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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l 暮日蓝涛终有悔 穿越时空+虐心-第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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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日,澄远直至深夜才返,在房里小憩了一会儿,收拾简便行囊,他踏出与昂非共同生活十数载的卧室,回头巡礼,倒也未有太多留念,物是死的,人是活的。 

悄悄现身床榻,那伤病得意识模糊之人犹在喃喃梦呓,眼角不时溢出清泪,澄远百感交集,却更为坚定心中的打算。自昂非逝後,自己缅怀痛苦,俗事无心打理,有一个人陪伴在身边,确实寥慰,但也…仅止於此,他不算有好好活,他没有认真思考未来的事情,赖著有人给他张罗饭食,只想消磨时间、等待死亡…间接导致了那场弥天大错,而现在,该是一切回归正轨的时候了。 

将手按著司律额上,气劲徐徐导入,留一股真气在他体内,随即缓步离开。 

将包袱扎系马背牢靠,门前不知何时又多一人,是枭,今天二度现身。 

「我…不做影子了。」他像是自言自语,又像在对澄远宣示,鹰目直勾勾对视,左眼顿时迸出璀璨光辉。 

居住在原沙巴偏西北的居民都知道一个亘久传说──在人神共居的远古时期,大漠里全能的天神曾经召唤各个游牧民族,在地辰之日举办狩猎大祭,拣出了人子之中最勇猛的勇士,此人名唤库禾,他凭己身之力,在时限之内,越过流沙险狱,射下大雕、击毙大狼,天神赞叹万分,典他为第一勇士,赐黄金之眼,世代相传,据说此神奇之眼,只要开目一扫,地底下的金银财宝,一览无遗。 

也就因为如此,沙巴人一向对金眼者崇敬万分,但不知何时,又有一种传言,即关於黄金之眼的世袭方式,是在拥有此眼之人死後,由继承人挖出眼睛,吞食入腹,如此後人亦能拥有此天赋神能。各种说法虚虚实实,谁也弄不清楚真相。 

澄远掌管帝国事务,要深入民间,自然也听说过这传言,他当时斥之为无稽之谈,谁料枭正是。 

「你做不做影子关我什麽事。」嗤然,踩蹬上马。「不过…」他掐了语尾。「…耐心不错,能沈得住气这麽久,确实不容易。」宅邸一举一动都逃不出枭的掌握,贼人入侵不得,可反过来说,枭的一举一动,也没瞒过澄远眼睛。 

到底是自己的儿,而且他还是……唉… 

就算气恨,也下不了手,真是恼人,算了,眼不见为净。 

「希望下次你已改口,枭。」马儿在喷气,蹬著铁蹄,蓄势待发。 

「你要去哪,什麽时候回来?」代司律问,也为自己问。枭从第一眼见到司澄远,就猜他不透,尤其在关键时候,看似好懂,实然却总是更为莫测高深,出乎意料。 

「西域,跟著朋友商队一起前往。」他看著日落之处,悠悠浅笑道:「纵使不说,我也明白,昂非一生都为他的蓝眼耿耿於怀,始终不喜外人拿他瞳色做文章,或多看几眼,我曾对他谈过大海彼岸有其他瞳色人种的事情,绿眼睛、紫眼睛、红眼睛、琥珀眼睛,他不信,以前俗事缠身,总没法身体力行,如今,我要带他看看,用我的眼、用我的腿,证明给他瞧瞧,省得他以後又驳我夸大其词。」异国景色,昂非会喜欢的吧。 

「那要好久。」迢迢长路,艰辛凶险。 

「我还有四十九年半,怕什麽。」不在欧洲的尽头刻上自己和昂非大名,誓不回头!「律儿丢给你烦恼了,除了不要弄死他之外,随便怎样都行。驾!」用力一夹马腹,驰骋而去,他没有迷惘,背影潇洒。 

枭目送他走,自此数十年,帝国将无司澄远。 

(117) 

「真的要走?」他再次确认,虽然期望他回心转意,但知不可能。 

「怎敢对陛下诳语。」 

「朕真舍不得你。」 

「天下无不散的宴席,今朝一别,还会有再见之日。」 

「是啊,朕的臣子是雄鹰,世界之大,没有他去不了的地方,朕在这里,你有一天倦鸟归巢,记得帝国大门永远为你而敞开。」昊悍想起结君臣之义时的那三条件、三提问,虽然已非人臣,但雄鹰就是雄鹰,哪里会变呢。 

