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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亲一下-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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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下午收到一份包裹,里头是网友赠送的自制手工肥皂好几块,各有不同用途,希望我们在照顾妈时手也能健康。我试洗了一块,果然比较不咬手,于是欢天喜地放了块在医院。谢谢妳哩。
晚上,到成大跟蔡智恒共同演讲后, 许多前来捧场的好人网友给予妈的祝福,我都收下了,谢谢,很受用。那两张永保安康的车票,现在夹在妈放在床边的记事本里。
而我,又睡不着了……
2004。12。24
从昨晚到清晨,妈发了两次烧,吃了两颗普拿疼,让妈很无奈。
我也睡不着,断断续续一边写猎命师一边跟妈聊爸,直到三点才在妈的劝说下尝试睡觉。
每天都发烧的日子,让妈畏惧并无法如医生预期的,在五天后出院。昨晚抽了两管血,今早也验了痰,预计下午就能够知道妈的恢复状况。
昨晚帮妈擦澡退烧后,我坐在病床旁妈身旁,跟妈一起练习踢脚,然后聊起我小时候偷东西的事。
妈说她根本不记得了,神色迷惘。于是我慢条斯理从记忆电影院的数据卷宗里,一一搬出来放在妈的面前。
国小五、六年级,我交了一群大人眼中的坏朋友,但也不过是打打架、偷东西、翘午休去校外打电动、下课聚赌之类的、每个男孩子在长大的过程里都会期待发生的事。那些“坏朋友”让我在回忆起童年时多了许多轻狂的色彩。
那时做很多“坏事”的原因并不是因为“做坏事很有趣”,而是真的穷极无聊,无聊到只要有一个伙伴想到要这么干,其它人也就会跟着干,偷东西就是这么回事。无聊到发慌时,大家就会去7…11偷纸牌,去书局干墨水笔,去杂货店摸巧克力棒。
偶而,我们会干大票的,例如去玩具店摸瓦斯枪、模型。
那天中午,我们六个狐群狗党在学校附近的玩具店里,想看看有什么东西好偷的。但啊,观察个屁,有什么拿什么啊!我手拿一个袋子,有心要打破所有人偷窃的时间记录,一走进店里看见一个圣斗士模型就放进袋子(我还不知道拿走的是哪个圣斗士!),快速闪人。
将模型拿回教室后,因为过度炫耀的关系,很快就被打小报告的陷害,一状告进训导处。
事情败露,训导处一通电话打回家里,让我被爸打得奇惨,妈也一直哭,对我很失望。家里连续好几天的低气压,彷佛这个世界正式宣布我成为误入歧途的黑社会似的。
而妈,虽对我失望,但更不放心,超担忧我会走上歧途的,将来想要见我一面,不是得翻报纸,就是要去监狱挂号。
虽然现在想起来,那些哈棒风格的荒唐,不过是成为一个唬烂派小说家所作的准备。
回到妈。
妈怕我又不好好午休出学校乱搞,于是每天“中午”不厌其烦地牵脚踏车到校门口,将我拎回家吃午饭。
在那个年纪,每天中午被妈这样一路盯回家,实在蛮丢脸的。那一群打打杀杀的同侪也就算了,在喜欢的女孩小咪面前,真的大失男子汉风范。
至少有好几个月,我都在妈的“陪伴”下被押送回家,然后在很静默的气氛下吃掉午餐,别人在午间静息,我在家中忏悔为什么要在烂同学面前炫耀我的神偷学绝技(不是忏悔偷东西),导致我现在被关在家里,而不是在外面跟别人打架。
午休完了,妈便叫更静默的爸骑机车送我回学校。
那段惨淡岁月里,爸常用种种比喻告诉我人类为什么不能误入歧途,例如“小时候偷牵鸡,长大就偷牵牛。”我当时就在想,如果翻译成“小时候偷圣斗士,长大偷法柜、偷圣杯、偷亚特蓝提斯宝藏”,也是触类旁通的小故事大道理。
一想到再过十几年,我就会成为比拟印第安纳琼斯的大盗,我就好爽。
又例如亚哥花园看见工人在修剪小树,爸就会说:“你看那棵树,如果小时候不这样修剪,长大后就会乱七八糟。”那时我脑袋里想的是,老子所说的“有用跟无用论”,大意是,有用的树下场很惨,就算被砍下来做成最好的神桌,也不再是棵活蹦蹦的树。
也就是说,树还是乱七八糟地长,歪七扭八盘根错节,木匠看不上眼,才有以一棵树的从容姿态继续与天地同寿,比起供奉在庙堂里呆呆的神桌,烂树只会更快乐啊。
所以说人啊,还是破烂一点的好,免得一不小心太过出类拔萃,最后竟然功成名就人人景仰,成为一个有用的人……那岂不就完蛋了?!
