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奋斗在新明朝4.8M-第5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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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听另一略显粗哑的声音道:“未必见得。你没听过官上任三把火的俗语么。”
“看三国故事,诸葛孔明投刘皇叔,先烧了博望坡、野、赤壁三把火,所以有了官上任三把火的典故。你是说,李大人只是做几日勤奋样?”
粗哑声音不屑道:“诸葛孔明三把火是什么我不知道,李大人勤奋不勤奋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官老爷的三把火。”
年轻的声音仿佛来了兴趣,问道:“庄老先生不愧是前辈人物,可否详述?”
“说说可以,但林小哥你是不是见见我家女儿…”
年轻的声音赶紧道:“在下宁可不听了。”
“那我偏要说。第一是立威。官老爷上任要立威,就像婆婆要对媳妇立规矩一个道理。他官上任是个外人,衙里我等胥吏都是多少年本地老手,他不做出点姿态如何能警示我等?常见便是漫不经心抓个胥吏的错打一二十板,既不轻也不重。李大人虽没这样做,但整治胡班头也是一样的效果,这就是立威,要从气势上压倒我等地头蛇。认识到这一层,就没什么可怕的,你啊,认识还需要提高。”
粗哑嗓音的庄前辈喝口水继续说道:“第二把火叫示能。只立威还不够,那叫外强中干,外厉内荏。上任的官老爷还得显出一付熟谙政务,精明强干,不易被蒙蔽的样,如此显得高深莫测,叫我等胥吏心怀敬畏。那天案你也去旁观了,李大人是不是这样?再看看你自己,便是被李大人攻破了心防,修炼远不到家,简直丢我等胥吏的脸皮”
门外黄先生忍不住低声道:“说的甚好,经验之谈,还编成条理,真乃妙人。”
刚吹了牛,就成了胥吏专业现场教学案例的李推官脸色发青,估计也有心思被戳穿后恼羞成怒的原因。抬脚要进去,却被黄先生拦住了,示意再听一听。
听到里面年轻声音,也就是被唤作林小哥的不服气道:“前辈你说当下如何应付是好?”
“自然是谨慎恭敬,小心侍候,事务不要有疏漏,其他活络事情以后风头过了再说。”粗哑声音敦敦教导道。
年轻声音轻笑道:“还以为有什么高明主意,那与在下有何区别?”
“你懂个什么我这是心有章法,有意的退避三舍,避敌锋芒;你那是手足无措,盲目的风声鹤唳,懦弱畏惧。能算一样么?”
“还是没见不同,如果李大人一直把火烧个不停,那就一直退避三舍避敌锋芒?”
“废话那就不是烧火了,是我等自认倒霉,遇到了真正的狠角色,天意岂是我等人力可以扭转的?人家是官,我等是贱吏,一力降十会的,老老实实等着他离任罢。”
年轻人也不争辩,又问道:“还有,你说的第三把火是什么?”
庄前辈拍额道:“险些忘了说。第三就是巡视。前两招使出了后,官老爷就该找个出其不意的时间在衙内各处巡视。一来继续吓唬震肃我等胥吏,二来挑错查缺漏,三来观察我等的态度。此时我等要加倍的小心谨慎,说不定下一刻老爷就出现你面前…”
正听前辈教诲时,林小哥突然张大了嘴久久合不上,面容也变得极为惨白。因为他看见脸色铁青的李推官身影出现在房门处,而茫然不知的庄前辈背对房门,嘴中正道“说不定下一刻老爷就出现在你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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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四章 米价的难题
话说李佑陪着黄师爷去经历司取分巡道公文,很凑巧的听到了一番府中老吏的精彩妙论,本该鼓掌叫好的,可惜被议论的主角却是自己,不由得怒气渐生。
林小哥先看见李推官,呆过之后噗通跪倒在地叫道:“老爷饶命!”
庄姓老吏扭过头后也同样吓得跪倒在地,叩首道:“小的万死!”
“胆敢妄议上官,去班房自领掌嘴四十!”李佑斥道。
黄师爷开口阻拦道:“慢着。”又对李佑说:“李大人可否给我一些薄面,饶了这二人。”
李佑没想到他会出言求情,十分诧异,但这面子还是要给的。
黄师爷对庄姓老吏问道:“想不想来来按察分司?”
