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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在等你-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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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在等你》序
人天生具有好奇心,并屡有涉险之冲动。小时候,母亲说不能用手指月亮,否则耳朵会被割。当时人小,不知禁忌与图腾的由来,只是涉险的冲动难捺,终于用手对着月牙儿指了一下。当夜蒙头而睡,醒来后耳朵还在,这才心安。
写恐怖小说是从2000年开始的事。但按因果而论,仿佛也有迹可循。上个世纪八十年代文学复兴,我亦写了不少诗和短篇小说发表。但小说发表时多被排在“实验小说”栏目,究其理由,除语言、结构外,题材比较玄幻。记得一篇小说叫《迷路迷》,说是一人专好迷路,竟走到冥城去了,一夜经历让人骇然。另一篇叫《木狐》,其实写的是下象棋的故事。这“木狐”的知识来源于流沙河先生,当时我正与一诗友下围棋,流沙河先生在旁见之,便说古人叫象棋为木狐,那围棋也可称为黑狐和白狐了。棋能变狐,狐能生魅,因此我这篇小说不玄乎才怪。
写什么,怎么写,文学中人历来为其劳神费力。读者却不然,曰其“好看”,或者相反。回望几百年,《三国演义》《水浒》《聊斋志异》《红楼梦》《西游记》,好看之中我发现类型化小说早已有之,现在的历史小说、武侠小说、恐怖小说、言情小说、玄幻小说,分门别类前人都做过了,而后来的小说却是越写越窄,这一点儿也不安逸。因此决定写类型小说。选定“恐怖”仅仅是个性使然。至于“恐惧”为何成为人类集体潜意识之一种,那是遗传学家要探究的事。比如对黑夜、对死亡、对星空、对蛇等等,人确实心有畏惧。我曾经大胆设想过,蛇让人毛骨悚然的程度在某种意义上远超过虎,会不会是人类早期曾遭受过蛇的大规模袭击,从而在记忆上打下印记?
进入现代,对人自身的研究使隐藏的恐怖进一步显现。在经验世界中,我们都记得一些奇怪的反复出现的东西,一些使判断发生迷惑的东西,一些现实与非现实界限模糊的东西,一些使自我分裂或错位的东西。而弗洛伊德认为,这正是恐怖的起源。
恐怖小说在中国尽管有《聊斋志异》垫底,但现在却被欧美日韩抢了风头。除日本的《午夜凶铃》人所尽知外,美国的斯蒂芬·金的作品在中国亦不断印行。这位与19世纪的恐怖小说家爱伦·坡同国籍的恐怖大王,其作品的印行数量据称仅次于《圣经》。个中缘由,也许是西方国家有侦探小说的传统吧。从柯南道尔的《福尔摩斯探案集》,到阿加莎·克里斯蒂的79本侦探小说风行世界,都为恐怖小说这种侦探小说的亲戚作了出场铺垫。
在中国,《聊斋志异》之后,恐怖小说的传统几乎断掉。在我的经历中,小时候有部电影叫《夜半歌声》,据说很吓人,大人还不让小孩去看。“文革”中有一手抄本《一只绣花鞋》流行,在民间传阅甚广,前几年正式出版后仍受欢迎,足见恐怖小说仍是读者实实在在的需要。
人们为何爱读恐怖小说?是减压,是释放,是涉险代替,是验证安全,这些回答都对。如果同时还有文学的享受就更好,这正是我所想做到的。
从我多部作品出版后的反馈看,不论是网上、报刊,还是读者见面会,读者的喜爱和指正都给了我很大的支持。书到读者手中往往有很高的传阅率,这种被阅读的乘数效应使我下笔时更加谨慎,惟恐辜负读者的期望。我的这套系列书刚刚开始,以后每年都有一些新书面市,读者的意见和批评是我非常愿意听到的。
2004年12月于成都
《谁在等你》第一章
01。 在深山中,遗忘与被遗忘是一柄剑的两面。一方面,这些千年寂寞的山峦与深不见底的峡谷被人类聚居的繁华遗忘了;另一方面,这里的岩石,灌木和风也遗忘了在它的外面还有一个喧嚣的世界。胡老大住在这峡谷里几十年了,老婆早已在坡地的坟堆里躺着,一个痴呆儿子已长到20多岁,像一头黑熊,愚笨而有力气。
