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毕淑敏文集-第50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般的医院毫无二致。只是墙上挂着一副长联,字为隶书,蚕头雁尾,读起来很顺利。一读之
下,便有轻微的寒意从背脊滚过:
黄皮海洛因,赊来手里,不辨真假,疯狂狂兴趣无穷。看粤夸黑土,楚看红瓢,黔尚青
山,滇崇白水,眼昏神黯,何恋龙肝凤髓。趁火旺炉燃,飘起了袅袅青烟,正更长夜永,安
排些乌鸡洋参。眼只见漫天黄金,玉字琼楼,美钞英镑,扶摇直上。
数十万业产,忘却心头,瘾发神疲,叹索命无常侍候。阿芙蓉流毒,膏珍福寿,白刃加
前,虎狼追后。横枕开吸,足尽平生乐事。扎遍全身脉,哪管它肝炎艾滋,纵父怨妻啼,都
只作黄泉绝唱。只剩下几寸衰毛,半袖肩膀,两行清涕,一副骷髅。
滕大爷坐到诊桌后面,翻着厚厚的登记卡片说,你们俩谁先办手续呢?
沈若鱼看看席子,她希望席子先办,这样自己能有个准备。
您先办吧。没想到席子客气礼让。
老医生示意沈若鱼坐在对面的椅子上,然后不慌不忙地开了锁,从抽屉里托出一本厚重
的宝蓝色登记簿,翻到近封底处,摊开。蘸水笔捅进墨水瓶,饱蘸了一大滴墨水,问诊正式
开始。
叫什么名字?
范青稞。
让我看看你的身份证。
沈若鱼双手递了过去。
滕大爷的笔飞快地舞动着,潦草地像是画符。医生的字体永远带着一种傲慢的流畅,让
局外人从朦胧的猜测中,体味医家的神秘与权威。
年龄、籍贯等一系列该问的问题,滕大爷都没有问,直接引用了身份证上的资料,节约
了不少时间。
家庭住址?
沈若鱼按事先设计好的方案报出。
喔,我也在那附近住过,胡同口修车铺子前的大柳树还在吗?滕大爷停了笔,很专注地
看着范青棵,苍老的瞳仁云翳浮动。
在……还在。范青稞想,真倒霉,天下真小,居然碰上一个街坊,只好咬着牙说是。她
想,既然是老树,就该受到保护,不可随便砍伐。再说,一件东西、人家问你在不在,你若
说不在了,明天人家从那里一过,看到还在,谎后就穿帮了。可你要是说还在,人家一看,
不在了,会自己找出种种理由圆那个谎。。两相权衡,还是说“在”的风险要小一些。
滕大爷接着往下问。
你的联系电话?
范青稞踌躇了一下。按说她应该把自家先生的电话号码报出来,但是。若真有了事需要
联系,先生能掌握分寸吗?一下子说走了嘴,岂不前功尽弃?
情急中,她另报了一个电话。这人保险不会出岔子。
滕大爷又依次问了一些类乎档案材料的话,范青稞按照事先设计好的程序,回答得滴水
不漏。她从来没有这样系统地全面地有预谋有计划地撒谎,原以为自己必得紧张得语无伦
次,想不到轻车熟路,好像变成了一枚名叫范青稞的果子,从小就在西北的碱水里泡大。
她很为自己卓越的才能骄傲,心想年轻时怎么没想到投考艺术院校表演系呢?虽说外形
条件不很优异,当个丑星还是绰绰有余的……
这样一走神,就把滕大爷的问话疏忽了。直到老医生的目光,在眼镜片层层叠叠的螺旋
圈后面,责怪地凝视着她。
对不起,滕大爷,您刚才问的什么,我没听清。范青稞慌忙收敛思绪。
不是没听清,是根本没听。滕大爷温和但是很有分量地纠正她。我问的是你现在身体感
到最不舒服的是什么?也就是说,你为什么到我们这儿来啊?
