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蛇-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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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起,进入库尔萨阿尔海滨浴场的那间更衣室中,米丽亚姆声称道。她收回了先前所说的一切。
我在这些事情上是不会就此罢休的,于是又从头谈起,在驱车回罗马的途中,我们利用途中的时间又谈论起三年前我曾见到那个周身长『毛』的男子同她一起进入库尔萨阿尔海滨浴场的更衣室中的事,重复我们已经说过的那些话。当我们抵达福拉尼尼医院门前时,米丽亚姆说,进入更衣室的那位姑娘正是她本人。如此说来,你目睹我成了王八?我问。是的,米丽亚姆回答道。我们已经驶上了特拉斯泰韦雷林荫大道。米丽亚姆想在有轨电车车站下车。今天乘了那么多时间的汽车,看了那么多时间的飞机,现在我乘有轨电车回家,她说。她决不愿意我陪她回家,因为有可能这是一种侮辱或其它什么。
在商店前面,我遇到四楼老太婆养的一条狗。它嗅着橱窗,我一脚将它踢跑。门房走了过来,袒护牲畜,提醒我注意自己的行为,别再踢狗。呀,别踢?我反问道。
“请您记住,狗也是……的创造物。”
我被激怒了。“谁的创造物?”我跟在她后面,跑进院子。“谁的创造物?”我又追问道。
“是谁?您心里有数。”她回答道。
她不想给我一个满意的答复,但是我仍然固执地问道。
“谁的创造物?请您告诉我,谁的创造物?”
没有办法让她说出这人的名字,她是一个非常顽固而又多疑的女人。
“我承认我做得不对,”我对她说,“确实,我踢了四楼那位太太的狗一脚,但是您说我不该这么做,那是为什么?因为狗是谁的创造物?”
“别踢狗就行了。”门房说。
“那是为什么?”
女人又瞧了我几眼,然后当着我的面,砰地关上了门。
奇怪的是,怎么有些人不愿意提起这个人的名字,也许出于『迷』信,也许出于恐惧,也许出于敬重。有些人宁愿改变话题,而不愿提他的名字。门房当着我的面砰地关上了门。我又回到我商店的柜台后面。日短夜长,暮『色』苍茫。
采用非常严格的方法,人们可以辨认出暗藏的魔鬼。你可能会自问魔鬼是谁,干什么,外貌如何,甚至是否有外貌,你还会自问他是否存在。人们可以肯定地回答,魔鬼确实存在,而且活动着。通常,你可以借助于一节手电筒来辨认他。如果你有一个小型盖革计数器,那么更容易完成这项任务。魔鬼几乎总是带有放『射』『性』物质的。你必须牢记魔鬼可以打扮成便衣警察,行走在街道上,可以坐在热菜馆子的餐桌旁,可以蜷缩在中央邮局或火车站的一隅。魔鬼往往偏爱铁路。魔鬼不喜欢制服,但是有人讲述说,在拉齐奥大区的帕沃纳镇的一个小村庄里,见过打扮成车站站长的魔鬼。还有人说,某个魔鬼还参加了福科拉里内运动。他打扮成福科拉里内传教士,周游世界,去说服别人皈依宗教。似乎他让十万多人皈依了宗教。辨认出隐藏的魔鬼决非易事。需要方法,首先需要嗅觉才行。一旦辨认出魔鬼,那么只需要一根大头针或者一个普通的鱼钩,便能将他逮住。
第一卷 第六章
你应该时时向他道歉,并请求他的宽恕,纵然你自认为没有冤枉他市政厅的工人们带着十字镐、气锤、铁锨等工具来到这里。他们开始在我的商店前挖掘。你们在寻找什么?我问道。那些工人回答说,只是接到挖掘的命令。这不成其为答案。我继续提出抗议,但是我不能孤身一人同一队工人交战。你们将一无所获,我说,最好你们到那边的报亭前或者到另一条街上去挖掘,可是那些工人根本不听我的,继续用他们的气锤劈开沥青和水泥板,用十字镐挖土,将土堆放在两边,还掀起人行道上的石板。你们得注意大楼的地基,我规劝道。他们将腐烂的泥土从坑里扔到外面,长长的玫瑰『色』爬虫跃动着,仿佛在光线的刺激下发了疯似的,在地下竟有如此多的爬虫,真令人难以置信。它们千方百计地东躲西藏,然后又被一锨锨腐烂的新土盖住,恢复了平静。腐烂的泥土散发出一股臭味。你们只能找到爬虫,我对前来监视工人干活的工头说,但是那人耸了耸肩,不予理睬。工人们继续将新土和新的爬虫扔到坑外。
米丽亚姆讨厌我商店门前出现的这一幕。这不是我的过错,我解释道, 但是从她的目光中,我觉察到她因这些爬虫和这股臭味而对我的指责。我们 没有公开谈论此事,但是那些爬虫总是浮现在我的眼前,想必她也是如此。 真讨厌死了!
