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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亲一下-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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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抱一下。”拓妈说,张开双手。

  于是我们拥抱。

  抱了两次。

  我没有回头,就这样走进北投捷运站。

  心想,啊,忘记去看看阿拓的房间了。下次有机会吧。
 
 
  
15。
 
2005/04/09

  最近哥跟弟都不在家。哥去台北忙博士班第一阶段的口试,弟去上课。

  我则寄出了硕士论文的口试邀请(或者该说是哀求),还在等指导老师的回应。但最期待的,是希望逐渐渺茫的兵役复检结果通知。

  妈的头痛已经缓解很多,这点很让人欣慰。哥说,如果可以换他头痛就好了,因为他可以吃好几种止痛药压抑它,但妈显然没那个身体条件。

  每天待在家里,我写小说、看书看漫画,妈整理家里、晾衣服活动身子,到了吃饭时间,我就在妈旁边学煮菜,帮一些连笨蛋也不会出错的忙,例如挑菜(原来花椰菜要先将茎的硬皮切开剥掉)、削皮、翻动煎鱼、煎蛋、放盐、搅动小鱼干、加沙茶、跟乱开玩笑。然后不知不觉学会了一些简单的家常菜,例如炒丝瓜跟西红柿汤面等。但最常干的还是只要有心,人人都会的洗碗吧,其实我很担心过了我这一手的菜,会不会突然变得很难吃。

  我最喜欢跟妈出去走走。

  奇怪低温的春天就要消失,属于百褶裙的夏天就要到了,这几天的风都很暖,让人舒服到随时睡着都无怨无悔。出去走走,一天都有精神。

  前天,妈跟我去附近的五金卖场乱逛后,就买了葱油饼、甜甜圈、芝麻球,到离家颇近的延平公园野餐。天气有些阴阴的,如果老天爷不小心下雨,我背起妈用冲的回家或许还来得及。

  公园里有只毛很蓬松的野狗,长得很像巨大化的puma,走到我们身边种芋头,模样辛苦。所以没办法了,我跟妈将很好吃的葱油饼分了好几口给牠,牠意兴阑珊地吃着,真是太挑了。

  我跟妈讲起了以前在新竹念书时,跟毛常常喂狗的往事。

  那是个我还很穷的年代。什么工都打的我,贴海报、发传单、家教、翻山越岭的手机讯号测试、甚至是药物实验,身上的钱罕有超过两千块,约会很克难,只看得起二轮电影,跟毛常常两个人合点一盘冰,在夜市吃一盘俗又大碗的双份牛排。有次甚至骑车骑到没有油,只好一路推回交大。

  但我很喜欢喂流浪狗。

  肯定是受了puma进入我生命的影响。离家上大学后,有一次在计算器中心上网出来,看见一只患有皮肤病的狗狗突兀地在走廊上哆嗦,很瘦,很脏,很惨。我没有什么太多善良的念头,只是直觉地到对面的中正堂买根热狗,然后偷偷领着癞皮狗到计中的厕所里,将热狗拨给牠吃。

  癞皮狗认真地吃着吃着,我坐在马桶上,突然无法克制地大哭,近乎崩溃。

  老实说,不是因为癞皮狗很惨让我觉得心疼,而是我突然好想puma。如果我想妈,或者妈想我,至少都明白我为什么不在彰化家里而是在新竹。

  但puma不知道牠的主人怎么老是不在家,老是不在家……??有人在意puma晚上会害怕一条狗睡觉吗?有人知道puma很怕被死白木小孩子欺负吗?

  puma知道我很想牠吗?知道我没回家不是因为牠做错了什么事吗?一想到妈将电话放在puma耳边,让我跟牠说说话,puma就会变得很安静的画面,我就只能坐在马桶上继续大哭。

  癞皮狗将热狗吃完了。我难看的哭相却还僵着。

  以后每次在街上或学校里,看见无精打采的流浪狗时,我都会忍不住幻想:“如果puma走失了,变成流浪狗,肚子一饿起来,一定非常可怜吧!”