范青稞在心底莞尔一笑:老先生,您这一套我明白。不就是进展到病历主诉了吗?好,
听我告诉您。
我以前有个肚子痛的毛病,吃了好多药也不见好。后来有个在县医院当小工的亲戚,给
了我一个黑药坨坨,说是泡在酒里,每天喝上一盅药酒,保险管事。死马当活马医呗,我不
能喝酒,为了治病,强忍着喝。嗨,没想到还真灵,喝了就不痛了。我就每天都喝一点。过
了半个月,我到人家串亲戚,瓶瓶罐罐地不好带,我就没拿药酒。唉哟,可遭了罪,出了丑
了。到了往日该喝药酒的钟点,就像有鬼在我心里头闹啊,头上冒汗,肚子里像有千百只小
手在抓……
范青稞绘声绘色地讲完了她的苦难史,长吁了一口气。每一句话,都是简方宁与她研究
商定的,保证符合轻型的毒品吸食规律。当然这也是沈若鱼今天表演的重头戏,只要瞒过了
接诊医生的慧眼,其它的就好办了。
滕大爷在宝蓝色的簿子上写下:用毒种类——粗制鸦片……
其后的一切,基本上没有戏剧性,老医生把问讯来的资料一一记录在卡片上,个别的地
方重复验证一下,很快结束了问诊。
到会计室交住院金,到旁边的200室找周五护士,就可以换衣服入病房了。滕大爷看也
不看地交待着,好像范青稞是已经完成最后一道工序的产品,流水线上的工程师,再没兴趣
关照它了。
范青稞意犹未尽,一切太简单也太顺利。甚至埋怨简方宁拟定的病史太寡淡,使滕大爷
提不起兴致。要知道医生看病也像数学家解题,越是悬念叠出越能激发勇气和快乐。
可惜啊,她扮演了一个平庸的病人。
不管怎么说,她成功地住进了医院,这就是成绩,一个光明的开端。范青稞这样给自己
打着气,到会计室交了昂贵的住院金。
会计点钱的时候,她心里百感交集。因为每一张纸币都同父亲的生命,有着某种血肉相
连的关系。
下一个步骤,应该去200室找周五护士换住院服,正式混入病房。
范青稞可不想让自己那么快地失去自由。她走回接诊室,很想偷听一下席子的病史。她
想不通,一个看起来那么健康满面红光的少女,怎么会是吸毒者?
刚到接诊室门口,席子走了出来。
这么快,你就讲完了?范青稞很遗憾。看来席子的病史,比自己更简明扼要。
知道交钱的地方吗,我指给你。范青稞乐意为席子当一回向导。
哪有这么快?我们还没开始呢!席子急匆匆地往楼下跑。
你干嘛去?
喊人……席子的回答,已经是从铁梯上传来了。
我们?喊人?范青稞自语着,想起林肯车与世隔绝的浓咖啡色窗户。
范青稞走迸接诊室,滕大爷刚打完一个电话,和气地问她,还有什么事吗?
您说的那间200这会儿没人:我能在这里等等吗?范青稞磨磨蹭蹭地说…
周五不在岗?不能吧?滕大爷全然不信的样子,幸好他只是表示怀疑,井没去查对。范
青稞撒一个谎,就得到了合法留下来偷听别人病史的权利,很是得意。心想说假话还是有优
越性,关键时刻可以轻而易举地达到目的。
第五节
纷沓的脚步声。
开门的是席子。之后进来一位衣冠楚楚的男士,身材奇瘦,面色惨白,不堪一击的样
子。脖子上系的黑色真丝领带,领带结打得小而紧凑,好像一条上等绞索。
原来席子只是一个探路人,真正的吸毒者在后面。
范青稞极力维持自己的镇静,好像漠不关心的样子。
男子进来后,大敞着门。尖利的冷风涌进来,滕大爷咳嗽了一声。
范青稞讨好地站起身去关门,竭力显出自己不是多余的人。生怕被撵走,失去听到真正
吸毒者自白的机会。
刚到门前,门被更大幅度地推开了。飓尺间,一张美丽绝伦的女人脸,裹在袭人的香气
里,娇滴滴地从门扇后旋出。雪白的脖根,淹没在名贵的貂皮大衣毛丛中,冷眼一看,好似
人面狐身的妖魅。
您好,腾大爷。又来麻烦您了,真不好意思。女人热情地打着招呼,放射珍珠光芒的红
唇,迅速地变换着形状,将一张粉面点缀得无比生动。然后娇喘无力地一屁股坐下,两条长
腿绞成藤萝状,竟是不可思议地柔软。
不客气。只希望这是我们最后一次相见。老医生毫无感情地回答。
女人看见先前来的男人还拘谨地站着,颐指气使地招呼,你坐啊,一回生,二回熟。滕
大爷是最好的老爷子,不见外。
先来的男人用半个屁股坐下。
滕大爷,这是我丈夫支远。女人说。
老医生矜持地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然后说,庄羽,看病是不允许化妆的。这次是你
住院?还是他住院?
