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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在等你-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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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一个不祥之兆。刘盛现在觉得应该听艾楠的话,给那个老头子50元推车费算了。省下了钱答应帮他带头发回去,结果在峡谷口就遇见了幽灵似的农妇和孩子来搭便车。从那一刻起,他和艾楠实际上就已经陷入阴阳纠缠的险境了……
  刘盛去老太婆的屋里敬香。人到这种时候,对不可把握的东西只能信其有,不敢信其无了。万老板陪着他走上了镇东头的那个山坡,到老太婆门前时,万老板却留在门外不进去了。他说不能扰乱了刘盛的诚意,敬香的时候,不能有闲人在场的。刘盛只好一个人推门而入,堂屋里还残留着香火味,案头上插着不少燃尽的香蜡留下的竹笺。刘盛恭恭敬敬地将三炷香插上,并掏出打火机将香点燃。屋里光线很暗,在打火机的火光中,艾楠的面容突然在刘盛的眼前一闪,他知道是自己的幻觉,便闭眼定了定神。他的鼻孔里窜进了香火味,一个可怕的念头突然袭来———艾楠和摄影家会不会就在堂屋侧面的房间里呢?他的眼前浮现出那张大床,僵死的老太婆盖着大红被子直挺挺地躺在床上,而艾楠和摄影家倒在床边的地上,他们恐惧而僵硬的面容惨不忍睹。
  刘盛不敢再往下想,他试图推开侧面房间的门进去看看,但双腿还没迈步便抖个不停。最后,他还是选择了向外走。站在屋外的万老板看见他出来时脸色煞白,便赶快扶住他说,敬了香就好了,刘盛嘴唇哆嗦着没敢说自己的想法,和万老板一起离开这座房子时,他看见山坡上游动着一团团阳光的黑影。
  回到疗养院,进房间躺下,刘盛像生了重病一样。徐教授跟过来看望他,坐在床边说:“万老板离开时让我转告你,安心躺着休息,夜里千万别出门去。还有,如果听见有声音叫你的名字,千万不要答应。山里的人都知道,如果深更半夜有声音叫你,便是阴间的差使勾你的魂来了,你如果一开口答应,立即便没有了气。”徐教授顿了顿又说:“当然我们不相信这些说法,不过夜里不出门总会安全些,艾楠和摄影家失踪得稀奇古怪,蕨妹子派人找遍了山脚树丛也没发现任何线索。唉,这事让我也犯迷糊了。”
  黄昏正在来临,艾楠和摄影家失踪后第一个白天过去了。高不见顶的天脊山吐出的雾气弥漫了整个风动镇,刘盛屋外的院子里也渐渐暗了下来,狰狞的芭蕉树由绿色变成黑色。
  刘盛哭了,活了三十八年,他第一次感到这样恐惧和无助。他想起了他到了风动镇之后就做梦,两次梦见艾楠惨死的场面。开始以为是路上目睹了车祸后留下的印象,但现在想来,那些横七竖八的尸体中为什么会有艾楠的身影呢?梦修改现实是预演未来还是做梦者的心底有这个愿望?不不,他心底不可能想艾楠死。艾楠聪明漂亮、理性能干、他们相爱结婚,以家庭为堡垒迎接社会的挑战,他们算得上是胜方,这从不少人对他们羡慕的眼光中可以认定。总之,对天发誓,他做艾楠死了的梦绝无其他的意思,这只能是冥冥之中的预兆了。
