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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在等你-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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琴师说,几年前他在马戏团的时候,偶然发现了这把二胡能预知一个人的生死。当时,团里有一个表演骑独轮车的女孩子,有一次,他练琴时老是走调,原因是这女孩子正站在他的附近。他敢断定是女孩子的原因,是因为这现象重复了好几次,接下来的一个夜里,他独自拉琴时突然响起“崩”的一声,琴弦断了。他也没有在意将琴挂在墙上后便上床睡觉。第二天早上,马戏团要迁往另一个地方演出,大家正在往汽车上装东西时,突然,一口装满道具的大木箱从车上掉了下来,刚好砸在那个女孩子的头上。她当时正站在车下说话,沉重的大木箱砸破了她的头,送到医院后不久便死了。
“我必须告诉你这件事。”幺哥对艾楠说,“自从你出现在这里以后,我的琴就老是跑调,我怎么控制它也不行,我担心你会出什么事,关键是,这琴弦要是哪天突然断了,我该怎么办?看得出来,你是个好女人,我不能眼睁睁看着过去的事重演,说实话,我很害怕,我必须说出这事来,凡是恶兆,说出口也许就破了。”
艾楠震惊得头发根都快直立起来。在风动镇,尽管一连串的怪事让她心惊肉跳,但毕竟该发生的都发生了。正当她住在这南边的院子里感觉可以安全了时,这种神秘的预兆使她几乎崩溃。
艾楠在头晕目眩中感觉有人扶她在椅子上坐下,是石头。石头对幺哥说:“你这把琴真这样灵吗?”幺哥说:“要不是几年前发生过那种事,我也不知道这琴还附着灵性。这琴是我师傅传给我的,你看,油黑油黑的,有上百年的历史了。”
黄昏,去万老板那里吃晚饭,石头和幺哥一左一右地陪着艾楠向镇上走,他俩都神情严肃,有一种重任在肩的感觉。
摄影家早已在饭馆里了,他像影子似的坐在角落的桌旁喝着酒。艾楠径直走到他的身边问道:“今天有孩子进我那边的房间吗?”摄影家摇摇头说:“大白天谁会来?到晚上再看吧。”
石头和幺哥紧跟过来,大家一起围坐在这张桌旁。万老板走过来问,今天你们怎么都有点紧张兮兮的,艾楠说谁紧张了,老板你给我们拿点酒来吧。
艾楠主动提出喝酒还是第一次,石头说艾楠姐你不能喝酒吧?摄影家举起酒杯说,喝吧大家一起喝吧,酒能驱邪,喝了酒我一个人住在那边什么也不怕。
艾楠第一次喝了很多酒,回到房间后倒头便昏睡过去。醒来时四周一片寂静,屋里亮着灯,石头直着腰坐在床前的一根凳子上。
“什么时候了?”艾楠嗓音含混地问道。
“快半夜了吧。”石头说。
“你怎么还不去睡?”
“我,我怕你醒来时害怕。”石头慌张地说,脸也一下子红了。
“我会死吗?”艾楠有气无力地问。
石头说不会,他说已将幺哥的那把二胡偷出来藏到一个秘密地方去了,幺哥没有琴可拉了,琴弦也就不会断了。
“你是个好孩子。”艾楠伸手摸了一下石头说。“可是,我也许真的会死,将琴藏起来也没用,我住在那边房子时,我死去的孩子就来找过我好几次了……”
“不,只有一次。可那次是人,婴儿也是真的。”石头脱口而出。
“你怎么知道?”艾楠从床上坐了起来。
“我,我看见的。”石头说艾楠姐你骂我吧,很多个晚上我都在你的后窗外守着。听说艾楠的房间闹鬼后,石头便这样做了,心里也害怕得很,便带了一瓶雄黄酒壮胆,据说看见鬼影时,将这酒对他喷过去就能将他驱走。
“哦。”艾楠恍然大悟。后窗上出现的脸孔,摄影家追赶的黑影,原来都是石头这小兄弟。是吗?石头承认是他,他说他这样做是想保护她。他还提醒艾楠说,刘盛大哥让人有点害怕,他有一次看见刘盛一个人在屋里用手在脖子上比划,好像要掐死什么人似的。他说刘盛有时欺负她让他气闷,所以有次刘盛将那只小红鞋甩出窗外时,他拣起那鞋又对着刘盛扔进了屋内。
“哦,你什么都看见了。”艾楠说,“那只小红鞋是谁的?你知道吗?”
