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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限幻境-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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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人能亲历其间而不觉得骨骼发酸,头皮发麻。

我送给洁儿的那六个分别挂在六个窗口处的风铃,随风响动,那声音,像极了沈安婷得逞、嚣张的奸笑。

洁儿死了。

我也以为自己亦死了。

因为我足足躺在床上有半个多月,不能吃、不能睡,闭眼睁眼,梦里梦外,那成千上万只贪得无厌的红蚁、黑蚁、白蚁、虱子在洁儿的尸体上蠕动,啮嚼的情景皆历历在目,我甚至还清晰地听见自己那一声声发自灵魂深处之剧痛的惨叫。

那是洁儿死后的第三个星期,半夜惊醒,掀开被,撑着虚软的身子,我下床来,颤巍巍地亮开了房里的灯光,灯亮处,我第一眼瞥见壁镜中的自己??面白如纸,两只眼睛陷落了下去,变成了两个黑洞,但可以看见眼皮在那里跳动,也因为眼皮的跳动,才使两颊深深地凹了进去,而颧骨更明显磷峋地耸了起来,看上去还有一丝的人气。

我怎么惟悴成这副模样?

瘦来!怕来!

我坐跌在地上,呜呜地哭了起来。

哭声惊动姐姐。

她跑进房来,搂着我:“阿弟!阿弟!”关怀之情表露无遗。

我听见自己的哭声,由原来呜呜的哽咽到后来尖细、凌厉、颤抖抖地一声声奋扬起来,都觉毛骨悚然。

“阿姐!”。

“不用怕!阿弟,有阿姐在,不用怕!”

“不怕?洁儿都给她害死了!”

“阿弟,洁儿的死是意外……

“意外?”我激动若狂,痛不欲生之情,至此已极了,“明明是沈安婷害死她的!”

“阿弟!”姐姐强自镇定,“洁儿都死了,过去的事也不必去追究了,重要的是你以后平平安安地活下去。”

“平平安安活下去?沈安婷肯么?”

“我和你姐夫商量过了,你以后就长期住在我这儿,待你精神比较好时,阿姐也不让你搬回去的,你那间屋子,我们已找地产公司代为出售,总之你只要住在我这儿,包管没事发生的,沈安婷的鬼魂够胆摸上门来,我叫她吃不了兜着走!”

“你找到办法制服沈安婷的鬼魂了?”

“总之阿姐不会让你再受到骚扰、邪祟的,前几天,你姐夫又找了几位高僧来,在屋子四周撒过神水,沈安婷即使化作厉鬼,道行再高,也进不来的!”

日子在阴影中度过,一俟精神稍振,我便照常上班去,只是欢颜不再。同事们当着我的跟前,只字不提洁儿的死,甚至在言谈间也都显得非常小心翼翼,分明是怕触动我的心事,愈发叫我为之悲哀。

这天,地产公司的经理打电话到会计楼找我。说是我那间屋子已有了买主,价钱也谈妥了,对方是对姐妹花,姓李。

于是约好时间上地产公司见面,收取二万元的订金,签第一份合约,待律师楼把正式的买价合约搞妥,再收十巴仙的首期,复花个多两个月时间办理地契转名,银行贷款手续,屋子便算是脱手了。

李氏姐妹联名购下我的屋子,姐姐名叫李佩菁,妹妹名李佩芬,一个二十九,一个二十六,姐姐在一家大规模的制衣厂任职,是位裁剪高手,妹妹则是一名护士,因过去多年受尽租房的冤屈气,故掏出积蓄合资买屋。

我对李氏姐妹也没什么特别印象,其实打从洁儿死了之后,我对身旁的人、事、物皆提不起一丝的兴趣,甚至有万念俱灰之感,仿佛自己一寸一寸地死去,这可爱的世界也一寸一寸地死去。凡是我目光所及,手指所触的,也将一寸一寸地死去。

直至这么的一天……

我那颗枯竭的心,才如同死灰复燃,又重新燃起了生机。

同样是寂寞哀凉的一个晚上,我下了班后,也不直接回姐姐的家,如常地到酒馆借酒消愁,洁儿死后的日子真不知道是怎么过的,但是人既然活着,也就这么一天一天地活下去了,几个月下来,染上酒瘾烟瘾,人也更颓丧了。

那晚上,我喝得酩酊大醉,走出酒馆时,脚步已歪歪斜斜,迎面就和路人撞个满怀,对方是个女的,正待翻白眼叱喝,却又突然转口道:“咦,是你?”