所以我一直到国中一年级后,第三只手的坏毛病才真正改掉。至于无法走上世界级鬼胆神偷的理由,就是另一个浪漫的故事了。
两人的脚持续踢着。
“妈,下个礼拜妳回家,puma看到妳一定很高兴,他一定会想,啊!那个每天喂我吃肉的那个人终于回来啦!”我说。
妈闭上眼睛,笑笑。
今天王医师为了破解妈每天发烧之谜,想说抽抽静脉人工导管里的血,检验有没有受到感染。
一般是不会这么做的,因为当初埋人工导管的理由,便是为了癌症治疗所要进行的各种药剂输入、营养输入、血液成份输入很多,而这么多输入很容易让我们原本的静脉负担不起,怕会溃烂,于是将耐操的人工导管埋在手臂里、锁骨里等等。
人工导管很珍贵,要陪伴病人半年,时不时还得用抗凝剂冲洗一下,免得阻塞,此外,一旦人工导管遭到感染会颇麻烦,所以抽血几乎都不从人工导管进行,来个“只进不出”,加以保护。
但要调查是否是人工导管出了问题,当然还是得从人工导管抽血。
只是,护士换了三个梦幻队形,连续试了三次,都无法抽出一滴血。要用生理食盐水冲洗管道,居然也推不进去。护士只好去叫医生过来看看是怎么一回事,我则在角落打电话给哥,叫他赶快过来加持妈的信心。
三个小时后,护士终于用蛮力推送针筒,将人工导管的蓝色小管涨破,食盐水飞溅,该护士只好宣布人工导管必须重建!
我不是不能接受,即使无奈,毕竟犯错没有人愿意。但护士接下来坐在病床旁,一脸苦思:“这条导管是什么时候有了破洞呢?怎么之前都没有发现?”的推诿表情,我就很想在她耳边大吼:“喂!那是妳硬推造成的耶!这导管在妳拔掉点滴前都还是好好的!”
尝过七楼专司癌症照顾的护士们的细心体贴,九楼“解决”肺结核病人的护士都是神色匆匆,动作间常很粗鲁,作战似的态度,让我们觉得肺结核真是一种不要随便得的病。而不同楼层的工作也不一样,昨天九楼的护士还是在妈的教导下,才知道怎么处理人工导管的清洁。
病人跟家属真的很弱势,没有比病人更需要医院“商品”的消费者,而且不得不接受,消费的过程中过有嫌弃,倒霉的还是自己。在护士“苦思”导管为何破裂的同时,妈还是好言安慰护士、甚至道谢,我也加入,直说不好意思。护士悻悻离去后,妈才难过地快掉下眼泪,直说自己很倒霉,什么事都让她遇上了。
哥赶来,第一件事就是跑去七楼,想找很关心妈的护士们抽调帮忙,若破掉的人工导管要拔除,可不能再叫根本没做过这件事的护士来干。哥说,王金玉护士在妈的心中,就等同于天使的地位。
缩在床上的妈表面上努力平静,实则怕得要命,沮丧得厉害。
祈祷。
晚上了,彰基果然是神。
不必重新换管,医生咻咻咻将妈的人工导管给“修”好,大家都松了一口气。
今天是圣诞夜,也是外婆过世的第十四天,习俗的二七。
老三代替妈,从台北到桃园参加法会。
“幸好老三有去桃园……”妈坐在床上哭道。
“妈,我就说,妳生三个小孩一定有道理的,每个人都可以帮妳做一些事。”我说。
妈继续哭。
我没有阻止。我是唯一一个不会阻止任何人掉眼泪的人。
我只是趴在旁边,静静地听妈说故事。
妈从很远的地方说起,当她还是个小小女孩的时候。
阿公的爸爸,阿祖,是个很爱操干你娘塞你娘的汉子。
“阿祖,你不骂脏话,我才要跟你去卖鸭子。”妈很认真。
于是,国小二年级,小咚咚的妈坐在阿祖的脚踏车后,一起去菜市场卖鸭子,戴着小小的斗笠,偎在一直抽烟的阿祖旁,祈祷鸭子通通卖掉、换一些日常用品回家。
“阿秀,坐过来一点!”阿祖吆喝,手里拿着饭碗,要妈坐在他旁边。