胡老大的房子建在峡谷里的一处坡地上,屋后的玉米地像驻扎着一大片战败的士兵,散散落落地困守在陡岩之下的这一片山坡上。从这里可以望见穿过峡谷的那一条公路。这条公路建于四十年前,那时胡老大还是一个十多岁的孩子,他看见无数重型大卡车长蛇阵似的从公路上通过,感到房子都在震颤。夜里,这些喘着气吼叫着的怪物射出雪亮的电光通过峡谷,将灌木中的毒蛇都赶到他家的水缸里来了。这一切,都因为更远的深山里面有了一座工厂,代号叫903信箱,山民们说起“903”就像是揣测夜里的星星一样,有一种既远又近的神秘。
不知不觉,这条公路沉寂下来已经有十多年了,路面上已零零星星地长出了青草,当年被那些大车轮辗出的坑洼积满了雨水。十天半月,这条残废的路上偶尔也会有车驶过,这种胆大妄为的车经常陷在泥坑里,每当这时,胡老大和他的痴呆儿子就会被叫去推车,事后,他会得到几张钞票作为报偿。久而久之,这种收入已成了他生活的重要支撑,峡谷里的生活就这样过着。
这天中午,下了三番的暴雨刚停,云还在天上堆着,光线暗得很。胡老大在屋里听见了“突突突”的马达声,他知道有车陷在泥坑里了,便拉了儿子一把说:“走,推车去。”
雨后的碎石公路上很泥泞,一辆越野车(又鸟)啄米似的歪在路上,它的右前轮陷进了一个大泥坑里。一个年轻女子正站在车前方指挥着汽车拼命往坑外爬。车轮在泥坑里打着滚,徒劳地将泥浆溅得老高。这时,年轻女子看见了走上公路来的胡老大父子,立即像遇见救星一样地迎向他说:“大爷,帮帮忙吧。”
“嗷嗷嗷……”胡老大的痴呆儿子对着汽车吼了几声,那样子像是在招呼一头耕牛。
胡老大看了一眼这个年轻女子,她显然是城里人,腿很长,穿着牛仔裤和绷得很紧的衬衣。胡老大觉得她和他在银行柜台里看见的女子是一类人。
“我能把车推上来,你给多少钱?”胡老大瞥了一眼陷在泥坑里的车轮说。
“钱?你要多少?”年轻女子略感诧异。
胡老大伸出一只手掌说:“50块。”
年轻女人正要答应这笔交易,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已走下车来,他个子高大嘴唇周围的胡茬黑乎乎的一片。“艾楠,别理他。”男子叫道,“什么50块,简直是敲诈!”
“哦,别的司机都是给的这个价。”胡老大一脸憨厚地说,“你们城里人,还在乎这些钱?”
艾楠显然想妥协,她望了走下车来的男子一眼说:“刘盛,叫他们把车推上来算了。”
“不行!”刘盛把脸转向胡老大,“我们城里人挣钱就容易啊?比你们难多了,你们种点苞谷就可以过一年……”
“那就不说了吧。”胡老大对痴呆儿子挥了挥手,“咱们回家去。”
“回来!”艾楠果断地做了决定。刘盛心里虽然气恼,但在这人迹罕见的山里,能找到人帮忙已经是万幸了,多花点钱也没有办法。
胡老大和痴呆儿子奇迹般地从附近的崖缝中拖出一些碗口粗的木棒,他一边将木棒架在泥坑里一边问道:“你们要去哪里呀?”
“903信箱。”刘盛答道,“还远吗?”
“哦,开车还得两天时间吧。”胡老大说,“那座厂子不是早就撤走了吗?”
“也许,还有人留守在那里,我也不太清楚。”刘盛说,“我们是去办点别的事。”
胡老大已在坑里铺了很多根木棒,他直起腰来说:“你们从没去过那里呀?告诉你吧,要进那座厂子,山口上就有士兵拿枪守住的呢。当然,那是以前的事,现在不知能不能进去了。山口外有一个镇,叫风动镇,去‘903’的人一般只能住在这个镇上,那个镇以前可热闹了。”
胡老大说完闲话,便叫刘盛上车去发动,而他和儿子到车后去拼命推,很快,汽车爬出了泥坑。当艾楠向胡老大付钱时,他迟疑了一下说:“这钱就不用付了,你们帮我一个忙就行。”
对于胡老大委托的事,刘盛当时便一口答应下来。他和艾楠挥手向这深山中的父子俩告别,然后驱车进了峡谷。午后时分,峡谷里光线仍然很暗,艾楠的心里总觉得别扭,她认为刘盛不该答应替那老头子办事。老头子说,“903”信箱山口前的风动镇上,有一孤老太婆死在家里快三年了,至今肉身不腐。据说,只要从这种神灵附身的人头上取下几根头发,放在溶化的蜡中制成蜡烛,点燃后就能让人的智性醒来,任何痴呆的人都能治好。老头子要刘盛带几根那太婆的头发返程时给他,以便治好儿子的痴呆症,刘盛竟答应了。艾楠知道丈夫是想节约那推车的钱,可是为此做这种事总让人心里有点恐惧。尽管老头子说,并不需要刘盛直接去取那死人的头发,因为他的兄弟就住在镇上,人称胡老二,刘盛只要转告胡老二去做这件事就行了。然后,胡老二会将取来的头发交给他带给老头子。
“你不该答应这件事。”艾楠望着不断向车头流来的公路说。
“举手之劳嘛。”刘盛轻松地开着车,转头望了一眼艾楠清秀的侧影说,“这样可省了推车费,有什么不好?”
