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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梦 (曹雪芹)-第5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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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肝胆。宝玉忙笑道:“彩云姐姐果然是个正经人。如今也不用你应,我只说是我悄悄的偷的,吓你们顽,如今闹出事来,我原该承认。只求姐姐们以后省些事,大家就好了。”彩云道:“我干的事,为什么叫你应?死活我该去受。”平儿袭人忙道:“不是这样说。你一应了,未免又叨登出赵姨『奶』『奶』来,那时三姑娘听了岂不生气。竟不如宝二爷应了,大家无事。且除这几个人,皆不得知道,这事何等的干净。但只以后千万大家小心些就是了。要拿什么,好歹耐到太太到家。那怕连这房子给了人,我们就没干系了。”彩云听了,低头想了一想,方依允。于是大家商议妥帖。平儿带了他两个并芳官往前边来,至上夜房中叫了五儿,将茯苓霜一节也悄悄的教他说系芳官所赠,五儿感谢不尽。平儿带他们来至自己这边,已见林之孝家的带领了几个媳『妇』,押解着柳家的等够多时。林之孝家的又向平儿说:“今儿一早押了他来,恐园里没人伺候姑娘们的饭,我暂且将秦显的女人派了去伺候。姑娘一并回明『奶』『奶』。他倒干净谨慎,以后就派他常伺候罢。”平儿道:“秦显的女人是谁?我不大相熟。”林之孝家的道:“他是园里南角子上夜的,白日里没什么事,所以姑娘不大相识。高高的孤拐,大大的眼睛,最干净爽利的。”玉钏儿道:“是了。姐姐,你怎么忘了?他是跟二姑娘的司棋的婶娘。司棋的父母虽是大老爷那边的人,他这叔叔却是咱们这边的。”平儿听了,方想起来,笑道:“哦!你早说是他,我就明白了。”又笑道:“也太派急了些。如今这事八下里水落石出了,连前儿太太屋里丢的也有了主儿。是宝玉那日过来,和这两个孽障要什么的,偏这两个孽障呕他顽,说太太不在家,不敢拿。宝玉便瞅他两个不提防的时节自己进去拿了些什么出来。这两个孽障不知道,就吓慌了。如今宝玉听见带累了别人,方细细的告诉了我,拿出东西来我瞧,一件不差。那茯苓霜是宝玉外头得了的,也曾赏过许多人。不独园内人有,连妈妈子们讨了出去给亲戚们吃,又转送人。袭人也曾给过芳官之流的人。他们私情各相来往,也是常事。前儿那两篓还摆在议事厅上,好好的原封没动,怎么就混赖起人来!等我回了『奶』『奶』再说。”说毕,抽身进了卧房,将此事照前言回了凤姐儿一遍。凤姐儿道:“虽如此说,但宝玉为人,不管青红皂白爱兜揽事情;别人再求求他去,他又搁不住人两句好话,给他个炭篓子戴上,什么事他不应承。咱们若信了,将来若大事也如此,如何治人!还要细细的追求才是。依我的主意,把太太屋里的丫头都拿来,虽不便擅加拷打,只叫他们垫着磁瓦子跪在太阳地下,茶饭也别给吃。一日不说跪一日,便是铁打的,一日也管招了。又道是‘苍蝇不抱没缝的鸡蛋',虽然这柳家的没偷,到底有些影儿,人才说他。虽不加贼刑,也革出不用。朝廷家原有罣误的,倒也不算委屈了他。”平儿道:“何苦来『操』这心!‘得放手时须放手',什么大不了的事,乐得不施恩呢。依我说,纵在这屋里『操』上一百分的心,终久咱们是那边屋里去的,没的结些小人仇恨,使人含怨。况且自己又三灾八难的,好容易怀了一个哥儿,到了六七个月还掉了,焉知不是素日『操』劳太过,气恼伤着的。如今趁早儿见一半,不见一半,也倒罢了。”一席话说的凤姐儿倒笑了,说道:“凭你这小蹄子发放去罢。我才清爽些了,没的淘气。”平儿笑道:“这不是正经!”说毕,转身出来,一一发放。要知端的,且听下回分解。