阿祖好疼妈,当男人吃完饭女人才能上饭桌的年代,阿祖便让妈享有连外婆都不及的礼遇,跟一群男丁共餐。而阿祖吃进嘴里的五花肉,一定会吐出瘦肉放进妈的碗里。
“实在是好脏喔。”妈苦笑。
然后是出家的万姨,重义气的外公,最后是吃了柿子过世的妈的外婆。
妈的故事,在拥有我们之前的故事。
然后遇见了爸,遇见了爱情,于是有了属于一个家的故事。
哥说的好。
哥在妈的肚子里多待了一星期,是舍不得离开妈。
我在妈的肚子里少待了一星期,是想快点看见妈。
弟从妈的肚子里一日不差蹦出,是跟妈约定好了。
三个兄弟,在妈的肚子里,就用各自的方式深爱着妈。
哭累了,妈的体温三十九度,我走到护理站,讨了颗普拿疼。
妈不断咳嗽,吃下退烧药,神色痛苦地缩在床上,努力让自己排汗。
“再让我们爱妳二十年呢,妈。”我说:“让妳看看,我们精彩的故事。”
11。
2004。12。25
四点半了,妈持续在烧,38。9度的高温让我非常彷徨。
妈在昏睡,手心灼烫,我去叫护士,却因为退烧药吃的密集,而拿不到第二颗普拿疼。
我所能做的,仅仅是不停量体温,一次又一次被居高不下的水银指标给吓傻,然后叫妈起床喝几口热水、上厕所排热,最后干脆擦起毛巾澡来。
一点都不平安的平安夜。
擦完澡,我坐在伴床上有一搭没一搭写着猎命师,一瞥眼,看见妈将卫生纸掐在眼睛上,又在偷偷拭泪。
“妈,妳在生自己的气对不对?”
“嗯。”
“我也觉得很难过。在旁边都很替妳紧张了,妳自己一定更紧张。”
“嗯。一直烧不停,很心烦。怎么会这样呢?”
妈很委屈的声音,轻轻,细细的。
我终于崩溃,在旁边抽抽咽咽起来。
“田,你不要哭了,你这样哭妈会跟着大哭……”妈焦急。
“以前我生病妳都把我顾得好好的,现在妳生病我只能看妳一直烧,我只会量量体温跟叫妳喝水,真的很没用……”我号啕大哭起来,想起了童年往事。
这是自妈生病,我头一回在妈身边哭。
情绪一旦溃堤,就很难收止。
妈生病这一个多月来,我的脑中累积了太多的无力感,不断紧缩压抑的彷徨终于炸开。
“田,真的不要哭了。”
“我一定会被大哥骂……”
“不要这样想,我发烧又不是你的错。你也不想妈发烧啊!”
“不是,我是说,大哥知道我在妳旁边哭,一定会骂死我。”
于是我们两个爱哭鬼约定不哭了。
妈努力喝水、跑厕所,而我则终于用39。4度的热烫“资格”请到第二颗普拿疼,妈吃了,不久便开始发汗,我则勉强靠鸡精与大量的白开水提振精神,间断帮妈量体温,最后再帮妈准备了第二次的毛巾澡。
妈终于降温,在凌晨六点。
“肚子饿了吧?呵呵。”
“我吃白馒头就好。”
半小时后,妈在电视前啃着热呼呼的白馒头,我终于全身放松,睡着了。
妈害怕的事还是发生。
“我决定将妳的管子拔掉。”当我还在昏迷时,医生站在床前宣布。
昨晚再度连夜的发烧,让两名医生做了这样的决定。
在我睡眼惺忪、还搞不清楚怎么回事前,一名年轻医生就用很纤细的技巧将蓝色的人工导管慢慢抽出,剪下最后一段,放在塑料袋里做细菌培养。
妈每天都会发烧的原因,希望真出在人工导管的感染上头,要不,真不知道如何调查起。细菌培养要三天的时间,希望能按照妈的期待,在下周二前出院。
中午帮妈买了午餐后,躺在床上,我开始思考爱情与亲情。或者,用更精确的说法:“与自己分享爱情的那个人,是否也能一起分享亲情”。
很爱一个人,是不是就会很自然的,连同爱上他养的猫、种的花、喝的咖啡、看的漫画……以及其它其它。如果是,这样不断堆栈而上的爱情,他的定义会不会不再是爱情?
