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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尽头与冷酷仙境-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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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往下是专业性相当强的计算,什么电器量、溶解速度、抵抗值、误差之类,我看不懂。”
    “看不懂的跳进去,时间不多了,”我说,“只挑能看懂的看,解读一下暗号好么?”
    “没必要解读。”
    “为什么?”
    她递过手册,指着那部分。那里什么暗号也没有,只有一个大大的×和日期时刻,较之周围几乎要用放大镜才看得清的密密麻麻的小字,这个×实在大得出格,加之形状的失调,愈发给人以不祥之感。
    “这大概指的就是最后期限吧?”她说。
    “想必。恐怕也就是。假如③解除程序,那么不至于出现这个×。问题是程序因某种原因未能解除,反而迅猛发展,终于导致×印的出现,我想。”
    “那么就是说我们无论如何得赶在2号正午之前面见祖父喽?”
    “如果我的推测正确的话。”
    “能正确么?”
    “能吧。”我放低声音。
    “就算是吧。还有多少时间?”女郎问我,“到世界完蛋或宇宙爆炸之时?”
    “35个小时。”我说。无需看表,不过是地球自转一周半的时间,这时间里,可接到2次晨报和1次晚报,闹钟可响2回,男人们可刮2遍胡须,运气好的人可性交2场至3场。36小时的用场无非如此而已。假定人活70,也就是人生的1/17033。而这36个小时过后,某种状况——大概是世界尽头——就要到来。
    “往下如何行动?”女郎问。
    我从立柜前躺着的急救箱里找出止痛药,连同水筒里的水一起吞下,背起背包。
    “下地道,别无选择。”我说。
正文 20。世界尽头(独角兽之死)
    兽们已经失去了几头同伴。第一场大雪下了整整一个晚上。翌日清晨便有几头老兽发白的金色躯体被掩埋在5厘米厚的积雪下面。朝阳从支离破碎的云隙间泻下光线,给冻僵的景物涂上一层鲜亮的光泽。超过一千头的兽群吐出的气,在这片光泽中白蒙蒙地跃动不已。
    天还没亮我就睁眼醒来,得知镇子已被白雪包得严严实实。这光景煞是好看,一片莹白之中,钟塔黑乎乎地拔地而起,如深色衣带般的河水从其脚下流向前去。太阳尚未升起,空中彤云密布,不见半点缝隙。我穿上大衣,戴上手套,下到寂寂无人的街道。看样子雪在我刚刚入睡便开始飘洒,一直飘到我快醒之时,雪上一个脚印也没有。抓在手中一把一看,浑如细白糖一样柔软爽手。沿河的水洼结了层薄冰,上面斑斑驳驳点缀着积雪。除了我呼出的白气,街上没有任何东西处于动态。没有风,甚至没有鸟影。惟独鞋底踏雪之声犹如合成的效果音响近乎不自然地大声回荡在人家石壁之间。
    快到城门口时,在广场前看到了看门人。他不知何时和影子一起钻进修理过的板车底下,正给车轴加机油。车板上并立着几个汽油壶,用绳子紧紧缚于侧板以防歪倒。我感到纳闷,这么多油看门人到底用来干什么呢?
    看门人从车下探出脸,扬手跟我打招呼。看上去情绪蛮好。
    “起床好早啊!哪阵风把你吹来的?”
    “来看看雪景,”我说,“从山冈上看漂亮得很咧!”
    看门人放声大笑,一如往常地把手放在我背部。他连手套也没带。
    “你这人也够意思的。雪景往后就怕你看厌了,何苦特意下到这里来看。真个与众不同。”
    说罢,他一边吐着俨然蒸汽机的大团白气,目不转睛地望着城门那边。
    “不过,你来得怕也正是时候。”看门人说,“上瞭望楼看看,可以看到奇特的冬日初景。过一会就吹号角,你好好往外看就是。”
    “初景?”