  一念及此,就会十分难受。于是我就会到附近的便利商店,买简单的肉包子,招呼流浪狗过来吃。如果这个肉包子不幸也是我的晚餐,那就只好一人一狗各自一半。

  毛对我这点非常体谅。

  即使毛非常害怕咄咄进逼的流浪狗,怕被咬,怕狗狗身上的虱子,毛还是会努力蹲在一旁,让我慢慢撕开包子,与流浪狗做陌生又热切的对话。毛也不会因为我突然停下机车,在7…11买了包子后折回某处,下车喂狗这种事抱怨什么。她说,我是她看过最善良的人。

  也许我靠着那句赞美,更坚定了我对许多事物的信仰。
 
 
2005/04/16

  妈已经展开了第四次的化疗。终于。

  在医生告诉我们,妈最新的血液报告一切正常后,我们都松了一口气。但按照化疗的原理,妈还是再多做一次化疗比较妥当。于是我们又住进了彰基。

  由于妈的肺结核状况得到很好的控制,我们居然住进很不想住进的四人房,医生说,没有关系。事实上回诊时我一直用念力告诉哥,要他开口跟医生讲我们希望等到有单人房时再住进医院,这样对妈的病情比较有帮助。但哥只是提了一下,医生就说先住进四人房,用排顺位的方式等候单人房会比较快。于是就这么定案。

  我们住在四人房靠窗的位置,光线充足,幸好。只是多人房难以控制病人家属的相处素质的状况还是出现,隔壁床一直在召开家族探亲大会,每每到了深夜家属才逐渐散去,期间吵吵闹闹自是不必说的,也因为地小人绸,隔了活动帘幕,对方家属不小心碰撞到妈的病床的机率颇高,常让睡到一半的妈受惊吓。而对面床的欧巴桑很喜欢关心我们每一餐吃了什么、吃多少钱,爱跟妈抬杠,这倒是还好。

  不过我们很庆幸妈这次治疗的情绪很不错,脸上常常都充满笑容,颇令我们放心。妈说,与其在家里等待不知道何时开始的治疗(既希望医生宣布她已经康复不需要再进行化疗,又担心不多做一次化疗是否不大保险),就这样直截了当住进医院展开疗程,反而心中比较舒坦。

  弟弟分析得有道理。妈第一次化疗时还处于接受病情的阶段,心情的紊乱不在话下。第二次化疗一开始就做了脊椎搔刮,很痛,痛得意志力坚强的妈直喊疼,又加上有第一次化疗做了41天的恐怖经验,心情欠佳甚至有畏惧的倾向。而第二次化疗跟第三次化疗的顺利,让妈有了很好的心理基础,血液报告不错,医生也认为不需要再做一次脊椎液的刮取,于是造就了妈的好心情。

  我在一旁观察,发觉妈根本是用看看朋友的心态回到彰基。因为许多曾经照顾过我们的护士都认识了妈,会跟妈说说话,听妈抬杠,会回答妈问“吃饭了没有”这样的老套问题,让妈有种不是被机器人照顾的安心。

  护士苑婷很会笑,很有朝气,即使戴着口罩还是可以看见她的嘴巴笑得厉害。跟我同年的护士品洁也开始跟妈说起自己的故事。至于金玉姐,啊,她怀孕了,是第三胎!
 
 
2005/04/17

  我必须说,四人房真是一个很磨人的困顿空间。

  没有电视,没有冰箱,浴厕共享(包括跟隔壁床十几名家属共享),吵闹,吆喝,毫无隐私。医院的专属字典应该这么定义四人房。一点也不严苛。

  没有电视,我没差,就是在计算机键盘上构画吸血鬼与猎命师之间的鏖战,丝毫不受影响。但没有了电视,妈却变得很无聊,每天晚上固定收看的番石榴连续剧通通变成一滩死水(虽然台湾电视剧具有三天看一次,剧情照样能完美理解,越是欧巴桑越有这方面的素质)。无聊的病人很容易胡思乱想,探究生命的种种哲学(我必须说,探究到后来肯定变得吹毛求疵,走火入魔),所以壹周刊成了妈戴起老花眼镜细细品味的好物,从第一页翻到最后一页,连广告都没错过。

  不知道我有没有说过,曾经罹患血癌的阿杰特医生在《从血癌到跑马拉松》一书中提及,他自生病住院起就是一路单人房到底,在自我隔离上拥有防御病毒的优势,在空间上拥有心理宽阔的自由,安静,更重要的是,拥有电视。阿杰特说,也许大家会指责他并非每个人都有能力负担得起单人房的昂贵费用,但他也反驳,这世界本来就不公平,如果要说他很幸运有钱到住得起单人房,为什么不叹息生病的为什么是他?

