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东藏记-第25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过了一会儿,雪妍到厨房去,饭总是要吃的。卫葑取过桌上的材料,那是何曼拿来的整风运动的学习文件,是她刻写钢板油印出来的。她和卫葑商量要在组织里学习,卫葑拿着文件,眼前却闪着李宇明的身影,无人知道李宇明在跳下山崖的最后一刹那是怎样想的。可惜没有鬼魂,梦也不能托一个。
两天以后,卫葑才知道老沈来到了昆明,何曼安排他们在植物所后山见面。山上一片松林,阵阵松涛吹过头顶。卫葑和老沈握手的时候,心里都很难过,老沈讲了延安整风情况,说大大清理了阶级队伍,抢救了失足青年,尤其是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给整个的新文化指明了方向,一定要好好学习,抗日战争还很艰苦,延安比这里苦多了。可是大家还是很快乐,因为我们有信心。卫葑讲了教员的一些情况,因为政府腐败日益严重,人心不满,原来拥护政府,积极抗日的人现在对政府也有离心倾向。有理想的年轻人向往延安的越来越多。老沈说这是很自然的事,他走过国统区,见有些地方因兵源不够,强拉壮丁,就像囚犯一样,捆绑着送上前线,卫葑说这边倒没有见。老沈说各种腐败情况也会蔓延的。最后才说到李宇明去世的消息,在整风运动中他受了审查,没有能从大局着想,也有人说是他失脚落下崖去的,这也很可能。组织上考虑,暑假期间,卫葑可以到延安学习一段,卫葑听了有些兴奋,随即又有些疑惑,不过反正不是现在就走,还可以考虑。
以后就没有再见到老沈,组织内成员学习文艺座谈会讲话,大家觉得那真是字字新鲜、道理深刻。立场问题当然是要最先解决的。那些腐败官僚和被苛捐杂税压得透不过气来的老百姓,看问题会一样吗?在文艺为工农兵服务这个问题上,有些人提出如果只为工农兵服务,那别的人群呢?是不是会有一种为大家喜爱的文艺呢?虽然有些问题搞不清楚,但它们都是经过思考而出现的,大家都觉得自己在亲近着一种崭新的能造福人类的理论,要通过思考去理解它。
惠枌帮助举办展览的画家赵君徽颇有名气,曾在巴黎留学又居住了几年,近两年回国后,在国立艺专任教,一直住在重庆郊外。这次入滇来赏云南山水。惠枌婚前便与他相识,当时都认为他必成大家。这次见他的画确实颇多上品,以国画为主,大量运用西洋画法,也有部分油画。经过各方协助,借了一个中学的礼堂,有画友们帮忙布置,画展终于开幕。这天,惠枌是总招待,兼管签名。赵君徽穿着藏青薄呢西装,系小方格领带,神态潇洒,站在门前,迎接来宾。来宾有昆明各界名流,秦校长夫妇也来了,还有省府几位官员。赵君徽陪着一起观看,他们在一幅长卷前站了片刻。这幅长卷上画了八位高僧,个个神采非凡。报纸已有介绍,说是画家的理想寄托。赵君徽自己笑说,酝酿这幅画便有十年之久。当下有些记者围着照相。
这时签名桌前来了几个人,穿着讲究,举止斯文。惠枌旁边的人大声说“朱先生来了”,殷勤招呼,惠枌不解。这时钱明经也来了,签了名,对惠枌一笑,低声说:“要义卖,就找这一位。”眼睛向朱延清一转,惠枌不理,又去招呼别人。明经走过去和朱延清搭话,像是很熟的样子,这时赵君徽得到消息,自己走过来请朱延清到秦校长身边,一起参观。