石头纳闷地摇头。
“那个婴儿呢?谁送来的?”艾楠紧接着问。
“是一个穿黑衣服的女人送来的。”石头说,“当时你睡在床上,屋里没有开灯,我看不太清楚,只看见一个女人的背影站在你的床前,你们对了几句话,声音很低,我听不清楚,感觉你的声音是还未醒过来的样子。很快,那穿着黑衣的女人将婴儿放在你的床上就走了。我立即从后窗下往前面的院子跑,想挡住那个女人看一看她究竟是人是鬼。可是,从后窗到前面的院子在转一个大圈,当我跑到你的房门前时,那女人已无影无踪了。”
黑衣女人!艾楠叫了一声,她猛然想起了三年多前,她刚做了引产在家休息时,有天夜里便听见了房中有婴儿的哭声,她起床走出卧室,在客厅里看见一个黑衣人抱着婴儿正向外走。她开了灯,那黑衣人已不见了,她追出门处,看见楼道上有一个黑影闪进了隔壁邻居家……
“天亮的时候,又是那个女人来抱走了婴儿吗?”
“我没看见了。”石头遗憾地说:“摄影家后来发现了后窗下有人,他来追我,我就跑回来睡觉了。”
“哦,我知道了。”艾楠脸色苍白地说,“那黑衣女人就是我自己。孩子死了,我的魂也早飞出去陪着她。我现在这个躯壳也快死了,难怪刘盛对我总是躲躲闪闪的,他一定看出了什么,他害怕,便躲到山里去了。摄影家总是喜欢和我在一起,因为他已是死去的人了。他知道我是他的伙伴,他还要我和死老太婆一起照相,这都是阴间才有的事情呀!石头,你把那把琴藏起来没用,那琴弦没有人动它也会断的。这几天你看着点,那弦断了就告诉我,我得做些准备,走得从容一点……”
艾楠说完后便倒在床上无声地哭起来,眼泪顺着眼角滴在枕头上。
这时,外面的院子里突然响起“叭”的一声,这声音让人惊心动魄。
“天哪!”艾楠绝望地叫道。
石头定了定神说,我出去看看。石头出去后很快就回来了,他说没事,是井台边的一根竹竿被风刮倒了。
艾楠想问,是有人从井里爬出来拉倒竹竿的吗,但这话只在喉咙里转了转就咽下去了,她感到头昏脑胀,不一会儿便迷迷糊糊地睡去。
她感觉到有只手在她的手背上抚摸着,很轻很轻。很快,她进入了梦境,她坐在咖啡馆靠窗的座位上,刘盛第一次将手覆盖在她的手背上。她感到心慌和幸福。突然,咖啡馆里灯光熄了,一片黑暗中有人掐住了她的脖子,她听见了刘盛狰狞的笑声……
艾楠惊叫着醒了过来,看见石头仍坐在床前的凳子上守着她。石头说别害怕,有我在这里呢。艾楠感激地点了点头,石头在这一刻变成了顶天立地的男子汉。艾楠舒了一口气,又倒头睡去。
曙光正在丛丛山峦之外向这片沉寂的山谷走来。
33。 水是山中最具有灵性的东西。艾楠闭着眼躺在水里的时候,整个身体有一种超脱的感觉。好久没到这山脚下的水塘来了。怕这里偏僻,怕不安全。然而,这个早晨艾楠什么也不怕了,她想洗净自己的每一根头发,每一寸肌肤。如果她的生命注定在这里结束,她想让自己干干净净地离开这个世界。离开这个世界后她将和自己的孩子在一起,想到这点她在恐惧中又升起一种向往。
早晨醒来时看见石头仍然在凳子上,头和手趴在床沿睡着了。石头的一只手仍然放在她的手背上,仿佛要在噩梦的边缘拉住她似的。艾楠顿时感动,想不到在生死边缘,陪伴她的竟是一位陌生的山中少年。
这时响起了敲门声,艾楠开始以为是幺哥找不着他的二胡来询问了,但门外传来的却是万老板的声音。石头被惊醒了,他惺忪着眼过去开了房门。
万老板看见艾楠时惊愕了好一阵子,然后才问:“你昨夜一直在房里睡觉吗?”