    

正文 第六十二回 憨湘云醉眠芍药裀 呆香菱情解石榴裙

    话说平儿出来,吩咐林之孝家的道:“大事化为小事,小事化为没事,方是兴旺之家。若得不了一点子小事,便扬铃打鼓的『乱』折腾起来,不成道理。如今将他母女带回,照旧去当差;将秦显家的仍旧退回。再不必提此事,只是每日小心巡察要紧。”说毕,起身走了。柳家的母女忙向上磕头。林家的带回园中,回了李纨探春二人,皆说:“知道了,能可无事很好。”司棋等人空兴头了一阵。那秦显家的好容易等了这个空子钻了来,只兴头上半天。在厨房内正『乱』接收家伙米粮煤炭等物,又查出许多亏空来,说:“粳米短了两石,常用米又多支了一个月的,炭也欠着额数。”一面又打点送林之孝的礼,悄悄的备了一篓炭,五百斤木柴,一担粳米在外边,就遣了子侄送入林家去了;又打点送帐房的礼;又预备几样菜蔬请几位同事的人,说:“我来了,全仗列位扶持。自今以后,都是一家人了。我有照顾不到的,好歹大家照顾些。”正『乱』着,忽有人来说与他:“看过这早饭,就出去罢。柳嫂儿原无事,如今还交与他管了。”秦显家的听了,轰去魂魄,垂头丧气,登时掩旗息鼓,卷包而出。送人之物白丢了许多,自己倒要折变了赔补亏空。连司棋都气了个倒仰,无计挽回,只得罢了。

    赵姨娘正因彩云私赠了许多东西,被玉钏儿吵出,生恐查诘出来,每日捏一把汗,打听信儿。忽见彩云来告诉说:“都是宝玉应了,从此无事。”赵姨娘方把心放下来。谁知贾环听如此说,便起了疑心,将彩云凡私赠之物都拿了出来,照着彩云的脸摔了去,说:“这两面三刀的东西,我不希罕。你不和宝玉好,他如何肯替你应!你既有担当给了我,原该不与一个人知道。如今你既然告诉了他,我再要这个也没趣。”彩云见如此,急的发身赌誓至于哭了,百般解说。贾环执意不信,说:“不看你素日之情,去告诉二嫂子,就说你偷来给我,我不敢要。你细想去。”说毕,摔手出去了。急的赵姨娘骂:“没造化的种子,蛆心孽障!”气的彩云哭个泪干肠断。赵姨娘百般的安慰他:“好孩子!他辜负了你的心,我看的真。让我收起来,过两日他自然回转过来了。”说着,便要收东西。彩云赌气一顿包起来,乘人不见时,来至园中,都撇在河内,顺水沉的沉,漂的漂了。自己气的夜间在被内暗哭。

