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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纱劫-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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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微愕,旋即拍打了一下他结实的胸膛:“堂堂竹林才子,居然这么不老实。”

  “若对象是妻,则不能引此说。”

  “我才不和你辩,我总是没有胜算的那一方。”我凝着他的脸,笑得很满足。

  其实想来,我和他之间的感情并没有太多的大风大浪,刻骨铭心这样的词也不适合放在我们身上。八年的夫妻生活,转眼就过去了。我和他就如同一般的老夫老妻,相互扶持,一个眼神的相望,一个熟悉的微笑,就可以了解对方心里的想法,不需要第三者的介入才能明白自己的感情放得有多深。

  因为,从相遇的第一眼起,心里就有一股执着告诉着自己,就是他了。

  这辈子,就是他了。

  或许由我来说一辈子,还太早。但是见证他的一生,读懂他的一生。不正是需要用我一辈子的时间作为代价才能够实现么?不过……

  我勾唇,手臂慢慢往上,搂住他的脖颈,轻轻抚摸着他的一头青丝。

  说是代价也太言重了,不是吗?他给我的,不仅仅是如此而已。我病时他的无微不至,我失踪时他的震怒失措,还有那句昙花一现的“以我心,换你心”至今仍被我珍藏在心里。虽不是很华丽的语言,但有什么样的甜言蜜语比得过丈夫一个温柔的怀抱,有什么样的甜言蜜语比得上他十年如一日地待我?

  “璺。现在是早晨,别点火。”他闷哼了一声,搂紧我,声音有点沙哑。

  爱情,这个词说很飘渺。轰轰烈烈很虚无。但是,埋藏在平淡之下的点点滴滴,应该会长久吧?我这样想着……

  “听说,玩火者终将自焚,难得悦悦不在,你……”我抬眸凝望着他露出一抹笑,凑近他的唇,软软地印上。他的身躯随之温柔地覆了上来。

  热气浮上我的脸颊,我在他的爱抚下细细地喘息着。他轻笑,伸手一带,床边的幔帐垂落了下来,掩住了一床的春光。

  当我再次醒来,已经是下午,而且是被饥饿感给唤醒的。

  身边的床位空荡荡,嵇康想必是开铺子去了。昨晚打了一堆邻边乡亲需要的农具,今天是一定要开的。

  我手脚无力地躺在床上。

  我现在算是知道了。

  自焚的后果是什么?是错过午膳,外加四肢无力。更可恶的是,那个罪魁祸首

  53、第五十二卷 。。。

  还能神采奕奕地打铁。

  啊,话说回来,嵇康不会是空着肚子干活吧?我有些自责地皱眉,我真失职。

  才刚这样想,就听见脚步声由远而近,而且空气中还隐隐飘着食物香。

  我讶异地看去。

  嵇康出现在门口,端着一碗粥慢慢朝我走来,坐在床沿:“饿了吗?”

  “你做的??”我无比惊讶。怔怔地看着碗里的粥……看起来很一般,味道闻起来也正常。不过,就我所知……

  嵇康会琴棋书画、玄谈清辩、经纶、医术……总之,不管他会什么,就是绝对不可能会下厨。

  “我和子期方才在厨房里待了一会儿。”他简略地道。

  我忍不住咧嘴笑,两个厨房白痴下厨是个什么概念?我心里已经悄悄做好了要收拾一片狼藉的准备。但是……

  看着这一碗粥,却是暖意涌上,乖乖地接过,柔声道:“其实若是午膳的话,你大可以叫我起来做。”

  “我把你累坏了。况且,你这几天脸色不太好。是该多休息了……”他说着,却突然顿住,一向淡定的眼眸蓦地大睁,接着便一把握住我的手腕。突如其来的用力让我震了一下,粥都洒了出来,见没有沾到我的手,他也就没有在意那滴落在床单上的粥水了。径直盯着我,语中有难掩的起伏:“璺。你……月事多久没来了?”

  54

  54、第五十三卷 。。。

  “咦?”我有些疑惑他的问题,怎么突然……“莫约三个月……”还未说完,我就自动噤声了。

  会吗?会是那样吗?