艾楠莫名其妙地望着万老板,不知道他的问话是什么意思。不在房里睡觉还能到哪里去?石头说艾楠姐病了,我一直在这里守着她。
万老板直摇头,他说艾楠昨夜在风动镇的石板路上徘徊,是睡在阁楼上的二愣子看见的。漆黑的屋檐下,一个裹着白被单的女人响着“踢踢踏踏”的鞋音走来。二愣子被惊醒后趴在窗口往下看,这女人的白色影子像漆黑中的一团微光,在夜半的石板路上飘飘荡荡。这无人居住的镇上哪来的女人呢。二愣子感觉那身影有点像艾楠,便叫了一声艾楠的名字,那女人听见叫声便停了下来,左顾右盼地寻找声音的方向,然后便折身向万老板的屋子走来。她举起拳头“咚咚咚”地敲门,二愣子吓得将头缩回窗内后翻身钻进了被窝里。万老板被剧烈的敲门声惊醒,这种无礼的敲门声他从未听见过,况且是深更半夜,他不敢开门,便摸上阁楼去叫二愣子。当看见二愣子在床上吓成一团时,他自己也感到双腿发软了。直到敲门声消失以后,二愣子才说看见一个身上裹着白被单的女人,他叫艾楠的名字,那女人就走过来敲门了。万老板听后定了定神,小心翼翼地趴到窗上去向下看,屋檐下的石板路已没有任何人影了。万老板回房后失了眠,他老想身上裹着白被单是什么意思,当他将这个形象与死人联系起来时,一下子感到额头上出了冷汗。天亮后,他左想右想心里总不踏实,便跑来看看艾楠了,他没想到,艾楠昨夜在房间里睡得好好的。
“那不是我。”艾楠说,“我和刘盛住在你的阁楼上时,半夜过后也看见过一个女人,她在路上走走停停,还把那只黑猫也惊到房顶上去了。只是,她并没有裹白被单。”
看来,整个风动镇都开始闹鬼了。万老板咕哝着离开了疗养院。他后来判断说,这一切都是艾楠和刘盛带到风动镇来的,因为他们在来风动镇的路上遇见过车祸,这对夫妇在死人堆里窜来窜去过,刘盛到了风动镇时裤脚上还粘着血。一定是一些死人的魂被他们带到这里来了。“车祸现场有女人和小孩吗?”万老板后来不经意地问艾楠,艾楠回忆了一下说:“没见到小孩,在横七竖八的尸体中,女人倒是有一个。”这就对了,万老板更坚定了他的猜测。
这天早晨,万老板的疑惑让艾楠心烦意乱。石头说别理他,一定是二愣子睡在阁楼上做了个梦,讲给万老板听后他便信以为真了。艾楠摇摇头,她知道这不是二愣子的梦,但也不想纠正石头的话,这小弟想宽慰她心思太切,总想将什么阴影都抹去才好。
艾楠到了这山脚下的水塘来洗澡。她想卸下(禁止)上的所有重负,然后轻轻松松地听从命运的安排,她为自己的从容又感动又难受的掉下了眼泪。石头坚持要跟她到水塘来,怎么劝阻都不行,那固执像一个不懂事的小弟弟。艾楠忍不住好笑,她说:“我这是去洗澡呀。”石头的脸一下子通红,他结巴着说那地方太偏僻了,万一出了事怎么办?他在树林外面守着通往水塘的路还不行吗?
艾楠在家是个独生女,此刻她想,真有这么一个弟弟还不错。他们走出疗养院,向着远处的山脚下走去。
水塘里的水是温暖的。艾楠脱掉衣服泡进水里的时候,只有几只好看的小鸟在水塘边蹦蹦跳跳地看着她。有石头在树林外守候,她心里还真的踏实一些。她斜躺在水里,看着自己光滑的身体在水中影影绰绰,有种不真实的虚幻感。
她闭上眼睛,想起了刚到风动镇不久,在这里洗澡时曾看见一个小女孩的身影从附近跑过。现在她明白了,这是一直追随着她的孩子的魂灵。她想起了孩子在梦中吃她的奶并咬伤了她的(禁止),可刘盛却说那血痕是她洗澡时自己的指甲划伤的。不对,刘盛一定是想掩饰什么,他害怕孩子的魂灵出现,他远远地躲开了。
艾楠坐到水边,低头观察着自己左边的(禁止),那小小的血痕已经没有了。死去的孩子还会再到梦中来吃奶吗?她回忆着在梦中被孩子吸吮(禁止)的感觉,接着是一下刺痛,孩子咬了她一口,她醒来时(禁止)旁边出现了血痕。这是孩子恨她吗?是的,引产让这个已经长全了的孩子没能来到这个世界,她怎么能不恨她的母亲呢?
