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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定风流2-第5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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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了,诸位都是良才,不该憋屈在这黄沙城,被一群别有用心的云雷弃民所主宰,永不见天日,良禽择木而栖,冀北军愿和黄沙城兄弟们并肩作战,有肉一同吃,有酒一同喝,有仗一起打,打下这天下疆土,打到这四海镇服,到时候,别说自由,高官厚爵,黄金美人,唾手可得!”
  他随手一挥,掌心里光华熠熠一闪,数颗龙眼大的珍珠和各色宝石在地上骨碌碌滚动,在烛光照耀下,所经之处发出灿然的光彩,众人的目光盯着,也渐渐焕发出光彩。
  不见这些东西已经很多年,以前也不觉得这东西还有什么意义,然而此刻见着,忽然就想起人世间的繁华,昔日痛快自如的生涯,想起这些东西所代表的意义——饱暖、丰富、富足、恣意的人生!
  那样的人生,阔别已久,仿佛陌生遥远,但当有一日发觉原来近在咫尺,便觉迫不及待!
  四面静了下来,人人目光灼灼,盯着独眼,独眼笔直地僵立着,身后,沉沉压着纳兰述的气息。
  他的声音也沉沉,却带着一往无回的决然。
  “人死鸟朝天,不死万万年!是男人,就走出去!”
  “走出去!”
  又是一声暴吼,大厅里的蜡烛因为巨大的气浪冲击,瞬间熄灭。
  “很好。”纳兰述缓缓站了出来,前方广场上,云雷弃民们和云雷军,已经神色不安地冲这边奔来。
  “这群人先前捏造事实,意图让你们杀了我,好断绝你们出城的希望,让你们一辈子困在黄沙城,一辈子保护他们,为他们所用。”纳兰述声音森冷,充满冷冷恨意,“这样的盟友要来何用?这样的羁绊怎么能束住你们高飞的翅膀?兄弟们,这群恩将仇报,自私自利的混账——”他手一挥,一个杀气腾腾的下劈,“给我杀!”
  “杀!”
  ==
  一声命令冲出口,如一道血色浪潮,卷过除夕之夜的黄沙城!
  纳兰述立在四层之上,手扶石头栏杆,听着底下动静,几乎是一个照面之间,那群人数和战力都处于绝对劣势的云雷人,便被黄沙城罪徒践踏而过,隐约中有责问、惨叫、怒骂、求饶……还有沉重堡门开启的声音,有人马冲入的声音——应该是那批在城外等候接应的云雷士兵,再然后,又一批的责问、惨叫、怒骂……死亡之前种种绝望的声响。
  黄沙城的人,从城里杀到城外,恣意举刀,漫天里充斥着他们痛快的大笑。
  淡淡的血腥气传来,越过了巨大的广场,可以想见,前方城下的杀戮,凶残到了何等地步。
  纳兰述闭着眼睛,微微仰头,神色淡静。
  他很清楚,那些血里,大部分都是云雷士兵的,他们就在几天前,还和他一同行军,并肩作战,一个锅里吃饭,一个星空下聊天,见面了腼腆地称他大帅,有些年轻士兵,刚刚长出青青的胡茬。
  然而转眼此刻,死于尘埃。
  间接地,死于他的命令。
  纳兰述神色刚毅,眉宇在夜空下凝定如雕像,没有怯懦和后悔。
  当许新子的身体落下陷坑,当王大成的怒斥无人阻止,当云雷军要求他束手就擒并试图对重伤的许新子下手,一切情分,便如水流去。
  那一刻,成敌。
  战场之上,你死我活,不容心软,否则此刻践踏成泥的尸首不会是云雷军,而是他纳兰述。
  血气渐渐消散,独眼和尤风书来报,一切完毕。
  完毕两个字,让纳兰述手指颤了颤,依旧没有动容,他让一部分罪徒回到菜园里,取出了一部分“肉玉”,然后将井以巨石封存,盘算着日后再把这块地方抢在手里。
  此时的鄂城事变还没发生,纳兰述不知道,整个西鄂因为他陷入动乱,而动乱之后,黄沙城落入了君珂之手。
  有些事,天意早已注定。
  在下井挖药的过程中,有个力大的罪徒动作过剧,竟然将一面山壁凿破,发现里面纵横空洞,黄沙城地下竟然别有洞天。
  罪徒将这事回报纳兰述,纳兰述心中一动,立即命人顺地下空洞行走,最后发现出口,竟然在黄沙城背后的崖底。
  崖底没什么东西,尸体很多,当初被杀死的官兵的尸首,多半扔在了那里,大部分都已经烂成白骨。
  纳兰述命人寻找了一番,回报说没有异常,城门底下那个巨大的流沙陷阱也查看过了,底下几丈之处,果然也有空洞,流沙里很多被毒沙毒死的干尸,看不出面目,纳兰述听完回报,蹲在坑边良久,最终没有说什么。
  许新子的生死,此刻似乎有了一线曙光,又似乎将永远成谜,毕竟他确实落入毒沙坑,而沙坑里的那些尸体,谁也无法确定,里面到底有没有他。
  黄沙城的罪徒们,破城而出,此时因为纳兰述前来劝降,周边驻扎的西鄂士兵都已经撤走,没有官军阻拦的罪徒,十分痛快,对纳兰述更信了几分。
  他们找出云雷弃民当初前来乘坐的马车,让纳兰述进去休息,纳兰述这一夜经历跌宕,身心疲惫,也需要时间驱毒,便进入了车内,入定之前吩咐道:“往南边走,估计不过一天,就能遇上冀北来接应的军队。”
  众人都乐哈哈应了,转个身,却开始头碰头商量。
  “冀北军我上次听那些云雷军说过,是要马上离开西鄂的。”
  “那咱们还回头干嘛?”