庄姓老吏先是一愣,转而一喜。他这回算是把李推官彻底得罪透了,正为今后发愁。却听到有人相邀,简直喜从天降,若能换个衙门再好不过。
“小可当然愿…”庄老吏话说到一半,忽然福至心灵舌头生生转了个弯:“唯李大人是从!”
李佑忍不住被气乐了,这老吏也真是个人才,笑骂道:“黄先生看中你,是你的造化,还敢推三阻四。”
随后李推官又陪着黄师爷去见了王同知,议定修整按察分司事项。
刚刚送走黄师爷,李佑正要转身回厅,却见到一顶四人轿跑步过来,停在府衙大门,跳下一位文士,居然也是熟识的,宋问古宋先生。宋家是有名的大商家,宋问古是宋家培养出来专门读书考试和士林官府打交道的。
李佑到府城为官的第一天晚上就与他和赵良礼吃过酒,后来也有所交往,对他观感还算不错。如今看这平日儒雅中带着几分豪爽的宋先生一脸气急败坏的神情,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宋问古才一下轿,便看到李推官站在那里,没有多想,上前见礼道:“光天化日之下竟然有群匪盗抢了我家洞庭楼,还放火烧了一半!”
在大明朝司法观念里,因为强盗罪严重破坏和谐社会建设,向来算大案的,也就比造反、人命之类的差一点。李推官大惊,顺口道:“如此重案,实属骇人听闻,快快去县衙…”
“县衙无人能做主!”宋问古也是急了,打断李佑道。
地方出了人命案和强盗案,必须报官,可不受三六九日之限,同时知县得报后也必须亲临现场勘查。
然而此时苏州府附郭县吴县的知县、县丞没有到任,很多事情由府衙代管。同时这事又不值当去请署理知府王同知出面,主管本府刑名的李推官只得亲自出马去现场。推官和知县同为七品,也算是能代替了。
现场也没甚好看的,无非是一地狼藉的院落和烧了半边的楼阁。据说是有传言宋家储存了大批米粮在洞庭楼后院,便惹了祸事。
李推官的心思不仅仅在这个案子本身,他想的更多。年前抢米风潮便有愈演愈烈之势,甚至还抢了艘漕船,但过年期间倒是消停了几天,如今又要抬头了吗?
对于抢米的案子,李佑一直抱着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态度,自从他上任推官以来的重点也放在清理积案上,没有去全力追捕抢米人犯。
一来案子的第一负责人应该是县里,他这个府推官不用表现的过于积极;二来抢米风潮出现的根本原因还是米价暴涨数倍,官府又不去平息,最底层的贫苦穷人不得不抢米。换句话说,不让这些人去抢米,他们吃不上饭,后果更严重,一旦有人带头,搞不好要满城骚乱。府城有几十万人口,乱起来是那么好控制的吗?
两害相权取其轻,所以李推官心里还是放纵穷人从为富不仁、囤积居奇的粮商那儿抢米,免得有人饿极了后铤而走出更大的险。这算是一种变相绥靖政策,只求不要出现民变,就让那些粮商为了稳定大局牺牲一些罢。
本来事情也就这样,但今天洞庭楼一案的苗头很不好,已经开始烧杀抢劫普通商家富户了…这趋势令李推官很在意,如此发展下去,和骚乱还有什么区别?他感到不能再坐视不理、放任发展了。
那个知县为何还不到任,慢得简直像蜗牛,事情都要老爷我兜着了,李佑暗骂。这会儿李佑倒忘了,若不是迫切需要有人兜住事情,朝廷就地越级提拔他这本地人当推官作甚?很大程度上是为了节省新官上任时间,免得出现权力真空,要不是李佑资历出身文凭实在太差,没准能直接任命他当府城知县了。
算起来吴县新知县从京城到苏州府上任,路上至少一个月,这一个月内要是出了乱子,朝廷问责起来,李推官估计要落个戴罪立功的下场。
要有人问了,李佑在案发现场考虑了这许多大事,就不想想怎么去破案么?对于这点,李推官表示无压力,府衙有巡捕官,五日一比会给出一个交待的,不懂的重新看本书第一章去。
想来想去,要想解决潜在变乱,根本在于米价,不然人心骚动下怎么办都是治标不治本。
米价的问题终究还是要面对啊,李佑叹道。又返回府衙去见王同知道:“如今情势危急,姑苏仓余有两万石米粮,可先出粜。”
王同知否道:“不可。三四月青黄不接才为最危急,非到那时仓中米粮不能轻动。”
“只怕等不到那时候了。”李佑说。
王同知坚决不同意,“眼下出粜,只是饮鸩止渴尔,到三四月满城饥民饿殍,我等两手空空如何待之?”