  意外来得太过突然,让我有些不安。

  自那次意外后的五年,我的肚子一直没有任何动静。虽不说,心里却担心是不是受了那次的影响,不能再生育了?

  我又何尝不知道,在古人的观念里,“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嵇康持顺其自然的态度,没有向我提过什么,他待我如此,我心里总是明白的。但是他越不在意,我就越是芥蒂。

  虽然,我知道这是我自己放不开。不过……

  “璺。我替你把脉。”

  他正襟危坐,将我手中的碗挪开,十分严肃地搭上我的脉搏。

  神情异常专注。

  眼帘垂下,我看不清他眼底的情绪。

  房间的南面雕花窗开着,午后的风带着干燥的味道吹拂进来,院子里的树叶随风轻轻摇曳。

  而我对面却静无人语。

  我有些忐忑,手指握得发白,眼睛眨也不眨地紧紧盯住他的脸,不放过一丝一毫的神情波动。我试探般地开口:“叔夜……”

  他面无表情,气质幽静深沉看好似不见底。当我正揣测着是不是错觉的时候,他眉宇之上骤然浮起澄透的,欣喜的笑意。

  我一喜,心湖微微波动……“叔夜?”

  “璺。”他放开我,倾身坐到我的身边来,视线光彩琉璃。“我们,有第二个孩子了。”

  孩子……

  多美的词。

  我有些不敢置信:“有了?千真万确?”

  “断不敢欺妻。”瞳如墨玉,容似皎月。

  嵇康真切地拥住我。

  我安安静静地待在他怀里,眼中闪过一抹坚定,抚摸着腹部。

  这一次,我定不会允许任何意外发生。

  而莫约一个月后我发现,事实上,嵇康比我更加小心翼翼。

  我觉得他常常很紧张,当然,这样的情绪他肯定不会表露出来,完全是我感觉到的。

  他精通医术,可是,这一套在我身上便似乎不那么管用。

  例如说孕吐,这明明是很正常的害喜表现。但估计是我孕吐得比较厉害,吐完常常看他十分担心地站在我身边瞅着我,依旧是类似换了面瘫症那般的毫无表情,但是眸底清清楚楚地在问我:上上个月一直睡,上个月一直吃,这个月却一直吐,真的没事么……

  我好笑地道:“你医术那么厉害,摆着好看呐?”

  他没有接话,却十分体贴地接过了所有的家务,把我当米虫在养,连出个门也要陪着我,弄得我都快要发霉了。美少妇美少妇……这词真的是阮籍和刘伶用来形容我的吗?霉少妇吧?

  我闷闷地撇着嘴角。

  正午的太阳十分温暖,照在人身上,会忍不住昏昏欲睡。但是……我不想再睡了。有孕四个月来

  54、第五十三卷 。。。

  ,我的脸不复原先美丽的瓜子脸,开始慢慢圆润起来,这让我好生受怕,一度担心自己身材变形成为传统那种“心宽体胖”的和谐妇人。而嵇康完全不在意,只是多了一个习惯动作,当我睡前躺在他怀里时,他喜欢用手抚摸我稍显丰润的脸颊——好吧,出于女人的虚荣心,我必须承认这让我释怀了不少。

  话说回来,向秀这个小弟弟真的深得我心。

  他从一位友人的妻子那儿要来了一份食谱,还虚心向对方请教了害喜妇人的各种禁忌。一一用笔纸写下,认真地表情和他注释《庄子》时没有两样。让我又感动又好笑。

  平日里我把两个大男人伺候得舒舒坦坦的,这会儿顶着嵇康那句“不做家务”的禁令,我倒也乐得做一个摆设,笑看着两个同样不爱说话的男人在厨房里忙活的样子。宋如栗从阮侃那儿知道我有身孕的事情,非要过来和我做伴不可。阮侃拗不过她,便允了。

  两个女人,特别是两个相看欢喜的女人,凑在一起总有说不完的话。宋如栗来的第一天,我就把被子搬到了悦悦的房间和宋如栗彻夜谈心,大着胆子让嵇康守空房。

  嵇康目澈如水,不动声色睨了我一眼,留下一句:“记得深夜莫要踢被。”就独自一人走进房里。

  这句话恰好被刚进门的宋如栗听到,她抿嘴轻笑:“璺,你怎的这么孩子气?”