  “你不想家么?”
  “呸,屁的家,凡是发落到黄沙城的,都是重罪,西鄂有条令,黄沙城罪徒,都一家连坐,早死光啦!”
  “这破地方,我是一刻钟都不想多呆!”
  “我也是。”
  “我想去羯胡,听说那里没那么大风沙,还有草原,我想在草原上滚一滚,骑马好好奔上三天!”
  “要我说,咱们这些人是罪徒身份,去投奔冀北军,人家瞧得起咱们?倒不如先去了羯胡,杀上一批人,占上一块地方,到时候队伍一拉,缴获的牛马一赶,也好让大燕小白脸们,好好瞪掉他们的眼珠子!”
  “好!保不准还能做个将军呢哈哈。”
  “要是混得痛快,不做兵也罢,就在羯胡安家了!”
  ……
  这群黄沙罪徒,本就是没什么规矩和约束,自然不会有冀北军那种军令如山的概念,一朝得了自由,便如放虎归山,哪管纳兰述的交代,自作主张,便呼啸奔羯胡去。
  他们多年不出,不熟悉地形,还凭着旧记忆走老路,结果这些年西鄂边关关卡已经改变,他们从深山里旧道出境的时候,只遇上一批巡边士兵,杀人之后越境进入羯胡,西鄂这边关卡守军遍寻巡逻小队不着,最后只好以失踪报了上去。
  这导致西鄂不知道黄沙城罪徒的去向,君珂自然也寻不着,她忙于战事,也怎么都没想到,纳兰述已经跑到邻国去了。
  而纳兰述因为暂时失明,在车内打坐休息,等他打坐而醒,这批人已经拥着他出了边境进入羯胡地界,居然还在他询问“是否遇上前来接应的冀北军”的时候,一本正经地告诉他,“没遇上,可能走岔了,我们回头再寻寻,西鄂正在打仗,莫不是去参战了?”
  尤风书虽然伴在他身侧,却被警告不得说出真相,直接导致纳兰述,竟然真的糊里糊涂进了羯胡。
  在纳兰述的心里,他在向君珂而去,所以也无心关注外界情形,一心一意运功驱毒,想要在见到君珂之前,恢复视力,以免她为自己心疼。
  车马摇晃,远风里飘来春的绿意。
  纳兰述扬起头,向着前方,心目中她的方向,唇角渐渐绽开一抹淡淡笑意。
  小珂!
  我终于回来!
天定风流之金瓯缺 第四十章 重逢
  “统领,过了这条河,就是羯胡地界……”斥候的回报语气有点犹疑。
  “怎么?”君珂在查看士兵们的饭食,“和当地官府递交通关文书,表示过借道的意思了吗?”
  “统领。”斥候苦笑了一下,“您看看就知道了。”
  众将围拥下的君珂,登到一个小山岗下,看看对面,也苦笑了一下。
  对面,稀稀落落的马匹,稀稀落落的帐篷,草原上空空荡荡,一眼望去,连个人影都看不见。
  羯胡是游牧民族,没有固定的官府,王帐虽然有统一指挥权,却并不过多干涉各部落之间的内务和争夺,这就意味着,冀北联军要想通过羯胡地界,必须从一个个部落的领地中过去,遇上好说话的部落也罢了,如果遇上蛮横好战的,保不准就得一路打过去。
  “这边界连个人影都没有,羯胡难道不怕西鄂过境滋扰?”