李佑咬牙道:“若下官日后能从外府运米入城以为后续,可否先将仓粮出粜?”
王同知闻言笑道:“李大人果然足智多谋,难怪从前陈巡道如此倚重你,老夫便以此事相托付了。”
其实有个很简单的办法,上书朝廷申请减免苏州府钱粮,增加本地存留。但王同知和李推官似乎都暂且忽视了这个主意,不到万不得已怕是想不起来的。
闲话不提,李佑匆匆上轿奔赵家巷而去,他要去找未来的南京礼部侍郎、分守苏松道赵良义老爷。在李佑想来,作为将要负责苏松二府民政的官员,赵良义现在也该出把力气,不然成了烂摊子的话面子都不好看。
进了赵府,李佑被引到厅上。此时赵二老爷不知忙于何事,传话叫李佑稍候,自有府里的清客西席出面先陪着李推官闲谈。
等到赵良义进来,李佑上前见礼,等宾主落座后,寒暄几句。赵良义便问道:“李大人所为何来?想必有要事。”
李佑答道:“为求老大人救命而来。”
惹得赵良义轻笑两声道:“言重了,到底是何事?”
“府城米贵,民心不稳,下官坐不安席。老大人即将出任分守道,亦不能坐视不顾,不然出了变乱再收拾起来更加繁难。下官想到老大人曾任湖广粮储道多年,那湖广也是产粮大区,斗胆请老大人筹谋一二,苏府百姓幸甚。”
赵良义沉吟片刻道:“原本我还有些避嫌想法,担心士林评我一个热衷官位急于揽权。如今事情迫在眉睫,我也不虚辞假意了。当尽快修书,请些有交情的湖广粮商贩粮来苏州,他们该会卖我一个面子。”
上任来的第一难题解决在望,李佑大喜,吹捧道:“当年看史书,有安石不出,如苍生何之语。如今堪称是老大人不出,如苍生何!此事传扬出去,百姓感念,必有万家生佛之美誉!”
赵良义本来近日心情就不错,此时被李佑说的更是高兴,一时宾主言谈尽欢。
恰好又有仆役进来道:“禀二老爷,敕书到了。”
这个时候的敕书,不是任命还能是什么。李佑连忙起身,拜道:“下官恭喜老大人。”
赵良义志得意满,吩咐摆下香案,家里一干人等喜气洋洋的围观。果然是任命敕书,以赵良义为南京礼部侍郎……。下面没了。
最关键的“分守苏松道”呢?
顿时满堂鸦雀无声,面面相觑,谁也不知道为何变成这样。
李佑偷觑赵二老爷,他似乎并没有失态,只是眉头紧皱,然而紧握的拳头表达了他的愤怒。站立半晌,赵二老爷冷哼一声,也不接敕书,转身出了大堂。
李佑心里不禁哀叹道,这可如何是好?他从一开始就想,赵二老爷在湖广管过粮储事,自然是有关系的,正好赵二老爷马上要到苏州任职,不会坐视不理。也正如他想的,就要成了时最后却生了大变故。
赵二老爷当不成分守苏松道,对李佑来说,本来不是特别在意,反正他的推官已经到手,借势取利的目的达到了。不过在这个节骨眼上,正需要依赖于赵二老爷的人脉,他还有没有心情管这档子事?
李佑扪心自问,若换成自己,从做官角度肯定不会管了。一是有越权过界的嫌疑,又费力不讨好——你不在本地为官,不属于你的职责范围,还这样卖力气难道是想收买民心有所图谋?二是白搭自己的人情出去,给别人添了政绩,想想也亏得很。
无可奈何的长叹一声,李佑离开了赵府。'(m)無彈窗閱讀'
第一百四十五章 挂冠而去
赵二老爷的任职为何出了意外,李佑没时间也没这个资格关心,只能接受事实。他回府衙时,离着一百丈远就感受到了不知因何而起的喜庆气息。联想起赵府的诰命,心下猜测想必任命知府的诰书一同到达了,多半是王老头得偿所愿。
进了衙门便见差役们动手洒扫庭院清洗门窗,有殷勤的上前禀报说:“推官老爷,朝廷的诰书下了,王老大人荣升府尊。”
果不其然,其实一瞧这衙署内场景,李佑就知道肯定是王同知发达了,不然大家辛苦给谁看的?