庄羽放肆地笑起来,说,法国的化妆品,真是品质非凡,居然连滕大爷都骗过了,看不
出我是不是复吸。洋货就是神,连您这样的老姜都上了当……哈!好了,说真格的。席子,
面巾纸。
退在一边的席子,递过来一团云彩般柔软的纸巾。
日本进口的,纯木浆制的。庄羽随手扬了扬纸团,扭到白瓷洗手盆前,开始卸妆。
红的黑的水流了一会儿。
庄羽回过头来。
范青稞紧紧咬住智齿牙关,免得自己惊叫出来。
片刻前那个娇艳的女人,被白瓷盆阴险地吞没了,还给人间一个灰暗干枯的纸偶。庄羽
的脸面,仿佛涂了劣质染料的陶器,在阳光曝晒下,被残忍地褪成苍老的土灰。
庄羽用纸巾拍干水珠,神经质地坐下。
除了范青稞少见多怪,其他的人都司空见惯的样子。
滕大爷又打开宝蓝色簿子,翻开前面某页看了看,皱着眉头摆开记录的架式。
庄羽说,还那么一本正经地干嘛呀,我是二进宫了,一切还不从简?
滕大爷说,上次是上次,这次是这次。情况是在不断地变化着、你要是嫌烦,就不要复
吸。这一次,多长时间了?
半年多了吧?是不是啊,支远?我一天醉生梦死的,活一天算一天,整个一棺材瓤子,
谁记得清。
瘦男人正襟危坐,答道,4月18日,我记得很清楚。
哎哟,你这个人可真逗,这也不是什么好日子,也不是你我的生日,也不是金婚银婚纪
念日,也不是你老爹老妈的忌日,你记那么清干什么呀,真是没事找事……女人愤愤地唠叨
着。
支远不理睬女人的埋怨,面向滕大爷说,那天她着了魔似的非要复吸,我百般劝阻不
过,就说,你要吸了,我也吸。这本是一句气话,我知道在这世界上,没有什么能牵住她的
心,只有我,我想,她是知道吸毒的苦处的,自己忍不住,但绝不会答应让我也吸的。我一
要挟,她就能悬崖勒马,死了吸毒的心
没想到我这样一说,她竟然两眼放光,说你也要吸,真是太好了。我一个人,那么孤
单,你和我一道,什么也不怕了,她紧紧地抱着我,我感到她身上一阵阵地发抖,她那么单
薄,那么可怜。我想,我一个男子汉,我要跟她一块上刀山,下火海。就是地狱里的油锅,
也一块在里面炸个透。私下里,我还有一个想法,我想给她做一个榜样,向她证明,人是有
毅力的,我可以吸,也可以戒,我给你趟一条路子出来……没想到,晦!不单没救得她,连
我自己也深深地陷进去了……所以我记得住这个日子,这个黑色的日子……
女人淡漠地冷笑道,支远,别把自己打扮得跟见义勇为的好公民似的,我不揭发你就是
了,吸了一次就上瘾,比我当初可快得多!
支远无力地反驳着,你那时是3号,可你给我吸的是4号。4号比3号的劲儿可大多
了。
庄羽撇撇嘴说,你们听听,这人多没良心!毒品也在不断更新换代,提高档次。他是我
老公,我能给他吸淘汰产品,自己抽优质产品,吃独食吗?再说我这个人办事的规矩就是,
要么不干,干就得最好。泰国出的双狮地球牌4号纯品海洛因,那成色,哪里找?不是吹
的,上次我住院,问遍了病友,就没一个用过纯品的,最多也就百分之三十吧?支远,咱们
那货色,捻一下,细得没法说,闻一闻,纯正无比的酸气,是不是,支远?