  “您看着这四面没人,可是只要有人踏入地域,立即就会有游骑示警,然后男女老少会从各处钻出来,翻上马就奔,操起刀就砍——羯胡人数是不多,可是全民皆兵!”
  说话的是钟元易,老将多年和西鄂羯胡打交道,自然对他们的作战方式熟悉。
  君珂沉思了一下,挥挥手。
  “无处递交照会,那就不交。”她随意地道,“咱们过就是了。”
  “那……”好战的丑福眼中兴奋之色一闪,“一路打?”
  “冀北联军三十万,是个人都得掂量一下自己够不够份量。”君珂淡淡道,“挡我就打,不挡就秋毫无犯,尽量不要被牵绊住脚步,尧国那边的内战听说已经快要逼近京城,正等着我们里应外合。”
  众人正点头,云雷军一个新提拔的副将却道:“统领,云雷军是要回归云雷城的,进入羯胡地界后,是否该立即分军?”
  君珂回身看着他,对方眼神闪动,身后一群云雷将领,除丑福外,人人神色怪异。
  君珂心中一叹。
  黄沙城劝降事件,纳兰述失踪,三百云雷士兵和云雷弃民全部死亡,至今无人知道当时发生了什么事,但不可否认,这一事件,在云雷军心目中已经种下了怀疑的种子,云雷军中忽然有了悄悄的流言,说当初参将王大成一直都坚持,燕京爆炸案只怕另有黑手,未必是朝廷所为,保不准是自己人下的手,好利用云雷军。这说法之前没有人理会,但是王大成如今死于黄沙城,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阴谋?按说那次原本王大成另有任务,不该去黄沙城的。
  怀疑的阴影一旦投射,很难以外力拂去,便是以强权干涉,也只能是反效果,君珂看着云雷军将领们的神色,心中叹息一声。
  这些人,果然有所不安怀疑,这是来试探她了。
  “云雷是要回家的,我答应过的事,我自然记得。”她勉强笑了笑,“还是按之前的方案,羯胡野溪岭,我们分兵。”
  云雷将领们舒了口气,神情释然,却又有点讪讪的。毕竟大家一路作战,算有同侪情分,眼看尧国将近,正需战力,自己却要抽身,怎么都觉得有点不地道。
  铁钧冷冷走到一边,钟元易冷哼一声,不屑地道,“谁稀罕你们六万云雷杂兵?攻打尧国,血烈军就够了!”
  云雷将领们脸色涨红,半晌有人怒声道:“不稀罕!不稀罕当初大帅回归冀北,还不是我们云雷给牵扯住大燕的兵!”
  “欠了你们的情分又不是没还!一路上好武器好兵甲都先归云雷,有危险我们上,有好处你们先,粮食紧缺你们照样白面蔬菜,我们啃黑面馒头,天气冷了棉衣你们先发,冀北铁军人人冻得发抖,在西鄂沿路打劫土匪,有钱的你们去,穷困的我们来,我们偶尔运气好碰上富裕山匪,大帅还让我们悄悄留下一半好处,让给你们来捡!”钟元易一肚子怨气,立即反唇相讥,“谁不是人生父母养?该着你云雷做大爷?一群没良心的混账王八羔子,就这么的还疑你疑他,生怕被人占了便宜去,要我说,分兵,可以!把棉衣脱下来!把武器留下来!”
  “你!”云雷将领们脸色紫胀,齐齐拔刀。
  铿然一声锐响,钟元易身后将领们齐齐上前一步,刀出半鞘,怒目而视。
  “够了!”
  一声怒喝惊破双方剑拔弩张的气氛,君珂眉宇带霜,手中长鞭啪地居中一甩。
  贯注真力的长鞭落下,竟然笔直如剑,罡风猛烈,气息窒人,对面而立的两军将领被劲风逼得蹬蹬后退,瞬间拉开距离。
  站定了低头一看,坚硬的沙石地面,一条深沟,深可一尺。
  悬空落鞭,仅凭劲气便留下如许深痕,众人惊得又退一步,骇然抬头看君珂——统领什么时候,武功又精进了?
  军伍之人,崇尚绝对武力,君珂这一手,顿时令众人诚服,乖乖不敢做声。
  “我刚才说过的话你们都没听见?”君珂高踞马上,冷然道,“云雷的路线从来没有更改过,大帅也从未说过要求云雷协同作战,相反,冀北军原本可以走近路,更快到达尧国,但大帅担心云雷兄弟力量不足,穿越两国后伤损太大,所以才让全军一路行到羯胡中部才分兵,这样云雷之后的路比较好走,但望云雷兄弟们,万万不可多心!”