我用双手为她脱去衣服,像抱布娃娃那样用胳臂托着她,将她轻轻放到 床上,你是个布娃娃,我对她说,看来,她对我的话颇感满意。于是我反复 说,你是个布娃娃,你是个布娃娃,直至她听得厌倦后对我说,现在够了, 请你换个话题。我对她说了其它的琐碎小事,如:我非常愿意同你一起乘卧 铺火车去旅行。我对她反复说了很多遍这件事,以及其它的琐碎小事。过了 一会儿,她对我说,现在请你换个话题改变了话题,说一件新的事。一开始, 她总是乐不可支,让我把这一琐碎小事重复说上二三十遍,过后又说,现在 请你换个话题。于是我改变话题。这是一种游戏,一种玩笑。我千方百计想 让她忘掉店外污泥上跃动的爬虫。一天,她对我说,她讨厌那一幕,总而言 之,讨厌那些爬虫。后来,我有一星期再也没有见到她。
米丽亚姆从早到晚在干些什么?我自问道。她现在在哪里,正在干什么, 她见到了谁,同见到的人在一起干什么。她说了些什么,我向自己提出这一 系列问题,并不是因为我妒忌别人,我不懂妒忌为何物,不知道妒忌别人意 味着什么。米丽亚姆为什么非得要背叛我不可呢?她跟谁走呢?如果我妒忌 别人的话,那么我就会有另一种表现,就会因妒忌而烦恼。我的情况不是这 样。我开始对着市政厅的人吼叫起来,你们赶快把那个土坑填平,我喝道。 他们仍然自行其事填坑,填平后,他们先铺水泥,再铺焦油沥青,最后,一 切恢复如旧。
某个星期一,米丽亚姆带着疲惫的脸『色』回来了,同时还流『露』出心烦意『乱』 的神态。这可是一件让我扫兴的事,我自言自语道。我没有向她提问,但是 我心中却思量着,在整个这段时间里她干了些什么?她坐在商店的前房间 里,连手套都没有脱,仿佛被触怒了似的。她点起一支烟,我见她的手指紧 紧地夹着烟卷,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现在我对她说什么呢?我暗暗问自己。
我可以谈战争,谈一段往事,那时,我同一位随身只带一包盐的『妇』女在一个地下隐蔽所里呆了一星期。那个『妇』女说的话我不懂,后来,有人从上面放下一根橡皮管,给我们灌牛『奶』。在地下,有我和那位带着一包盐的『妇』女,还有牛『奶』管,在我们头顶上方,炸弹在爆炸。后来,有人带着十字镐来到。我们两个已经奄奄一息,他们将我们像蠕虫一样地拖到外面。后来,我和那位『妇』女各自东西,她走她的路,我走我的路。我已经忘掉了她的那张脸,谁都会忘掉,因为隐蔽所里漆黑一团。她讲的是另一种语言,所以我们没有成为朋友。现在我在这里,成了一名邮票商,我说。你至少做邮票生意,我却无所事事,米丽亚姆说。她这样说是为了恭维我。也许,她不喜欢我讲的故事。我继续不断他讲呀讲呀,仿佛我过去从未讲过话似的,现在一吐为快。我是受命运的摆布而开始同邮票打交道的,正如我前面说过的那样,生意开始兴隆起来。这样我就成了一名邮票商。米丽亚姆瞧着我。那是我们第一次四目相对在那里畅谈我们的事。你真能说会道,我自言自语道。
确实,米丽亚姆一点也没有谈她自己,倒是我喋喋不休,侃侃而谈。也许她有什么事要瞒着我。我自忖道。那么是什么事呢?我不能再谈了。我没有就飞行和我的各种设想向她透『露』片言只语。我只是作了某些暗示:如果当初没有第一条鱼投入水中,我说,那么今天的鱼就不会游泳。我虚构了类似《圣经》中那样的一个寓言。米丽亚姆瞧着我,默不作声。她开始脱下手套。
在那些日子里,巴尔达塞罗尼常到我这里,在腐烂的泥土中和爬虫堆中寻觅古代的大理石。我没有很多的朋友,实际上,只有一个朋友,就是这个巴尔达塞罗尼。他说不上是个出类拔萃的集邮爱好者(我以为他是最蹩脚的集邮爱好者)。专门收集王家题材的邮票,并根据巨大的家系图,将他的邮票排列在一张大纸上。按照戈泰年鉴,将国王安排在这边,王后安排在另一边。他可以为一张普通而愚蠢的加冕国王邮票而忽视 1849 年的瑞士凡特邮票,或者 1927 年的比内多航空邮票。他是个头脑迟钝的专家。
