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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风入梦之怡殇-第3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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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快的。〃
我大惊,瘟疫?怎么这府里总是在要办喜事的时候出这种磨人的病症?当初弘暾一个痨症已经闹得天翻地覆,我心中万般不舍也忍痛烧掉了他屋里所有的东西。这一次太医连预防的汤药都抬了出来,上上下下这么多人,要我怎么在保证不闹得人心惶惶的前提下安全度过呢?
时间不容我停留,我只得临时把弘昑的院子封闭了起来,妍月和其他自愿在里面的人每日汤药饭食一律都在严密的监视下。外面的人除了喝药以外,还要不停地烫煮衣物。允祥自请在府中隔离,雍正不许,非说不妨事,搞得我在府里距离弘昑最远的角落给允祥重新弄了住处,重点保护程度超过了病患。我成日提心吊胆,神经兮兮地观察每一个人的身体状况,幸好,在那之后没有人被感染上。
次月初,雍正赏了野味,我听说弘昑有些食欲了,就分了一小盅送去那院子。半盏茶后,我正在允祥的住处服侍他吃,送东西去的丫头慌忙跑了来,只嚷着求我请太医,我看了允祥一眼,对那丫头说:〃别着急,慢慢说,四阿哥怎么了?〃
那丫头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回主子话,四阿哥一直发着热,主子,主子吩咐送去的东西,四阿哥,四阿哥还没等用,就突然,突然抽起筋来,侧,侧福晋急得什么似的,连忙叫来回福晋,请太医。〃
允祥一下子站起来,被我按住:〃王爷,还是我去吧。〃他看看未写完的折子,默默点了下头,烦躁不安地踱来踱去。我带了那丫头往那院子里去,到了跟前,听说太医已经来了,我便坐在外间等,一连两三个时辰都没有人出来给个消息,在我终于忍不住要进去看看的时候,惨烈的哭声把我的手定在还没掀开的门帘子上……
在走回允祥住处之前,我想好了一大箩筐委婉平静的话,可惜脑子里装满了神志不清的妍月,完全忘了想像允祥的表情,所以我在看到他的时候,脑子就自动清空了。他坐在大靠背椅子上,直盯着我,我打发走所有的人,反手关上门。
他什么都没问,只等我的消息,十几年前弘昑出生那天的早上他就是这么坐在屋里等我的消息,钟在原地转了十几年的圈,终于又转绝了一条路。
我躲开他的目光,缓缓摇了下头。他两只手慢慢扶上扶手,嘴里咕哝着:〃我,我还是看看去,看看去。〃说着他手扶着扶手撑起身子,才迈出半步,腿一歪,重新跌了回去。我背靠着门,像雕塑一样一寸也挪不动,他颤抖的手和腿,连站都站不起来,房间里短短的几步路,我们却谁也走不到谁跟前。
〃看看去,我还是看看去。〃他像上了发条一样一直重复着这句话,突然大力一推椅子,〃咚〃地向前跌在地上。
我挪到他跟前跪坐下来,捧起他的脸,我用力闭上眼:〃王爷,算我求你,你哭一次吧,就一次。〃
〃我去,我去看看,看看去……〃
〃王爷,这没有别人,你就哭一次吧,我不看,我求你哭出来。〃
〃看看去,看……〃
我扑过去攀住他的肩,濒临崩溃:〃哭吧,你不能垮,你一定不能垮……〃
他不说话了,轻轻推开我,神秘地露出一丝笑,猩红的颜色从唇隙渗出来,伴着我的尖叫滴在我手上……
第四部分
感应(1)
感应 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三天中,允祥一直昏昏睡着,他全身的力气都跟着那口迷了心窍的血一起吐了出去。从秋天到冬天再到春天,习惯了净白色的整个王府里迎接初春最灿烂的颜色,竟然是这王府主人口中的鲜血!
我开始讨厌这栋宅子,甚至憎恶。在我印象里,人只有在一个地方才可以对死亡习惯,那就是墓地。可是如今我却住在一栋同样习惯死亡的宅院里,侍候着一个个半死不活和半活不死的人,好像还不及坟墓清静。
三天一过,允祥在我不知道的情况下,又坚定地跑回朝上与他的皇帝哥哥站在一起。听说去年闹起来的文人造反的案子越闹越大,名头虽响,翻出来嚼的其实还是那些揣测评价雍正的陈词滥调。对于皇家,舆论才是杀人不见血的凶器,几年前牺牲掉的八爷们,看似毁灭在那一道道圣谕下,其实那些背后托着圣谕的,不就是那些与己有利、与人有害的揣测么?小人的以讹传讹变成了大人的阴谋诡计,于是龙椅晃动了,皇帝心惊了,随后天下人都在品头论足地仰视一家的凄惨,因为全天下也只有这一家,会把继承变成轼父,会把除党变成屠弟!