  云雷将领们怔了怔,有点惭愧地低下了头。
  钟元易得意地哼一声,刚要乘胜追击,君珂已经转向了他,“老帅掌握联军最大力量,一向知道大帅的意旨,今天怎么也对兄弟们说出这种话来?云雷不是冀北嫡系,却一直护持了冀北军,这份情分,优先粮食衣甲分所应当!云雷回归,更是天经地义的事,这也是你责难的理由?”
  钟元易被说得老脸发紫,哼哼两声没敢回话,君珂神色一缓,长吁一声道:“诸位将军,我刚才话重了些,可是羯胡未过,大敌当前,实在不是争执内讧的时辰,君珂才能浅薄,率领一军,已经战战兢兢,唯恐辜负纳兰期望……”她眼圈一红,声音微有些哽咽,随即咬牙忍住,在马上微微欠身,“大家一路沙场,都是生死换命的交情,万不可因为一些捕风捉影无根无据的流言,便伤了兄弟情分,断了你我前进路途,君珂在此,请求诸位,战事为重,大局为重!”
  夕阳西下,荒草瑟瑟,马上少女神情凄切,微微弯下的身子单薄如纸,众人都心中一痛,想起这些时日,这年仅十九岁的少女,殚精竭虑,日夜操劳,咬牙忍住失去伴侣的焚心痛苦,率领大军辗转作战,日渐清瘦如上弦月,鬓边甚至有时隐隐可见白发。
  人心都是肉长的,此情此境,人人都有些鼻酸,更觉惭愧,钟元易当先就躬下身去,“是末将鲁莽,不该讥嘲兄弟,统领放心,今日之事,今后再不会有!”
  “今后再不会有!”云雷将领齐齐低喝。
  君珂直起腰,感激地点点头,眼神里一抹疲惫。
  一直冷眼旁观的铁钧扭过头去,神情里一丝赞赏和佩服——这姑娘厉害!
  刚柔并济,连打带抚,甚至最后利用了女性的柔弱特质,硬生生将一场危机消弭无形!
  先以武力镇服,再搬出理由教训,令两边都开始惭愧,最后话锋一转,放低姿态,诉说难处,当即换得云雷疑虑暂消,众人心肠齐软。
  女性带兵,过刚易折,过柔易失,都不易成功,这个君珂,原先也没什么出奇,但经过纳兰失踪,竟然飞速成长。
  铁钧微微叹息一声。
  他和成王殿下名虽主仆,情同兄弟,纳兰述从小便唤他叔叔,他是看着纳兰述长大的,在他心里,当成王夫妻逝去,冀北纳兰唯一的血脉,自然也是他此生唯一护持的孩儿。
  所以对纳兰述未来的妻子,他自然也放在心上。
  何况还有王妃的临终嘱托。
  “述儿情重,此为上位者之大忌。冀北危难在即,述儿日后,必将步步艰困,若无绝情绝性心性,如何与那一群豺虎相斗?一旦为情所绊,终生裹足不前也罢了,怕最终,性命也不得保……铁兄,此事交托于你,若那位君家姑娘不堪为妻,万勿心软,当断不断,反受其乱……我儿终生,全赖铁兄掌持,切切。”
  一句嘱托千钧之重,他默然担下。
  不过犹自记得王妃最后笔锋一转,又道“但世间情之一字,最难捉摸,虽说毁人多矣,但成就他人者也未见少数,单看述儿运气如何……”
  言犹未尽,满满担忧也满满期望。
  自此他始终在观察君珂,他内心里,并不太满意这个横空出世的女子,总觉得和大燕女子差异太大,而且过于善良正直,纳兰述是要成就君王心性的,这么个心善面软的女子在他身边,必成羁绊。
  因此无数次想——如果君珂不能以纳兰述为重,无论如何,拼着纳兰述恨他,也要杀了她!
  然而一路看下来,他竟寻不着一次机会。找不到一丝错处。
  尤其当纳兰述失踪后,他原本勃然大怒,想着是不是君珂自己不愿意去,才令纳兰述以身相代,然而当他看见君珂之后的所有举动,那股怒火,终于渐渐被压了下去。
  那样的痛苦和艰难,是人都无法忽视。
  而今日,羯胡边境,这场危机,看似是小小的两军摩擦,其实却是积蓄已久的火种的第一次爆发,一旦处理不当,便是燎原之灾!