我很少同巴尔达塞罗尼议论这些事,他常常来到我店中,但是我们没有很多的事情值得交谈。当我得到的一枚邮票正是他集邮中的缺票时,我就将它另放在一边,让他高价购买。生意是生意,我对大家都一视同仁,对我唯一的朋友,即巴尔达塞罗尼,也同样如此。
有些天,他来到我店里,呆上几小时,翻阅我的集邮册,把邮票弄得『乱』七八糟,有时邮票掉落在地上,或者用一双汗涔涔的手触『摸』邮票,但是我不能指责他什么,因为他是我的朋友。
我对巴尔达塞罗尼知之甚少,我们之间相互用你来称呼以示亲密,但是谈我们的隐私不会有什么危险。我只知道他居住在里佩塔的帕塞贾塔的一套从他祖母那里继承下来的房子里,拥有一辆英国汽车,我想是希尔曼小汽车。我知道的就这么一点。我不喜欢向任何人直接提问题,更不喜欢向一位朋友直接提问题。我没有向他谈起过米丽亚姆。一个人守口如瓶,那么很容易掩盖一切。话匣子一打开,就会遭殃。我们可以假定他认识她的家庭,或者假定米丽亚姆是他的亲戚。难以置信的是,有许许多多人据说是另外一些人的亲戚,而亲戚关系不仅以纵向和横向发展,还以斜对方向发展,触及现在和过去,在空间和时间中延伸。这是尽人皆知的。于是,一直往上追溯,那么,我们同所有的人都是亲戚。
有时巴尔达塞罗尼手里拿着一张报纸来我店中,问我,你看到什么消息?我没有被他『迷』『惑』住,因为我也看报,知道什么事也没有发生,知道这是把别人的注意力吸引到自己身上的伎俩。在这种情况下,这个别人就是我。如果他的企图正是这样的话,那么我决不让他得逞。又有些时候,他开始像在酒吧那样默默无言地看报,坐在我店里就像泡在咖啡店一样。即使无所事事,我还是继续做我正在做的事。他常常会打断我的思路,因此我更愿意他少来拜访。我以某种方式向他表示了这点,但是我怎么能阻止他来到店里呢?他毕竟是朋友呀。
巴尔达塞罗尼酷爱大理石。除集邮外,他还收集大理石。古罗马人大量使用来自世界各地的大理石。为此罗马是收集大理石最理想的城市。如果你们见到一个人下雨天也在古罗马广场遗址上低头行走,那么那个人准是巴尔达塞罗尼。雨水冲刷一切,在雨水中,人们更容易发现非洲绿『色』大理石、卡里斯图大理石、玫瑰『色』云母大理石、比利时黑『色』大理石和绦紫『色』大理石等珍贵大理石的碎片。巴尔达塞罗尼像捕捉蜗牛的人那样在西罗马各广场四处转悠,在泥泞的黄土里,在石灰滑石板之间,他冒雨收集珍贵大理石的碎片。有时,他用锤子敲击古老的圆住,在猛烈的敲击下碎片从圆柱上脱落下来,他拣起来,放进皮苞。我再说一遍,对巴尔达塞罗尼来说,就像对捕捉蜗牛的人一样,雨天是不可多得的良机。
在帕尼科大街有个大理石石工,为巴尔达塞罗尼加工这些大理石碎片,将它们变成光滑的球体。这是一项细活,任何机器都无法胜任。是一项使用凿子、锉子和轻石的手工活。
非洲红『色』大理石矿从布匿战争时起,就已绝迹。当巴尔达塞罗尼得到这样一块绝迹的大理石碎片时,欣喜欲狂,兴冲冲地来到我店中,开始谈起圣彼得大教堂入口处的圆柱。
“你想要多少球体。”他说。
“圣彼得大教堂就是圣彼得大教堂嘛。”
巴尔达塞罗尼对我说,在马尔切洛剧院那里,也有残留的非洲红『色』大理石柱身,但是纹理粗糙,不很珍贵。
巴尔达塞罗尼还有可能将他的母亲和朋友都变成球体。他认为收集大理石球体应视为研究尽善尽美,认为与其说这是一种收藏,不如说是一种宗教的哲学思想。
“古人云,上帝之形为球体。”他说。