这一年的日子真正难过,允祥一日重似一日的病势在多事之秋里犹如雪上加霜,从前怎么也能挺得住的腿,现在是连装都装不了了。弘晈的婚期自然因为他弟弟的事情延后,于是还没到春末,允祥急急地跑去了交辉园。弘昑的事情一完,他就差人来请我。
四月天,天气有点潮湿,我坐在车子里翻看所有携带物品的清单,翻到最后突然想起来,问秋蕊:〃这城外香火比较盛的寺庙有哪一家?〃
秋蕊想了想说:〃好些家呢,看主子求什么了。不过听说法华寺求平安求病除最灵验不过。〃
法华寺?我心一动,点点头:〃好,就这一家,跟外头人说,咱们先绕过去。〃
可能是因为我不信教,这么多年,除了年轻时跟德妃去过碧云寺以外,我还真的从没在外面拜过寺庙。这两年被这样滚都滚不完的厄运纠缠着,我也不能不对神佛产生一丝敬畏和依赖,更主要的是,我心底深处还是有些不能理清的思绪,总也找不到寄托。
法华寺果然香烟缭绕,人来人往,踏上山门前的台阶时,我愣了半天,秋蕊轻唤:〃主子,您怎么了?〃
我回过头说:〃没什么,看看有没有荷包可捡呢。〃语气是自嘲的,可惜说的人和听的人都没笑。
本来我是想跟普通人一样在佛前烧香祈祷的,不想寺庙住持率先迎了出来,一直把我请进配殿坐着,我便跟他说我要请一尊开光的观音像回去,他答应着,然后咕噜了一堆我听不懂的N字真言就出去了。我在屋里左右打量了一番,仍旧走出配殿,站在院子里对着上面慈祥的大佛双手合十:神明,能不能给我一点提示,我这可以决定的未来,到底要怎么决定?
祷告完毕,一旁的秋蕊推推我:〃主子,您看,佛座底下跪着的那个人,是不是有点眼熟?〃
我顺着她的手指看过去,是个素衣素服的姑娘,从我的角度只能看见她的后脑,头发绾在头顶成髻,只插一根银簪,看上去就像个道姑打扮,她跪在佛座下,似乎在敲木鱼诵经,我往前走了点,视线转到她的侧脸,大吃一惊,那人竟是景凤!
我疑惑地回到配殿,正好住持带着一个小沙弥回来,手捧一个锦盒递给我,我叫秋蕊打了赏,将原先斟上的茶吃了就起身准备走。出门前我问住持:〃敢问大师,佛座下面的那个女孩,为什么是这样的打扮?可是俗家弟子?〃
住持叹息一声:〃回王妃,那个女施主从前就常在本寺进香,半年前就这样一副打扮天天跪在佛前诵经。说起她来,老衲曾经与她攀谈过,见这施主知书达理,对佛理经文都很有一番见解,只是自身看不破,情障难除,心不能止,实在是苦啊。老衲允了她在这里每日礼佛,就是希望助她看破,可惜啊,常听她说什么缘于今生,止于永世,哎!〃
我早已听呆了,耳边的声音一直停留在住持的最后一句话上,〃缘于今生,止于永世……今生,永世……〃一路上,我嘴里都在反复咀嚼着这八个字。车子进了园门以后,我就近先去了悦怡斋,允祥果然在那里午歇。我轻手轻脚地走进去,停在床前凝视他因患病而深陷的双眼,松弛的两颊,他的睡容突然给了我一种醍醐灌顶的感觉。侧身坐在床边,我笑着对他说:〃今生、永世,允祥,我想,我终于想通了。〃
天气渐渐炎热,雍正把西北两路军机也交给允祥和张廷玉去负责,这样一来,弘晈的六月婚期就再也不能拖了,因为京城首席军机大臣和西北屯兵的川陕总督的〃婚期〃再也不能拖了。
离不开交辉园,我跟允祥商量了半天都想不出一个妥当的方案,最后还是弘晈自己的主意,决定稍稍简约一点,把婚事办在园子里,还办在他原先在园子住的房子里,过了礼就算完。我考虑半天还是在府里同时加了宴席才满意。
婚礼翌日一早,允祥居然发了热,烧得面红耳赤口干舌燥还不许我声张,最后还是我威胁用拔凉水的法子降温,他才勉强同意请太医,临了一个劲儿嘱咐不许惊动皇上。可是我心里有数,雍正不可能不问的,果不其然,才只有半个时辰,雍正的赏赐和问候就送了来,允祥歪歪倒倒却还是端正地跪下谢赏。传旨的人走了之后,他拧着眉对着那堆了一桌子的药材发傻,我举起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说:〃你也别为难,就这样小打小闹皇上早晚有习惯的那天,等惯了自然就不当回事了。当然了,王爷以后什么毛病也没有自然是最好的。〃