“你做事怎么老想着钱。”艾楠突然很恼怒,“不然的话,我们的孩子也该3岁多了。”
艾楠突然提起三年多前的事,这让刘盛皱了皱眉头。尽管当时引产掉已怀了四个多月的孩子是夫妻俩共同的决定,没有办法,女人更心痛孩子也许天经地义,但艾楠后来当上了保险公司的地区经理,难道不是因为没孩子缠身才取得的成功吗?
“你别提孩子了。”刘盛不耐烦地说,“有失才有得,这话应验了嘛。我们三年多了才出来旅行一次,大家高兴一点好不好?”
艾楠回头往越野车的后座上望了一眼,一个用红布包着的骨灰盒静静地呆在后座上。这叫什么旅行?明明是去安葬刘盛的父亲呗。可刘盛却认为,从上海的家中驾车去四川的大山里面,是一次绝妙的自驾车旅行,风光可好了,艾楠从小没见过大山,觉得新奇,便跟来了。可是一路上,那后座上的骨灰盒老让她别扭。进入四川地界后,又出现一个老头子要什么死人的头发,这让艾楠游兴全无,想来想去总觉得背上有点发冷。
02。 这是他们开车上路以来的第五天。进入四川地界后,山势越来越陡峭,尤其是上了这条半荒废的公路后,艾楠便把方向盘彻底交给刘盛了。在这之前,作为国道的高速公路连接着一个省又一个省,他俩换着开车,有时早早地便在一个有特色的城镇上停歇下来,旅行的享受让艾楠也感到一些轻松,不断出现的陌生地域让人恍若隔世。然而,进入四川后他们被迫离开了国道,沿着这条荒凉的公路钻入了大山的腹中。看得出来,这条公路当初是专为通向903信箱而开拓的。如果没有这个作为国家三线建设项目的军工企业的迁入,就不会有这条公路在峭壁深谷中诞生。
峡谷里光线很暗,刘盛将车速降下来,小心地回避着路上的水洼,因为不知道这些坑洼有多深,万一再陷进去就难办了。刘盛想,三十多年前,他的父亲和成千上万的人一起,就是沿着这条公路开进深山里去的,当时还不到1岁的他和母亲一起留在了上海,没想到,2003年的这个夏天,他和妻子艾楠会踏上这条神秘的路,而父亲已经化为骨灰与他们同行。刘盛感到鼻子酸了一下,心里说道,爸爸,儿子正在实现你的心愿,要将你的骨灰安葬在你工作了几十年的地方。
汽车后座上的骨灰盒被红布包裹着,刘盛从反光镜里望了一眼,心想父亲一定嗅到这山里的气息了。人生真是无常,三年多前,也就是艾楠去引产掉孩子的那天,退休在家的父亲才第一次发现心口痛,当时一点儿没想到是食道癌,到今年初查出癌症时已是晚期了,父亲在极度痛苦中熬了三个月便撒手人间。父亲被推向太平间时,刘盛看见父亲的喉头塞着一团纱布,那是在抢救时作的气管切开术留下的遗物。刘盛像狼一样发出嚎哭,38岁的他感到自己突然变成了孤单的孩子。如果不是为了安慰母亲,他觉得自己当时一定会在医院的走廊上昏死过去。
“你小心点。”艾楠提醒道。她看见汽车连续碾过几个水洼,车身颠簸着,而刘盛却很木然。
“哦。”刘盛将思绪收回到眼下,“现在几点了?”