这宦海风云的确也是变幻难测。李佑原以为赵良义十拿九稳,以他的势力,正三品本官想兼区区分守道可以说手到擒来,结果翻了船。而没有背景的王同知自从仓案事发,虽然有功但始终前途未卜,能不能就地升任四品知府一直是个悬疑,结果后心想事成了。
这其中的关窍,李佑目前是看不懂的。他去同知厅找王老大人,却扑了个空,就这眨眼功夫,王知府已经搬到正堂了。
次日,许久不曾举行的排衙仪式因为有了知府重开张。只是这参加人选有些可怜。按照过去规矩,如今府署中只有李佑和几个增补的吏员可以上衙,未免太稀落,为给知府壮声势,这日一堆衙役杂役也进了大堂充人数。
人数虽满了,但目前也只有李推官可以参事。李佑便当仁不让的开口道:“下官参请府尊上书朝廷,发运湖广仓米至我苏州府。”
王知府道:“可。”
昔年谚语曰苏湖熟天下足,随着江南大片土地种植桑麻已经成了老黄历,黄历则是湖广熟天下足。这年头,天下也只有湖广地区有多余的米运来苏州救市了。
李佑不管怎么打主意,都离不开湖广。之所以他昨天先去找赵良义,主要原因是为了效率。若按官方程序,苏州府要先上奏朝廷,朝廷有了决定再转发湖广布政使司,湖广方面继续斟酌计议…一圈下来,粮食到苏州耗时两三月都是少的。
相比之下,赵良义几封信直接送到湖广后若有效果,大批稻米顺江而下,旬月之间就可到苏州府发卖。只要有源源不断的粮食运进来一切就好办,多了自然就降价。
但现在赵良义这边出了意外,李佑也只好请王知府上奏朝廷了。见效之前还有段时间,李推官感到自己的压力相当大,成千上万的人吃不起饭骚动起来,岂是那么好化解的?
李佑百般思量,觉得这个问题真的死路无解了,他哪里有本事马上变出几十万石实打实的粮食救急?没有粮食,什么办法到后都是白扯,这可如何是好?
排衙散了后,王知府单独留下李佑道:“虽你是苏州人,但本官也实话实说,吴民众习于工商而少有恒产,其性轻心易动,好听流言,动辄聚众鼓嚣哄闹引得满城风雨,一二百年来都是如此。此时米贵,难免多事,朝野皆知是前任错也,你不必过于在意,熬过数月总能平息。又不是没有人保举你。”
李佑答曰:“在其任便谋其事,今城中多患,盗抢成风,身为理刑官岂能坐视。”
王知府又道:“哪朝哪代没有此等天灾**事,比眼前惨者比比皆是。你当我尽人力尔,岂能事事如意,但求问心无愧不负朝廷。”
“多谢府尊教导。”李佑道。
王老知府这番话也是好意,在他眼中李佑任有千般的聪明机敏干练,但也离不了一个词:年轻。
譬如当前,李佑年纪轻轻刚当上实权七品官,也许是感到鲜也许是热衷权势感,或许又是名利心切,导致对于公事的兴致极为高昂。若只是积极性高还算正常,但李推官的表现明显有点过头,到了既苛刻又亢奋的地步。尤其可为佐证的是,他连女色都抛之脑后了――算起来以风流好色著称的李探花多长时间没有绯闻出现了?这正常么?
王知府三十年官场生涯,类似的年轻官员也不是没见过。于是一来担心亢龙有悔过刚易折,二来担心李佑较真钻牛角尖出现行差踏错。又想到现在府衙就两个官员,各自分理无数事务,真不能再少人了,忍不住出言开导几句。
此人毕竟读书少又出身卑微,缺了举重若轻的大家气度,王知府心中评道。
李佑则感慨道,世人都说做官好,为何我当个官如此繁难?