他重新靠回枕头上:〃亏你有这些歪理,怎么着,给我更衣吧,新儿媳妇不还等着呢么?〃
〃王爷歇着吧,我去说一声,这个又不急。〃
他想了想坐起来去扯披着的衣服,摇头说:〃不妥,好歹也是嫡室,婚事已经减了,别的还是按着礼数来,别叫人家看着咱们不当回事一样。〃
我拗不过他,只能穿戴好了扶他到了厅里,弘晈带着他的新福晋还等在那里。这个查郎阿的女儿我到今天才第一次见到,她没有惜晴高,长得也没有惜晴细致,头没有惜晴低得恰到好处,茶碗也没有惜晴端得姿势优美,惜晴……惜晴……惜晴……
她每做一个动作一个细节,我都忍不住要跟惜晴比较,以至于连茶都忘了接。这或许不太公平,但也的确没有办法,这世上没有完美的人,却有着完美的记忆,完美的眼睛。
〃给额娘请安。〃她乖巧地蹲在我跟前,我礼节性地拉过她的手,仔细端详。
〃你叫什么?〃我问。
〃回额娘的话,孩儿名叫绿映,绿草如茵的绿,相映成趣的映。〃她说话声音有点硬,感觉应该是很倔强的人。
听了她的回答,允祥都忍不住歪了歪嘴角,我笑道:〃还真是个周到孩子,打今儿个起就是自家人了,但凡有短少,有委屈,都来跟额娘说,别外道明白么?〃
〃孩儿谢额娘疼爱,孩儿虽然蠢笨,也一定会学着尽心孝顺阿玛额娘。〃她说完这句话把头完全抬起来,对上我的眼。我有些错愕,她很面善,好像很久以前就见过,表情虽然谦恭,可是看向我的眼光,却带着很深的寒意,甚至还有不屑。
一旁的弘晈一副公事公办的严肃相,让我一下子没了情绪,而且允祥烧得两眼通红,再不回去歇着也是不行的。我笑着对绿映说:〃今儿个不早了,改日得了闲咱们再好好摆一桌团圆酒,你们回去歇着吧,待会儿我打发人过去,想吃什么只管吩咐下去,要有不方便的,到我这小厨房来也行。〃
弘晈听了说:〃正要回阿玛额娘,儿子觉得,还是带着绿映回城里去住,家里月额娘如今是没心思管事了,心额娘怕顾不过来,倘或没个人坐镇似乎不妥,儿子能给阿玛额娘分担的,也就只有这个了。〃
我听着倒是很有道理,转头看允祥,只见他眼睛在弘晈两口子身上来回看了两下,〃咳〃了一声说:〃也罢了,老三,你说这话固然是你孝心虔,只不过这新婚嘛,也不需过分忙叨了,只捡要紧的时候照看照看就好,毕竟家里头的事,我想你额娘心里都有数呢。〃
弘晈点头答应着,又带绿映上来再行了礼就一并走了。看着他们出了院子,我才站起来去扶允祥,嘴里不住地唉声叹气。允祥斜着眼看我:〃这是怎么了,发热的又不是你,你倒显得比我还不自在。〃
〃你瞧着这个媳妇怎么样?〃我问。
他说:〃我如何瞧得仔细,你是婆婆,你看着调教吧,只是府里的事,你还是要盯着才是。〃
我仰着脸长叹一声:〃王爷果真是老狐狸啊,动动眼神儿我就得多操多少心,多受多少累呢!事事都要我这个老太婆盯着,娶了儿媳妇做什么用的?〃
他的笑容慢慢隐了下来:〃老三啊,他可是'嫡长'。〃
我登时笑不出来了。
那晚开始,允祥每日都是白天尚好,一到晚间就开始低烧,伴有一些轻微咳嗽,常常整宿整宿睡不成觉,天不亮就得爬起来跑去圆明园递军需房传上来的折子,间或还得连造办处几头都盯着,连我这仅仅陪着更衣洗漱的都有些吃不消了。
太医说他的低烧还是他体内的病根勾起来的,早些年腿疾存于体内的寒毒难免引到别的地方,脾肺皆有可能,但是如果可以就这么养着,心情顺畅而且生活闲适安逸便容易好,我听了心中叫苦,这顺畅倒还有限,只是闲适安逸四个字对他来说实在是太奢侈了。
八月中,那场由当街拦轿开始的〃名垂后世〃的曾吕文字狱还在进行着,雍正到底也是上了年岁的人,早年的沉静的性子在习惯这么多年唯我独尊之后也不容易再克制了。早先我只是知道那本即将产生的《大义觉迷录》,却不知道他的辩驳早在造反开始时就随着开始了,而且乐此不疲。我不禁对雍正肃然起敬,与人辩驳尚且需要耗费大量精力和智慧,那么与一场运动辩驳需要什么呢?大概是他的尊严、固执,也许还有信念。