签名桌前来人不断,惠枌不时走开去,招呼来宾,又回来看见签名簿上有刘婉芳的名字,接着看见刘婉芳正和钱明经在说话,她说:“钱先生能耐大了,我早听人说了,今天你要买几张画啊?”明经道:“我买不起!”“那谁信呢!”婉芳道,一面说着话,随着钱明经看画,明经不怎么搭理。一时孟先生和萧先生也来了,赵君徽和惠枌都过来招呼。朱延清和明经走在一起,说:“老实说,我没有一点艺术细胞,不过倒是喜欢看看。”旁边就有人说钱先生的太太是画家啊,钱先生自然懂。明经笑道:“若是老实说,今天不是看你的鉴赏力,而是看你的钱包。”大家都笑。刘婉芳在旁听见,便凑过来对朱延清笑着,眨眨眼睛,也是明眸皓齿。钱明经便说:“邵太太不是问义卖的事吗,今天就要看朱先生了。”大家继续看画。
有一幅没骨花卉,画的是几朵牡丹,其中有一朵含苞待放,花苞顶上一抹轻红,越往下越淡,惹人遐想。惠枌布置时,便注意了,把它摆在明显位置。朱延清走过时,原不注意,明经指点道:“看这一幅。”仔细看时见旁边题着一行小字,“十五泣春风,背面秋千下。”延清心想,画上没有秋千啊!却不便问。刘婉芳又凑过来,天真地笑问:“怎么没有秋千?”朱延清不觉也对她一笑,婉芳大喜,便又指着一幅墨荷说:“荷花哪有黑的呢?可是倒真好看。”朱延清随口说:“邵太太也喜欢画?”婉芳摇头。朱延清表示要买这两幅画,墨荷标价八千元,牡丹却无价。惠枌走过来说:“那幅牡丹是非卖品,没来得及贴条子。”明经在旁说:“再画一幅才好。”朱延清很客气地说:“若是赵先生能再画一幅,当然不按现在的标价了。”过了一阵,赵君徽送走秦、孟、萧几位先生,才走过来说:“再画一幅可不是这个样子,也许不如,也许更好。”刘婉芳抢着说:“只有更好的。”朱延清道:“我知道,画画要有灵感,写诗呀,作曲呀,都是一样,叫做烟士皮里纯,对不对?”钱明经道:“我想经商也需要灵感,有时想求神问卜算个卦,就是要索取灵感。”一面说着,又走过那八位高僧,下面写着“非卖品”。当下,朱延清另买了两幅人物画,要到展览结束才能龋朱延清走时,要用车送明经夫妇,惠枌还走不开,朱延清见婉芳在旁,便问:“邵太太住在哪里,送你回去?”刘婉芳笑出声来,跟着到胡同口上车。
这里惠枌等收拾展品, 一面谈论展览的情况。 卖出的画不少,君徽苦笑道:“每次卖画,我都像断腿折臂一样难过。”惠枌想了一会儿,问:“还画一幅牡丹吗?”君徽看着她,说:“那神态是画不出来了。——不过可以应付一下。”他要请大家吃晚饭,惠枌做好自己的事,和钱明经一起先走了。
第二节
学校每月初有月会,多由秦校长和几方面负责人讲一讲情况,也不时有来宾讲话。三月初的月会,秦校长陪着一位穿长袍马褂的矮胖子来到会场,介绍了这位王某人,在同学间引起轻微的骚动,那是一个国民党宣传部门的重要人物。他安详地注视着这骚动,稍有得色,大概是觉得自己名声很大吧,咳了两声之后用纯粹的四川话讲演,表情生动,语言有力。其中最精彩的一段如下:“我来自陪都,来自蒋委员长座下,到这里看到大家努力学习很高兴。每个人头上有一个脑壳(他指指自己的头),大家用脑壳学习,用脑壳考虑问题。可是莫要忘了每个人的脑壳分量不一样,有的轻些,有的重些。万幸的是我们有一个最丰富、最重要的脑壳,那就是委员长的脑壳。抗战大业、建国宏图都要靠这个脑壳,领袖的脑壳与众不同,他也是大家的脑壳,——”“可是要把别的脑壳统统砍掉?”一个学生用四川话大声问。还有同学笑出声来,又有同学高声说:“我们关心的不是脑壳,关心的是肚子。”
王某人瞪了秦校长一眼,秦校长举起两手往下按了按,说:“请安静,请安静。”
“说起生活问题,抗战期间苦嘛是苦一些喽!大家都一样嘛!只有认识到要拥护领袖的脑壳,事情才好办。我在重庆多次讲到,领袖脑壳与众不同的论点,受到支持,受到拥护,哪个敢说人头都是一样的,你称称看!”讲演好不容易结束了,领袖脑壳论成为年轻人嘲讽的对象。第二天,大门口出现了好几种墙报,有一幅漫画,画着一个矮胖子,长着一个大头,里面写满了“领袖脑壳论”字样,旁边一个小头,头上许多洞,洞里显出各种蛇蝎猛兽,下面写着:这就是领袖脑壳!
