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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武门-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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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过神来,张公谨回马附身一刀横削,顷刻间刀刃已至,离着谢叔方的脖子也就六存许的距离。此刻谢叔方也不顾狼狈,矮身在地上打了一个滚,又向后滚出了四五步,这才拉开了和张公谨的距离,周围的士卒慑于其威势,都向后退了约三四步的距离。
  张公谨两击不得手,却再不追击,拨转马头回到了门洞里,高声下令道:“速关城门!”
  谢叔方一退出门洞,常何立时明了了他的用意,早已命身边的禁军卫士拔下了固定在地面上的门楔子,待张公谨一进门洞,立时推动紫漆铜扣的宫门,在“吱呀呀”的门轴转动声中,两扇尺许厚的大门缓缓合拢。
  谢叔方眼见得情势不妙,心知一但玄武门关闭,太子和齐王的性命便交待了。情急之下大吼道:“冲进去,后退者斩!”
  百余名士卒潮水般涌将上来,人挤人人挨人地叠在一处,犹如一个巨大的人肉冲车,狠狠砸在了两扇即将合拢的门页上。受此大力冲击,门内负责关门的士卒有几个被撞得飞了出去,本来只剩一人左右宽空隙的大门一下子被向里推了数存,空隙又渐渐拉大,有几个兵卒甚至从缝隙中涌了进来。
  张公谨怒吼一声,几刀便砍翻了冲进来的齐府兵,从身边的禁军手中夺过一枝长矛,对着两扇门页的缝隙胡乱攮了几下,将五六个叠做一处的士卒刺了个对穿,随即跳下马来,运足了力气在其中一扇大门内侧狠狠一撞,只听厚重的大门发出一声轰然巨响,在门外叠做一处正往里挤的齐府兵最后两三排有几个人竟然被这股大力撞得直直飞了出去,而最前排的几个人此刻早已七孔流血,浑身五脏都移位了,便是这么一撞,齐府兵和长林兵向前拥挤的势子便缓了那么一缓。张公谨大喝一声,双手推动门页,缝隙再度变小。常何也拔出刀来叫道:“合不拢这扇大门,我们便都是个死,合拢了这扇大门,每人赏金百两!”
  在性命之忧的威胁和百两黄金的重赏诱惑之下,十几名禁军合力齐心,玄武门终于在内外的齐声呐喊声中缓缓合拢……
  待亲眼看着粗大的门闩落定,张公谨这才长出了一口大气,顿觉浑身脱力,站立不稳,只得倚着城墙大口喘息,抬头见常何以充满疑惑的目光看着自己,知道他的心事,疲惫地笑道:“二獠已诛,大事底定,放心吧!”
  至此常何一颗悬在半空中的心才算是彻底放了下来。他与秦府诸将不同,秦王的成败生死无干他的身家禄位,做为玄武门守将,不管是太子还是齐王都不会轻视于他。因此此番虽说听服了马周的主意相助秦王故主,却始终难以自安,他心知一旦秦王落败事有不成自己立时死无葬身之地。此刻听得张公谨说出“二獠已诛”这四个字,他登时浑身上下一阵轻松。
  张公谨道:“你快去西边调兵,虽说不是你当值,只要有你出面就行,这边我来防守,放心,没有攻城器械,谢叔方短时间内万难突破城防……”
  ……
  武德皇帝这一惊吃得不浅,莫说是他,便是裴寂、萧瑀、封伦、杨恭仁、颜师古等人也都诧异万分,就连长孙无忌都万没想到,废太子立秦王,这句话最终竟然是从号称朝野第一慎重老成少语寡言的陈叔达的嘴里第一个说了出来。陈叔达此人为相多年,给人的印象一直是节操高贵不谀不婪,持论公正不偏不倚,虽居庙堂之高,却从不轻言得失,除非皇帝垂询,他极少主动谏言。然而就是是这个人,此刻在这上不着天下不着地的东海池子上主动劝皇上废太子立秦王,若说他是见风驶舵的小人,矫情虚伪的伪君子,倒也说得通。长孙无忌却知道其人一直与秦王交好,虽是君子之交,却相与相宜;此人平日里也确对秦王的才干颇多嘉许,也说不上是临时依附。长孙无忌诧异归诧异,但有人最终将这个话题挑破,他还是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一旁的宇文士及心中也颇为诧异,本来,按照原定计划,今日带头上书劝谏的人实际上应该是他。只不过劝谏的内容更加离谱,按照房玄龄的主意,他要劝皇上当日便禅位于秦王。只是他也没料到现场气氛如此尴尬,别的辅臣均闷头不言语弄得他也不知该怎样开口,正自斟酌踌躇,没想到自己身边这个刚刚回门下省任事不到四天的老家伙居然抢先进言,却是劝皇上立秦王为太子。这一来他便不能再说请皇帝退位的话,他也是个机灵人,当即站起身来应道:“陛下,陈老相国所言,实乃谋国之言,臣与其所见略同,恳请陛下废不肖之储君,立秦王为太子!”