这样的时候皇帝的心情当然不会好,不好的时候就要时常寻些节目,中秋节,皇后被接到圆明园,于是雍正就心血来潮要来一次赏桂,地点竟然就在九州清晏和竹子院中间一块很角落的地方,听允祥说,之前他也不知道竟然在那里还有几株桂花,还是皇帝亲手种植的桂花。
小茶宴就摆在竹子院里,我跟着皇后熹妃一起坐,她们全都闷闷的,我也什么心情都没有了。允祥那一桌都是亲贵和宠臣,说着一堆奉承话,好像要热闹很多。雍正坐在正殿前,时而开怀时而沉思。只听熹妃说道:〃这院子可真是选对了,正好是下风口,满院子的桂香也需得配这个幽静才不烦躁。〃
皇后说道:〃你们知道么,今儿个这地方还是清韵选的呢,皇上竟也就由着她了,可见这鬼灵精个小人儿招人疼呢。〃
熹妃说:〃呦,正是说,那公主今儿怎么没来呢?〃
〃皇上着人去接了,八成还在路上呢。〃皇后说罢看看我,〃韵儿今年都十六了,虽不及小时候活泼,到底伶俐,比那些三规六距的孩子们倒更得皇上的疼呢。〃
我坐在旁边,一句也结不上,只管偷眼撇着门口。
又过了一盏茶的工夫,一个小太监跑到雍正座前低语了几句,雍正登时笑了,点了点头,小太监自去,不一会,就见一个嫩绿色的影子闪进院子,身材高挑,脚步灵活,几乎是跑到雍正跟前,请安倒是很端庄,稳稳福下去:〃韵儿恭请皇父圣安。〃
〃呵呵,韵儿,地儿是你选的,这会子才叫你来,皇阿玛可是偏了你了。〃雍正笑得竟然很慈祥。
〃皇阿玛这话折煞儿臣了,皇阿玛高兴就是儿臣的福气,也不枉儿臣因为多嘴让皇阿玛从盘古开天训到三从四德了。〃清韵浅笑着,唇边还有个小笑涡。
雍正笑指着她说:〃可见朕训得还不见成效,也罢了,快去你皇额娘那边吧。〃
韵儿又蹲了蹲身,方才往我们这边过来,我一下不知道往什么地方看好,眼光落在什么地方都浑身不自在。韵儿跑到皇后跟前,一迭声地请安:〃请皇额娘金安,熹妃娘娘安,见过皇婶。〃然后便坐在皇后身边小声说着话。
我这下反倒坦然了,点头回礼便转头看向别处,接触到允祥的眼光时,我赶忙端起茶杯,普洱茶我喝了好多年,今天才发现居然是咸的。
散了席,雍正带着大臣们仍旧聊天,皇后见状,带着女眷们跪了安,出去没走多远,有太监抬来轿椅,皇后转身对我说:〃本宫可是掌不住了,雅柔,要不要遣人送你?〃
我忙蹲身:〃劳娘娘惦记着,臣妾的轿子就在前头那个门,臣妾走过去就是了,恭送娘娘。〃皇后点点头,走了。
跟其他的女眷一一道了别,我径自往离交辉园最近的门走去,这条路虽远,但两旁种了林阴,有些偏僻却也风雅,就只是总也没有穿着宫鞋走这么远的路,难免脚底酸痛,完全失了心情。眼看快要到门口了,我倒也不急,索性寻了不远处一个亭子,打算坐会儿再走。
〃十三皇婶好。〃眼前的人让我脚下一滞,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回头看看秋蕊,她放开扶我的手,行了礼就出去了。我这才正正身子说:〃公主吉祥。〃
〃这边菊花开得好,皇婶也是来赏花的么?〃她看住我,看得我一阵拘谨起来。
我答不上话,本来清爽的凉风吹得我泛起一阵鸡皮疙瘩,光滑的石凳也变得如坐针毡,匆忙站起,我说:〃不敢打扰公主的雅兴,臣妾现行告退了。〃
〃额娘!〃我在走下台阶的时候被这一声险些弄得栽下去。身后柔柔的手扶住我,〃额娘,二哥哥的事,额娘一定很伤心吧?〃
我看着韵儿还带着稚气的脸,忍不住伸出手去,还没到她就偏头一躲,我缩了回来:〃公主这话怎么说?〃
她把她扶住的胳膊交到迎上来的秋蕊手里,站定在我跟前,竟然用家礼对我深深一福,微笑着说:〃用女儿换的媳妇都还没来得及进门,额娘当然伤心了。〃说完她就擦着我的身侧离开了。
随后,出园子,上轿,进园子,回家,一直到晚饭时允祥回来,我都坐在那里研究这个新鲜的说法,越想越觉得好笑:用女儿换恩典,用女儿换媳妇,换一个整天青灯古佛的望门寡,换了一个憾亦无憾,东君梦断!皇帝的恩典果然不是好得的,惜晴、弘晈不也全体赔了进去?这些是我造成的么?难道老天还会惩罚一个母亲太爱她的儿子?倘若没有那个恩典,韵儿会一直在我身边么?弘暾会得偿所愿么?弘晈和惜晴就会不该娶的不娶,不愿嫁的不嫁了么?