王某人对同学们的表现深感不满,他等着解释,可是秦校长并不提起。午餐时,他悻悻地说:“贵校学生在公共场合好像不太守秩序。”秦巽衡道:“确实是这样,我们不反对年轻人发表意见,这表示他们有兴趣,要是没有反响就不好了。”王某人道:“随时随地要记住,领袖脑壳是最优秀的,有这样的领袖脑壳是中华民族的大幸。”秦巽衡默然不语。
王某人回到委座身边,他并不能直接见到委座,写了书面意见上呈,表扬了自己拥护领袖思想之功,批评了明仑等大学放纵学生之过。这样,又引出几桩事来。
许多学生靠贷金过活,贷金已经增加过,但是赶不上飞涨的物价,现在学生的贷金已不够起码的饭费,昆明的大学联合向政府又一次申请增加贷金数目。先是由秘书部门起草一个文件,在办公会议上讨论时,大家觉得说服力不够,公推弗之加几句话,弗之当下加了几句反映学生生活的话。呈文到了重庆,教育部说经费困难,拨不出款,在商量的过程中,有人称道呈文颇有文采,像是孟弗之的手笔。乃又有人说,无怪乎明仑的学生那样张狂,是有些教授支持的。讨论了几个回合,贷金数目没有增加。
过了些时,那飞机运狗的人物,拨款十万元,给明仑等大学学生改善生活,以他个人名义发放此款。同学们听了哗然,一个政府官员这些钱从何处来,有这些钱还有用这些钱收买人心的活动,只能说明政府的腐败。“我们不要这样的钱。”这是大多数同学的看法,也有少数人认为,这是政府的好意,拒绝只能表示不合作,没有任何好处,这是一些三青团员的主张,但他们在同学们中间影响日小,不起作用。
教师大都认为不能接受这笔巨款。在教授会议上,庄卣辰、梁明时等都发表意见,学生生活急需改善,是明摆着的,因为营养不良,约有一半以上同学严重贫血,我们自己的生活就不必说了,增加贷金还未解决,为什么这时一个人就这么慷慨。有人建议将此款送给难民,也有人建议用来慰劳滇西抗日将士。校方最后决定委婉陈词,说学校不接受个人馈赠。明仑大学的这种做法,一时传为奇谈。
孟弗之本来是受注意的人物,现在王某对他更为关注,特地把他的几篇宋史文章找来看了,认为这简直是攻击中央政府,组织了几篇文章反驳,大都是居心叵测、意欲何为这类的词句。大家对孟先生都很关心。这天,孟弗之和李涟一起走回龙尾村,路上说起这事。弗之道:“本来让你也署上名字,是不愿埋没你的劳动,现在惹出事来, 好在没有提到你, 这观点是我提出的,很不应该连累你。”李涟道:“怎么说得上连累,孟先生的看法,我都赞成的。我们写文章不过是一种言论,何必这样怕。”弗之道:“怕的正是言论。不准说坏话,且不准说古人坏话。一说到缺点,就好像别人故意栽赃,真不可解。我又在想下一篇文章,关于‘乌台诗案’的”。两人一路说着,离龙尾村已经不远。走过一个小村,听见村里有哭喊之声,两人站住了,看到几个穿黄衣服的兵,正在村口小店闹事。因哭喊得急,两人走过去看,只见这些人有的头缠白布,有的少一条手臂,有的缺一条腿,架着双拐。这家似无男人,只有几个妇女哭嚷。弗之心里叹道,又是伤兵。因滇西战事紧张,在楚雄设有伤兵医院,离昆明不远,时有人来闹事。这时这几个人野性发作,大声吼道:“我吃一碗饵块还要钱,不是老子拼命,你能在这儿卖饵块!莫说是一碗饵块,老子要你的人也中。”李涟说:“弟兄们辛苦,老百姓都知道的。”一句话未完,那独臂伤兵,拿了一块板子照李涟打来,李涟一闪。弗之为护住李涟,用手里的蓝花包袱一挡,这一板正打在弗之左臂上,板上有个钉子,划开皮肉,顷刻间鲜血流淌。几个伤兵这才回过神来,见这位先生受了伤,并不慌张,神气凛然,那独臂人扔了板子,把在抽屉里抢的钱放在桌上,忽然嚎啕大哭,一伙人歪三倒四地走了。这里李涟帮弗之脱去长衫,老板娘拿了些布片紧紧扎了,一面骂着强盗祖宗三代,一面收拾桌上的钱。弗之叹道:“听那人口音是河南人,离乡背井出生入死成了残废,他们心里也苦呵!”老板娘把小锅摆在火上,要煮米线招待。盂、李连忙告辞,慢慢地走回家去。