艾楠看了一下表说:“下午2点1刻。”
“我们得跑快一点。”刘盛望着前面的公路说,“天黑前得赶到雾杉坪。从地图上看,那个镇稍大一点,可能会有旅馆的。”
汽车即将驶出峡谷,光线却仍然很暗,看来还有一场暴雨来临。艾楠从挡风玻璃里出去,峡谷外的天空仿佛直立在眼前,天上的乌云翻滚着,而公路在通向这片天空时突然断掉了,不知它沉向了何处。这时,在路的前方突然出现了两个人影,是一个农村妇女牵着一个小女孩,正站在路的中央对着越来越近的汽车招手。
“讨厌,遇上搭便车的了。”刘盛咕哝着停下了车。
这是一个黑瘦的中年妇女,额头上已过早地堆上了皱纹。她走到车窗边要求搭车,说话时却将眼光越过刘盛,直直地盯着艾楠。也许,她认为女人的心软一些,会不忍心把她和这个孩子弃在路旁。
“你们去哪里?”艾楠问道,眼光却停留在车外的那个小女孩身上。这女孩3岁多的样子,穿着一件红色碎花的裙子,收拾得很干净,不像是山里的孩子。
“去孩子她姥姥家。”中年妇女说,“就在前面十多里路的山桠口。”
艾楠下了车,打开后座的车门说:“上车吧。”她听见驾驶座上的刘盛不高兴地哼了一声。
中年妇女先上了车,伸手去拉小女孩,艾楠便从后面抱起小女孩送上车去。这小女孩轻飘飘的,一定是营养不良,体质太差的缘故。
汽车启动。公路出了峡谷便是一个右弯,陡峭地向大山的高处爬去。刘盛换了档,汽车发出低沉的轰鸣开始爬山。
“这是什么?”车内响起小女孩清脆的童声。艾楠回头一望,小女孩的手正伸向那个红布包着的骨灰盒。
“别乱动!”刘盛回头吼叫了一声,吓得小女孩将头扎进了中年妇女的怀里。
艾楠瞪了刘盛一眼,轻声对小女孩说:“别怕,你坐着别动就行了。”
中年妇女摸着小女孩的头说:“其实,这孩子挺乖的,最听大人的话了,叫她做什么就做什么,简直不用大人为她操心。”
山中的路像是迷魂阵似的,每一个转弯处都像是一个尽头,车头一转,路又出现了。
“停车。”中年妇女突然叫道。
“怎么,到了?”刘盛停下车回头问道。
“不,不,”中年妇女慌张地说,“我要,我要下去,肚子不舒服……”
原来如此,她要方便了。刘盛只好停下车,不耐烦地点上一支烟等着。中年妇女下了车,回头对小女孩说:“麦子,要听话呀。”然后便向路边的斜坡走去,消失在一人多高的茅草中。
刘盛已吸完了一支烟,一边掐烟头一边对着艾楠说:“那人怎么还不回来呀?”
这时,已经有雨点不断地打在挡风玻璃上,艾楠也有些急了,“我去看看。”她说。
艾楠下了车,一阵冷风裹着稀疏的雨点打在她的身上,她打了一个寒颤,向路边的斜坡走去。
“喂,要开车了!”艾楠放开喉咙对着草丛深处叫道。她的叫声被山风一下子就卷走了,然后是一片沉寂。
艾楠向茅草深处走去,心里莫名的有些紧张。她一边走一边喊叫,一直到穿过这片草丛,她才停下脚步,在她的前方,没有路了,只有一道悬崖,艾楠倒吸了一口凉气。
艾楠回到车上的时候,大雨已经铺天盖地倾下来了。停在路边的车被罩在茫茫雨雾中,车内的光线更暗了。艾楠和刘盛相对无言,这一蹊跷的事件使他俩充满惊恐。
小女孩在后座上睡着了。艾楠站起身,越过椅背将她抱到怀中。小女孩睁开了眼睛。
“你的妈妈去哪里了?”艾楠问道。
“是婶婶。”小女孩说。
“哦,婶婶,她去哪里了?”
小女孩摇头。
“你的家在哪里?爸爸妈妈呢?”
小女孩摇头。
“你是要去姥姥家吗?”
小女孩仍然摇头。
“你叫什么名字?几岁了?”