  刘盛从床上坐起来,万老板叫二愣子给他送来的晚饭还摆在桌子上,他一点儿胃口也没有。夜正在到来,整座疗养院没有一点声音,整个风动镇也没有一点儿声音,刘盛感到自己的神经随时会断裂一样。他想到了自己也可能会死,如果是死老太婆勾走了艾楠的魂,那对他也不会放过。因为在头发事件上,他比艾楠介入得更多。刘盛打一个寒颤,他意识到他的死不会超过今天晚上。明天太阳升起的时候,徐教授来看他,屋里已是空空如也。从此,他和艾楠,这两个进入风动镇的远客销声匿迹,成为风动镇的又一个传说。刘盛紧张得差点叫出声来,他将指关节按得“叭叭”作响。
  他曾经以为自己并不怕死。尤其是在早年打工时守过两个月的医院太平间,看着那些尸体从病房那边软乎乎地推进来,几天后又硬挺挺地运往火葬场,他想人生也就这么回事,这种结果每个人都逃不掉。
  既然没法逃脱,还怕什么呢?那段时间,他心肠硬得很,对世界,对人生,对自己,他的嘴角都有一丝淡淡的嘲讽。
  而现在,真可能死的时候,他觉得恐惧得无法接受。尤其糟糕的是,这是一种不明不白的死。如果真有阴间,他到那里后会知道原因,但已经无法喊叫无法申辩了。
  20。 漆黑的夜半,刘盛醒来,他惊恐地听见了一个声音在叫他的名字。那是一个女人的声音,很细很飘。声音不在门外,是从疗养院的某个深处传来的。
  “刘盛———”
  刘盛的背上立即出了冷汗。那不是艾楠的声音,深更半夜的,谁叫他呢?他不敢应答,怕一应答就会有鬼魂出现在他的床前。他想开灯,但不知道亮光是不是可以阻挡鬼魂之类的东西,万一它不怕亮光,且不是暴露了自己。他无所适从地蜷缩在暗黑的床上,听见那声音又响起了一遍。“刘盛———”他的名字正被细若游丝般的声音叫着,好像是从某一个四合院里传来的。这废弃多年的疗养院有着众多的院落,谁会窜梭在夜半的院落里叫他呢,这些人迹已绝的荒凉之处现在是只有蛇和荒草。
  艾楠和摄影家失踪快24小时了,刘盛原以为自己在极度惊恐中会整夜失眠的,没想到,在这种时候居然能不知不觉地睡去,刘盛对自己的状态感到不可思议。
  天黑后他一直坐在床头抽烟。他想起了刚到风动镇的那天,去镇东头找胡老二时却误入了死老太婆的房间,当时艾楠走在他的前面,一直走到床边时才发觉床上躺着的是一个死人。也许这就是艾楠先于他遭到不测的原因,一定有什么气味近距离地钻进了艾楠的鼻孔。
  接下来,这房子的卫生间里出现过披头散发的人影,虽然事后证明是倒立在墙角的一支拖把,但真有鬼魂的话它是可以变幻成任何东西的。而这一切,都是他将死老太婆的头发放进了这屋里的缘故。
  刘盛跳下床来,抱着对胡老大、胡老二的憎恨冲进卫生间,他的手在伸向墙角的火柴盒时又在半空中停住,他应该将这装有头发的盒子扔到哪里去呢?关键是,事到如今他能不能扔掉它,这会不会更加冒犯了死老太婆?