弗之伤臂,伤口并不很深,当时碧初用酒精擦洗了,敷上白药,紧紧扎祝不想过了两天,伤口发炎,手臂肿痛,发起烧来,还附有消化道的症状。明仑校医从城里赶来诊治,除做外科处理外,说是得了麻疹伤寒,这是他经常的诊断,经常的治疗是不准吃饭,每一小时进一碗流质。弗之笑道:“净饿是贾府秘方,到了二十世纪,可以一小时喝一碗汤了。”碧初道:“这就是进步。”和青环煮汤煎药,精心护理。
炎症控制住了,所谓的斑疹伤寒却迁延不去。弗之总有低烧,有两周未去上课,大家都很着急。又到泽滇医院看了,给了一种很贵的药和针剂。这时孟家的情况已比不得嵋住院的时候了。碧初勉强拼凑,还是不够药费,最后向学校借了钱,才取药回家。弗之服用果然症状见轻,在家调养。这些年,碧初已练就勤苦持家的本领,现在也无法安排。首饰已卖得差不多了。值钱的只剩那一副翡翠耳坠和别针,是碧初最心爱之物,现在也说不得了,只是不知怎样能卖得好价钱。
这一天,卫葑和雪妍来看望,雪妍身子已很不方便,还帮着里里外外收拾。碧初让他们早些回去,雪妍道:“还有要紧事呢。”拿出一个锦匣,递给碧初,说,“托人卖了,添补些家用也好。”碧初打开,见是一只白金镶钻石的手镯,两颗大钻都有红豆大小,围着许多碎钻,晶光闪闪,且做工极为精巧,惊道:“这是做什么?”雪妍和卫葑站在一起,恳切地说:“五叔的病需要调养,这是我们一点孝心。”碧初道:“英雄所见略同,我也正想着卖东西,就卖那一副翡翠。”卫葑道:“那副翡翠听说是太公公传下来的,怎么好卖。还是卖这只镯子,这是雪妍的意思,也是我们的孝心。”碧初不收,雪妍急得眼泪直转,碧初想想不忍过拂好意,便说:“先放在我这里吧。”两人高兴地鞠了一躬,又给拾得洗澡,惹得它怪叫。然后别去。
星期天,嵋、合都在家。嵋说,慧书说大姨妈很关心爹爹的病,让她来看望。慧书已进一所本地大学的教育系。碧初叹道:“大姨妈整天念经,像要退出红尘了,慧书倒是懂事的,念书也知道用功。”因和嵋商量卖首饰的事是不是可以问一问荷珠。嵋想了一下,说:“荷珠最爱张罗事,可是万万托不得。”碧初说:“可怎么办?”又让嵋看那副钻石手镯,“记得这是雪妍二十一岁生日时,她父母给的礼物,我见她戴过的。”嵋道:“这是凌姐姐一片心,先放着吧。”碧初道:“我也这么想。”
说话间,钱明经来了。他特为从城里来看孟先生,在病榻前坐了一会儿,便在外间和碧初坐下说话。嵋倒了茶来,明经称赞道:“一转眼,嵋已经是个好帮手了。”碧初道:“可不是,现在有事都和她商量。”明经拿出一个鼓鼓的信封,说:“我对孟先生和师母的敬重不用说了,这点钱是我和惠枌的心意。”见碧初沉吟,又说:“以后还我们就是了。”这时,嵋忽然说:“娘不是要卖那翡翠吗?钱先生能帮忙吗?”碧初见嵋出言冒失,瞪她一眼,谁知明经一听,马上说:“师母那副翡翠我见过几次了,真是好东西,卖了可惜。”碧初微笑道:“身外之物罢了。只要它有个好去处。”明经道:“可不是,东西也要有知音,要不然我拿去问问价钱?”碧初叹道:“这些年,你和惠枌对我家的帮助还少么!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不再添麻烦。”明经沉吟了一下,道:“这事最好不告诉惠枌。她不喜欢这些事。”碧初点头,叮嘱嵋道:“不用多说。”遂拿出一个小螺钿盒子,在桌上铺了棉纸,把翡翠别针和耳坠摆出来。正好有一缕阳光,照在别针上宛如一汪碧水,耳坠不在阳光中,也闪着亮光,碧莹莹的,鲜润欲滴。明经大喜,连说没想到,“这首饰这样好看!请师母放心,准有好消息。”碧初道:“你的钱,我先收下了,以后扣除就是了。”明经说:“钱,师母只管用,生活不能再简朴了,身体要紧。这东西纯净无比,不多见,黄金有价玉无价,我是不懂,随便说。”嵋说:“有人懂的。”碧初又瞪她一眼,明经道:“童言无忌。”因问是不是现在就可以拿走,碧初道:“自然要拿去让别人看。”一面望着那副首饰,眼中含泪,拿起别针抚摸了一下,捧进里屋,和弗之轻声商量,弗之说:“一切由你做主。”明经在外间大声说:“先看看再说,也许还拿回来呢!”碧初出来,道:“一定卖了才好。”便把首饰放进螺钿盒,递给明经。明经接过,说:“天还不晚,可以赶进城去。”嵋早下了一碗面来,明经笑道;“我正饿了。”匆匆吃过辞去。