是,那味道,真叫好……支远一反刚才的畏葸,兴致勃勃起来。
两人交谈着,置他人于不理,眼睛露出迷蒙的星光,好像被浓烟熏了一般。
打住。打住。不要在一起交谈对毒品的感受。你们既然是来戒毒的,就要对毒品有清醒
的认识。滕大爷把笔上的墨水仔细地揩干净,打断他们的对话。
两人噤了声。
咱们这里,由于治疗的特殊情况,除了轻病人,一般是要有家人陪伴的,你们打算怎样
治疗?滕大爷问。
我住过一次院了,规矩我懂。这次我们就互为陪伴吧,再加上我家的保姆席子,照顾没
问题。庄羽答道。
范青稞这才搞清一行人的关系。
人家是夫妻双双把家还,你们是夫妻双双来戒毒。滕大爷难得地逗了一句。
滕大爷,您要是真把我们给治好了,我们也可以夫妻双双把家还。我们特区,有别墅,
有汽车,到时候请您到我家,住在山顶洋房里,过几天贵族的日子……支远说。
在这屋里,我见过比你们更阔气的款爷款娘。可要不痛下决心和毒品告别,再多的房子
汽车,也会化成一股青烟。滕大爷沧海桑田的谈话口吻。
皇天在上,这一次,我们一定戒毒!夫妻二人捶胸顿足。
记录完一应情况后,滕大爷对四人说,我领你们去200室。
200是一间套房。现在一说套房,就让人联想到总统什么的,200同这个概念毫无关
系。它简朴严密,像一道枢纽,一边连着基本自由出入的门诊区,另一边是封闭的病房世
界。
屋里最主要的设备就是高抵天花板的柜子,好像游泳池的更衣室。每个柜子门上写着号
码,锁眼上的钥匙晃晃荡荡,一道布帘子加屏风,围出一个小小的隐秘角落。
周五是个男护士,20出头的年纪,胡茬钢硬。像个外皮粗糙、内瓤很辣的青萝卜。他
面无表情地说,请遵守规定,要检查。
这制度,简方宁曾打过预防针,交待得很细致,怕沈若鱼难以接受。此刻范青稞在暗地
里微笑了一下,且看这对豪富大款如何过关。
搜身怎么能用男的?这不是性骚扰吗?果然,庄羽叫起来。
谁骚扰你?吸毒的人不是男的多吗,所以才派我来。谁让你一个妇道,也抽那玩艺?自
己不害臊,还说什么骚扰!实话说,我就是骚扰,也找寻不到你……小伙子嘴不善。
周五说归说,还是从病房区把护士长找来了。
护士长是50多岁的妇人,脸庞圆圆的,乍一看很慈祥,甚至有些虚瓤,雪白的工作服
很紧张地围在身上,好像一只盛满了牛奶的桶。长期不见阳光的室内工作,使她的肤色显出
病态的白润,仿佛一直泡在清水里的水仙头。胖人总是给人容易哄骗的印象。总之,对护士
长的第一眼判断,往往是不准确的,诱使人放松警惕,以为她是很好糊弄的大妈,克服误差
的办法是你盯着她的眼睛看一会儿,就会发现她的目光猫头鹰一般锐利。她的手也暴露她的
真性情,骨骼粗大,力度和敏捷蕴藏其中。
你们四个人,共住一间病房。这是护士长的第一句话。
每人一把钥匙,交给你们,各自保存好。一会儿,男女分别跟我和周五到帘子后面,把
从家里带来的衣服和全部东西,都放进自己的柜子。出院的时候,再拿走。注意,我说的是
“所有”啊,包括从不离身的大哥大、BB机……
啊,我的大哥大,十年来从没分开,睡觉都搁被窝里。没它,简直成了瞎子聋子。求求
您,让我带着它。我就想不通,它和戒毒有什么关系?这也不是海洛因造的,莫非我瘾上来
了,还能啃它一口?大妈,作买卖,听行情,一刻千金,我宁可瞎一只眼也不能离了它,您
就让我留下它吧……
支远一张嘴巧舌如簧,连范青稞听了也觉得十分有理。
护士长苦口婆心说,你在这里戒毒,就得清除凡世间一切干扰。戒毒是苦事,到时候药
劲上来了,迷迷糊糊地,你还能遥控什么生意?不全赔了才怪?古话说磨刀不误砍柴功。你
静下心来养好身体,今后发财的日子多了去啦!
支远并不是几句通情达理的话,可以说服了的,脸上恼羞成怒的样子,紧攥着大哥大不
撒手,好像谁要抢他的。
护士长眉头一拧,凭空来了几分威严。
支远,你既是来住院的,就得服从医院的规矩。我看你这登记表上写的还是总经理,自
然是明白没有规矩、不成方圆的道理。要是你的公司里有人不遵守制度,你会怎么样?
支远有气无力地回答,那我就炒了他。
护士长说,那么,支总经理,你以为,一所医院的规矩,比一家公司的规矩,是该严些
还是该松些呢?