  刘盛不敢妄动了。他退出卫生间,脚下碰到一个东西,是那只从门外的芭蕉树下捡回来的小红鞋。刘盛脸色煞白,他感到自己被各种神秘莫测的东西包围了。出于同样的顾虑,他也不敢扔掉这只小红鞋。这个小精灵会进入人的梦中来咬人,刘盛突然明白了他和艾楠早已陷入噩运之中。
  三年多前,刘盛在家里就见过这种小红鞋,是艾楠的一个女友送来的。当时艾楠已经怀孕,一些热心的朋友便早早地送来各种小礼品。当时刘盛好奇地将小红鞋拿在手里说,他第一次看见这样小的鞋。艾楠说等你做了爸爸就知道了,人一开始就只有那么一丁点儿大,脚就更小了,像一块嫩姜。后来,艾楠做了引产,孩子没有了,那双小红鞋怎么处理的刘盛已记不得了。
  这个晚上刘盛想起了很多事,这种不可阻挡的回忆同样让他惊恐。因为他看过一篇文章,说是人在临终前会闪电般地回忆各种事。想到这点刘盛强行收回思绪,关了灯闭眼睡觉。他想睡着了就可以避免恐惧了,即使是不再醒来,也少了许多折磨。没想到,他还真睡着了,好像空气里有催眠素似的。
  然而,这一夜注定不会让他逃避得开。他醒了,漆黑中有人叫他的名字。那细若游丝的声音飘在夜的深处,他不敢应答,他的心紧缩得像一块铁,他紧张、绝望,但无路可逃。
  后来,那叫他名字的声音消失了,刘盛正要动一动已经麻木的四肢,突然,有脚步声进入他所在的院子里了,紧接着,一个女人的声音从门外传进来,仿佛就在他耳边炸响一样。
  “刘盛,快开门。”
  是蕨妹子的声音。刘盛冷汗淋淋地大松了一口气,他开了灯走向门边,感到全身像散了架似的发软。
  蕨妹子进屋后便抱怨这疗养院的院落太复杂了,连她也险些迷了路。她要刘盛到她那边去呆一夜,这里凶多吉少,一定得避一避。她说万老板刚才给她送宵夜的菜来时才说到的,今夜是一个危险期,如果能想法混到天亮,太阳出来后刘盛便可多活些日子了。万老板说一老一小两个鬼魂缠住了你们,凶险得很哪。他遗憾的是至今还没收购到一株百年人参,不然的话,将那百年人参在你和艾楠的鼻子上嗅一嗅,什么邪什么鬼都会跑远了。
  蕨妹子听万老板讲述后便急了,她想着救人要紧,便跑到这北边的院落里找刘盛来了。
  蕨妹子和昨夜跳舞时的样子已大不相同,一条花布裤子和短袖衬衣,已将她还原为一个地道的山妹子模样。刘盛临走时看了一眼手表,才夜里12点1刻,怎么就像已经过了一个长夜似的。
  “用得着这样逃避吗?鬼魂,哼,我才不相信这些东西呢。”刘盛心里很感激蕨妹子,但嘴上却不服输,他这个高高大大的男子不能显得太胆小。
  “走吧走吧。”蕨妹子推了他一下,“到我那边去喝酒,酒能驱邪,保你平安了。”
  刘盛跟着蕨妹子走出迷宫般的院落群,窜进一片山坡上的树林,来到了南边的院子。还是昨夜喝酒的那间大房子,亮着灯,桌上摆着酒菜,但却空无一人。蕨妹子说,黑娃带着一个兄弟翻山去县城了,他们从火车上掀下来的货需要联系新买家。在家的兄弟们已喝了酒睡觉去了,这样也好,清静,她来陪刘盛喝两杯。
  晶亮的高粱酒倒进大碗里,蕨妹子捧起碗递给刘盛说:“刘大哥,我先敬你。”刘盛谦让,蕨妹子说客人先喝第一口,这是山里的规矩。
  客人?刘盛想他怎么就成了这贼窝里的客人了。抬起头来,蕨妹子正眼含笑意看着他。这山里的是非原则和城里不同;昨夜他就感觉到了。不过,喝酒时他还是问了一句,从火车上扒货,就不怕被逮住坐监狱。