但不管还是不是,那都是我所向往的。
想着想着,身子在酸苦的空调温度里,又睡着了。
8。
2004。12。31
虽然妈一咳嗽起来会呛到眼泪都流出来,但前天晚上妈只有一点点发烧,不久后就盗汗降了下来,没有吃退烧药。
昨天医生评估了一下,决定让妈明天出院,但还是要在家自我隔离,两个礼拜后再回医院,抽血跟验痰。既然医生都这么说了,我们当然没有意见。妈等这天很久了。
“太好了,妈终于可以回家了。”小球雀跃不已。
“是啊,太好了呢!”我笑嘻嘻,摇摇小球的马尾。
妈很高兴,像个小孩子般开始收拾东西,隔天要去远足似的。
我在一旁根本帮不上忙,只能看着妈施展魔法。
妈收拾东西有一套整齐的理论,如果是我来装,一定会大袋小袋零零落落,而妈却能分门别类,用最少的袋子将东西打包好。
昨天中午药局休息,爸开车来将大部分的行李载走;而哥正在新家监工,冷气、五组家具的工人同一天到齐,忙得不可开交,但显然已赶不及让妈在出院后住干净的新家调养。
很遗憾,我们预估至少还需要两个礼拜的时间,才能将新家弄成一个样子。那时妈恐怕又住进医院,进行第二次的化疗。
昨天深夜爸载我去桃园跟弟弟会合,参加今天外婆的告别式。那天据说是今年冬天最冷的一天,又整天下雨,没有穿外套的我一直用内力御寒,结果还是被冻得一塌糊涂。
少了妈的外婆告别式,那寒冷的雨似乎说了些什么。
今天晚上,妈终于回到熟悉的家里,在2004年的最后一天。
如果这是一篇小说,我会写上:“希望所有的不幸与忧伤,从此都停留在2004年”。
可惜不是,这是现实人生。
我只知道在新的一年里,每一天要好好珍惜,然后努力。
但有些东西想珍惜也没机会了。我终究没等到毛毛狗的读秒电话,她的新年跨越,已经不属于我。
2005/02/23
现在是2005年2月23日,距离上次最后的病榻陪伴记录,已经过了五十四天。
隔了五十四天没有记录,妈现在已经躺在我的身旁,进行着第三次的化疗。
中间当然发生了很多事,我试着将几件印象深刻的部份倾倒出来。
妈很介意,第一次化疗住院期就在医院待了四十天,太多了,住到无法摆脱一种遥遥无期的恐慌感,每天发烧又发烧,发现结核菌、人工导管爆破移除,诸多困厄都阻挡着妈走出彰基的大门,然后外婆又在此刻病逝,使得只能困锁载病床上的妈更加无力。
回家后,妈开始记恨在医院多待的两个礼拜,写给小舅舅跟大舅妈的信里都不断提及此事,而大舅舅与五姨到彰化探望妈时,妈也很坚定地表示,医院应该在她第二次化疗住院时“还她一个公道”。
我必须承认,妈出院后我就一股脑松懈下来,像一条傻呼呼的大便,每天伙同puma睡到中午才起床,早餐就由其它家人帮妈打点,我只负责中午之后的餐点采买,跟陪在妈身边写小说这样的事(那时我们一起看完了大长今回放、天国的阶梯回放,是八大戏剧台的忠实拥护者)。
说起来也不只是我,妈一病,家里有许多“盲点”顿时一一浮现,这些盲点照应着平时我们有多么放任自己忽视这个家。
妈平时都在楼上休憩。因为如果在一楼店面,许多熟客、邻居、药厂业务必定会缠着妈慰问之类的,虽是好意,但妈铁定不能好好休息,还得花上许多口舌说明自己的病情甚至反过来安慰对方世事无常之类的;再说也不符合自我隔离。
有一天晚上,药局打烊,妈到一楼整理账册与印鉴,走过饮水机旁时,赫然发现塑料壳上都是灰尘;妈默默拿起抹布擦了起来,看得我们大惊失色,慌乱地叫妈在旁休息,就这样,怀抱着内疚与不安的情绪下,每个人都拿起了抹布开始清理一楼的橱柜与玻璃,就连从没拿过抹布的爸也开始想办法找东西擦。妈这才喃喃念了起来,说怎么可能都没有人注意到已经脏成那副德行的饮水机……