  彰基单人房一天要两千五百块,三天收一次费,啧啧。虽然我们家负债累累,但为了让妈不被打扰,拥有干净的浴厕,拥有一台防无聊的电视,我们还是去护理站登记预约单人房,目前的顺位是第二。

  住在我们斜对角的病床原本是空的,但昨天一个老男人患者搬了进来。这个患者好像做过气切手术,无法正常说话,进食也颇有困难之处。而且是一个人住了进来,我没有印象看过他的家属,处境十分可怜。

  什么样的情况会让一个人生了病却没有人肯照顾?有很多种想象。在报纸上看多了各种被不孝子女弃养的惨剧,或是年轻时没有好好对待子女,晚年自然沦落成孤寡的理所当然,但不管是不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的无聊推理,看到这样一个活生生的“人”就在两公尺远的地方无助躺着,心中还是很难受。

  落单住院,连医生对待他也格外不客气(虽然这位医生本身就有态度上的问题)。医生用很随便的口吻问他要不要动手术,患者说不要,医生便大声问道:“确定喔!是你自己说不要动手术的喔!”是啊,患者说不要就是不要,但医生连解释手术为什么需要都懒得分析,患者在无从理解自己的病情跟手术之间的关系下,医生就将医疗责任全都推给患者的“自我判断”,两手一摊。

  干,医生是这么干的吗?总之落单了真的很可怜。

  幸好我们对面床患者的家属欧巴桑(啰唆魔人),除了每天照三餐询问我们吃了些什么吃了多少钱有没有被贵到外,她的啰唆哲学也包含了关心人的实践,她出去买餐时会问那位孤寡的患者要吃什么,她顺便买回来,非常善良。非常善良的人我想啰唆一点也是无可厚非吧。

  虽然有的医生态度很差,但彰基到底还是个充满人性的地方。营养部知道了这个落单患者的情况,主动提供免费的伙食给他,护士还会义务帮他泡牛奶。有个扫地的清洁工阿姨,也忍不住塞了三千块给他,叫他看着办,还送他一罐山药营养奶粉,说是要跟他结个善缘,让旁人看了也觉得很温暖。

  比起来,妈很幸福。

  希望妈很幸福之余,再多一点幸运,让我们赶快排到拥有电视遥控器的单人房吧。
 
 
2005/04/18 上

  我是一个非常喜欢看电影的人。

  在这个时代,常可听见许多人在形容自己时,套上“喜欢看电影”或“超级喜欢看电影”或“嗑电影维生”之类的语汇,于是喜欢看电影几乎无法精准将一个人的特色带出,变成没有效度的个性指标。

  但我还是硬要这么形容自己,一个非常喜欢电影的人。喜欢看,喜欢讨论,喜欢重复讨论,甚至喜欢到要参一脚的地步。

  电影是种很奇妙的影像经验。有时候我偏执到只承认在电影院看电影才有所谓真正看电影的感觉。电影院屏幕大(你尽管用投影机投影吧!尽管用42吋的电浆电视吧!我不会承认你的家庭剧院比电影院的屏幕还大的!)音响好(什么!你家的环绕音响价值数十万!我不听我不听!),更重要的是,电影院是个没有个人遥控器的公众空间,你无法以个人喜好或憋尿系统出现问题而粗鲁地按下暂停钮,快转跳过无聊的情节、倒转确认刚刚女主角到底有没有露点。

  总之,你就是得乖乖坐在位子上,心甘情愿跟着导演设计的镜头工程,一步步看完每个细节。如果你想尿尿,抱歉!你就得牺牲一些可能很精彩的养眼镜头,要不就是甘愿一点尿在裤子上。

  这就是电影,很迷人吧!别告诉我座落在你家的家庭剧院可以挤三百个人,所以你家的超豪华家庭剧院当然少了三百个人的笑声、掌声、嘘声与泪水。当电影成为集体经验时,才能体现出电影的真正效果,而非过度私人化的解读(私人化的反刍解读当然重要,但这个部份依然能够在集体经验的同时一并留存)。例如彭式兄弟导演的《见鬼十法》,如果你一个人缩在客厅沙发上看,我保证你完全挤不出一点笑容,颤抖不已;但跑到电影院跟五百个人一起看,却会从头笑到尾,感觉“见鬼十法”是部恐怖兼具爆笑的多元素电影。