  蕨妹子笑了,声音很清脆。毕竟是23岁的女子,并不像传言中的女侠或大盗。蕨妹子说,收点买路钱,这山里自古如此。听老一辈讲,山里人抢劫从不要人命的,非但不伤人,劫得财物后还要返回一些给被劫者作路费。大家都是讨个活路,没人将事做绝的。
  但是,扒火车总是不好的。刘盛没敢将这话说出来,他怕惹怒了蕨妹子没自己的好处。蕨妹子看见刘盛很沉闷的样子,以为他还在为鬼魂的事害怕,便说他要了老太婆的头发,不会受到惩罚的。蕨妹子说死去的丁老太婆是个好人,所以才会死而不腐。
  “你想,谁敢给私生子接生,可丁老太婆这样做了。”蕨妹子喝下一口酒说:“我妈怀上我后就逃进了天脊山里。不逃不行啊,在我们这里,私下怀小孩是要被乱石砸死的。我的命来得贱,可我还是感谢我妈没有吃药堕胎,不然就没有我蕨妹子了。”
  刘盛心里“格登”一声,好像蕨妹子的话另有什么含义似的。果然,蕨妹子接着深表同情地说:“听艾楠说,你们的孩子如果还在世的话,已经该3岁多了。这孩子是怎么死的?太可惜了。”
  “哦哦”,刘盛一下子六神无主,“我们哪有过什么孩子,她怀上过一次,流产了。”刘盛对事实做了点修改,他只能这样说。
  蕨妹子叹了口气表示惋惜。她说艾楠太可怜了,这次失踪如果找不回来的话,她连后代也没留下就消失了。“不过,你们俩的感情好像并不太好?”蕨妹子突然问道。
  刘盛一惊,急忙连口否认。这个蕨妹子怎么这样看他们呢?刘盛甚至觉得有点愤怒。“我们非常相爱。”刘盛发自肺腑地说。
  “但是,昨天夜里喝酒时,我说艾楠离开酒桌很久了怎么还没回来,你说让她去死吧。”蕨妹子疑惑地说。
  “我说过这样的话吗?”刘盛一点记忆也没有了,他觉得他不可能说这句话。
  蕨妹子说他肯定说了,不过她又替他解围道,夫妻间说句气话也没什么。只是她发觉刘盛和艾楠都不开心。昨夜喝酒时徐教授悄悄告诉她说,是因为那个叫麦子的小女孩将他们搞得心烦意乱,蕨妹子说,风动镇这一带她都熟悉,还没听说过谁家的小孩叫这个名字。
  “我想,艾楠的失踪也许与这个孩子有关。”蕨妹子望着刘盛说,我很想帮助你。你放心,没有要拉你入伙的意思。公路断了,困在这里挺难受的,昨夜看见你喝闷酒时就想帮你做点什么事,没想到,艾楠接着就丢了,明天我还会让兄弟们寻找的。”
  刘盛喝了一口酒,很感激地望着蕨妹子说:“能找到艾楠吗?”
  蕨妹子望着门外的黑夜不再说话。刘盛突然无端地想到,人死了,就像这黑夜一样的安静吗?
  21。 三天过去了,失踪的艾楠和摄影家一点音讯也没有。刘盛也不敢回到房间里睡觉,便每晚在蕨妹子那边喝酒,半夜后便睡在那大房子的地板上。那个叫石头的半大小子给他抱来被子,说是山中的夏夜还是很凉的。刘盛知道这是蕨妹子安排的,可对这个忠实的小兄弟还是很感谢。白天,刘盛和蕨妹子带着一伙人去找艾楠和摄影家时,这个小兄弟在山道上跑得比狗还快。
  三天来,寻找的范围不断扩大,从风动镇延伸到整个山谷,并且还往天脊山上爬了一段路。徐教授也加入到找人的队伍中来,刘盛发现他的神情有些恐惧和悲伤。徐教授说,他到风动镇来就是为了寻找,可没想到最后是找人,这比寻找古化石紧张多了。这是两条人命啊,徐教授说话时声音始终有点颤抖。
  黄昏时分,找人的队伍回到风动镇。万老板正坐阶沿上,对着蹲在石板路上的黑猫说话。他说黑猫黑猫你看见他们消失的,你给我指一指,他们去哪个方向了。说完便嘘了一声,黑猫一惊便往东边跑,万老板正要判断人在东边时,那猫又折回身往西边跑,然后一缩身子便窜上屋檐去了。万老板无可奈何地摇摇头。蕨妹子说你别瞎折腾了,快去弄点好吃的东西晚上送过来。