  历来联军难以带领,原因就在于各方势力很难统合平衡,何况还有云雷那一层可怕的秘密,但她做得很好,好得让他刮目相看。
  铁钧沉默着,眉宇微微舒展。
  一转头,发现将领们已经回营,而君珂却依旧立在矮坡之上,怔怔望着西鄂的方向,夕阳烂漫如金,勾勒出她的身影,清瘦而孤凉。
  铁钧走了过去,听见她喃喃道:“夜间宿营该换换位置了,可是……”
  “把冀北铁军的营盘换一下,改到云雷和血烈军之间吧。”
  君珂霍然回身,看清身后说话的是铁钧,讶异地瞪大眼睛。
  冀北联军各将,她最没掌控力的就是冀北铁军,云雷是她嫡系,尧羽和她生死与共,血烈军因为她和公主的生死相交,自有感激和尊重,但唯独冀北铁军,真正的纳兰嫡系,她无法插手。
  而铁军的首领铁钧,对她也一向不冷不热,一直很明确地摆出“唯纳兰是从”的态度。
  君珂正在愁烦,云雷已经出现问题,今天虽然暂时压下去,但自己必须要做防备了,首要就是要将夜间宿营的防卫重新调整,不能再让血烈军和云雷军挨着,也不能让尧羽去,因为尧羽心虚,最好的就是冀北铁军,把铁军布置在云雷和血烈之间,形成分隔带,有什么事,也好相互策应。
  想法很好,却无法开口,铁钧是一向不买账的。
  没想到今日他一反常态,竟然主动表态。
  君珂眼底的惊喜让铁钧心中微微一酸,想着她还没能完全掩饰自己的情绪,当真还是个少女,而这少女还要身担如此重任,一力维持着纳兰的家底,何其不容易,自己以前,确实苛刻了。
  “夜间换防士兵也可以重新布置下……”他微微一笑,就地蹲下来,和君珂开始商量之后夜间布防和日间行军的安排,商量如何有所防备,而又不动声色不被云雷察觉。
  月光渐渐升起来,良久之后,君珂舒了一口长气,笑道:“好!就这样!”
  她站起身,捶捶酸麻的腿,铁钧微笑看着她。
  君珂怔怔地看着铁钧,忽然道:“铁叔叔……”
  “嗯?”
  “你笑起来真好看,不娶老婆浪费了。”君珂憧憬地道,“我想找个婶婶。”
  铁钧:“……”
  ※※※
  铁大统领大步下坡了,步子很快很急,近乎落荒而逃,一张严峻的俊脸上神情气急败坏,很有点“早知道不帮你你可真雷人”的味道。
  不过他虽然气急败坏,该做的事都一样不少地做了,倒给君珂省了不少事,眼看着军队已经进入羯胡国境,但奇怪的是,并没有人来拦截。
  君珂选择的出关方向,是向着野牛族的领地的,牛一说,他的族人现在已经被王庭逐到靠近西鄂边境的九黎山脉下一处贫瘠的草原,君珂正是向着这个方向而行,已经进入了野牛族的地域,一路上却几乎没有见到人。
  这一晚照常扎营,君珂在山岗上看夕阳,她最近养成看夕阳的习惯,因为眯着眼睛,没人看见她眼底的表情。
  铁钧来给她回报军务,三言两语说完赶紧走路,一副生怕她随时给拽个草原大妈做婶婶的模样。
  君珂看着他的背影,慢慢地笑了笑,转头看夕阳里金光烂漫的草原,笑容渐渐淡去,换了种自嘲的表情。
  最近她似乎好像越来越喜欢给人凑对拉皮条?像个媒婆,看见适龄男女眼冒蓝光,看见不适龄该娶不娶该嫁不嫁的还是眼冒蓝光。
  是因为内心太寂寞,所以想要看见更多的情爱相谐?
  是想要别人的幸福和温暖,来填补内心里永久的空缺?
  她慢慢闭上眼睛,在午夜星空下,向前走。
  已近二月,草原上已经有了春意,风很柔软,如丝绸,如温泉,如那人的怀抱。
  她走进草原的风里,衣袖掠起脉脉的波纹,像谁的手指温柔拂过,含笑慢捻。
  君珂脸上的神情似温柔似叹息,这一刻风里的气息似曾相识,恍惚里有人微笑迎来,低语温存,近在耳侧,她忍不住轻轻张开双臂。
  草原辽阔,星光如水,少女张开双臂,迎风而去,她的姿态似在等待一个拥抱,又或者已经在臆想里,将思念的人,欣喜相拥。
  心思静好,无限绵长。
  她的护卫遥遥看着,按说应该立即跟上,然而看着那般思念而缱绻的神情,忽然觉得,此刻用自己的脚步和语言去打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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