    “一看自然知晓。”
    我懵懵懂懂地爬上门旁的瞭望楼,观看墙外景致。苹果林挂满白雪,宛似云片飘然落下。北大山和东大山也都差不多银装紊裹,惟有隆起的岩石描出几道伤疤样的棱线。
    瞭望楼脚下,独角兽们仍像往日那样沉睡未醒。它们对折似的弯着腿,纹丝不动地伏在地面上,雪一样纯白的独角笔直地向前伸着,各自尽情沉浸在静静的睡眠之中。兽们的脊背积了厚厚的雪,但它们似乎全无感觉,睡得实在太死太沉了。
    稍顷,头上的云层一点点裂开,阳光开始射向地面,我仍然在瞭望楼伫立不动,继续观看周围光景。一来阳光不过像聚光灯似的仅有一束,二来作为我也很想亲眼见识一下看门人说的奇特景致。
    不久,看门人打开城门,吹响号角,照例是一长三短。第一声吹得兽们睁开眼睛,抬头往角声传来的方向张望。从其呼出的白气的量,可以看出它们的身体已开始新一天的活动。而入睡时兽们的呼吸量是微乎其微的。及至最后一声号角消失在大气中,兽们便欠身站起。首先尝试似的慢慢伸长前腿,挺起前半身,接着伸直后脚。继而把角朝空中晃了几下,最后仿佛突然清醒过来似的抖抖身体,把积雪抖落地面,开始向城门移步。
    等兽们进入门内,我才明白看门人叫我见识的是何景象。原来像是酣睡的几头兽,已经就势冻死过去。看上去,那几头兽与其说是冻死,莫如说更像在深深思考什么重要命题。但对它们已不存在答案。它们的鼻腔和口中已不见任何一缕白气升起,肉体已停止活动,意识已被吸入无边的黑暗。
    在其他兽们朝城门走光之后,那几具死尸便如大地生出的小瘤剩在了那里。白雪寿衣裹着它们的身体,仅有独角依旧分外神气地刺向天空。活下来的兽们从它们身旁经过时,大多深深垂首,或低声刨蹄——是在悼念死者。
    太阳高高升起,墙影往前拖得很长。我望着兽们悄无声息的尸体,直到阳光开始悄悄溶化大地的积雪。因我觉得,朝阳仿佛连它们的死也一并溶化,使得看似死去的兽们蓦然立起,开始平日那种晨光中的行进。
    然而它们并未立起,任凭雪水浸湿的金毛在阳光下闪耀光辉。俄尔,我眼睛开始作痛。走下瞭望楼,过得河,爬上西山坡返回房间,发觉早晨的阳光刺激眼睛的程度远比自己料想的强烈。一闭眼睛,泪水涟涟而下,出声地落在膝头。用冷水洗了洗,没有效果。我拉合厚厚的窗帘,紧闭双眼,在失去距离感的黑暗中望着时而浮出时而遁去的奇形怪状的线条和图案,望了几个小时。
    10点,老人端着咖啡托盘敲门进来,见我俯卧在床,便用冷毛巾擦拭我的眼皮。耳后火辣辣地作痛,但眼泪到底减少了些许流量。
    “到底怎么搞的?”老人问,“早上的阳光比你想的强烈得多,尤其积雪的早晨。明明知道‘读梦’的眼睛承受不住强光,为什么还跑到外面去?”
    “看兽去了,”我说,“死得真不少,有八九头,甚至不止。”
    “往后死得更多,每当下雪的时候。”
    “为什么那么容易死掉呢?”我仰脸躺着,把毛巾从脸上拿开,询问老人。
    “身体弱,饥寒交迫嘛。向来如此。”
    “不会死绝么?”
    老人摇摇头:
    “这帮家伙已经在此生息了好几万年,以后也还将生息下去。寒冬期间固然死去不少,但春天一到就有小东西降生,更新换代而已。因为这地方生长的草木所能养活的数量有限。”
    “它们为什么不迁往别处呢?森林里草木取之不尽,往南去又不怎么下雪。我看没有必要在这里坐以待毙。”
    “我也不明白。”老人说,“但兽们就是不肯撤离,它们属于这座镇子,脱离不得,正如你我一样。兽们显然知道无法靠自己的本能逃出这个地方,也可能只能食用这里生长的草木。或者翻越不了南面路上无边无际的石灰岩荒野。说千道万,兽们离不开这里。”
    “尸体怎么处理?”
    “烧掉,看门人烧。”老人用咖啡杯温暖着自己粗糙不堪的大手。“往后一段时间,那是看门人的中心工作。先把死兽的脑袋割下,取出脑浆眼珠,用大锅熬煮,制成漂亮的头骨。剩下的肢体堆起来浇上菜籽油,付之一炬。”
    “然后把古梦放入头骨,摆到图书馆书库里,是吧?”我依然闭目合眼,向老人问道,“为什么?头骨为什么干这个用?”