  天快黑的时候,刘盛坐在疗养院南边的院子里心事茫然。幺哥将二胡架在腿上又在拉那曲凄凄凉凉的《江河水》。黑娃去县城办事还没回来,蕨妹子说翻山越岭只是单边也要走两天的。在这莽莽苍苍的群山之中,艾楠你找到归宿了吗?刘盛眼睛又湿了。他突然想回他和艾楠所住的房间去看看。他无端地觉得艾楠也许已回来了。
  刘盛离开了此地,走过一片山坡,进入了疗养院北边的院落群,他回到了他的房间,屋子里一切依旧,没有艾楠回来过的痕迹。绳子上晾着艾楠失踪前洗过的牛仔裤和T恤衫。刘盛伸手摸了摸,心里一阵刺痛。那只小红鞋仍在墙边地上,仿佛散发着一个死去的孩子所特有的怨毒。
  天已黑了下来,刘盛不敢久留,他得回到南边的院落去了。那里有酒和人声喧哗,仿佛已是刘盛的救命之地。
  他向门边走去,拉开房门时猛然看见一个女人抱着一个婴孩正站在他面前,仿佛她一直站在门外等着他开门似的。
  “你是谁?”刘盛大吃一惊,同时本能地后退了一步。
  “这位大哥,我来找你商量一件事。”门外的女人站在暗黑中说道,“听说你们夫妇俩很想要一个小孩,我把这个孩子送给你们,不知道你们是不是愿意接收?”
  刘盛感到头皮发麻,脑袋里嗡地一声,他想完了,都说艾楠失踪后他留在这屋里会出事,没想到躲了三天还是没躲过。那面目不清的女人抱着婴孩堵在门口,这使他围在屋里无路可逃。屋内一片黑暗。他在极度惊恐中连电灯开关也找不着了。
  “你同意吗?我把这孩子留下了。”暗黑中的女人一边说一边走进屋来。刘盛退到墙角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
  刘盛从昏迷中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靠墙躺着,屋内灯光明亮,徐教授正蹲在他的旁边。
  “我遇见鬼了。”刘盛有气无力地说。
  徐教授也很惊恐,他说他在隔壁院里听见刘盛的惨叫声便赶了过来,刚好看见一个人影正走出院子的另一个出口。从背影看是一个女人,走得很惊慌的样子。徐教授正想喝问,那人影已消失了。
  “也许是个人吧,她来找你做什么?”徐教授想减轻点恐惧。
  哪来的人呢?刘盛说你想想这疗养院,想想这风动镇,天又黑了,哪来的人找我呢?还抱着一个孩子说要送给我,天哪,我们赶快离开这里吧。
  刘盛和徐教授跌跌撞撞地到了南边的院落才喘了一口气。幺哥仍在屋檐下拉二胡,暗黑中已经看不清他的人影了,只有琴声在院子里流淌着。
  大屋子里已摆上了酒菜,除黑娃和他带走的那个叫大葱的兄弟外,其余的兄弟们已围桌而坐。万老板又在讲百年人参的神奇作用。他说他昨夜又梦见了这根人参,是第9次梦见了,他每次都做了记录的。他说9是个极限数字,这说明他很快就可见到百年人参了。
  蕨妹子看见从外面进来的刘盛和徐教授神色不对,刘盛便将刚才回房去遇见的怪事讲了一遍。幺哥也夹着琴从外面进来听着,这个脸色阴郁的中年男人最后作出的判断使刘盛再度惊恐无比。
  琴师说这是艾楠回来向刘盛告别。艾楠已经死了,她只有死了才能找到过去的孩子。她抱着这孩子来给刘盛一个信息。
  “但是那个女人不是艾楠呀。”刘盛说,“虽说脸部看不清楚,但肯定不是艾楠,声音也不对。”
  “人死后,什么都会变的。”
  琴师说,“有的在阳间闪现时还会是个骷髅。”