我觉得巴尔达塞罗尼言过其实。我不想怀着恶意去对待朋友,但是总能允许我就收藏的意义提出一些质疑吧。在我看来,与其说这是研究尽善尽美,不如说是走火入魔的一种形式。只要人们在这点上稍加思考,便不难作出这种联系。
当浚泥船在台伯河上进行疏通河道工作时,巴尔达塞罗尼似乌鸦一般赶到这里。在淤泥中,在数百年来沉积于河底的城市垃圾中,常常会挖出几块古代的大理石。大块成形的被美术学院的掘墓者们采集而去,小块不成形的当即由另一位掘墓者巴尔达塞罗尼采集走,送往帕尼科大街。有时,他先路过我的商店让我见识见识。我却对这些大理石毫无兴趣。
当市政厅工人开始在我的商店前面的街道中央挖掘下水道等沟渠时,巴尔达塞罗尼赶到那里,在掘起的泥土中寻找大理石。工人们来到的同一天,他也来到我这里。他没有寻找到任何大理石,但是他与米丽亚姆面对面相遇,他进门,米丽亚姆出门。
罗马的地下蕴藏着丰富的古老的泥土和淤泥,还有爬虫、石头和古代大理石,但是阿雷努拉大街只有爬虫。巴尔达塞罗尼希望在市内的历史文物集中的地区建造一条地下铁道,但是并没有建造。现在他期待着建造克里斯皮大街的地下停车场。他对地下的兴趣达到了反常的地步。
仔细想来,从体形上来看,巴尔达塞罗尼也有某些令人讨厌的东西,使他类似于下水道中的老鼠。无论是冬天、还是夏天,他的双手总是汗涔涔的,他还有着浅黄『色』的头发和玫瑰『色』的皮肤。如果我非得说我对巴尔达塞罗尼怀有好感不可,那么我是在撒谎。他是我的朋友,而且是我唯一的朋友,但是我对他并没有好感。他的出现令我沮丧,但是这不是他的过错。我不相信他有意要令我沮丧。若果真如此,那么友谊早就告吹了。
我对巴尔达塞罗尼的这种反感究竟是什么呢?有时,我这样问自己。不,它不是仇恨,但是肯定是与仇恨十分相似的东西。也许回避他一段时间为妙,但是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即使能回避他,还是担心会感到遗憾的,因为说到底,他是我唯一的朋友。
你千万别受心理暗示的影响,我提醒自己说。你对巴尔达塞罗尼没有好感,这又有什么关系呢?你照样可以是他的朋友。受心理暗示的支配,就糟了。为了友谊,不应该把很多事情看得很重。一旦你被仇恨所左右,那么友谊也就烟消云散,因为仇恨是友谊之大敌。
巴尔达塞罗尼是一位朋友。巴尔达塞罗尼是什么人?是一位朋友。当他走进你的商店时,你应当微笑着来迎接他,当你因为他的缘故而把邮票掉落到地上时,你应当递给他另一本集邮册,让他翻看。为什么?因为巴尔达塞罗尼是一位朋友。当你得到一块稀有的大理石时,你将它保存好。等到巴尔达塞罗尼来找你时,你将它赠送给他。
你没有得到稀有的大理石,那么你就去寻找。友谊并非难事,它靠热情的言语和礼物来维系,由点滴小事积聚而成。讨厌、厌恶和反感非但无助于友谊,而且有害于友谊。当巴尔达塞罗尼打断你的思路时,你应该遏制自然而然产生的憎恶情绪,尽管需要花九牛二虎之力才能做到。正如建筑之父所说,你得控制住自己的言行,首先得控制住自己的感情。永远也不要屈服于开始时的冲动和瞬间的想法。惟有如此,才能维持同你的唯一朋友巴尔达塞罗尼的友谊。在一个没有朋友的人身上,总会有某些与众不合拍的地方。请你称赞他的小汽车,称赞他的衣服,称赞他的领带,称赞他那晒得黝黑的皮肤,纵然你觉得站在你前面的是一条爬虫。巴尔达塞罗尼不是一条爬虫,他不是一条爬虫。他是一位朋友。正如建筑之父所说,友谊是神圣的。其实,大家也都这么说。当大家的意见一致时,那么其中必然包含有真理的成份。
譬如,为什么你不同他谈米丽亚姆?为什么你不向他吐『露』心中的秘密?为什么不向他坦陈你的爱情、你的好『色』?还是像建筑之父所说,秘密是友谊的胶粘剂。也许这将会导致巴尔达塞罗尼向你吐『露』他心中的秘密,那么你将假装听他的诉说,也许将真的听他的诉说。