    老人哑然不答,只听见他踩动木板吱呀声。吱呀由床头缓缓离去,在窗前止住。又是一阵沉默。
    “等你理解古梦为何物时就明白了,”老人说,“明白为什么把古梦放入头骨。这个是不能告诉的。你是读梦人,答案要自己找。”
    我用毛巾擦罢泪,睁开眼睛。老人在窗边的身影看起来模模糊糊。
    “冬天会使形形色色的事物现出本来面目。”老人继续道,“喜欢也罢不喜欢也罢,总之就是这样。雪要继续下,兽要继续死。谁都无可奈何。一到午后,就能望见焚烧兽们的灰色的烟。整个冬季天天如此,天天有白雪和灰烟。”
正文 21。冷酷仙境(手镯、本·约翰逊、恶魔)(上)
    壁橱里面仍像上次那样黑洞洞的。也许因为知道夜鬼存在的关系,更加觉得阴森森冷冰冰。至少在其他地方见不到这般完整无缺的黑暗。在城市使用街灯霓虹灯和陈列窗灯具撕裂大地黑幕之前,想必满世界都是这种令人窒息般的黑暗。
    女郎领头爬下梯子。她把夜鬼干扰器揣进雨衣的深口袋里,身上斜挎大号手电筒,吱吱有声地踩着长胶靴一个人快速滑下黑暗的底部。片刻,语声随着水流响从下面传来:“好了,下来吧!”旋即有黄鱼灯光摇晃。看样子这地狱之底比我想象的深得多。我把手电筒插进衣袋,开始沿梯下爬。边爬边回想爬山车上那对男女和嘭嚓嚓的旋律。他们一无所知,根本不知道我怀揣手电筒和大号小刀带着肚皮创伤正下往漆黑的洞底。他们头脑中有的,只是时速表的数宇、性关系的预感以及从排名榜上一落千丈的不咸不淡的流行歌曲。当然我不能责怪他们,他们仅仅不知道罢了。
    我如果也一无所知,也可以免遭这份苦难。我想象自己坐在爬山车驾驶席,身边载着女孩,随同嘭嚓嚓的旋律在夜幕下的都市里风驰电掣的光景。女孩在交欢时是否摘掉左腕上两只细细的银手镯呢?但愿不要摘掉。即使脱得一丝不挂,也不摘去两只手镯,就像它已成为身体的一部分。
    问题是她很有可能摘掉。因为女孩淋浴时要卸去所有附件。这样,我势必要在淋浴前同她发生关系,或者央求她别摘掉手镯。我不知哪种做法合适。但不管怎样,务必千方百计地使她戴着手镯同我交合。这是关键。
    我想象同戴着手镯的她同衾共枕的场面。面部全然无从想起。于是我调暗室内照明,暗了自然看不清面孔。扯掉藤色或白色或淡蓝色的玲珑剔透的三角裤,手镯便成了她身上惟一的附着物。朦胧的灯光下,手镯泛着白光,在床单上发出令人心神荡漾的清脆声响。如此想入非非地往下爬梯之间,我感觉出阳物开始在雨衣下脖起,莫名其妙!何苦偏偏选在这种地方冲动?为什么在同图书馆女孩——那个胃扩张女孩——上床时它垂头丧气,却在这不伦不类的梯子正中神气活现?充其量不过两只银手镯,到底有何意味可言?况且正值世界将完蛋将步入尽头之际!
    我爬下梯子在盘石站定。女郎把手电筒光四下一晃,照亮周围景象。
    “夜鬼真的像在这一带转悠,”她说,“听得见声音。”
    “声音?”我问。
    “用腮叩击地面的噗噗声。很小,但注意听还是听得出。还有气味。”
    我侧耳倾听,又抽了抽鼻子,并未感到有什么异常。
    “不习惯不行的,”她说,“习惯了就能略微听出它们的语声。说是语声,其实不过近似声波罢了,当然跟蝙蝠不同,一部分声波可涉及人的可听范围。它们之间则完全可以沟通。”
    “那么符号士们是怎样同它们打交道的?语言不通岂非打不了交道?”
    “那种仪器随便造得出来。就是说可以把它们的声波转换成人的语声,同时把人的语声转换成它们的声波。估计符号士造了出来。祖父如果想造,当然不费吹灰之力,但终归没有动手。”
    “为什么?”
    “因为不想和它们交谈。它们是邪恶的,语言也是邪恶的。它们只吃腐肉和变质的垃圾,只喝发臭的水。过去住在坟场下面吃死人肉来着,直到实行火葬。”
    “那么不吃活人喽?”
    “抓到活人要用水泡几天,先从腐烂部位依序吞食。”
    “罢了罢了,”我叹息一声,“真想就此回去,管它天塌地陷!”