又有一天晚上店打烊,我们在楼下突然闻到一阵和着酱油的熟悉蛋香,上楼察看,果然是妈偷偷摸摸潜进厨房,炒着我最爱的妈妈牌酱油炒蛋,锅子上还煮着快要滚开的西红柿汤。大家都笑了,开始帮忙端碗拿筷。妈小小的身影穿梭在厨房与饭厅,永远都是这个家味道的起点。
妈说了一个关于过年的可爱故事。
当妈还是个小鬼时,阿公带着小鬼妈到处串门子拜年,那时乡下大家都很穷,物资贫乏,但人情却是出奇的浓厚。阿公手里仅仅拿着六颗橘子,每到一户人家就将其中两个橘子恭恭敬敬奉上,在客厅寒暄聊天完起身要走时,对方便从室内再拿出另外两个橘子回送,让阿公继续带着往其它人家拜年。
就这样,拿着总数不变却是一再更换的六颗橘子,妈跟着阿公从村头拜年到村尾。大家都很有默契,一种我称之为温馨的共识。
但妈回家静养后,并非每个部份都如此美好。当时家里处于一种很诡异的气氛,也有一些隐性的冲突一直埋在生活里。
爸变得很敏感,很容易陷入沮丧,或者跟家里每个人因小事生气。爸也开始怀疑自己的成就并不被大家认同,例如担任许多工会的理事长与扶轮社社长等,而变得有些爽然若失;但爸在妈病后,将退出扶轮社当作一项很重大的牺牲,我实在无法苟同,因为连爸自己都不认同自己所待的扶轮社是个好社团。记得那次是在往桃园外婆告别式的车上,爸又重提此事,我忍不住跟爸说,哥认为如果妈的病治不好,就算他顺利取得博士学位也没有意义,所以哥现在向学校的指导教授请假专心照顾妈,这才叫做牺牲……所谓的牺牲,就是拿很珍贵、很看重的东西当作筹码才能作数。
其实我们兄弟并非不认同爸追求的事业与头衔,但就跟哥劝解爸的说法一样,爸的确在追求成就的过程中缺少了体贴。很多的体贴。
从现在开始学习温柔,还不迟。
另外,奶奶变得很不知所措,她很想帮上忙,也很努力将自己镶嵌在帮助妈妈的结构里,却一直在饮食的处理上与大家意见不合。
说不合也不尽然,奶奶是一个很愿意退让的人,只是……她也有暗暗坚持的一套勤俭原则,希望别人都别去打扰她这个部份。
举例来说,奶奶一开始并不吃我们从外面买回来的自助餐,或是只吃上一次自助餐吃剩的菜,只因为奶奶认定我们买回来的东西只属于妈妈的,而不是全家人的,如果我们为了快餐的高热量,买了一桶炸鸡薯条回来,奶奶便会催促妈快点吃,并强调那是我们特定为妈量身订做的,但自己却不肯碰。
我的个性属于什么都无所谓,我很尊重每个人的自由意志,如果家里有人迷上吃鞭炮或吃碎玻璃,我也只会负责拍照留念。但哥就是那种“哥哥会有的个性”,他处心积虑跟奶奶解释并坚持,买回来的东西就是大家一起吃,有好东西就是大家一起补,家里不需要有人负责剩菜。有一天晚上奶奶一个人煮着已经发臭的鱼肉要吃,哥见了大火,于是拿了一个海碗将所有剩菜吃掉,才让奶奶吓到退步。
奶奶当然也有可爱之处,虽然奶奶二十年来并无下厨的经验,但在妈的指点下弄出一锅鸡汤后,妈只说了一次好喝,接下来的一整个礼拜就是鸡汤周。
然后妈又赞了一次地瓜汤好喝,于是我们又经历了一整个礼拜的地瓜汤震撼。
幸好这样的气氛已经改善很多,而在这样的气氛之外,许多亲戚或久未见面的同学甚至一些我意想不到的人,如柴姐,都跟我说他们都有在网络上看“妈,亲一下”连载,问我为什么没有继续写下去……
啊!因为要赶稿啊!
12。
2005/02/24
那么就从2005年1月14日,妈入院作第二次的化学治疗开始说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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