「澄远记住了,也祝福重逢之期,陛下已经心想事成。」 

「咳咳…朕努力。」 

「你俩悄悄地说些什麽。」 

「没什麽,不过临行閒语,时辰差不多了,就此辞过吧,我回去打理後就上路了,你们也别来送行,一国国君和一国宰相两人孤身在外,很危险的。」不知是谁危险就是了。 

「嗯,万事珍重,一路小心。」 

******************************* 

澄远离开後又过一旬,白相衔命造访沙相府,来势汹汹,古契天大的胆也不敢拦他,长空步入室内,除了司律,竟还见枭站在角落,不禁一愣,月禽部众何时改性了,光天化日之下也现身?不理,眼色一使,领著的御医趋前给司律号脉。 

「大人,沙相大人虽受重创,但似有高人为他疏活血脉,内伤已无大碍,只需注意後续调养即可。」御医诚实报告。 

「那他怎还是半死不活的模样。」脸色发青、印堂发黑,潮红盗汗。 

「沙相大人这是心病,又犯了风邪,心体交迫,方促使小小病症如此严重。」生病中因为心情因素而导致病上加病的例子不是没有,只是没看过这麽厉害的。 

「真是的。」长空摇摇头,瞥见盥洗架上顶著一盆水,取来当场就往床头浇去,司律鼻口进水,倏地呛醒,还不清楚状况,就给长空跩在地上,拖拉到後院。 

「看看你什麽死样子,你对的起昂非麽!」他挽袖狠狠往司律脸上掴一雷霆巨掌,打得他半面红肿,眼冒金星,跌倒在地。气没消,又往另一边甩了一次,打醒你这个不孝子。 

「昂非是怎麽培育你的,澄远是怎麽教导你的,你是怎样回报他们的!?」长空揪扯司律衣领让他对著昂非火化的地方,要他看个清楚! 

「我…我对不起御爹…我对不起远爹…」朦胧中御爹好像还躺在那里,司律泪如雨下,一千万个愧对,一千万个羞愤欲死。 

「你的确对不起他们。」长空冷声教训,他也是自小看司律长大,昂非不在,更容不得他如此任性妄为!司律与澄远之间出了什麽事,他不想知道,他只知道司律的所作所为非常辜负疼爱他的长辈! 

「陛下器重你,委与要职,你心里有没有把这事搁在心上。没有!无假旷职,窝在床上只记得自己难过、自己如何如何,有没有想过自己是什麽身份?没有!身为一国之相,背负者什麽样的重担,你严肃看待过了麽?没有!你一点责任感都没有!」长空举脚往他膝後一踹,司律重跪在混有碎石的地上,裤袍染血。 

「你哪里配做司家的孩子!成年了,做了沙相,还是没走出大人的庇护,你不再是个孩子了,你懂不懂!?已经不是那一个只需考虑这个宅里的人事物的小鬼,不再是那个做错事,只要歉声对不起,求爹爹原谅的孩子了,你心里可能觉得自己好像长大了,可实则还是那麽幼稚,那麽任性,那麽无知!」 

「你以为澄远和昂非同声要你做官是为了什麽?他们要你走出家门是为了什麽?是要你成材成人啊!!!」长空气结,恨铁不成钢。 

「你告诉我,你做过什麽,你实实在在的做了什麽是自己能够负起责任的?没有澄远帮你扛、没有昂非帮你档、没有陛下为你作保,你是什麽东西!不过就是一个泼皮猴子四处闯祸,回头让人为你擦屁股麽!对不起有什麽用,市井无赖也常这麽说啊!」 

他小时候在家里顽皮,有昂非在管,在外头胡闹,人皆看澄远面子,缄口不提,为一国相後,公器私用,竟拿个人的恩怨作为施政基础,理由还提得关冕堂皇,振振有词,若真不屑官职,当初就不要接手,既然身在其位,就要能对自己的行为负责。 

能力再高,智慧再好,瞻前不顾後,开头不收尾,还是兔崽子! 

「司律,思虑。你真的有三思後行麽?」大殿那次也一样,一个火气,脑袋就没用了,竟然无视朝廷礼法,动起拳脚,若非陛下有意护短,他脖子有比刀子硬? 

司律脸色青白,摇摇欲坠… 

「…你要真觉得自己不对,尹叔拜托你,拿出点样子来,不要让疼你的人蒙羞,昂非栽培你花了多少心血,不要告诉尹叔你不知道。」长空气到哽咽,回头抹去夺框而出的泪水,想起好友伤心,看见他儿子如此更是痛心。 

「尹叔…律儿做了一件…无可挽回的错事…律儿没脸见御爹…也没脸再见远爹…」他是鬼迷心窍才会干下那种事情,怎麽会错得这麽离谱!!! 