  萧瑀站起道:“陛下,臣早持此议,陛下一直不允。若是陛下早年便从臣之所请,当无这许多事端变故了……”
  他一张嘴,几位宰臣齐齐皱眉,就连长孙无忌也暗自憎厌,好好的话,偏偏从他的嘴里说出来就如此刺耳。若是平日朝廷政务也还罢了,武德皇帝熟知他的脾气禀性,也还能容得了他。今日之事何等重大,他此刻贸然说出这么几句不知轻重的话来,本来尊严自信就倍受打击的武德皇帝面子上哪里还挂的住?
  果然,武德勃然大怒道:“萧瑀,满朝文武,只有你一个是有先见之明的事不是?你早就劝朕如此措置,看来是朕昏庸了,没有简纳你这个忠臣的本章。这才弄得如今臣失子逆举朝皆反!也罢,朕是个无道昏君,用不得你这等赤胆忠心的臣子,你回家养老去罢!”
  萧瑀一肚子的话顿时被武德这番极不客气的言词堵了回去,他尴尬地站在那里,辩也不是,走也不是,堂堂帝国宰相,此刻却像个初入仕途的毛头小子般没了主意。
  封伦清咳一声,开言道:“陛下息怒,陈公所言,乃是至理,如今大唐社稷不宁,非如此不足以抚平朝政安定人心。臣以为陛下应当机立断,立秦王为储,且明敕天下,将军政庶务,委决太子。以此为安定天下之本!”
  武德皇帝冷笑着道:“朕英雄一世,什么时候被人家用刀子逼着做过事情?如今这等局面,朕便是委曲求全,又岂能塞了天下臣民悠悠之口?”
  陈叔达坦然道:“陛下为天下之主,些许荣辱,又算得了什么?而今内政不清,北边不宁,非陛下睿断不能安定天下。陛下今日之断绝非迫不得已的免祸之举,乃是惠泽我大唐千秋万代的无量公德。”
  武德用讥讽的目光看着陈叔达道:“朕如今这样做了,内政就清了?突厥就不会再进犯了?你陈子聪也是个持重守中之人,这等言语说将出来,难道不惧后世史笔如铁,说你一声‘小人’?”
  陈叔达不慌不忙地对道:“陛下言重。陛下所求者,无非四海安定天下太平,政治清明人民富庶,宗室和睦父慈子孝,上下相安左右互济,陛下多年渴求而不可得之事,今日都有望得之。臣下迂腐,窃以为陛下与大唐社稷计,不敢沽名钓誉奢追身后直名!”