〃你怎么了,是不是头疼了?〃允祥问。
我用手指揉着太阳穴:〃王爷慧眼,这个都看得出来?〃
〃你一直发呆,我说了这半天的话你一句都没听进去,我就知道你又不知道想什么,早晚要想得脑袋疼。〃
我停了手问他:〃你跟我说话?说什么?〃
他往后一靠:〃皇上今天单叫我到一旁,说起韵儿的婚事……〃
〃婚事?她才十六岁。〃
〃是啊,所以该议婚了。〃他拉我跟他并排躺着,〃皇上相中了喀尔喀丹津多尔济的儿子,说是骁勇善战,大有作为。〃
我静静听着,只说:〃好啊,挺好的。〃
他扭头:〃挺好的?〃
〃是挺好的,今天看皇上那么疼她,难道还会选不好的?不会选不好的,皇上西北用兵,怎么会选不好的……〃
他把双手枕在脑后,说:〃真是风水轮流转,你都不知道,当年皇父给琳儿议亲,我用我去办直隶赋税时皇父赏下的恩典换了让她免嫁喀尔喀,结果那一年是六公主嫁去了漠北,可是琳儿还不是早早就没了?现如今还是要把我的女儿再送去,这难道是为了偿我当年的一己之私?因果轮回,报应不爽,我越来越信了。〃说到这,他又侧身扶着我的肩,好像在宽慰我,〃好在如今的喀尔喀也不是那会子整天鸡飞狗跳的喀尔喀了,且宽心罢。〃
我自言自语地说:〃走吧,都走吧,嫁到哪儿还不都一样?求什么恩典,换的全是报应。〃
垂暮(上)(1)
垂暮(上)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韵儿的婚事,就在那次赏桂的时候被提了起来,之后很长时间没有再放出消息。九月份,雍正忙着对他来说更重要的事情,就是编纂他慷慨激昂的自白书——《大义觉迷录》。我不懂政治,不知道雍正这样做是不是另有深意,至少我看不出深意,我看到的就是一个被气坏了的老头,下定决心要把别人骂他的再骂回去。读着那些一丝不苟地解释和理论,也不免很同情雍正。不管当年多少谜团多少疑云也好,后来又有多少冤屈和猜忌也好,雍正这个皇帝总归也做了七八年了,到了这种时候还要分出闲心对抗这种随时上升到民族仇恨的没事找事,编纂这种〃此地无银三百两〃,到底是民之无聊,还是君之无奈?
临近万寿节的时候,允祥又开始了反复低烧的症状,本来我们都预备好要回府过冬,这下子也耽搁了下来。雍正人已经回了宫,东西还是三五不时地送,没过几天更是恩赏加仪仗一倍,这样的举动让允祥心里很急,整天烦躁地躺也躺不住,白天就坐在炕桌前写写画画,夜里不是我拦着,只怕要把炕桌都搬到床上去。一连五天,一点都没闲着,我见这个情形,预备万寿节礼的事也不能专心筹划,索性就折腾了一趟回去了。
府里一切倒还是井井有条,只是妍月把自己关在小屋里,吃斋念佛,再也不出来。据说,倒是绿映时常去找她说说话,显得十分关心。我不在的时候,府里很多事情都是绿映接手,我惊讶于她这么快就能进入状况甚至得心应手,只有一点不够聪明,就是她太急于替换掉我已经定下的模式,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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