    但我们还是沿河边继续前进。她打头,我随后。每次把手电筒照在她背上,那邮票大小的金耳环便闪闪发光。
    “总戴那么大的耳环,不觉得重?”我从后面开口问道。
    “在于习惯。”她回答,“和阳物一样,你觉得阳物重过?”
    “没有,没有的,没那种感觉。”
    “同一码事。”
    我们又默然走了一阵子。看来她十分熟悉落脚点,边用手电筒东晃西照,边大步流星地迈进。我则一一确认脚下,鼓足劲尾随其后。
    “我说,淋浴或洗澡时你也戴那耳环?”为了使她免受冷落我又搭腔道。她只有说话时才多少放慢步履。
    “也戴。”她应道,“脱光时也只有耳环还戴着。你不觉得这挺富有挑逗性?”
    “那怕是吧,”我有些心虚,“那么说倒也可能是的。”
    “干那种事你经常从前面干?面对面地?”
    “啊,基本上。”
    “从后面干的时候也有吧?”
    “唔,有是有。”
    “此外还有很多花样吧?比如从下面干,或坐着干,或利用椅子……”
    “人各所不一,场合各不一样。”
    “那种事,我不很涛楚。”女郎说,“没看过,也没干过。又没人教我是怎么回事。”
    “那东西不是别人教的,是自己发现的。”我说,“你有了恋人同他睡过之后,也就如此这般地自然明白了。”
    “我不大喜欢那种套数。”她说,“我喜欢更加……怎么说呢,喜欢更加排山倒海式的。排山倒海般地被干,排山倒海般地接受。而不是如此这般地自然明白。”
    “你恐怕同年长的人呆在一起的时间太长了——同天才的、具有排山倒海式素质的人。可是世上并非全部是那样的人。都不过是凡夫俗子,在黑暗中摸索着生活,像我这样。”
    “你不同。你OK。上次见时我也说了吧?”
    但不管怎样,我决心把有关性的场景从脑海中一扫而光。勃起仍势头未减。问题是在这黑漆漆的地下勃起也毫无意义,况且首先影响行走。
    “就是说,这干扰器发出夜鬼讨厌的声波喽?”我试着转移话题。
    “正是。只要在发声波,大约15米内夜鬼就别想靠近。所以你也得注意别离开我15米。要不然它们就会把你抓进地穴,吊入井里,先从腐烂部位大吃大嚼。你要从肚皮伤口先烂,肯定。它们的牙齿和爪子尖锐得不得了,简直是一排尖锥。”
    听到这里,我赶紧贴在她身后。
    “肚皮伤口还痛?”女郎问。
    “敷过药,好像有点麻木了。身体动得厉害了倒是一剜一剜地痛。一般情况下还过得去。”我回答。
    “要是能见到祖父,估计会把你的疼痛去掉。”
    “你祖父?那怎么会?”
    “简单得很。我也求他处理过几次,脑袋痛不可耐的时候。只要把促使忘却疼痛的信号输入到意识里边即可。本来疼痛对于身体是个重要的信息,是不可以采用这种做法的。但眼下处于非常事态,也未尝不可吧?”
    “果真那样可就帮大忙了!”我说。
    “当然这要看能否见到祖父。”
    她左右摇晃着强有力的光柱,迈着坚定的步伐往地下河的上流继续行进。左右岩壁布满裂缝般豁然闪出的岔路和令人毛骨悚然的横洞。岩隙到处有水浸出,汇成细流淌入河中。河旁密密生着泥一洋滑溜溜的地苔。苔鲜绿鲜绿,绿得近乎不自然。我不理解无法进行光合成的地苔何以有如此颜色。大概地下自有地下的奇妙规律吧。
    “喂,夜鬼知道我们现在正这么走路么?”