那别针是孟家祖传之物,耳环是后来在北平配的,别针也重新镶嵌过。碧初少带簪环,却极喜这一副饰物,弗之知道不到万不得已,她是不会让给别人的,只是时局日险,将来不知怎么办。若是身体不好是不行的,必须有钱调养。他慢慢起身,走到外间坐了,故意说:“据考证,簪环镯链都是奴隶的镣铐,这下子你自由了。”碧初先愣着,回过神来说:“这东西随我们几十年了,如今走开,是舍不得。”她想着嵋的那句话“有人懂的”,钱明经大概要找女土司去,怎么没想到这一点,心下很是不安。弗之见她若有所思,安慰道:“毁家纾难也是应该的,咱们还没有做到,现在总算不用跑警报了。等我好了,咱们就搬回城去。”
提到回城,碧初稍有些宽慰,腊梅林中倒塌的房舍已在重建,房主人曾在一次酒宴上请孟先生一家仍回去祝只是造造停停,房屋不多,进程却慢。
傍晚时分,孟家正要开饭,嵋在厨房炒芥菜,合子熟练地帮助擦桌子,摆碗著,忽听院中脚步响,声音很沉重。青环正在院中收衣服,问:“找哪个?”来人说:“孟樾先生可在家?”碧初出来,见两个军警模样的人,因问:“什么事?”那两人说:“有事情,请孟先生走一趟。”碧初道:“他正生病,你们是哪一部分的?到底什么事?”那人迟疑了一下,含糊地说了一个部门的名字,就要进门。碧初还要再问。弗之听见,走出来问:“你们究竟是什么部门?”来人道:“孟先生已经出来了,请跟我们走。”弗之道:“有请柬吗,有传票吗?是要戴手铐吗?”“那倒不敢。”两人说着,挟持弗之向大门外走去,碧初顿觉天旋地转,几乎跌倒,勉强靠着墙,合忙上前扶住,嵋追出大门,见一辆吉普车停在门口,爹爹被挟持着坐上了车。她扑上去一手拉住车门,大声叫:“你们留下地址。”那两人不理,车开了,嵋跟着跑了几步,弗之怕她受伤,大声喝命:“快回去!”嵋眼见那车歪歪扭扭,顺着石路下山了。当时顾不得哭,跑回家和碧初商议对策。那时学校同仁大都已迁进城,只有李涟还在,便命青环去通知。一时李涟跑着来了,上气不接下气地说:“我看得立刻报告学校。我去,我走得。快。”嵋说:“我和李先生一起去。”青环忽然说:“我会骑马,我去吧。我去找赵二借马。”碧初怕她一个人不安全。青环说:“这条路,我闭着眼睛也能走,不用担心。”当时没有别的办法,只有让青环去。碧初马上写了一封短信,交给青环。青环把信藏好,飞奔下山。不料赵二和他的马都不在家。赵二媳妇也帮着向别家借。有一家的马病了,有一家的马就要生小马。青环急得直流泪,说:“我连这点事都办不成。”只好回到山上。几个人商量,还是由李涟步行前去。嵋也要去,碧初叹道:“你要是个男孩就好了。”合子大声说:“我是男孩,我去!”碧初说:“你还太校”最后还是由李涟和嵋一起去。
这是入夜已久,没有月光,两人走几步跑几步,恨不得马上赶到学校。快到堤岸转弯处,依稀见一个人影,越移越近,两人都有点紧张,忽然嵋大叫一声:“爹爹回来了!”果然是弗之慢慢走来。“怎么回事?”李涟忙问。弗之心跳气促摆手道:“到家再说。”嵋说:“爹爹慢慢走,我回去告诉娘。”便转身向山上跑了。这里李涟捡了一根树枝,让弗之扶着,走十来步就歇一会儿,好容易走到山下,碧初已经领着嵋、合迎过来。回到家中,大家分析,可能是抓错人了,也可能是先给一个警告。碧初说:“不管怎样,赶快休息最要紧,且先睡觉。”
这一晚弗之想了很多,他被带走时,心里是一片空白。当时各种思想很活跃,骂政府的也很多,他是再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