  武德皇帝还欲说些什么,抬头却不禁吃了一惊,面色略显青白地看着岸边。
  众辅臣此刻也不计较君前失仪,纷纷转头望去,却见远远的一队甲兵全副武装沿着湖岸的御道开了过来,领先一员大将身披铁甲手持长槊,身上兀自带着斑斑血痕,生得鼻直口阔脸色黢黑,满脸的络腮胡子,除了号称大唐第一勇将的尉迟敬德更有何人?“
  尉迟敬德来到湖边,喊着口令率队伍驻足,远远地冲着长孙无忌打了个手势。长孙无忌一颗提到嗓子眼处的心终于放了下来,吩咐一声:“靠岸!”。龙舟上的军卒亲兵齐齐把浆划动,两艘龙舟缓缓靠岸。一时间,武德君臣的心都提了起来。
  此时此刻,此人率兵出现在此地,便是愚钝如萧瑀者,也情知事情不妙。长孙无忌虽说负责软禁皇帝,毕竟是文官,又是外戚,万事不会太过无礼。然则这个尉迟恭乃是朝臣中有名的头号二百五,生于乱世数背其主,在朝中除了秦王谁也不认。现在派这么个混横的将军带着全副武装的军队来到君前,秦王究竟是个什么意思却是谁也拿不准了。就连老练沉稳如陈叔达者,也不禁勃然变色。
  待船靠岸,尉迟恭跨步便上了皇帝所在的龙舟,他身大力沉,又披着几十斤重的铁甲,手中的兵刃也颇有些份两,一上船便压得龙舟微微一晃,也让众人的心绪随之微微一晃。
  陈叔达厉声喝道:“尉迟敬德,你来这里做什么?谁让你来的?”
  尉迟恭满脸据傲不屑地扫视了皇帝和宰相们一眼,冲着武德皇帝一拱手,大大咧咧道:“陛下万岁,末将甲胄在身,不能施以全礼,还望陛下和诸位相爷恕罪则个!”
  陈叔达毫不假以颜色,沉声道:“没有问你这个,这是御前,没有明敕不能随意前来!我在问你,是谁让你来的?你来要做什么?”
  尉迟恭依旧大大咧咧满不在乎,脸上却浮现出一丝讥讽的笑容:“这位相爷容禀,我是个粗人,平日里只晓得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的勾当,这朝廷上的礼数么却着实不大懂得。自是不晓得什么‘御前’不‘御前’!”
  裴寂此刻忍不住发话道:“你没听清楚么,陈相问的是谁派你来的,你又来此做些什么!”
  尉迟恭又冲着又惊又怒脸色灰白的武德皇帝拱了拱手,笑眯眯道:“末将糊涂,是这么回事。太子和齐王暗藏甲兵图谋不轨,欲行刺谋害秦王殿下,其罪滔天,现均已伏诛于玄武门内。秦王至孝,闻二贼有谋刺圣驾的勾当,特命末将率兵前来护驾!”
  不过区区数语,在武德皇帝听来却不啻惊雷霹雳一般。他心中顿时掀起一股剜心剖肺般的剧痛,一时间五官移位五内俱焚。他万万没有想到,这个几乎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娃儿竟然如此辣手,顷刻之间便将自己一奶同胞的骨肉兄弟诛杀在宫城之内。皇帝面目狰狞,两腮的肌肉不断抽动,两只眼睛恶狠狠盯着尉迟恭,泪水不受遏制地自眼眶中溢出,顺着面颊流下,心中翻来覆去转悠的只有一句话:“二郎,你也忒狠了吧!那是你的兄弟呀!”。武德此时但觉得这一夜来的事情如临梦境,他不禁有些怀疑自己这一日经历的真实性了。
  皇帝浑身肌肉紧绷,咬着牙一个字一个字蹦着问道:“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皇帝龙颜大怒,尉迟恭却丝毫不以为意,舔着嘴唇大声地道:“末将是说,太子和齐王都已经死了,秦王让末将来保护皇上!”