王知府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这李推官当天便发出牌票,派衙役送到几个洞庭会馆和徽商业协会馆,召各大粮商一月二十八日至城隍庙共议粮价,因为这些年苏州府的米粮生意多是洞庭商帮和徽商在做。
二十八日,二十家粮商汇聚城隍庙,李推官驱逐无关人等,强封庙门,令诸商计议,半日无人言语。
李推官欲强抑米价,曰:“每石一两五钱。”
诸商不许,辩曰:“百货万物皆随行就市。米贵则请官府出仓平粜,焉有只言片语定价之理。”
又闭半日,请增五钱,李推官始放人出,门外等候人群犹疑不已。
其后奸商奔走相告曰“官府已别无他法矣”,米价复涨至三两,府情哗然。
李推官怒极,聚府县衙役并守备兵丁数百,意欲强征米粮平市。
知府王公喝止道:“官府明抢,尔欲效南平贼乎”遂作罢。盖此辈奸商所靠牵连甚广,王知府老成晓事之故。
米价不抑,风波愈烈,又有北城纸坊雇工,以姚某等数人为首领,广发传文,纠千人叫歇罢工,以米贵之故请增薪资至每日一钱,纸行只允六分。所差甚多,数次相谈未果。
两方连日争斗不休,殃及无辜。李推官前至其中,厉声斥道:“前有府衙奸邪,后有粮商蠹虫,致米价腾贵民不聊生。尔等互为皮存毛附,皆受其害,何苦纷争不休”
又道:“尔等无,薪资也谈不拢,本官为尔决断。如今以米价上浮为准,一两以上每涨一钱,薪资随涨一厘,不必定死,两相适宜,以为如何?可立碑刻以为信”
在场数百工民,无不悦服,俱颂李推官公明贤能。
然府城雇工甚多,何止纸坊,织佣踹匠以日计薪者各数万。因米贵闹薪者风起云涌,有数百成群者,有千人结伙者,城东北处处荡动,工场家家闭门。此辈得业则生,失业则死。李推官犹如救火铺兵,奔波无日夜,百般化解,各行立信碑一十八座,全城商匠咸服拥戴,其望益重。
有左右逢迎李推官曰:“大人高恩厚德,彼辈薪资皆涨,米贵不复为患矣。”李推官叹曰:“你等浅见。人多粮缺情势不变,徒涨薪资亦何用,仅饮鸩止渴尔。岂不闻魔高一尺道高一丈乎,薪资愈多,米价愈贵。吾无能为力也。”
知府王公语与李推官道:“人力有时穷尽,君可自安心,何苦劳心费力作不可为之事。”
未几,二月中米价又至每石四两有余,为数十年来之。小民流传李推官语道“前有府衙奸邪,后有粮商蠹虫”,又传童谣曰“何处求米粮,杀尽阊门商”,盖因徽商业协会馆多建于阊门内外。
二月十三,数千饥民围攻某徽商业协会馆,商帮雇数百健儿持械相抗。一触即发之际,李推官不顾乘轿,马至阊门。因骑术不娴熟故,跌落于地,犹自大叫:“朝廷自有法度”
饥民素服李推官,其为首者泣跪于地道:“既往幸赖大人恩德有加,每日可多得一二分银,怎奈贼商涨价不已,吾等家贫依旧食不果腹,今日不得不为尔。”
李推官叹道:“纵汝,为逆也;阻汝,为恶也。吾本市井微末,枉受天恩得以本土为官,如今任职无方,不能荡尽府中奸佞,有何面目见乡中父老,还要请朝廷另择贤能。”
复上马去,口中诵诗一首道:“此生不尽误纱冠,误在德薄捡一官。本自无心求名利,让得贤良救饥寒。”
顿有数百民众尾随高呼:“李大人何忍抛我等不顾”
李推官向府衙而行,追逐尾从愈多。至府衙内,李推官将乌纱挂于后厅架上,换青布衣衫而出,拜别知府王公道:“在下挂冠去了,唯别而已。”
王公愕然不能语,一时阻之不及。
衙前民众蜂拥群集,齐呼大人官号。李大人寸步难行,牵襟攀袖跪拜哭求于道者无数,又叹道:“百姓不得安生,都是吾之过也。”
旋即入衙自后门而出,一路乘舟沿虚河而上,径自回乡。
此时府尊王公忽以手抚额道:“李小儿好一手以退为进金蝉脱壳叫你卷了一城声望出逃,待到事了还得把你请回来,老夫又漏算矣”
立于舟头,李佑对长随张三道:“能力有限无计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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