我侧过头打量着她,只觉得此人甚是面善,却又想不起在那里见过。

“你喝醉了!”她道,那语气,橡极了姐姐平日跟我说话的口吻,那笑容,也宛如姐姐平日待我的脸孔,“要不要替你喊的土送你回家?”

“不!”我不耐烦地回答她,“找还没喝够,我不要回家,我没有家,我的家都卖掉了”。

然而她不由分说便上前一步挽扶我,我挣扎着要甩开她的手,可是全身乏力,于是在半扶半拖地给拉上的士,一上车我就想吐,费了很大的力气方才咽了回去,却不得不闭着眼睛休息。司机和她的谈话只断断续续听到片言只字,好像是她告诉司机我姐姐的住址,而司机问她我是否是她的男朋友之类的话。一路上那男子转来弯去,像在走山路,抛得人发昏,而在那颠沛之中,只感到身旁有个人,紧握我的手偎着我坐,静静地不作一语。我心里正是朦朦胧胧之际,醒也不是,醉也不是,总之不受用,然而,很清楚地感觉到那个人的温暖,同时在那茫茫的痛苦中就好像有了点依凭,不会失落。

不久就到家了,于是便下车,我的脚才踏到地面,猛觉心头一阵恶心,忙去扶着灯柱子,就在那柱子旁呕吐起来,因胃里翻腾得厉害,呕得连黄疸水也吐精光。呕吐过后,人也清醒多了,这才发现那柱子原来并非灯柱子,而是一个人!

就是送我回家的女人。

她的衣服上,全沾染了我呕吐出来的秽物,正用一副啼笑皆非的表情瞪着我。

我这才猛然想起,她就是买了我屋子的李氏姐妹花的姐姐李佩菁!

我和李佩菁,就是这么开始的。

说话翌日我找出她的电话号码,约她出来晚饭,算是答谢也好,赔礼也好,总之,这个人情,一定要还。

她也落落大方地赴约,一见我,便笑意盎然。

我的开场白是:“昨晚,真不好意思。”

她笑笑,没有答腔。

我没话找话说:“银行的贷款搞妥了没有?我都没联络发展商律师,不知转名手续进行如何,第一次见你是在地产公司,第二次是上律师楼签买卖合约,都快两个月了吧……

她道:“应该多两个礼拜,一切手续便OK的了。”

我说:“如李小姐有需要的话,在一切手续尚未弄妥之前,我先交出屋子钥匙也无妨,我行个方便,让你有充足时间清洁或装修什么的,反正屋子迟早都是你们两姐妹的了。”

她一笑,两腮上的酒涡醺醺泛了起来:“那先谢了,清洁倒是要的,装修就不必了,因为屋子也是你刚新粉刷过的,且客厅卧室厨房的壁架壁橱一切设计都那么的新颖美观……

的确如是,因准备与洁儿结婚,谁料……

她猛地怯怯地低声说:“对……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我打了个错愕。

“我一定是勾起了你的伤心事。”

“我的脸色很难看?”

“你的眼睛流露了你的心事。”她虽然说得轻描淡写,还是带着一种感慨的口吻,“我第一次看见你的时候,便吓了一大跳,因为之前地产公司的经纪带我们姐妹去看你的屋子,我在你桌上瞧见你的相片,你看上去十分有朝气。然而我见到

你真人时,完全不是这么一回事,仅仅是生活的压迫决不会使人变得这样厉害。”

我个觉打了个寒噤。她一看见我就看得出来我是几经打击,整个人已经破碎不堪了!我一向以为我除了消瘦,至少在外貌上,举止间还算镇静。

李佩菁的话,让我前因后果重新在心经过一过,实禁不起这么掀腾,我别过一张脸去,滑下一滴凄哀的眼泪。

她默默的地递上一张纸巾到我手里来。

我也默默地接过,揩去那滴眼泪。

“对不起,我失态了。”

“不要这么说,因为买屋子的事,找们也算是一场朋友。”

免得自己发窘,我又无话找话地直扯:“是了,昨晚你在街上见我醉了,居然够胆送我回家,难道不怕我借酒行凶?”