    当下又值宝玉生日已到。原来宝琴也是这日,二人相同。因王夫人不在家,也不曾像往年热闹,只有张道士送了四样礼,换的寄名符儿;还有几处僧尼庙的和尚姑子送了供尖儿,并寿星、纸马、疏头,并本命星官、值年太岁、周年换的锁儿。家中常走的男女先儿来上寿。王子腾那边,仍是一套衣服,一双鞋袜,一百寿桃,一百束上用银丝挂面;薛姨妈处减一等。其馀家中人:尤氏仍是一双鞋袜;凤姐是一个宫制四面和合荷包,里面装一个金寿星,一件波斯国所制顽器。各庙中遣人去放堂舍钱。又另有宝琴之礼,不能备述。姊妹中皆随便,或有一扇的,或有一字的,或有一画的,或有一诗,聊复应景而已。这日宝玉清晨起来,梳洗已毕,冠带出来,至前厅院中,已有李贵等四五个人在那里设下天地香烛。宝玉炷了香,行毕礼,奠茶焚纸后,便至宁府中宗祠祖先堂两处行毕礼;出至月台上,又朝上遥拜过贾母、贾政、王夫人等。一顺到尤氏上房行过礼,坐了一回,方回荣府。先至薛姨妈处,薛姨妈再三拉着,然后又遇见薛蝌,让一回,方进园来。晴雯麝月二人跟随,小丫头夹着毡子,从李氏起,一一挨着,长的房中到过;复出二门,至李、赵、张、王四个『奶』嬷家让了一回,方进来。虽众人要行礼,也不曾受。回至房中,袭人等只都来说一声就是了。——王夫人有言,不令年轻人受礼,恐折了福寿,故皆不磕头。歇一时,贾环贾兰等来了,袭人连忙拉住,坐了一坐便去了。宝玉笑说:“走乏了。”便歪在床上。方吃了半盏茶,只听外面咭咭呱呱,一群丫头笑了进来。原来是翠墨、小螺、翠缕、入画,邢岫烟的丫头篆儿,并『奶』子抱着巧姐儿,彩鸾、绣鸾八九个人,都抱着红毡,笑着走来,说:“拜寿的挤破了门了,快拿面来我们吃。”刚进来时,探春、湘云、宝琴、岫烟、惜春也都来了。宝玉忙迎出来,笑说:“不敢起动。快预备好茶。”进入房中,不免推让一回,大家归坐。袭人等捧过茶来,才吃了一口,平儿也打扮的花枝招展的来了。宝玉忙迎出来,笑说:“我方才到凤姐姐门上,回了进去,不能见我;又打发人进去让姐姐的。”平儿笑道:“我正打发你姐姐梳头,不得出来回你。后来听见又说让我,我那里禁当的起,所以特赶来磕头。”宝玉笑道:“我也禁当不起。”袭人早在外间安了坐,让他坐。平儿便福下去,宝玉作揖不迭。平儿便跪下去,宝玉也忙还跪下,袭人连忙搀起来。又下了一福,宝玉又还了揖。袭人笑推宝玉:“你再作揖。”宝玉道:“已经完了,怎么又作揖?”袭人笑道:“这是他来给你拜寿。今儿也是他的生日,你也该给他拜寿。”宝玉听了,喜的忙作下揖去,说:“原来今儿也是姐姐的芳诞。”平儿还福不迭。湘云拉宝琴岫烟说:“你们四个人对拜寿,直拜一天才是。”探春忙问:“原来邢妹妹也是今儿,我怎么就忘了!”忙命丫头:“去告诉二『奶』『奶』,赶着补了一分礼,与琴姑娘的一样,送到二姑娘屋里去。”丫头答应着去了。岫烟见湘云直口说出来,少不得要到各房去让让。探春笑道:“倒有些意思。一年十二个月,月月有几个生日。人多了,便这等巧,也有三个一日的,两个一日的。大年初一日也不白过,大姐姐占了去。怨不得他福大,生日比别人就占先。又是太祖太爷的生日。过了灯节,就是老太太和宝姐姐,他们娘儿两个遇的巧。三月初一日是太太,初九是琏二哥哥。二月没人。——”袭人道:“二月十二是林姑娘,怎么没人?就只不是咱家的人。”探春笑道:“我这个记『性』是怎么了!”宝玉笑指袭人道:“他和林妹妹是一日,所以他记得。”探春笑道:“原来你两个倒是一日。每年连头也不给我们磕一个。平儿的生日,我们也不知道,这也是才知道。”平儿笑道:“我们是那牌儿名上的人,生日也没拜寿的福,又没受礼的职分,可吵闹什么。可不悄悄的过去。今儿他又偏吵出来了,等姑娘们回房,我再行礼去罢。”探春笑道:“也不敢惊动。只是今儿倒要替你过个生日,我心里才过得去。”宝玉湘云等一齐都说:“很是。”探春便吩咐了丫头:“去告诉他『奶』『奶』,就说我们大家说了,今儿一日不放平儿出去,我们也大家凑了分子过生日呢。”丫头笑着去了,半日回来说:“二『奶』『奶』说了:多谢姑娘们给他脸。不知过生日给他些什么吃。只别忘了二『奶』『奶』,就不来絮聒他了。”众人都笑了。探春因说道:“可巧今儿里头厨房不预备饭,一应下面弄菜都是外头收拾。咱们就凑了钱,叫柳家的来揽了去,只在咱们里头收拾倒好。”众人都说是极。探春一面遣人去问李纨、宝钗、黛玉;一面遣人去传柳家的进来,吩咐他内厨房中,快收拾两桌酒席。柳家的不知何意,因说外厨房都预备了。探春笑道:“你原来不知道。今儿是平姑娘的华诞,外头预备的是上头的;这如今我们私下又凑了分子,单为平姑娘预备两桌请他。你只管拣新巧的菜蔬预备了来,开了帐,我那里领钱。”柳家的笑道:“原来今日也是平姑娘的千秋,我竟不知道。”说着,便向平儿磕下头去,慌的平儿拉起他来。柳家的忙去预备酒席。