「你没脸见也要见,做错了事本来就要承担,怎麽承担你自己想,你若敢夹著尾巴逃走,尹叔第一个不饶你!」长空看他痛憾非常,心知这件事必然不简单,能让司律後悔至此,无法承受,甚至自残自虐,耻於面对,於是想想又道: 

「尹叔跟你御爹相知一场,辈份也相当,今日僭代挚友之灵,替他罚你。你要牢牢记住,只有小孩子的责任可以单纯用处罚抵销,希望这次…是你最後一次当孩子。」长空唤古契请出家法,那是一根直径约二寸粗的木棍,是昂非以前跟他从帝国刑堂上借来威吓小司律用的,实心粗硬,就算再魁梧的彪形大汉也挨不过半百,事实上在司府的岁月,它的功能仅止於装饰。 

「你说,你犯下的错误,应罚几棍。」不在这一关解决,司律後半生完了,不论是什麽滔天大罪,他想昂非断不会希望自小疼爱的孩子,就这麽毁於一旦。 

他颤颤地望著蓝天,好像看著的就是御昂非,猛地三叩首,脑袋重重砸在地上。「御爹在上,律儿…愿受百棍。」悔恨的泪水湿润了土壤,这片土里还有御爹的骨灰麽,如果还有,能不能传达他的愧歉…御爹… 

「好,一百棍,你咬牙领受吧。」此刻仁慈反而残忍,长空狠下心肠,使出全劲往司律裸背上杖击,下下都未留情! 

「一」、「二」、「三」、「四」、、、 

病中的他哪里能挨得住,不到三十,已然昏了过去。 

「泼水。」长空额际遍布细小汗珠,极其专注,深怕一个闪神,把人给打死了。 

「大人…这…」古契看不下去了,律主子整片背部条条裂痕,血肉模糊的,真的还要继续? 

「我说泼水!」长空大声斥喝。 

「…是…」哗啦啦冰水泼下,浇醒司律,古契实在不忍,乾脆不看。 

「二十九」、「三十」、「三十一」、、、 

途中司律不晓得昏去几次,次次又再度被弄醒,他怀著深深赎罪忏悔意念,领受酷罚,等打完一百脊杖,司律周遭的土地已经全被鲜红浸透,下唇也咬得血烂,就像个破布娃娃。 

枭沈默的从头看到尾,撇开一眼都没有,待百棍落完,他立刻以乾净大巾包裹住伤痕累累的身体,抱起失去意识的司律,火奔回房,那里有早已经准备好的医疗器具,还有一个被威胁留下的可怜御医。 

「他醒来後告诉他,伤好了就回工作岗位。」长空劲力瞬发,徒手折了那只刑棍,这玩意…以後都不再需要了。 

(118) 

痛彻骨髓,似火焚身,司律赤裸的趴在床上,这是为了避免给受伤的敏感肌肤多馀的负担,长发拨在身侧,露出像是被上百条炙蛇盘据的背部,还不时纠结著放肆狰狞吐信,从白布後渗出微微血丝。 

他足足躺了二个月,伤未痊愈,一能下床,就咬牙撑起身子,直奔夏漱阁,处理沙相应过目的公文,他不能靠椅,歹全日坐得直挺,一天下来莫说背痛,连腰骨也若散架一般,但他忍著,没有怨言。 

「大人,你休息一下吧,这些我来就行了。」劭阳先前若对司律有好感,多半是因为他乃尊敬之人儿子的缘故,如今却不得不为他的坚韧由衷另眼相看,连带的语气也恭敬许多。 

「不要紧,劭辅相,把甲区的档案调来给我。」他快速翻阅卷宗,手上的朱砂笔也不断顺序圈点,表情严肃,态度专注,与过往劭阳印象中那个天真灿烂的阳光少年大相迳庭。 

事实上,他几乎要以为是二个人。 

「是。」无奈的取资料给他,夏漱阁是沙相办公的地方,前任沙相因是匆促离职,个人留存的物品皆未取走,架上册册堆叠的都是司澄远为帝国未来拟定的大政方针,最近新沙相夙夜匪懈的埋头研读,据其所知,至少有半月都夜宿官厅了。 

不回家没关系麽?劭阳问不出口。 

「律相。」长空跨进门槛。 

「尹相?有什麽事麽?」司律抬头。 

「高丽使明日造访帝国,陛下预备国宴招待,你要列席,知道吧。」既高兴他越来越有顶天立地的样子,却也暗暗失落,那个可爱的小律儿一去不复返,天下为人父母者,是不是都是这种心情? 