“麦子。”小女孩清脆地答道,“我已经3岁半了。”
小女孩圆圆的脸,大眼睛,很乖巧的样子,艾楠第一眼看见她时就觉得她不像是山里的孩子。
山里的暴雨来得快去得快,半小时光景,乌云散开,雨停了下来。那个走入路边茅草中的妇女不会再出现了,她像这场暴雨一样神秘的消失。按照她上车时说出的线索,离峡谷12多里处是小女孩的姥姥家,刘盛再次开车上路后,沿途都注意着路边有没有房屋出现,艾楠也专心地搜索着路的两旁,并且不断询问小女孩,想引出她的记忆。
然而一切都是徒劳,汽车一口气跑了几十里路,沿途总是一边山壁一边悬崖,没发现任何山民居住的痕迹。对艾楠的询问,小女孩总是摇头,被问急了,她突然说出她没有姥姥,也不知道家和爸爸妈妈,艾楠盯着她的小脸蛋,疑惑地自语道:“麦子,你难道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吗?”
由于路上耽误,到达雾杉坪时已是晚上10点了。这是一个两山环抱中的小镇,只有丁字形的两条街,路上铺着石板。山里的人睡得早,整个小镇已是黑沉沉的一片。这辆远道而来的越野车驶入小镇,在青石板路上压出声响,引出远远近近的狗吠声。
在镇中拐了一个弯后,刘盛终于发现路边的屋檐下出现了一个灯笼,这是小镇客栈的标志。刘盛松了一口气。在这之前,他已经作好在车上呆一夜的打算了。
这客栈确实太小了,只有几个房间,并且没有住任何客人。店主是一个弓着背的老太婆,她走路时脸始终向着地面。她打开了一个房间,里面有两张木床,被子有些潮。
“能搞点吃的吗?”艾楠问道。
老太婆努力仰起脸来:“有吃的有吃的,面条、(又鸟)蛋。”
“太好了!”刘盛高兴起来。
老太婆带他们去了厨房。刘盛、艾楠和小女孩围坐在小桌旁,看着灶里的柴草冒出火来,映得老太婆皱巴巴的脸上一片紫红。
刘盛说,明天早点起床,带着小女孩在这镇上问一问,看有没有认识她的人,他判断说,山里的人不会离家太远,并且相互间都沾亲带故,一定会有人认识这个小女孩,这样,就可以让那带走这孩子了。
“但愿如此。”艾楠叹了一口气说,这小女孩的出现已搞得她心烦意乱。
吃完饭回到房间,刘盛倒在床上很快便睡着了,开了一天的车,也真是累了。艾楠和小女孩睡在另一张床上,黑暗的房间里只有木格窗户上有一点灰白的光。
艾楠无法入睡。今夜,在这云遮雾障的山中,怎么会有一个3岁多的小女孩睡在她的身边?
小女孩翻了一个身,艾楠脱口叫道:“麦子。”
“嗯。”小女孩应声道,黑暗中艾楠感到她坐了起来。突然,艾楠听见了稚气的童声———
“妈妈。”
艾楠全身一震,拍着身边的小女孩连声问道:“你说什么?你说什么?你叫我妈妈呀?”
小女孩没有声息。艾楠开了灯坐起来,看见身边的小女孩已沉入熟睡中。
艾楠的心“砰砰”地跳着,她想叫醒刘盛,又不知该怎样对他说。这时,外面传来一声隐隐的咳嗽,这守店的老太婆怎么还没睡呀。
快半夜了,两山环抱中的小镇一片黑暗,只有偶尔的狗吠使人感到沉寂中的活物。
03。 第二天一大早,太阳出来了,小镇周围的山上长满冷杉树,在阳光和薄雾的缠绕中显得苍翠欲滴,看来这个叫雾杉坪的地方名符其实。
刘盛、艾楠牵着小女孩走在青石板路上,两旁的屋檐下和杂货店里投来不少好奇的目光,也许这个小镇很久没有城里人光临了。他们沿途逢人便问,但没有人认识这个叫麦子的小女孩。
他们一直走到镇口,一个卖肉的汉子冲着刘盛叫道:“大哥,买羊肉哇!刚拿杀的,新鲜得很。”
刘盛摆手谢绝。艾楠牵着小女孩走过去,问他认不认识这个孩子。
卖肉的汉子端详着小女孩,很快答道:“见过,见过,我以前去风动镇看见过这个丫头,在一处房子前玩,好像是镇上哪户人家的孩子。怎么,有人把这孩子送给你们了?”
艾楠将昨天车出峡谷时遇见这孩子和一个妇人的情况讲了一遍,卖肉的汉子听后大惊失色。
“你们不该让她们搭车。”汉子说,“我们这一带的人都知道,那峡谷里是死后的人投胎还魂的地方。这孩子……哟,你们快走吧,快走吧,我不想看见你们了。”
“你说的是真的?”刘盛有些紧张地问。
“我什么也不知道,别再问我了。”卖肉的汉子连连摆手。
“那这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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