  与她熟悉了,她便唤我的名字,说是显得亲切些。

  “此话怎讲?”我有些窘,但还是撑着面子道:“切勿听一人之言而……”

  “你是辩上瘾了么?连这也要和我争?”宋如栗笑道。

  我耸耸肩,吹熄了烛火,和宋如栗躺平了身子,很快地沉沉睡去。

  清晨。大概是辰时,我被一阵阵敲门声吵醒了。

  敲了许久,都没有人去开。难道嵇康不在?我转了个头,发现身边的床位空荡荡的,想必宋如栗是回去了。也对,辰时也不早了。换在现代都已经是八九点了。

  我匆匆披了件单衣便小跑出来开门。

  一看,却很是无奈摇头。

  眼前出现一个穿着布衣布裤,怀中捧着冰糖葫芦大棒棒,双颊红润可爱的小女孩,递给我一根糖葫芦,“夫人,您买一串吧?”她说着,稚嫩的嗓音十分可爱,拿下了一串递到我手里。

  哪有人拼命敲门就为了让人买一串糖葫芦……

  可是下一秒,在她这么简单的动作里,一张纸条塞了过来。我一怔,看向那眨着清澈大眼的女孩,脸上的表情天真无邪,看不出任何端倪。

  我不动声色地接过,展开一看:

  祝身体安康,贵子平安。

  许姑娘,前车之鉴,秦某深感遗憾,但这一次,秦某望你近日小心。

  我心一凛,沉声道:“告诉你大当家,莫约半月之内

  54、第五十三卷 。。。

  ,我会前去拜访。还望他抽空接见。”

  “大当家早已知道夫人的答案,他随时侯着夫人。”女孩以只有两个人听得见的音量说着,然后笑着转身,朝我挥了挥手,娇嫩地扬声道:“谢谢夫人,下次还要光顾我的糖葫芦喔。”

  我点点头,转身走进屋内。

  脚步随着心情也变得沉重了起来。

  秦凌,你让人传来的这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你……好像很清楚我的事情,再者,为什么你要提醒我?要知道,我们的交情不深,而且非亲非故。

  你字里行间,无不透露着玄机。你知道什么?暗示什么?

  还有。

  你是谁?

  55

  55、第五十四卷 。。。

  从上午便下着雨,毛毛细雨,润物细无声的拂过这一片大地。

  我站在木板回廊上,看着落下的雨滴渐渐停下来,空气沁人心脾,清雅的意境让人不由得心境沉静如水。

  可我心里却另有作想。

  以我现在的状况,独自一个人出门嵇康想必是不放心的。

  我总不能带着他去会见秦凌吧?

  但是,说了会去见,而且这面是一定要见的。

  “你要出门?”

  “嗯,许久没去见爹了。想来过几天是该去一趟了。”

  “我陪你。”

  “不用了,我只是到爹那儿住几天,不要因为要陪我而误了邻舍的农具,你不必担心,还怕沛王府那么多人伺候不好我一个?”我笑睨着他,“今日不是竹林之游的日子吗?嵇大才子怎可无故缺席?若是人家问起,我可担不了这个名。”我说着,替他将外衫披上。