艾楠重新泡进了水中,想起她的外祖母就是被母亲的仇恨推向死亡的。那是1943年,已经怀孕的外祖母为躲避战争从上海逃到了乡下。兵荒马乱的日子确实不适合生育和哺养孩子,外祖母服了一剂打胎药想将肚子中的婴儿打掉,可是没有见效,艾楠的母亲仍然在外祖母的肚子里一天天长大,出生后竟然没有留下任何后遗症。这是老天有意,艾楠的母亲不可阻挡地来到这个世界。长大后,艾楠的母亲偶然知道了自己未出生时曾遭遇过打胎药,一种非常复杂的感受让她难过了很多年。外祖母后来一直住在乡下,曾几次提出要来上海与艾楠的母亲同住,但都被拒绝了,艾楠的母亲后来解释说是因当时房子太小,直到年迈的外祖母在乡下不知怎么跌到水塘里淹死了,母亲才痛哭着说该早点接她进城来住。
一切都是宿命。艾楠想起这事时心里不禁打了个寒颤。外祖母对肚子中的婴儿下过杀手是因为战争的纷扰,而她呢,因为什么呢?艾楠不敢深想这个问题了。孩子总要追随着母亲,恩恩怨怨总有了结的时候……艾楠想到这里时已是泪水长流,她将脸浸在水中洗了洗,仰起头望着山峦之上的天空。有一大一小的两朵白云凝固在蓝色的背景上。艾楠低下头,水塘中也有这两朵白云的影子,她从水中“哗”地站了起来,那白云的影子便四分五裂地散开了。
艾楠突然从水中站起来是因为她的脚碰到了一个软绵绵的东西,那东西随着水的波动直往她小腿上缠。她站起身后伸手去水中一抓,一件小小的婴儿衣服拎在了她的手中。艾楠惊叫一声像抓到了蛇一样恐惧,她扔掉手中的东西直往水边跑,脚下一滑又跌倒在水里。
艾楠的叫声惊动了在树林外守候的石头,他紧张地直奔水塘而来,看见光着身子坐在水边的艾楠时,他像被钉子钉在了不远处动弹不得。艾楠也愣了一下,随即抓起放在地上的衣服捂在胸前。
“你怎么了?”石头站在几米处问道。
“水里有人!”艾楠声音发颤地说,“是一个孩子。”
石头跑到水边,水面上被艾楠溅出的波纹正在扩散。
“在水下面!”艾楠惊魂未定地说。
石头毫不考虑就下到了齐腰深的水中,当他捞起那件婴儿衣服时,他的手也明显发抖了。
“再捞捞看,水下有没有孩子?”
艾楠哀求似的声音让石头咬咬牙在水中摸索起来,他摸遍了整个小水塘,再也没发现什么。
石头从水里走出来,赶紧背对艾楠站着,慌乱地说:“我们离开这里吧。”
艾楠双手抖抖地穿上了衣服。走出水塘边的树林后,艾楠说:“石头弟,回去后赶快看看,那把二胡的琴弦是不是已经断了。”
石头表示绝不会出这种事。他挺了挺胸膛,做出足以保护艾楠的样子。
《谁在等你》第十二章
34。 这个黄昏,疗养院仅剩的四个人———艾楠、石头、幺哥和摄影家聚在院子里吃毛豆。摄影家嚷着要喝酒,说是他发现了艾楠房间里那只小红鞋的来历,应该应贺庆贺。幺哥果然拿出酒来———这个黄昏他没有二胡可拉了,觉得怪寂寞的。
摄影家的发现纯属偶然。这个下午,他在房间里睡午觉,突然听见外面有孩子们稚声稚气的说话声。摄影家当时睡意正浓,由于整夜守在艾楠以前住过的房间里观察动静,所以下午的午觉他一般睡得很沉。然而,他还是努力睁开了眼睛,哪来的孩子呢?他睡眼惺忪地开门走了出去,抬头便看见三个小孩正在芭蕉树下嬉戏。摄影家压住惊慌的感觉走过去问道,你们从哪里来的?在这里做什么?其中一个6岁左右的男孩说,我们住在镇东头的,我们想摘这树上的芭蕉吃。这时,摄影家看见一个3岁多的小女孩光着脚,便问她你怎么不穿鞋子,又是那个小男孩子抢先答道,上次我们来摘芭蕉时,她的鞋丢了一只。当时我们听见草丛中有响动,害怕有蛇窜出来,便赶快跑了。她的一只鞋也不知怎么丢掉的。回家后她挨了骂,她妈妈说她是个野丫头,不给她鞋穿了。
原来如此,摄影家长出了一口气。他从房间里拿出了那只小红鞋,小女孩高兴地接过去说这正是她跑丢了的鞋。摄影家说你们赶快回去吧,这里到处都是空房子,还真的有蛇,在这里乱窜挺危险的。
小红鞋的来历原来如此简单,艾楠像灌了铅的心稍稍轻松了一点:“那么,我们以前在锅炉房门上发现的小手印,也是这些贪玩的孩子留下的了?”
