闯上去,把安沱的儿子拱个趔趄,一步超上去,伸把抓住老聃先生的衣袖老聃先生轻蔑地笑了安榔头被闪得十分难堪,心里更加恼火。“不能算毕!他娘的不能算毕!”
“不能算毕你咋着谁!”
“真坏!他妈的这人真坏!”
“人家讲得真好,他硬踢摊子!”
“这老氏先生讲得真好,他娘的生叫这孩子闹毁!”
“真坏,他娘的这安榔头真坏!”
众人的愤怒被安榔头激起来了。
“你娘的!你娘的!他妈的,你娘的!你娘的哪个小舅子吃热!你娘的谁吃热我跟谁喝上!”安榔头破口大骂起来,一肚子怒火终于找着正式发泄之地了,“你娘的!来吧!小舅子们要想吃热都来吧!”
“你个小舅子!”
“你安榔头个小舅子!”
“你安榔头是个小舅子!”
“除了你安榔头是小舅子,谁都不是小舅子!”
安榔头的对立面,一下子出来四个人!
“你个小舅子!你个小舅子!就是你个小舅子!你们都是小舅子!”安榔头一蹦多高,撕裂嗓子和他们大声对骂起来。他的眼珠子往外暴突着,脖儿梗憋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粗,如果是在白天,你会看得清楚,他的脸红得几乎冒出血来,那从脖儿梗通往耳门的血管子几乎都憋红了。他喷着唾沫星子,把手指头点到一个名叫石头的鼻尖上。旁边的一个名叫二孩的青年,见他气势太盛,一把把他推个趔趄。“咦!我入你娘!”安榔头掂起木墩照着二孩就砸!二孩一闪,木墩从石头耳门上擦了过去。安榔头并不知道,木墩将他的耳门上擦了块皮。石头一下子窜上去,伸把把安榔头推坐在地。入你奶奶!我拼了你!“安榔头站起来,弯腰到地上去摸砖头。那块砖头被一个人一脚踢开。见抓不到什么,安榔头就血红着脸,皱眉咬牙,箭一般地向石头冲去!”呼通!“一声将他砸坐在地,一下子压到他身上。当他准备去掐石头的脖子的时候,胳膊一麻,半拉膀子不会动了。当石头从他身子底下拱起来的时候,发现他已经呜啦呜啦的说不成话了。
安榔头家的人把他搀回去,让他躺在床上。此时他的嘴越呜啦越不清了。半拉身子也木了。人们不知道他得的是啥病。有的说是“中风不语”,有的说是天神发怒,对他惩罚。那时医学不发达,他们不知道那是因为他血压太高,血气太盛,过于暴怒,血充得太厉害,加上栽力,以致使脑微血管断裂,才出现的。
老聃先生听说安榔头半死在床,问安沱,是不是到他家看看。安沱说半夜里,老聃先生躺在床上,从讲学传道,忽又想到大书被毁,心里又是一阵难受。不一会儿,这种痛苦的滋味又被眼前发生的一些事儿盖没了。他想起他不该在传道中失言,不该举例挨着安榔头。想着想着睡着了。
第二天,他们三人起床时天已微明。他们发现安沱的儿孙在门外站了一夜岗,心里很是感激。天大明时他们就已告别安沱及其子孙,离村而去了。这时人们才知道那老氏先生就是当朝柱下史,征藏史,人称老子的老聃先生。
对于安榔头的半身不遂,卧床不起,村上人议论得十分厉害。有的说安榔头那样无理,得罪仙人,不受惩罚才怪哩!“
老聃先生并不知道,由于他的传道播善,由于那件事情的震动,从那以后,安庄的人确实出现了翻天覆地的大变化。在以后的几千年里,这里村人和睦,民风朴实。尊老爱幼,祥和善慈。和平安泰,男耕女织。人好景秀,名副其实。
老聃先生师徒三人离别安庄,出了陈(楚)境,继续往西北走。此时,在老聃的再次提议下,庚桑楚不再远送。于是辞别先生和徐甲,一人回归故里。
老聃先生为了在入秦之前多去一两个国家,或直接或间接去劝说几个君王,就将行走的路线改成“之”字形。在此期间,他和徐甲到过不少的村庄,去过好几个城市。这年农历八月中旬的一天,他们来判函谷关东一百多里的一个风景奇特而秀丽的小山区。
傍晚,他们主仆二人顺着两山之间的夹道往西北走,拐了几个弯子之后,见一道两丈多宽的溪水出现在面前。在紧靠这沿的水面上漂着一只木船。船头系着一根麻绳。麻绳的另外一头系在对岸一棵柳树上。
“过不去啦,咱们走到死角里来了。还拐回去吧,”老聃先生说。
“不用拐,先生,”徐甲说,“咱们可以和牛一起上船,牵着船绳过那边去。”
“哦,不行啊。”老聃说,“这山重水复,过那边去,林密谷深,谁知道有没有路呢。咱们还是拐回去吧。”