“我不怕,那时你都醉得脚软手软了。”

“可是你单身一个女子,送一个又全然陌生虽是认识的男人回家……”

“我于心不忍,总不成见你醉倒街头置之不理,况且我也

“有你姐姐家的电话与地址,也就想着,说不定做了好心,你感动之下,把屋子减个七五折,我岂非捡了个大便宜?”

“哈哈哈哈。”

“你终于肯笑了。”

“是的,我都好久没笑过了。”

这一餐饭,吃得好生愉快,是洁儿死后以来,我第一次把整碟饭吃得精光,且感觉心头的阴霾除了一半,人也显得精神多了。

饭后,仿佛仍言犹未尽似地,我提议去酒店的咖啡屋喝杯热茶,她欣然同意。

侍者给我们捧上一壶热茶,我在她现出一副垂听的神情下,也不晓得自己是基于一股感动抑或冲动,点燃烟,便把事情的一切始未娓娓吐诉。

茶冷,烟熄,我的故事也说完了。

我想象中她的反应是惊悸,甚或是震栗,起码也瞠目结舌的逃之夭夭。

但是李佩菁她并不。

并不。

她只是用怜悯的眼光盯着我,那种温柔,如姐姐平日待我般稔熟到亲切绝顶,她说:“你不要自己吓自己,这是一种心理战术,沈安婷就是利用了你的弱点,她在世时,把你耍于掌间,她人死了,也一样玩残你。”

“你不用安慰我,没用的。”

“我不是安慰你,只是于心不忍,不想见到一个大好青年,就此郁郁终生,被一个死人的阴影主宰了他的命运。”

喝完茶后,我送她回住处,我由衷而言:“李小姐,再见,晚安,谢谢你的开解。”

但是她没有进屋的意思。

我诧异:“你怎么不进去?再见。”我再道晚安。

她羞红了脸:“你只管催找进屋,可是你又不放手……”

我这才惊觉,原来自己在送她回住处的途中,不知不觉已握紧了她的手,呵,昨晚酒醉在的士里,一定也是自己在迷糊间握紧了她的手,那种在茫茫的痛苦中含蕴着一股的温暖的依凭之情,顿时涌现心头。

“噢!我……对……对……不……起……”我好生结巴,尴尬死了。

见她不怒反笑地转身进入屋里,我的心情真是难言的,仿佛心头惊过一抹的惊喜,萌升一丝的曙光。

接着下来的好些天,不知怎么心里老是没着没落的,老是在那里想,不知何时才能又见到李佩菁呢?却没勇气约会她了。

如果不是她主动摇电话来,我和她,恐怕也到此而止。

就这样,短短的一个月里,我和她,便俨然一对了。

于是乎,花前月下,牵绊着两颗心。

我戒了酒,戒了烟,把借酒消愁的金钱与时间,都转移在她的身上,仿佛跟她在一起,我才能重拾欢颜,也真的唯有她,叫我那颗枯竭的心,如同死灰复燃,又重新燃起了生机。

然而这一切快乐的时光并不长。

噩梦始于一个芬芳美丽的晚上。

那夜,我们看完九点半电影,又吃了宵夜,我也就如往常般送她回去(佩菁与她妹妹佩芬已经迁人我原先的屋子了,还是我找咕喱帮她搬家的,她住进新居后,平安无事),停好车,我又依依不舍地陪到她门口。

那晚上的月亮,又圆又大,走在万籁俱寂的夜色下,往天空眺望,那个月亮仿佛是广大的夜空中的一颗静静的心,充满了明亮的情。

“佩菁,我爱你。”那晚我在佩菁耳根下,轻轻地、柔柔地呢喃着,许是那晚的月光特别清亮,许是她那袭敞领的紫绸裙子格外迷人,我看到她浑圆的项背,露在月光下,泛着一层青白的光辉,便再也忍不住,紧紧地搂住她的腰,将脸偎到她项背上去。

“唔……不要……”佩菁挣扎着,“这么多人看着,羞死了!”

“胡说!”我笑,“三更半夜,这里连鬼影也没有半只!”这儿一带,就是大白天,行人也少,更遑论是半夜十二点了。

“咦?”佩菁本能地冲口而出,那说话也不能算是向我询问,只听她连声地诧道:“怎么搞的,刚才都不察觉,怎么忽然会这么热闹起来,第一花园的小贩摊档不是摆在另一条街的吗?”

“佩菁,你说什么?”