    “当然知道。”女郎一副轻描淡写的语气,“这儿是它们的领地,发生的任何事情都瞒不过它们,此时就在我们周围,眼睁睁地看着我们。我一直听见有窸窸窣窣的声响。”
    我把手电筒往四周岩壁晃了晃,除了凹凸不平怪模怪样的岩石和地苔,别的一无所见。
    “全部藏在岔路或横洞那样光照不到的暗处。”女郎说,“也有的跟在我们后头。”
    “打开干扰器有多少分钟了?”我问。
    女郎看了下表,答说10分。“10分20秒。不要紧,再有5分钟就到瀑布。”
    我们恰好用5分钟赶到瀑布跟前。消音装置似乎还在运转,瀑布几乎同上次一样无声无息。我们牢牢地戴好雨帽,系紧帽带,扣好风镜,钻进无声的瀑布。
    “奇怪,”女郎说,“消音装置还在运转,说明研究室没遭破坏。要是夜鬼们袭击过,该把里边搞得一塌糊涂才是,本来就对研究室恨得要死。”
    不出其所料,研究室的门好端端地上着锁。假如夜鬼闯入,断不可能离开时重新锁好。突袭这里的定是夜鬼以外的什么势力。
    她很久才对准密码锁,用电子钥匙打开门。研究室里冷飕飕黑幽幽的,有一股咖啡味儿。她火速关门上锁,确认万无一失之后,按开关打开房间的灯。研究室中的光景,同上面事务所和我住处的惨状大同小异。文件遍地,家具仰翻,碟碗粉碎,地毯翻起,上边洒有一桶分量的咖啡。博士何以煮这么多的咖啡呢?我自是揣度不出。纵使再嗜喝咖啡,独自一人也绝对喝不下去。
    但研究室的破坏,较之其他两个房间有一点根本不同:破坏者将该破坏的东西和不该破坏的严格区分开来。他们将该破坏的糟蹋得体无完肤,而对另外的东西则全然不曾染指。电脑、通讯装置、消音装置和发电设备完完整整地剩在那里,按下电源开关便迅即起动。惟独大型夜鬼干扰声波发射机被扭掉了几个部件,不堪再用。但若安上新部件,也可马上投入工作。
    里面房间的情形也相差无几。乍看好像混乱得无可救药,其实一切都是经过精密计算才动手的。搁物板上的头骨好端端地安然无恙,开展研究所需计量器具也一样不缺。被捣毁得面目全非的,仅限于可以买到替代品的廉价器械和试验材料。
    女郎去墙壁保险库那里打开门,查看里面情况。门没有锁,她双手满满捧出白色的纸灰,洒在地上。
    “看来紧急自动燃烧装置相当灵验,”我说,“那帮家伙落得个空手而归。”
    “你看是谁干的?”
    “人干的。”我说,“符号士或其他什么人勾结夜鬼来这里打开门,而进去翻东翻西的则只有人。他们为使自己事后能利用这里——我想大概是为了让博士能继续在此研究——而把关键设备完整保留下来,并重新把门锁好,以免夜鬼乱来。”
    “可是他们没能得到重要东西呀!”
    “有可能。”说着,我环视一遍房间,“不过他们反正把你祖父弄到手了。若说重要莫过于此吧。这样我已无从得知博士在我身上做了什么手脚,完全束手无策。”
    “不不,”胖女郎说,“祖父绝不至于被抓,放心好了。这里有条秘密通道,祖父一定从那里逃走了,使用和我们的同样的夜鬼干扰器。”
    “何以见得?”
    “确凿证据固然没有,但我心中有数。祖父为人十分谨慎,不可能轻易被俘。一旦有人企图撬门进屋,必定从通道一逃了之。”
    “那么说,博士现在已在地上了?”
    “不,”女郎说,“没那么简单。通道出口如同迷宫,加之和夜鬼老巢相连,再急也要5个小时才能出去。而夜鬼干扰器只能坚持30分钟,因此祖父应该还在里边。”
    “或者落入夜鬼之手。”
    “不用担心。为防万一,祖父在地下还保有一处夜鬼绝对无法靠近的安全避难所。估计祖父是藏在那里,静等我们到来。”
    “果真无懈可击。”我说,“你晓得那个场所?”
    “嗯,我想晓得。祖父详细告诉过我去那里的路线,而且手册上也有示意图,标明好多应注意的危险点。”
    “什么危险?举例说?”
    “我想你还是不知道为好。”女郎道,“再打听下去,有人会变得过于神经兮兮。”
    我喟叹一声,只好不再询间即将落到自已头上的危险。本来现在我就已变得相当神经过敏。
    “要多长时间才能到达夜鬼无法靠近的那个场所?”
    “25分至30分钟可走到入口。从入口到祖父存身的场所还要1个小时到1个半小时。只要到入口就再不用担心夜鬼,问题出在抵达入口之前。必须走得很快,否则夜鬼干扰器的电池就会用完。”
    “真用完怎么办?”
    “那就只能凭运气。”女郎说,“可以用手电筒光往身体上下左右照个不停。防止夜鬼接近,逃离危险。因为夜鬼讨厌光亮。可是只要光亮略一间断,夜鬼就伸手把你我抓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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