于是,他们让青牛掉转头来,又往他们来时的路上走了。他们往回走一段路之后,拐了几个弯子,抹了几个圈子,不知是因为什么,到天黑时,他们竟然又回到那停着木船的溪水旁边来了。
徐甲十分惊异“咱摸迷了。”老聃先生茫然不知所措的说。
怎么办?这该怎么办?要说回去,因已迷路,无法从这里走得出去,而且天已完全黑了下来;要说坐船到山溪的那边去,这黑糊糊的,前路莫测,那边又是一些什么去处呢?这真是前走不是,后退也不是。
不想他们正在发愁,突然之间溪水那边亮起一点灯火来。
“有人家!先生,那边有人家。”
“上船,咱们上船。”
他们大着胆子,将牛弄到船上。然后两个人在靠着牛的两边站好。徐甲拽着绳,不几下,木船就在对岸停下了。
他们下船之后,老聃先生不再骑牛。徐甲牵着牛绳,老聃拉着拐杖在牛后边走。沿着石头小路,绕过一个低矮的小山包,拐几拐之后,通过一片低低的密林,穿过两个陡峭小峰之间的窄道,又过了一个小小的幽谷,爬上一个更高一点的山坡,就来到了那亮着灯火的石头砌墙的小茅草屋旁。
屋里明着油灯,清澈澈的亮光给这里弥漫上一层幽梦一般的光晕。靠山墙是一个用大青石砌起的约有三尺高的大石头床。床上铺着厚厚的蒲垫。蒲垫上是一张崭新的苇席。苇席上放一床新套成的丝麻合织的暗黄色的被褥。床头的黑木案上放着陶瓷茶具和琴瑟之类的乐器。中间地上,四个矮小的石座围起一个又圆又光的大青石桌。此时有两个人正坐在石桌两边对脸下棋。西边的一个,花发黑胡,约摸六十多岁年纪。东边的一个,长方脸儿,高鼻梁,两道英雄白眉。看来岁数比老聃先生还大。长长的白须白发出落得和老聃先生的须发大致相似。所不同的地方是老聃扒顶,他并没有扒顶。老人身后站一六七岁的小男孩。男孩身穿红衣,白嫩脸蛋,头上挽俩小牛角。
老聃先生迎着灯光走进屋子,“这位老哥,你们在这下棋哩?”他说。
那正在下棋的白发老者,见一个须发和自己大致相同的老人突然出现在面前,猛一惊异“我是从陈地,不,如今陈地已经成了楚地,我是从楚地来,打算到函谷以西去,中途迷了路,不知怎的,摸到这里来了。俺想打扰老哥一下,请给个方便,让我们借宿一晚。”
老聃先生一连串地说了这些。
“噢,噢,那好,那好。”白发老者说,“请坐下吧,这位老弟,快请坐下吧。”
“我们同来的还有一个。”
“都来吧,快请进来吧。”
“那好。”老聃先生扭过脸去,往门口踱了一步,“进来吧徐甲,把牛拴在树上,你进来吧。”
徐甲拴好牛,走进屋来。
“好,好,来吧,来,过来,请坐下,你们都请坐下。”白发老人对陈地人的到来感到高兴,开始异常热情起来。
四个人一起落座。白发老者拿来陶壶陶碗,冲上用山茶泡好的开水让他们喝。那六七岁的小男孩感到十分新鲜,歪着头不转眼珠地看着徐甲。
“你们是从陈地……”白发老人不转眼睛地看着老聃,说了个半截话。
“是的,从陈地,我们是从陈地的苦县来。”
听说“苦县”二宇,白发老人顿生惊喜“咦哼哼哼哼!我就是李耳!我就是李耳啊!”老聃先生一下子惊喜得满面流泪了,他忘情地站起来,亲得想扑上去似的。
“你就是耳弟?”白发老者更加惊喜,“我是魏山,我是魏山啊!”
“魏山哥,我的恩人!……”
“伯阳弟,我的亲人!……”
两个人同时流着泪,忘情地亲亲地抱在一起了。
黑胡老者、小男孩以及徐甲,三个人同时看傻了。
两个人泪流满腮,放声哭着,亲热了好大一阵,才放开手,用袖擦着泪在石桌边坐下来。魏山屁股刚挨墩子,赶紧站起来对小男孩说“嗯。”紫峰抽身走了。
“两位大伯,您们说话,我先回去,明晨再来。”黑胡老者见此情形,恐怕妨碍他们亲密地叙旧,就使一礼拜别走了。
“耳弟呀,我真是万万没有想到能在这里见到你呀!”魏山擦着眼泪说,“你真正象是一位仙人忽然从天而降啊!想起你年轻时那模样,和眼下真是大不一样了,你看你现在真象一个白须白发的仙翁了。”
“魏山哥,我也没有想到,我也是万万没有想到能在这里碰上您,我整天在想您听!魏山哥呀,我的恩人哪,不是您在靠河村救了我的命,如今咋着再也不会有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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