  “建成……”武德发出了一声撕心裂肺的吼叫,声音都有些变调,他也不再顾及帝王威严,就那么坐在龙舟之上痛哭流涕,一面哭泣一面捶胸撕发,宛如癫狂一般。
  尉迟恭却丝毫不理会,冷笑着道:“陛下不必如此伤心,两个无君无父无德无材的小人,去之可安天下。秦王除了他们,既是为了陛下也是为了江山社稷。此刻秦王还在临湖殿等陛下的后命呢!”
  “让他去死,朕再也不见他这个逆子了……”武德皇帝声嘶力竭地喊道,一时气竭,竟就这么生生气晕厥了过去。
  萧瑀大怒,脸色苍白地指着尉迟恭道:“尉迟敬德,你如此冒犯主上,还有点臣子的样子吗?”
  见尉迟恭似乎还要开口反唇相讥,陈叔达深知这么纠缠下去终归不是个事,板起面孔对尉迟恭道:“你去临湖殿传陛下口敕,太子建成,齐王元吉,骄奢淫逸素行不法,今又谋刺秦王危及朕躬,着即废为庶人交秦王治罪;着以天策上将、秦王、太尉、尚书令、中书令李世民为太子,入主东宫监国。自今而始,凡军国事,三省委诸太子,钦此!”
  他说毕,回过身问站在身旁的裴寂道:“裴相以为如何?”
  裴寂默然不语,他虽心中怨恨难平,确也知道陈叔达所言确是保存武德皇帝性命的唯一可行之计,踌躇半晌对尉迟恭道:“就依陈相所言去传敕罢……”
  第二节
  对于长安的老百姓而言,武德九年六月四日是个令人毛骨悚然的日子,原本象征着天下太平长治久安的“长安”彻底失去了安宁。平日里繁华似锦的街坊如今家家关门闭户,兵丁马队满城乱跑,街面上乱得连平日里仗势横行无忌的地痞豪强都不敢露面。东宫、齐王府和天策府的兵马调遣来去如在无人之境。设在西城分责京城治安的的左金吾卫府几乎炸了营,一道道信报自各处报来,京师已然秩序大乱,偏偏最高长官雍州别驾左金吾卫大将军刘弘基又称病躲得不见踪影,却苦了那些在卫府值事的小吏,四方信报如暴风骤雨般涌来,他们却调不得兵做不得主,只顾满世界寻找刘大将军。时在赵王李孝恭府参预机密的岑文本在《武德贞观杂记》中记述道:“初四日,隐太子谋发,宫府兵逆玄武门,不克,遂复扰西宫。街市翻覆,黎庶不宁,而京兆守不知踪,举城纷乱世界,至淮安王携敕寻至,乃止。”
  玄武门前乱作了一团,东宫率兵、长林兵、齐府护兵、宫廷北门禁兵、城防巡兵、天策亲兵、秦府护兵若干支军队盘踞于此,又各自不相统属,说是打仗,却是自己人打自己人,双方的旗号上都是同样一个篆体的“唐”。其中接战最劲的是敬君弘、吕世衡所统率的宫廷禁军和由冯氏兄弟统率的东宫长林军以及谢淑方所统率的齐府护军。这几支兵里,曾经参与平略山东之乱的长林兵战力最强,也最凶悍,久居长安养尊处优的禁军和各府护军、东宫率兵不能比。城防巡兵虽然到场,然则主帅不在,统军将不敢擅自参战,交战的又是宫廷禁军、东宫兵和齐府兵,那一家也不是城防惹得起的,因而他们只是在战圈外驻足待命。高士廉所率一千多人在芳林门外列阵,但他的任务是在禁军不支之时施以援手,因此一开始也未曾参战。