“我是说,今晚干什么?为何整条街这么多人,比以往摆满小贩时的人还多哩。”

我总算把身边人的话听得明明白白了,我望着漆黑悄静的街道,突然之间,一股深深深深的寒意袭向全身。

“你不要胡说八道,这般吓唬我!”我半喝半惊的。

“什么?”佩菁错愕地瞧了我一下,复使劲地搓眼睛,“你没瞧见吗?很多人还看着我们!”

但街道是自己熟悉的,自己也投眼花,那里有人?连夜猫子,野狗也没有一只!

“佩菁!”

我的叫声一定比哭音还要难听,本能地,抓紧她的肩膀猛摇几下。

“咦!”她睁大双眼.张大嘴巴。

“怎了?”我颤声问。

“奇怪,又什么都没有了!”

“什么没有了?”

“我明明看见前面摆摊档人山人海好热闹的,怎么忽然全都不见了?

“一定……是你……眼花……”

“我明明看见的!”

“又说……不定……是你……的……幻觉……”

“幻觉?”她咬咬下唇,“或许是吧。”

“好了,不要自己吓自己。”

唉!原来是一场虚惊。

我也没把这件事搁在心里,直至三天后的晚上,那夜,会计楼的一位同事小王结婚,在一家酒楼宴客,我偕同佩菁赶席宴。

宴席间,我们会计楼的一大班同事自然共坐一桌,又是高谈阔论,又是划拳劝酒,气氛十分的热闹,逾十点,最后一道甜品终于端上桌,但大家的兴致还是很高??做新郎的小王早已被灌得半醉,居然扯着我、小陈等人陪他划拳哩。

“小王,你饶了我吧,我已不胜酒力了!”我叫苦。

“不行,今晚是我的好日子,不醉不归,你们是老友的话,一定要陪我喝个痛快!”小王讲话时,舌头都有点打结。

“你找小陈他们陪你,我真的不行,待会我还要送女朋友回家的,醉了不行!”我可不是找藉口,倒真的是如此。

第三十六篇 孽缘(下)

 (今天第三更)

嘴里提着女朋友,很本能地,我的眼光也移到佩菁脸上去,这一望,我的一颗心禁不住地猛抽搐了一下。

因为佩菁脸如土色,且汗水涔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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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所流露的那种恐惧之色,是一种极其极难看的颜色,一种被“恐惧”的震悚扭曲了的反应,脸上还隐隐泛着青光。

“佩菁!”我抓起她一条胳膊摇了两下。

“啊?”她低呼了一声。

“佩菁,你怎么啦?你不舒服么?”

“……我……怕……”

“怕什么?”

“……有……长……达……五……分……钟……之……久……我……忽……然……什……么……也……看……不……见……听……不……见……除……了……满……桌……杯……盘……狼……藉……之……外……我……竟……然……不……见……人……影……也……听……不……到……人……声……”

我呆了呆,心像一下子悬在半空,不能踏实,下意识地望下四周,大家不正好端端的?正含笑带诧地望着我与佩菁。

“哈哈哈哈!他小姐喝橙汁也会醉!”小王对佩菁一番话,捧腹不已。

于是全桌的人都笑得气咳。

“佩菁,你一定是头晕晕的,才会这样子。”大家愈是笑作一团,我愈是尴尬得很。

“不,”佩菁独在喃喃呐呐的,“也下懂……为什么……你一碰我……我就……看见你了……可是……四周仍是……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没有……他们都……走了吗?……”

她此话一出,全桌的人更是嘻哈绝倒。

艾丽哗然:“李小姐,你不是心急成这副样子,我们大家人都没走,你已经想洞房了?”

云云也鬼叫:“李小姐,难道真的是喝橙汁也会醉!你弄错了,今天结婚的是小王呀!”

就连小王也语气猥琐地大唱:“李小姐,我小王最大方的,今晚索性就把新房让出……”

我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佩菁!别闹了,嫌丑出不够么?”

“人?那来的人?”

佩菁霍地直起身子,人抖、声抖、手抖:“人呢?人都上哪儿方了?”

“你真的看不见?”

“我是真的看不见听不到呀!”

至此,我是确确实实的相信,事情出了漏子。

“对不起,各位,我女朋友真的不舒服,我们先走了,拜拜!”

不由分说,我扶着佩菁,急离酒搂。

走在街上,被凉风一吹,她的精神可好了一点,恐惧之情也稍减。

“我……现在……又……看见……了……”

“佩菁,”我忐忑不安,“你这病,有多久了?”