支远有气无力地把大哥大摆在了桌沿上。
护士长拿出一沓打印好的白纸,说,这份文件,也请诸位签一下。当然,要是不乐意,
也可以不签。只是那样就抱歉啦,医院不收不签字的病人。
庄羽伸手去抢,取了第一张。
其实那叠表很厚,每人五张都绰绰有余。
自愿戒毒治疗保证书
一、我自愿要求住院脱毒治疗。
二、我保证执行病区管理规定,不将毒麻药品、安眠药、BB机、手持电话、凶器等带
入病房。
三、我保证做到“五不”:
不外出。
不打电话。
不入工作区。
不来人探视。
不串病房。
四、如自行外出,按自动出院处理。3天内退回押金40%。5天退回押金20%。逾期不
退。
五、如在住院期间偷吸毒品,一经抓获,即按自动出院处理,并罚款500元人民币。如
向他人提供毒品,则由医院送住公安机构,酌情以贩毒罪论处。
六、保证服从医务、保安人员管理,爱护公物。损坏物品按原价赔偿。故意损坏物品,
按物品价值双倍赔偿。
七、保证服从病区作息制度,不高声喧哗,保持病区安静。服从并配合各项检查治疗,
口服药品,保证当着护士的面服下。”…
戒毒人签名
家属签名
年月日
大家都签了名。
范青稞出了一个小小的纵漏,好在别人都没有发现。她在签名栏里,先是大笔一挥,潇
潇洒洒地写下了“沈若鱼”。
说真的,这些天来,她不断地嘟嚷着“范青稞”这个名字,自打挽着小包袱,进了重重
铁门,觉得自己的外形和谨小慎微的心理,也真的越来越向那个叫“范青稞”的女人靠拢。
坦白纸黑字的,她还一次没写过这三个字,提笔就出错。
废纸团扔在地上,一看,地面上先已有了一个纸疙瘩,按位置推断,是支远扔的。看来
一般人没签过这种文书,都很紧张。范青稞把保证书恭恭敬敬地呈给护士长。
护士长仔细地看了看她的名字,侧身低声说,一见面,就认出来了。放心,一切有我
呢。
好了,总算接上头了。范青稞手拂胸口。虽说这是意料中的事,仍有在太空中两艘载人
宇航船对接成功的感觉。
护士长,我还要签吗?席子问。
签。你就算是他们两人的家属。这倒真是稀奇事,别人戒毒,都是家里人陪着。你们可
倒好,让保姆陪着遭罪。小姑娘,你还不要求长工钱?原先招你的时候,肯定没说过还捎带
管这活儿。护士长启发道。
嗯呐。席子说。
唷,护士长,这不是挑拨我们劳资关系吗?您甭以为吸上这玩艺的人,都跟黄世仁似
的,我对小姐妹可是有阶级感情,从来不在钱上抠门。东风吹,战鼓擂,谁知道现在谁怕
谁?别的不说,我这身子虚得厉害,就指着席子夜里给我熬银耳人参汤呢,哪里还敢得罪
她!庄羽叫起来。
席子第一个从屏凤后面换了衣服走出。一身蓝色的蜜蜂条纹病号服,穿在身上很合体,
掩盖不住的青春气息发散着,倒比她穿世俗的衣服,清纯明丽许多。
轮到支远换衣服了。
他在屏风后面瓮声瓮气地叫,钱呢?钱放在哪里?
庄羽的埋怨隔着屏风扔进去,我不是跟你说了这里的规矩,不许带钱吗?你带了钱,也
没地儿用,一天把你拘在铁门里面,拿钱买空气啊?
支远答道,我这个人,不能有一时片刻没了钱。钱是我心,钱是我胆。这个世界上,什
么都不保险,只有钱不会骗你耍你,不会甩了你,钱是最讲义气的。你说住院没有花钱的地
方,我就不信。医生护士就不要小费了?
护士长说,你别腐蚀人,我们这儿是一片净上。
支远在帘子后面,看不见他的表情,只听得声音似笑非笑,说,护士长,就算是糖衣炮
弹,我也已带来了。您说怎么办吧?
护士长问,多少?我可以给你打个收条,代为保管。出院的时候,再还你。
支远说,没多少,才一万。
护士长说,一万啊,这么多。我可没法为你保存,一不留神丢了,我两年的工资也赔不
起。你到楼下,把钱交给司机带回去吧。
支远的病号服已换好,就披着大衣出去了。
你先换吧。我得先抽根烟。庄羽对范青稞说。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