  在玄武门大门关闭之后,谢叔方曾与冯氏兄弟简短计议过。宫城城墙坚厚,城内又驻有重兵,没有犀利的攻城器械恐不易下。谢叔方提出了两个切实可行的方案,一是迅即派人出城召集右骁卫大将军薛万彻率东宫率兵大部回城,控制长安城防及城内要道据点,然后将太极宫团团包围与李世民讲条件,能救回太子或齐王当然最好,若是太子齐王不幸罹难,还可以在控制京畿兵权后调野战攻城器械攻克太极宫擒杀李世民,而后拥立建成长子安陆王李承道即位;另外一个方案谢叔方自己也以为是个下策,便是保护太子和齐王的妻子家眷逃出长安,只是李建成不似李世民般离开长安可以去洛阳,他在京外没有可供自己长期盘踞的战略据点。不过虽然如此却也还不是全无办法,镇守太行一线的燕王李艺心向太子,只要逃到河北,不难在天纪军的庇护下寻得一个落脚之地,一路之上又有熟知兵略的大将军薛万彻率军保护,还不至于去落草为寇。
  凭心而论,谢叔方这两个办法虽说都称不上高明,但却也不是完全没有实现可能。奈何冯氏兄弟两人脑袋一根筋,冯立大叫:“我等受殿下厚恩,值此效命之际,唯以性命相从,岂有他哉?”。冯诩也附和他兄长意见,谢叔方手上齐府护军只有一千余人,战力不强,实力较强的长林军在冯家兄弟手上,没奈何,只得跟着这两兄弟与敬君弘的禁军玩命。
  两军甫一接战,吕世衡便劝敬君弘道:“如今局势诡异内情不明,且禁军士卒多还在驻地,玄武门前兵力薄弱,不宜擅自与东宫齐府兵接战,不如静观其变,待局势明了兵力集结完毕再鼓列出战,可稳操胜券。”然而敬君弘却不从,他也自有一番道理:“我非秦王嫡将,蒙殿下器重托以大任,若畏缩不前,岂非为天策诸将所笑?再者我等职在宫门宿卫,坐视乱军肆虐,岂不是有亏职守?更有何面目复见皇上及秦王?”
  于是这场仗便糊里糊涂地打了起来,东宫齐府人马对战宿卫宫廷的北门禁军。而始做蛹者秦王府军却像没事人一般驻扎在芳林门处做山观虎斗。谢叔方愈打愈觉得滑稽,本来是宫府之争,此刻却糊里糊涂与宫廷禁卫军交起手来。奈何薛万彻不在,他人微言轻,只得由着冯氏兄弟的性子胡闹。
  战局一铺开,宫府军方面的兵力优势和战力优势立时显现出来,禁军根本不是对手,不到半个时辰便被切瓜砍菜一般砍杀殆尽,可怜敬君弘、吕世衡两位忠勇将军,还未等到援军到来便已然力竭,遂被宫府军乱刃分尸。等到西内苑内集结的两千左右禁军举着刀枪自苑中杀将出来,才愕然发现他们的两位统领已然壮烈殉国。恰与此时,大约高士廉觉得差不多了,便率着一千四百(其中有九百多名临时武装起来的囚徒)多秦府护军杀了出来,两军合力,顿时军威大振。
  谢叔方正欲与冯家兄弟合兵列阵以并肩对敌,却不料这二位高叫一声:“我等今日浴血玄武门,亦可少报太子恩德了!”,便干脆利落地带着长林军脱离了战场,一路往东而行,途经大安宫和通化门,径直出城去了,竟然连个招呼都不与并肩作战的谢叔方打。
  谢叔方的肺险些被这对活宝兄弟气炸,他略定了定神,以手中的这点人马,肯定不能与禁军和高士廉的秦府兵相抗衡,他略略用眼睛点了一下高士廉的军队人数,心中立时有了底,手中腰刀一挥,怒吼着发令道:“不要恋战,向芳林门方向冲击!”