  “莫要消遣我。”他淡淡道。“你同我一道去。”语气是不容反驳的。

  我撇撇嘴,应了。他是丈夫,我自然得听他的。

  我们并肩漫步到了竹林,一路欣赏雨后风景,煞是惬意。

  林子里很是幽静,突然,我听见了叮咚婉转的琴音,潺潺如流水般,映着这竹林扶疏,犹如天籁之音,空灵动人。

  对于琴艺,我也算是略知一二。听得出此乐柔情动人,所需要弹奏的技艺却也是不凡的。

  被琴声吸引,我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亭子里早已有人相聚。

  向秀翻阅书籍,不说话也不喝酒,静静地看书。

  刘伶在我们刚到的时候早已醉倒在草地上了,面色酒红,鼾声震天,一动不动。

  山涛脱下官袍,一身布衣坐在石椅上安安静静地品酒,不时笑看着抚琴的阮籍和阮咸叔侄。耳里听着绝妙之音,很是享受的样子。

  阮籍抚琴,阮咸抱琶。叔侄俩奏乐兴致浓厚,全然不理会刘伶的鼾声。

  阮咸配合着阮籍的音律,偶尔几声清越短促的琵琶,像桃花花瓣碎密如锦,飘浮在青山绿水之间。悠然飘游,青竹般清幽。

  空山鸟语兮,人与白云栖。

  阮籍的琴音倒显忧愁,如空谷幽兰静谧悠远的意境。

  我们相视一笑,落座。

  坐了一会儿我便觉得奇怪,迟迟不见王戎的身影,问道:“濬冲没来?”

  山涛摇头,“不知。再等等罢。”话音刚落,竹林外就出现了一道身影,青衫白纱。

  正是王戎。一点也不为自己的迟到感到不好意思,大摇大摆地晃进来。

  阮籍一个抬眸见到王戎,便按下了颤音停止。戏谑地说:“俗物又来扫人的兴。”

  王戎毫不示弱地甩过来一句话:“你们这样狂放不羁的人,这世间又有谁能扫得了你们的兴?”

  其他人一时无言以对。

  气氛微微的尴尬和凝滞。

  不知道从什

  55、第五十四卷 。。。

  么时候开始,阮籍老爱说王戎是俗物。但个中原因我却是知道的。

  王戎七岁时,和同龄的孩童在路边玩耍,路边有棵李子树,枝繁叶茂,硕果累累。七岁正是调皮到讨人厌的年龄,孩子们二话不说就冲过去,争先恐后地爬上了树去摘李子。但王戎却睁着一双亮得出奇的眼,不动声色地站在原地。一路人见了,好奇地上前问缘由。谁知王戎竟胸有成竹地答:“树在道边而多子,必苦李也。”意思是,树长在路边,却没有人去摘,想必定是苦李子。

  既然是苦李子,我为何要去费力呢?

  而那些孩童们吃了一口李子,顿时皱起脸,果然是苦不堪言。路人见到连连称奇。

  王戎的聪慧在他孩提时期就可见一斑了。想现代的孩子七岁时还在咿咿呀呀地学拼音呢。哪会用这样逆向思维来辨析事物?

  他不仅有智慧,还有胆略。

  魏明帝在位时,曾让人弄来一只老虎,关在宣武场的栅栏里。他命人传出消息,让勇士拔去老虎的爪牙。并准许全城百姓来观看。消息一传出,看热闹的百姓们把宣武场场围得是密不透风。当然,年仅七岁的王戎也在看热闹的人群中。

  老虎断掉了齿牙之后,疼痛难忍,怒吼震天。拼命地冲撞栅栏,仿佛下一秒就会破栏而出。人群皆是惊慌无比,百姓四处惊逃,有的则是双腿无力跌坐在地上,一时间宣武场上一片混乱。

  而人群中,竟只有王戎一人纹丝不动,气定神闲地盯着栅栏里的老虎,看得津津有味。

  坐在门楼上的魏明帝见到如此出众的一个孩童,不禁暗暗称奇。连忙派人前去打听他的姓名。此次,王戎的胆大聪慧人人皆知。

  阮籍做尚书郎时,和王戎的父亲王浑是友人,他知道朋友有一个被称为神童的儿子。有次阮籍到王家串门子的时候,看到正和王浑下围棋的王戎。阮籍进门后没有惊扰任何人,而是在一旁不动声色地观看。而王浑那几天正好有事彷徨不定想和阮籍商量,下棋时走神,一个棋子走得失着。他一怔,顿时就想悔棋,王戎没有阻止,反而慢条斯理道:“举棋不定,心有旁鹜。”