摄影家说肯定是这样。镇东头住着十多户人家,孩子们没事到处乱窜留下了这些痕迹。他抹了抹络腮胡得意地说:“怎么样?我留在那边房间里还有用吧。”
这一刻,摄影家清醒的神智和真心替艾楠解难的心思让艾楠想到,他怎么看也不像已经死去的人重新显形出来的呀。要是在城市里,她根本就不会相信有这种事,只是到了空城似的风动镇后感觉就不同了,重要的是,徐教授看见的刊物上写得清清楚楚,这个叫蓝墨的摄影家一年前掉进一口水井中死亡。艾楠想,这个谜团压在心里也不是滋味,干脆找个和摄影家单独的机会,把这件事问清楚。
摄影家和幺哥喝着酒,艾楠和石头也坐在桌边吃着毛豆,院子里已经暗下来,夜空出现了几颗稀疏的星星。幺哥突然说道:“石头,去把我的二胡拿出来。别对我说你什么也不知道,你这毛小子的心思我还不懂?告诉你,把琴藏起来没用的,就像这天上的星星一样,你闭上眼睛它照样在天上发亮。去,把琴拿出来,这种时候不来点音乐这酒就算白喝了。”
幺哥不动声色的洞察力让石头一下子失去了狡辩的勇气。他支吾着说:“琴?琴在哪里,我替你找找去吧。”
石头故意在几间房子里进进出出找了一遍,然后无可奈何地将那把古旧的二胡送到了幺哥手上。
幺哥开始调弦,艾楠有些发慌,她眼前闪过水塘里的婴儿衣服。她害怕这琴真能反射出什么预兆,她含糊地说了一声我回屋看看便起身离开了院子。走进房间时,石头也跟了进来,他说艾楠姐你别怕这琴,哪有什么弦断了就会死人的事,肯定是幺哥说来吓唬人的。艾楠说石头弟你不懂,这种事谁说得清呢。
幺哥坐在竹椅上一边调弦一边校着音准,摄影家坐在他正对面,伸手摸了一下黑油油的琴身说这二胡算得上是古董了。幺哥得意地点点头,一手扶琴一手持弓拉出了一声悠长的单音,突然“崩”的一声,一根弦断了!
幺哥大惊失声,连声叫道完了完了。摄影家奇怪地说换一根弦不就得了。幺哥并不理会,坐在竹椅上发愣。
听见幺哥的惊叫声,石头跑到院子里看了一下又回到房里来,他对艾楠说琴弦断了,不过你并不在场,别怕,这事肯定和你没关系。
看到幺哥莫名其妙六神无主的样子,摄影家也没有了喝酒的兴趣。他起身告辞,临走时来到艾楠的房间门口说:“你愿意去那边房间看看吗?”看见艾楠摇头,他又说:“你还害怕?那好,等我将婴儿的事也弄清楚了,你就可以放心回那边住了。”
摄影家走后,艾楠和石头来到院子里,看见幺哥还坐在那里发愣,像塑像似的。
“你没事了。”幺哥看着艾楠长叹了一口气说,“可是摄影家会死。刚开始拉琴就断了弦,这说明他身上的邪气太重了。我不该让他摸我的琴,没想到他是这样……”
“这琴真那样准吗?”艾楠这时极想听幺哥说以前发生在马戏团弦断人死的事只是巧合。
幺哥说:“我想不会错,我师傅八十多岁了,他以前用这琴时出现过好几次这种事,结果都死了人的。”
“你说我没事了,是摄影家会代替我去死吗?”艾楠心情复杂地问道。
幺哥说:“也说不上代替,这是他自己的命。总之是断一次该死一个人,被摄影家撞上了,你的灾也就避开了。”
“如果,一个已经死了的人出现,这琴弦会断吗?”艾楠问。
“我不懂你的意思了。”幺哥说,“已经死了的人?我没遇见过,也没有带琴去参加过丧事,不知道这琴见到已死的人会怎样。”
这个晚上艾楠是在担惊受怕中度过的。石头仍执意要在房间里陪她,但她再不忍心他坐在凳子上熬夜了,便说你回房睡觉去吧,我不会有事的,并且你在这里我也不方便。听完最后这句话,石头的脸又红了,尴尬地说那我回房去了,你有事就叫我吧。
后半夜艾楠做了一个梦,梦见摄影家死了躲在棺材里,棺盖还没盖上,艾楠望了一眼盖在他脸上的白布,心里一阵阵发紧。旁边有许多人在议论说需不需要将他的相机也放进棺材里去,有一个面目不清的人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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