  高士廉见宫府军向东逃窜,正自布置军士追击,却不料这千余人马竟然反向西冲了过来,他手下士卒多是罪囚临时编用,哪里有阵列可言,自是一冲就垮,高士廉本人被谢叔方一刀削去了头盔,六十多岁的人惊出了一身的冷汗。无奈之下只得眼睁睁看着齐府军突破芳林门向西逃去。高士廉长长出了一口气,心想只要玄武门这边安全无虞,便是逃出个把人去也算不得什么大事。
  然而他所没有料到的是,谢叔方率着队伍出了芳林门就折向南,他也并不是要逃跑,而是要去攻击这场京城大混战当中另外一个重要的紧要之地——位于西宫的秦王府。
  围魏救赵,以秦王妃、世子以及阖府家眷老小作为人质换回太子和齐王;这便是谢叔方在紧要关头所想出的主意。他算得是极简单的减法,秦王手中精锐的王府护军和天策亲军大部调出了城外,宫城内要控制大局当不少于五百之数,高士廉手上又是一千五百人,那么秦王府重此刻实质上就是一座空府了,因此这办法虽说冒险,却是十拿九稳。
  然而他毕竟不是神仙,让他万万想不到的是,就在他率军鏖战玄武门外并挥师奇袭秦王府的同时,在东宫和齐王府内,正在上演着一出血淋淋的屠杀惨剧……
  ……
  自长林兵和东宫率兵一出长林门,东宫上下一干人等的厄运便开始了。安元寿统率埋伏在东宫附近的五百秦王府护军于卯时二刻自通训门杀进了太子府。其时东宫内护卫兵丁到还有不少,总在七八百人上下,然而此刻能主事的大将却均不在宫中。这些留守东宫的率兵合该倒霉,原本掌管东宫各门宿卫门监的更率寺令王晊倒戈,此刻正在西宫秦王府,而事起突然,李建成还未曾来得及任命新的更率寺掌令,而东宫有权过问宿卫事的中允王珪外放山东,洗马魏徵卧病不起,右骁卫大将军兼领左右率府将军薛万彻在城外主持郊送事宜,关键时候竟没有一个人居中调度主持大局。因此虽然大变在即,通训门却还是依惯例在清晨寅时三刻开启。安元寿所率秦府兵不费吹灰之力便放翻了守门卫兵杀入了东宫。
  安元寿带兵多年,虽在征伐之事上建树不多,却也绝非东宫内从未上过战场的的率兵都尉们可比。秦府军入宫的第一步便是起袭击了位于东宫南侧的左右率府,将数十名值事的幕僚军官屠了个一干二净,一举打碎了整个东宫守军的指挥系统。随后安元寿分派人手锁闭东宫诸门,自己率领二百人直扑太子詹事府,将所有典籍文案账目一一封存,将詹事府属员统统关进一件廪房看押起来,随后又率人抄捡了左右春坊和家令署,太子家令安蔚仗剑反抗,也被军卒一刀杀却。
  在控制了整个东宫的防卫系统之后,安元寿迅速派兵包围了太子寝宫,将太子妃窦氏、侧妃刘氏、吴氏、赵氏以及李建成的五个儿子安陆王李承道、河东王李承德、武安王李承训、汝南王李成明、巨鹿王李承义一一擒拿拘押。巨鹿王李承义年纪幼小正在出痘,被士卒直接从床上提了下来。安陆王李承道年纪稍长,率两名侍卫挥剑顽抗,被秦府兵伤了手臂。
  安元寿冷眼扫视了一番眼前的这些龙子龙孙,缓缓开口说道:“我劝你们诸位放聪明些,不要做无谓抵抗,否则刀枪无眼,真个伤了你们,秦王毕竟是你们的亲叔叔,你们受罪不说,我复命的时候脸上须不大好看!”
  血染华服的安陆王李承道“呸”地一口啐在了他的脸上,傲然道:“你是什么东西?也配和我们这般说话?我们兄弟虽然年幼,毕竟是当今皇帝的骨血,落地就是王,你是什么东西,你不过是李世民的一条狗,兀自在此夸夸其谈大言不惭,小丑跳梁,何其可笑?”
  安元寿大怒,他伸手擦了一下面颊,上前两步将脸凑近李承道道:“不错,诸位都是王爷,是金枝玉叶,我不过就是秦王的一条狗,可你别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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