「早朝时不是提过了,我有听到,我会准时出席的。」司律以为他是怕自己糊涂忘记,才专程跑来提醒。 

「不是那个问题,是你这个样子不能看,国宴上使节就坐在咫尺之处,你想外使观察帝国沙相竟然衣袍凌皱,还微散异味,是何观感?」夏漱阁不是客栈,没店小二也没下仆使唤,入夜後只存侍卫巡逻,朝廷配给的官服一式三套,可供替换,但也要清洗熨平,才乾净整洁,宫里又没有让官员盥洗的地方,光靠擦拭身体一、二日还好,久了,那门面如何,明眼人一看便知。 

「是我疏忽了。」他没想这麽深,真是粗心大意… 

「折子别看了,你早点回去,把自己打理清爽。」长空吩咐完了便走。 

司律在责备自己,反覆自求不能再犯相同的错误,他交代劭阳些事,匆匆回到府里。 

「律主子…老奴有些事想跟您商量。」一踏进门,古契便开口。 

「古叔你说。」 

「家乡的儿子捎来信儿,说是给我生了个孙,也盖了间半大不小的屋院,希望老奴回去一家团圆,後半辈子享享清福…所以我…」古契局促不安,他知道这个时机说这些可能有些不妥,但儿子早半年前就不断央求,那时正是司府多事之秋,他走不开,如今… 

「没关系的古叔,一家团圆是好事,能含贻弄孙更是福事,谢谢你这些年辛劳守门,我也没什麽可以聊表心意,就这点俗物,希望你不要计较。」司律取来一叠银票,古契推拒不肯收,司律比他更坚持,直接塞在他怀里,要他攒紧。 

「…这…老奴就谢过律主子了。」寻常富贾的总管就算干到死也不值这个数,他古契是前辈子烧了好香,才跟上这麽一家子好人。 

一拜再拜,含泪挥别。 

司律步入空荡荡的宅邸,在习惯的专属位子落座,提起茶壶,发现空空如也,看向对面,对面的远爹不在,看向左边,左边的御爹不在,庭外没有哑叔,门房里不再有古契,只剩他一个人… 

泪盈眶涌,蓄在眼底,没事…男儿有泪…不轻弹… 

他默默起身到厨房里,肚子饿,打开食柜,材料都腐烂了,发出阵阵恶臭,他犹如行尸走肉的清理乾净,倒了一杯冷冷生水,回客厅坐下,一口口啜著。 

西斜夕日从门外照在司律背上,将阴影拉得很长,一条孤伶伶的黑影…司律怔怔望著自己没有表情的影子,思绪在九霄云外,更在无情的地狱里打转,他对自己的憎恨…找不到出路… 

蓦然,黑影旁出现了另一袭黑影,司律瞪大了眼,缓慢颤抖著回头…是谁? 

「枭哥…」你…不是追著远爹走了麽… 

司律也不知怎麽了,看见枭,原本忍著的眼泪宛若泛滥黄河,一股脑全奔泄而出,他要使尽全身力气的紧紧抿唇,才不致痛声呜咽。 

枭像是没看见他湿咸的双颊,仍是面无表情、一贯沈默,他静静在司律右手边的位置坐下,掏出偎在怀里的油纸包,打开,是半只还有馀温的烧鹅,推至司律眼前。 

「吃吧。」他的声音早被训练的平板木然、毫无抑扬顿挫,看似冷情冷血的二字,却较司律泪流得更凶,再也忍不住的失声痛哭,抓扯著枭衣袖,吐露最真切的忏悔… 

来不及说的话… 

「…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存心想要轻薄远爹…你相信我…我怎可能想要代替御爹…我知道御爹有多爱远爹…也知道远爹有多爱御爹…我从来没有想过要破坏他们…从来没有…枭哥你相信我…我只是…我只是…」司律说不下去的哭倒在桌,他把头紧紧埋在双臂之间,耻恶的连哭泣声都想锁住,自己的一切都这麽憎厌,何以见人!? 

枭哥一定觉得这是狡辩之词,不是存心轻薄,怎麽会做出这等下流悖德之事!!!怎会隔日贪欢,还想一错再错!!!司律好想杀了自己,远爹骂的对,畜生!畜生!!!自己是畜生,身为人子,不但未反哺报恩,竟还恩将仇报!无耻!无耻!!! 