  除了一些格外需要声光俱技的电影,例如魔戒、星际大战、骇客任务,在电影院看才会得到最好的硬件支持外,节奏沈闷的艺术电影或温吞剧情片也是非常适合在电影院里观赏。怎么说呢?有些艺术电影如果变成一张盘片,放进计算机光驱里播放,我就失去聚精会神的能力,或者更真切的说,失去了好好观赏它的意愿。我会忍不住打断它,只因为我有别的事要忙,例如出去吃饭,打开冰箱找吃的,打场计算机游戏吧,是不是该去打个棒球等等。但事实上,这部电影本身可能是很棒的,只要我乖乖将屁股黏在椅子上,一鼓作气从头到尾。一鼓作气才是对待一部电影的正确态度。也只有电影院,才有这样的魅力。

  关于我看电影的有趣经验,可能得花一本书详谈(骗你的)。现在我就想起了一个例子,因为我忍不住了。

  几年前我跟毛毛狗在新竹的新复珍二轮电影院看“奔腾年代”,发生了一件令我笑到肚子痛的趣事。先说说大略的剧情。奔腾年代是陶比迈奎尔跟一匹马共同担纲演出,叙述美国经济大萧条年代,一个独眼骑师跟一匹曾经断腿的瘦弱小马,不断在比赛中胜出,振奋无数美国人的感人真实故事,后来独眼骑师被实验室中的突变蜘蛛咬了一口,第二天就变成蜘蛛人的峰回路转我们就不予探究了。

  看电影时,全场的人的焦点理所当然是在电影上,但有些只是坐在电影院里吹冷气睡觉的游民却管你去死,你看你的,他睡他的,彼此倒也相安无事。但电影进行到2/3时,我听见很大声的广播电台沙沙沙沙唱歌的声音,我原以为是特殊的手机铃声,但广播声却没有停下的迹象,认真一找,发觉是坐在大家中间的某个游民手中的收音机所发出来的,货真价实的广播!

  “会不会太夸张了!”我傻眼,因为实在太夸张了,所以根本来不及生气。

  全场观众努力不去在意那真的很大声的广播歌声跟工商服务广告,但那广播迟迟没有停止的迹象,因为那个游民居然睡着了(至于是不是睡着了不小心按到广播开关,谁知道?)。我被搞得无法专注在电影上,但觉得这经验实在是太新鲜了,所以心情竟然朝着很欢乐的方向前进。

  但可不是每个人都是疯的,广播持续了十几分钟后,终于有个观众实在按耐不住,转过头来,对着该游民大叫:“你可不可以尊重一下别人!”许多观众也纷纷将注意力集中到游民与该生气观众的对峙上。

  但游民可不是当假的,人生都可以迷迷糊糊随便带过,这个觉当然也没被吵醒,游民继续他的荒唐昏睡(可见电影院的冷气跟座位真的挺舒服,在此推荐新竹新复珍二轮电影院)。那观众并不死心,见游民无动于衷,气急败坏大吼:“喂!你可不可以不要去外面听广播!”

  我不行了,这句对白实在是太好笑了,所以我近乎崩溃地笑了出来,笑到被毛毛狗骂神经病笑屁啊。但真的很好笑,尤其是看见那个观众抓狂地站了起来,像小孩子一样用脚重重踱地,愤怒地瞪着游民,然后恙怒离开电影院,我根本无法克制自己笑翻在椅子上。

  观众不敌游民的昏睡防御,败走离开,乱七八糟的广播继续回荡在电影院里。过了许久,游民才颟顸地睡醒,错愕地关掉广播,慢吞吞离开电影院,好像自己也不是很清楚刚刚是怎么一回事。“啊!老兄!我完全可以理解!这就是人生啊!”真想跟他这么说。
 
 
2005/04/18 下

  写了一缸子电影杂谈,来到了重点。

  彰化的电影环境很特殊,完全倚赖电影折价券的推动。

  原本彰化两间电影院都处于荒废闲置的状态,因为彰化的产业结构并不是那么白领化(或许可以这么说吧),会想看电影的潜在观众主要是学生,学生又有分大学生跟中学生,彰化只有一间大学,又僻处八卦山,所以结构上中学生为大宗,偏偏中学生又是钱最少的族群,一场电影学生价也要两百二十,不是负担不起就是不爽负担。加上台中离彰化很近,台中电影院很多,不管是便宜的八十元两部电影的二轮戏院,或是豪华舒适的首轮影城,都呈现饱和的蓬勃状态。所以有心要到电影院看电影的人们,都被台中给拉走了,久而久之,彰化的电影院就只好挂点。