    这里探春又邀了宝玉同到厅上去吃面,等到李纨宝钗一齐来全,又遣人去请薛姨妈与黛玉。因天气和暖,黛玉之疾渐愈,故也来了。花团锦簇,挤了一厅的人。谁知薛蝌又送了巾、扇、香、帛四『色』寿礼与宝玉,宝玉于是过去陪他吃面。两家皆治了寿酒,互相酬送,彼此同领。至午间,宝玉又陪薛蝌吃了两杯酒。宝钗带了宝琴过来与薛蝌行礼把盏毕,宝钗因嘱薛蝌:“家里的酒也不用送过那边去,这虚套竟可收了。你只请伙计们吃罢。我们和宝兄弟进去,还要待人去呢,也不能陪你了。”薛蝌忙说:“姐姐兄弟只管请,只怕伙计们也就好来了。”宝玉忙又告过罪,方同他姊妹回来。一进角门,宝钗便命婆子将门锁上,把钥匙要了,自己拿着。宝玉忙说:“这一道门何必关,又没多的人走。况且姨娘、姐姐、妹妹都在里头,倘或家去取什么,岂不费事。”宝钗笑道:“小心没过馀的。你瞧你们那边这几日,七事八事,竟没有我们这边的人,可知是这门关的有功效了。若是开着,保不住那起人图顺脚,超近路从这里走,拦谁的是!不如锁了,连妈和我也禁着些,大家别走。纵有了事,就赖不着这边的人了。”宝玉笑道:“原来姐姐也知道我们那边近日丢了东西。”宝钗笑道:“你只知道玫瑰『露』和茯苓霜两件,乃因人而及物;若非因人,你连这两件还不知道呢。殊不知还有几件,比这两件大的呢。若以后叨登不出来,是大家的造化;若叨登出来,不知里头连累多少人呢。你也是不管事的人,我才告诉你。平儿是个明白人,我前儿也告诉了他。皆因他『奶』『奶』不在外头,所以使他明白了。若不犯出来,大家乐得丢开手;若犯出来,他心里已有稿子,自有头绪,就冤屈不着平人了。你只听我说,以后留神小心就是了,这话也不可对第二个人讲。”说着,来到沁芳亭边,只见袭人、香菱、侍书、素云、晴雯、麝月、芳官、藕官、蕊官等十来个人都在那里看鱼作耍。见他们来了,都说:“芍『药』栏里预备下了,快去上席罢。”宝钗等随携了他们同到芍『药』栏中红香圃三间小敞厅内。连尤氏已请过来了,诸人都在那里,只没平儿。原来平儿出去,有赖林诸家送了礼来,连三接四,上中下三等家人来拜寿送礼的不少。平儿忙着打发赏钱道谢,一面又『色』『色』的回明凤姐,不过留下几样,也有不收的,也有收下即刻赏与人的。忙了一回,又直待凤姐吃过面,方换了衣裳往园里来。刚进了园,就有几个丫鬟来找他,一同到了红香圃中。只见筵开玳瑁,褥设芙蓉。众人都笑:“寿星全了。”上面四座,定要让他四个人坐,四人皆不肯。薛姨妈说:“我老天拔地,又不合你们的群儿,我倒觉拘的慌,不如我到厅上随便躺躺去倒好。我又吃不下什么去,又不大吃酒,这里让他们倒便宜。”尤氏等执意不从。宝钗道:“这也罢了,倒是让妈在厅上歪着自如些。有爱吃的送些过去,倒自在了。且前头没人,在那里又可照看了。”探春等笑道:“既这样,恭敬不如从命。”因大家送到议事厅上,眼看着命丫头们铺了一个锦褥并靠背引枕之类,又嘱咐:“好生给姨妈捶腿。要茶要水,别推三扯四的。回来送了东西来,姨妈吃了,就赏你们吃。只别离了这里出去。”小丫头们都答应了。探春等方回来。终久让宝琴岫烟二人在上,平儿面西坐,宝玉面东坐。探春又接了鸳鸯来,二人并肩对面相陪。西边一桌:宝钗、黛玉、湘云、迎春、惜春,一面又拉了香菱玉钏儿二人打横。