  这是刘盛的生命中从未有过的体验,在这荒无人烟的地方,艾楠莫名失踪了,找到她的希望一天比一天渺茫。他想起了多年前艾楠做了引产之后,有几次下班回来,都看见她坐在沙发上,怀里抱着玩具娃娃发呆。这景象,和刚才看见的那个抱婴孩的女人很相像……
  刘盛在喝了酒后号啕大哭。他的眼前雾气腾腾、人影幢幢,他不知自己身居何处。他不能没有艾楠,他要死了去和她见面。他感到有人在拍他的背,有声音在劝他别说傻话,有盛着热汤的碗凑到他的嘴边,他一抬手将碗碰落在地,耳边响起瓷器的破裂声。
  刘盛醒来时已是后半夜,他发现他照例睡在大屋子里的地板上,身上盖着被子,一定是小兄弟石头给他送来的。屋内亮着灯,空气中还残留着酒味。他突然清醒地意识到,艾楠不会回来了,他消失了,她死了,她和失去的孩子团聚或许是早迟都要发生的事。这意味着他将独自回上海去。被山体滑坡堵住的公路也许就要疏通了。他走到镇上,打开越野车的车门,驱车驶出这茫茫丛山。他回到了家,女佣魏妈对他独自回来会无比震惊。房子里会显得空荡荡的,这是一套刚买不久的跃式住宅,有着雕花栏杆的楼梯再没有女主人的双脚缓缓走下了。
  他得处理艾楠的后事,他得独自面对以后的生活。突然,艾楠买下的160万元的保险跳到了他的脑中,他的全身震动了一下,他该怎么支配这笔钱呢。艾楠买保险时写下的受益人是他,但他是否也应该分一点给艾楠的父母呢?这事还得找律师办理一下,对她的父母各分给10万元也许是最后的解决方案。那么,他将剩下140万元。140万元,他的生活将重新开始。刘盛从地板上坐了起来,他走到餐桌边,大碗里还盛着喝剩的酒,他端起碗喝了一大口,从喉咙到心口顿时热辣辣的。
  第二天早上,太阳照到了院子里,房顶后面是苍翠的山岭。刘盛走出房门,站在院子里深吸了一口清凉的空气。院子里另外的房门紧闭着,这贼窝里的汉子们还在死睡。也许是听见了他的动静,蕨妹子从一间房里走了出来。她穿着白色小衫,花布裤子,手里端着一个脸盆。
  “刘大哥这样早就起来了。”蕨妹子笑吟吟地说,“昨天晚上你喝醉了。”
  刘盛抱歉地说,心里难受,多喝了一点,现在已没事了。蕨妹子走到院角的一口水井里去,刘盛看了一眼她的背影,柔韧的腰肢和浑圆的臂部在打水时显得很生动。
  刘盛走出院子,来到了疗养院的外面,他眺望风动镇的屋顶和阳光下的山野。他的生活即将重新开始,他将和一个什么样的女人共同生活呢?她应该很美很朴实,但不能像蕨妹子那样野。她不用上班,在家料理家务就行了,到周末,他开车带她出去玩。她爱他崇拜他,他是她生活和精神的支柱。
  山野的上空有一只鹰在盘旋,刘盛觉得它就像自己的影子。这时,蕨妹子已经走到了他的旁边。
  “不好,这是只专吃死尸的鹰。”蕨妹子说,“它在那里发现了什么呢?”
  刘盛转脸望着蕨妹子,双腿顿感一阵阵发软。
《谁在等你》第八章
  22。 一面陡峭的山崖之下,匍匐着几座黑色的屋顶。在一间四面透风的棚屋里,艾楠和摄影家被反绑着手坐在地上。在他们旁边摆着一口大红色的棺材,棺盖还没盖上,死尸的气味让艾楠一阵阵想呕。
  光线很暗,让人分不清是黎明还是黄昏。过了一会儿,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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