烦恼和『骚』扰也是友谊之敌。友谊单枪匹马,独对众敌,但是你必须站在它的一边。为什么你不请求巴尔达塞罗尼的宽恕呢?你应该时时向他道歉,并请求他的宽恕,纵然你自认为没有冤枉他。你会看到这将会起作用。凡有可能,你就同他交谈,当他进入你的商店时,你就向他问好。向他问声好能让你付出多大的代价呢?巴尔达塞罗尼并不比其他的男人坏,何况,他还是一位朋友。不,他不是一条爬虫。这点你不应该忘记。当自然的感情涌上你的心头,继而扩大、膨胀,并驱使你像一条毒蛇那样头脑发热时,你应该牢记建筑之父就友谊所说的那句话:“友谊是神圣的。”仔细想一想,是什么原因导致你憎恨巴尔达塞罗尼?为了友谊,仇恨是可以抑制的。你要是忘记了这点,那么就拯救不了你与你唯一的朋友之间的友谊。
如果巴尔达塞罗尼用眼角朝着一封信的方向扫了一眼,那么,你就别将信藏起来,而是为他打开所有的抽屉。如果他要读给你听报纸上的消息,那么你就应该表示出对这些消息饶有兴趣。你千万别打哈欠,因为每个哈欠都意味着失去一小部分友谊,意味着为你内心所有的自然感情敞开了大门。凡有可能,你应当在他没有觉察的情况下,心中默祷他发财,收集到珍贵大理石。祈祷的结果永远不可能是立竿见影的,但是经过漫长的一段时间,祈祷也会产生效果。为什么你非得做这些事不可呢?因为巴尔达塞罗尼是一位朋友,诚如建筑之父所说,友谊是神圣的。
当我宣称自己已经结婚时,我实在是撒了谎。我从来没有过妻子,以及与妻子相仿的女人。为了证实我已经说过的那句话,我就以一位女同学作例子,假设我同她结了婚那么她就成了我所说的那种人。当我告知我居住在蒙泰韦尔迪·韦基奥时,我可没有撒谎。我有很小的一套房间,但是尽可能地不住在那里。这套房子的缺点是枞树的树枝伸向我的窗户,夜间,猫头鹰飞来,栖息在这些树枝上。我家的对面是夏拉别墅,再往前不远是多里亚·潘菲利别墅。猫头鹰就藏匿在这里。夜间,成百的猫头鹰飞向低处的城市,飞到教堂的圆顶上和树上。其中有不少停落在我家,它们在窗户旁探头探脑,隔着关闭的玻璃窗瞧我,仿佛想进来。夜里,它们的尖叫声常常把我吵醒。
在富里奥·斯泰拉健身房遇见米丽亚姆的前一个夜晚,我被一只猫头鹰的尖叫声吵醒。我起了床,前往商店的第二个房间睡觉。从那时起,我就再也不在家里睡觉。我永远也不会把一个女人带到这个家中。我寻找一些借口,说那是我妻子家。确实,我从来没有向米丽亚姆说过我有妻子,但是我想人们会想象到这点。也许她想象我同亲戚住在一起,也许她根本没有想象过。我们从未谈过此事,当人们一开始就闭口不谈某件事时,那么很难以后再去提它。我清楚地知道,米丽亚姆厌倦在小小的后房间里与我见面,我也知道,巴尔达塞罗尼将趁此机会,企图引诱米丽亚姆。也许此刻,他正在考虑勾搭她的方法,正在策划他的计划。或者说,甚至正在实施他的计划。我始终怀疑他收藏大理石球体别有所图。人们可以就这一问题,作无数的文字游戏和类比。我不得不承认这一收藏非同寻常,一位姑娘很容易屈服于一睹大理石球体为快的好奇心。也许他将会对米丽亚姆说,你挑选一个吧,我把它送给你。米丽亚姆将会感到受宠若惊,随意地拿起一个大理石球,放在皮包内。这样她将毁了自己。啊,我见她投进了他的怀抱,任凭他拖到沙发上,两人相互接吻……
我们是通情达理的人。我一点也不能肯定两天前,巴尔达塞罗尼曾见到她走出我的店门。既然他没有见到她,那怎么能跟着她呢?仔细想想,我可以让他进来,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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