「…你只是想要一份如同他们一样的感情而已。」枭轻轻说出答案。 

司律愕地猛然抬头,戚戚,双行犹泪,未料枭竟了他心事。 

年少轻狂,未经人事,自制力本来就较差,司律从小看著澄远和昂非长大,对於情爱,有洁癖也有向往,不是像爹爹那样的不要,不娶无用之妻,却也深深期望能拥抱一份真情,体会那种灵体交融的感觉,以致…一时惘惑,铸下大错… 

他未经深思,脱口而出御昂非云雨中常拿来安抚情人的话语,司澄远酒醉不清,也迷糊回应,其全心全意信赖的姿态,让司律产生一种错觉,好像自己成了主角,成了感情的当事人,一个冲动,再也不可收拾,甚至在隔日清醒後,有那麽一瞬间,还起妄念,妄想弄假成真,妄想自己能真的拥有这份自小憧憬不已的感情。 

他想要情,却伤了人,伤了疼他十几年爹… 

「…远主子也明白。」所以愤怒归愤怒,还是不舍痛下杀手,若司律真是对亲爹起了不该有的绮念,以远主子的烈性子,断是留不得人的。 

「远爹…」司律趴在桌面上,怔怔想著爹爹,想著很多事情,两张位子空了…一个归去,一个远行…都离开自己了…泪又泉涌…… 

他不敢回到这个宅子,他宁可睡在夏漱阁硬梆梆的椅子上…因为一回来…他不知道自己该怎麽生活…他已经不会过一个人的生活了… 

「枭哥…我没事…我哭完这次就不哭了…你去追远爹吧…或许还能跟著上…」他要长大,不能再依赖别人…不能让爹爹蒙羞,他要做最贤明的沙相… 

枭没回答,只是沈默的取来毛毯披在司律一耸一耸的单薄肩头上,陪他坐至深夜,直至哭累了睡去。 

室内无光,窗外浩瀚星点,黑暗中的人缓缓开口,保证似的轻道:「…我会在你身边。」 

此後的数十年岁月,枭一直遵守承诺。至於他和司律之间的发展,又是另一个故事了。 


(119) 

光阴冉转,岁月无情。时之沙漏不懈点滴流走,落於悠久的长河,奔至命运彼岸。 

帝国人民幸得一代名君贤臣,安居乐业、繁荣小康,商业规模日益健全庞大,随便一间坊间书肆,都能藏书上万,但也有一半是归功於教育政策的彻底实施,现在四十岁以下的帝国人,几乎没有不识字的。 

十年树木、百年树人,培育无数人才,今日的帝国,已非昔日那个思想贫瘠落後,处处要乞智於玄武的帝国了。而『襟学计画』就是一切的开端,读书人如果说不知其事,肯定给人笑得面上无光,此乃前沙相一手策划,当朝沙相付诸实行,计画之初还受不少阻力,那些视读书为特权的上流仕绅怎麽也不能苟同由朝廷出钱让三教九流的孩童百姓也一起受学的作法,不过律相竭力主张,甚至亲临反对者府上,加以说服,这才安稳定调。 

事实证明,司相前瞻远见,律相果敢而为,这对父子的风格手腕,如今还为茶客酒人津津乐道。至於那些早八百年前的鸡毛事,人们已经觉得不怎麽紧要了。 

「律相,你明日轮休吧?」劭阳羡慕的问。官吏假閒制度是司律个人独创,虽然此举被有心人多所攻击,为人民父母之官,理当时时刻刻戒慎恐惧,怎能有所谓的『休假』?但律相非常坚持,一向公事至上的白相居然也点头同意,於是乎,月假、年假还有特休,就成为同僚之间聊不腻的话题。 

「嗯,我这件案子处理完就要回去了。」别以为人贪假就会撒懒,因为工作表现良好的官吏可以得到额外更多的休假,反之则会被消假,因此大家都是很拚命的。目前累积最多的是白相,不过他很少使用,估计他至少可以一整年不上朝,躺在家里领俸也没关系了。 

俗话说熟能生巧,司律批公文的速度经千锤百鍊,简直媲美超音速,嘴里跟劭阳说话,手里啪啦啪啦的翻阅,一目十行,大笔一划,完成。 

「枭哥。」他在夏漱阁的庭院,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麽事,轻唤。 

那人立刻凭空现身。 

「你今晚想吃什麽?等我把公文送到尹相那里後,我们一起去买。」司律每次都问同样的问题,可是枭只有一种答案。 

「都好。」将他从冠内垂落的几绺发丝拨至耳後,墨黑色的深瞳隐隐情真。 

「那你在南门外等我。」时刻有点晚了,司律暗叫糟糕,尹叔要是到陛下那里去就见不著人了,说罢,便匆匆往冬言阁的方向快步前进。 

「嗯。」 

枭和司律单以外型来说,就十分引人注目,再加上身份地位的因素,哪更无人不晓了,话说堂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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