“病?”她都差不多要哭出来,“你以为这是一种病态?”

“可不是么?上回你说在屋子前面瞧见摆小贩摊子,其实鬼影也没一只,现在明明全桌人好端端地坐在那儿,你又说看不见任何人听不到任何声音……”

“上回,我是真的看见呀!但这次,我也真的是看不见呀!”

“你以前没有过类似的经历?”

“我对天发誓没有!”

“你是不是患有近视?或散光?”

“都没有哇!”

“那……你……有……阴阳眼?”

“阴阳眼?你说我的眼睛可以瞧见肮脏的东西?呸呸呸!大吉利市!”

“既不是阴阳眼,那又怎会……”我不敢往深处想,我怕。

本来是高高兴兴的去赴宴,却败兴而归。一路上,我默默地驾着车心头疙瘩着,愈是不要去想它,愈是阴影缠上来,心里十分的不受用,那感觉,像蒙着一口气不让透出来的窒闷。

就在车子要转弯直驶入窝打老道时,坐在身旁的佩菁突然发出一声惊呼,同时慌乱地抓住我握着驾驶盘的双手。我给她这么一个突如其来的举动,心一惊,手一抖,车子便失去了控制,直撞向路边的一棵大树,碎玻璃向四面溅飞,我及时启开车门飞跃而出,直身到半路上,跌坐在路旁的草地上,受了一点的皮外伤。

而佩菁,头额、手臂鲜血淋漓地倒在车座里。

在路人好心帮助下,我们被送入伊利沙白医院。

我敷了药,便能出院,但佩菁伤势较重,需要留医。那晚,我守在医院廊间,挨挨蹭蹭熬到天亮。到了第二天,复又踟踟蹰蹰,等到她醒转来。

“佩菁!”病床上的她,包着头,扎着手,脸色惨白。

“你……伤……得……怎……样……?……”她虚得像仅剩下半口气。

“我只是受了一点外伤,不碍事的,倒是你,你现在觉得怎样?伤口痛不痛?”

“痛……有……什……么……要……紧……只……要……没……撞……死……人……人……就……心……安……了……”

“你说什么?什么撞死人?”

“我……都……没……脑……震……荡……还……记……得……一……清……二……楚……怎……么……你……倒……忘……得……一干……二……净……?……”

“佩菁,你到底说什么?”

“昨……晚……车……子……转……弯……时……横……里……扑……出……一……个……白……色……女……人……我……怕……你……来……不……及……紧……急……煞……车……所……以……惊……叫……起……来……并……迅……速……要……扭……转……你……的……驾……驶……盘……不……然……”

我打断她的话,“什么白色女人?”

“一……个……穿……白……色……孕……妇……装……的……女……人……她……还……朝……车……里……的……我……们……微……笑……”

我倒抽了一口冷气:“你记不记得她的样子?”

“我……形……容……不……来……但……下……次……再……见……到……一……定……记……得……出……”

我没有再追问下去,一是佩菁需要休息,二是我心里也确实害怕。

我服侍她歇下后方离开医院,临走前,这才惊觉病房四周死寂得很,而佩菁的喘息亦是静里方有的。

“的,的……”

不知何处一点透明的音籁,恐怖地传来,我任眼光逡巡,原来病房一角的洗池水龙头没关紧,吃紧地唾着涎沫??仿佛从远古敲到现在的更漏檐滴,乍听,又凄凉,又寂寞。病房里有二十来张床,除了进门处的那五张有人躺,但隔了一道屏风,便又是另外一个世界。而这边厢的十四张病床空着,像原该有病人躺着却没有,显得真空,连空气都没有了。我凝住俯瞰佩菁床头的热水瓶,血浆包,形似沙漏,流走她的阳寿似的,但她见胸部起伏减缓速率,眼圈黑黑括弧着垂睫,我意识到她时日不多了,一游寒意沿着脊椎猛冒,麻得我几乎瘫痪。

回到(姐姐)家,脚甫踏进大门,已听到姐姐在嚷道:

“阿弟!哎呀!担心死我啦!”

我一时还没听明白姐姐的意思。

“阿弟,你昨晚一整夜上了哪里呀?我还以为出了什么事呢,会计楼打过电话来找你问怎么没去上班?人家李佩芬也打过电话来找家姐,问说佩菁怎么彻夜不归?”

这才省起忘了通知姐姐与李佩芬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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