三桌上:尤氏李纨,又拉了袭人彩云陪坐。四桌上:便是紫鹃、莺儿、晴雯、小螺、司棋等人围坐。当下探春等还要把盏。宝琴等四人都说:“这一闹,一日都坐不成了。”方才罢了。两个女先儿要弹词上寿。众人都说:“我们没人要听那些野话,你厅上去说给姨太太解闷儿去罢。”一面又将各『色』吃食拣了,命人送与薛姨妈去。宝玉便说:“雅坐无趣,须要行令才好。”众人有的说行这个令好,那个又说行那个令好。黛玉道:“依我说,拿了笔砚,将各『色』全都写了,拈成阄儿,咱们抓出那个来,就是那个。”众人都道妙。即命拿了一副笔砚花笺。香菱近日学了诗,又天天学写字,见了笔砚,便图不得,连忙起坐,说:“我写。”大家想了一回,共得了十来个,念着,香菱一一的写了,搓成阄儿,掷在一个瓶中。探春便命平儿拣。平儿向内搅了一搅,用箸拈了一个出来,打开看时,上写着“『射』覆”二字。宝钗笑道:“把个酒令的祖宗拈出来了。『射』覆从古有的,如今失了传,这是后人纂的。比一切的令都难。这里头倒有一半是不会的,不如毁了,另拈一个雅俗共赏的。”探春笑道:“既拈了出来,如何又毁。如今再拈一个,若是雅俗的,便叫他们行去。咱们行这个。”说着,又叫袭人拈了一个,却是“拇战”。史湘云笑着说:“这个简断爽利,合了我的脾气。我不行这个『射』覆,没的垂头丧气闷人,我只划拳去了。”探春道:“惟有他『乱』令,宝姐姐快罚他一钟。”宝钗不容分说,便灌了湘云一杯。探春道:“我吃一杯,我是令官,也不用宣,只听我分派。”命取了令骰令盆来,“从琴妹掷起,挨下掷去,对了点的二人『射』覆。”宝琴一掷是个三。岫烟宝玉等皆掷的不对,直到香菱方掷了个三。宝琴笑道:“只好室内生春,若说到外头去,可太没头绪了。”探春道:“自然。三次不中者罚一杯。你覆,他『射』。”宝琴想了一想,说了个“老”字。香菱原生于这令,一时想不到,满室满席都不见有与“老”字相连的成语。湘云先听了,便也『乱』看,忽见门斗上贴着“红香圃”三个字,便知宝琴覆的是“吾不如老圃”的“圃”字。见香菱『射』不着,众人击鼓又催,便悄悄的拉香菱,教他说“『药』”字。黛玉偏看见了,说:“快罚他。又在那里私相传递呢。”哄的众人都知道了,忙又罚了一杯。恨的湘云拿筷子敲黛玉的手。于是罚了香菱一杯。下则宝钗和探春对了点子。探春便『射』了一个“人”字。宝钗笑道:“这个‘人'字泛的很。”探春笑道:“添一字,两『射』一覆,也不泛了。”说着,便又说了个“窗”字。宝钗一想,因见席上有鸡,便覆着他是用“鸡窗”“鸡人”二典了,因覆了个“埘”字。探春知他覆着,用了“鸡栖于埘”的典。二人一笑,各饮一口门杯。湘云等不得,早和宝玉三五『乱』叫,划起拳来。那边尤氏和鸳鸯隔着席,也七八『乱』叫划起来。平儿袭人也作了一对划拳。叮叮,只听得腕上的镯子响。一时,湘云赢了宝玉,限酒底酒面。湘云便说:“酒面要一句古文,一句旧诗,一句骨牌名,一句曲牌名,还要一句时宪书上的话,共总凑成一句话。酒底要关人事的果菜名。”众人听了,都笑说:“惟有他的令也比人唠叨,倒也有意思。”便催宝玉快说。宝玉笑道:“谁说过这个,也等想一想儿。”黛玉便道:“你多喝一钟,我替你说。”宝玉真个喝了酒,听黛玉说道:

    “落霞与孤鹜齐飞,风急江天过雁哀,却是一只折足雁,叫的人九回肠。这是鸿雁来宾。”

    说的大家笑了,说:“这一串子倒有些意思。”黛玉又拈了一个榛瓤,说酒底道:

    “榛子非关隔院砧,何来万户捣衣声。”

    令完。鸳鸯袭人等皆说的是一句俗语,都带了个“寿”字的,不能多赘。大家轮流『乱』划了一阵。这上面湘云又和宝琴对了手,李纨和岫烟对了点子。李纨便『射』了一个“瓢”字,岫烟便覆了一个“绿”字。二人会意,各饮一口。湘云的拳却输了,请酒面酒底。宝琴笑道:“请君入瓮。”大家笑起来,说:“这个典用的当。”湘云便说道:

    “奔腾而砰湃,江间波浪兼天涌,须要铁锁缆孤舟。既遇着一江风,不宜出行。”

    说的众人都笑了,说:“好个诌断了肠子的。怪道他出这个令,故意惹人笑。”又听他说酒底。湘云吃了酒,拣了一块鸭肉呷口,忽见碗内有半个鸭头,遂拣了出来吃脑子。众人催他:“别只顾吃,到底快说了。”湘云便用箸子举着,说道:

    “这鸭头不是那丫头,头上那讨桂花油。”

    众人越发笑起来。引的晴雯、小螺、莺儿等一干人都走过来说:“云姑娘会开心儿,拿着我们取笑儿,快罚一杯才罢。怎见得我们就该擦桂花油的?倒得每人给一瓶子桂花油擦擦。”黛玉笑道:“他倒有心给你们一瓶子油,又怕罣误着打窃盗官司。”众人不理论。宝玉却明白,忙低了头。彩云有心病,不觉的红了脸。宝钗忙暗暗的瞅了黛玉一眼。黛玉自悔失言,原是趣宝玉的,就忘了趣着彩云。自悔不及,忙一顿行令划拳岔开了。底下宝玉可巧和宝钗对了点子,宝钗覆了一个“宝”字。宝玉想了一想,便知是宝钗作戏,指自己所佩通灵玉而有,便笑道:“姐姐拿我作雅谑,我却『射』着了。说出来,姐姐别恼,就是姐姐的讳,‘钗'字就是了。”众人道:“怎么解?”宝玉道:“他说‘宝',底下自然是‘玉'了。我『射』‘钗'字,旧诗曾有‘敲断玉钗红烛冷',岂不『射』着了。”湘云说道:“这用时事,却使不得,两个人都该罚。”香菱忙道:“不止时事,这也有出处。”湘云道:“‘宝玉'二字并无出处,不过是春联上或有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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