  不知道是哪个上道的天才献策,靠着折价券的推出,彰化的电影大大起死回生。所谓的折价券上,共有六个可以撕下的一百元抵用券,两间电影院共通使用,一场原价两百二十元的电影,搭配折价券的使用只需一百二十元搞定。注意!一场一百二十元的首轮电影!这简直是天下无敌的霸道策略啊!虽然设备老旧,但屏幕到底还是大的,音响到底还是很大声的,座位到底还是很多的,更重要的是,电影也是童叟无欺的新,每到周末假日甚或一般晚上,彰化的电影院都是小鬼头们的身影,让我这个电影痴汉非常感动。

  至于要到哪里要折价券,只要放亮眼睛就成了,电影院附近店家的收银台、补习班柜台、学校教室的抽屉、同学的书包里,都是需要密切留神的地方(彰基的福利社柜台旁都会放上一堆任君取用)。

  结果说了半天还是没有说到重点。糟糕透顶的坏习惯,从甘比亚回来后这个习惯就一直没能改掉。

  妈生病的期间,除了在医院陪妈的时间,我都在处心积虑去电影院看电影排遣,一个人也没关系,有时候甚至一个人最好,毕竟一个人看电影不必商量时间、更不必商量该看什么的好。想去就去,爱看什么就看。

  昨天下午轮到弟弟去医院,于是我兴致勃勃计划去电影院看肯定很催泪地“现在,很想见妳”。我不想找任何人一同前往,因为既然明知道会哭,就干脆哭个痛快释放情绪(虽然我很幽默地在清算自己的人生,但情绪还是得好好打扫),如果有很熟的人坐在旁边,我恐怕会扭捏地压抑本该有的情绪。对我来说,这会是很私密的经验。虽然有很多人同样在一个空间哭,不过不甘我事。

  但计划失败。阿和打电话给我,问我要不要看电影。

  “你想看什么?现在,很想见妳?”我问。虽然阿和如果要看这部的话,我还是不会跟他一起去看。

  “才不要。不可能发生的事我才不想看。”阿和说,跟我猜的一样。

  阿和交往七年的女友,两年前车祸意外过世了,所以这种死而复生的温馨情节,对阿和来说只是个屁。

  “那你要看什么?剎灵?”我问。

  “那不是七夜怪谈西洋版的第二集?”阿和。

  “是啊。”我。

  “那我就不想看啦,你要不要看恶灵空间,Boogeyman?”阿和反问。

  就这么拍版定案。那天下午我跟阿和看了节奏缓慢但还是挺吓人的恶灵空间,然而到了晚上,我还是很想看那个很催泪的“现在,很想见妳”,但眼睛很累,只好痛苦地放弃了午夜场计划。

  第二天,我终究还是一个人去看了。

  一个人来看电影,总要承受许多不知情的眼光,觉得这样的人实在是孤僻鬼,不过没办法,与其哭得不痛不快,我还是宁愿承受同情的眼神。

  总之剧情是这样的(开始抄手上的电影简介)。美丽动人的澪,可爱聪颖的六岁儿子佑司,以及自认一无是处,但却懂得努力让妻儿感觉幸福的阿巧,这三人原本共组一个美满的家庭。然而在佑司五岁时,澪因病不幸过世,临终前留下一年后的雨季即将重返人世,直到雨季结束为止。一年后的梅雨季节,澪真的回来了。失去记忆的澪,与丈夫儿子重新在一起生活,但一切的幸福美好,却注定在六周后雨季结束时一并划上句点……

  承袭日本爱情电影的成功模式,“现在,很想见妳”的剧情可说是毫无创意可言,但一点也不打紧,重点不在黄泉归来或时空机关般书信等发想,重点在于很生活化的细致情感。这部电影犹如一只放满温水的锅子,观众就像跳进温水理的青蛙,火在锅子底下慢慢加热,青蛙便迷迷糊糊地在不知不觉升温的水中发呆,最后终于被煮死。过程毫无挣扎,完全失去抵抗之力。

  其实我在开场三分钟内就已经开始哭了,真是个差劲的男人。究其因,是因为电影直接启动了观众蕴藏的情感经验,跟影像经验,何况是爱看电影又爱胡思乱想的我。电影过程中,我为了避免被人发现在哭,于是挑了个旁边都没有人的座位,将身子缩得很低,但因为实在是太脆弱了,除了吃了很多自己的鼻涕外,也引来从后座递来的半包面纸,是四个一起来看电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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