  王戎当时只有十几岁,却能一语道破父亲的心事,阮籍对他关注起来了。此后只要一到王家,阮籍反而只和王浑小坐一会儿便去找王戎清谈。说来阮籍比王戎大了二十来岁,他们能在一起长谈,可见王戎自小便显露高超的玄谈本领。藉由阮籍,王戎进入了竹林。他和向秀是竹林里年龄最小的小弟弟了。而自从王戎入仕途后,阮籍就发现,王戎染上了世俗之气。虽然他并不贫穷,且是出生望族,但他光明正大地爱钱,最常做的就是算盘打得劈啪响,论谁也想不到,当年名声在外的孝子、神童,如今

  55、第五十四卷 。。。

  竟会这般爱钱。

  在当时许多自诩清高的名士中,有人连“钱”这样的字眼都不屑于说,王戎这样的举动自然是引起一片喧哗。

  阮籍常常找机会挖苦调侃他,而后叫着成习惯,一看到王戎便喊俗物,虽然王戎没有说什么,但是我觉得他表情微微僵硬的那一刻,昭显着他被伤害了的事实,不管或多或少。

  但他们在彼此面前展露真性情,从不刻意伪装清高。

  我多年看下来,早已心明。七位名声遐迩的名士聚在一起,事实上真正的目的并不是谈玄,而是远离政治,试图在如此乱世之下实现人生的一种逍遥,一种快意。虽说如此,可是牙齿和舌头都会打架,更何况七个个性各异,脾气又都不小的名士?

  而气氛稍有好转的时候,大家一如既往地畅饮,我见王戎犹豫了半晌,还是道:“我两个月后便要成婚了。”

  说完之后,他的表情显得愉悦起来,可能是提及即将成婚的喜事,他抛开了先前的一点不愉快,春风拂面,眼睛烂烂如岩下电。

  不过,不是烂白的烂,而是灿烂的烂。

  56

  56、第五十五卷 。。。

  想来王戎也不小了,娶亲是很正常,只是乍听之下有点讶异。

  “什么样的女子能被俗物看上?”阮籍笑道,随意拨动着琴弦。

  王戎八方不动。

  既然阮籍说他俗,那么就俗到底,俗给他看,于是慢条斯理地道:“人美。”

  “果然。倒也是不错的。”阮籍笑嘻嘻地坐起身。

  “嗣宗你还真别说别人。”我见他笑意盎然的模样,心一起,就给他泼了水。

  “我?我怎么?”他不解,黑瞳微微睁大。

  “你也都四十好几了,怎么身边连个伴也没有?”

  “啊……是因为没有遇到心仪之人。”

  “就不知能入阮籍之青眼的女子是何等风姿?”

  说到这个,阮籍就来兴了。“心仪之女子么。自然是要丰韵美丽,和媚可爱,端雅大方……”

  我耳里听着,忍不住想笑。瞧阮籍说起美女子倒是很在行,可是却少有人能似他一样,风神潇洒,却不滞于物。有一次阮籍醉卧在美妇人的大腿边,却无他意。而更奇特的是,美妇人的丈夫竟然也不吃醋。这在当年还是挺轰动的一件事情。我想大概美妇人的丈夫很是明白阮籍是色而不淫的真君子。阮籍欣赏美人,但他所定义的美却不是来自肉欲的美,而是真正做到将其美定义于生命的自然美,并且只是持以平常心去结交。

  就因为他是这样的一个人,所以一般的美色要想真的打动他就不是那么容易的一件事情了。

  “但阮籍才子的名号一放出去,竟没能认识几个合你意的女子?”我问。

  阮籍夸张地发出一声长叹:“这可不是?天不作美呐。”

  我驳道:“胡说。”

  “诶?我这怎么是胡说?”他茫然地看着我。

  “人家戚……”我还没说完,嵇康就一眼瞥了过来,“璺,你又爱管闲事。”

  “这是好事。”我挑眉道。

  山涛这时温温地笑开来:“你想说的,应该是阮家对面那戚姑娘吧?”

  “山兄果然很聪明。”

  “谬赞了。只要是明眼人就能看出来。”他含蓄道。

  “没错。”向秀突然应了一句。王戎也在旁边连连点头。

  戚玉那么一个秀致美丽的大姑娘放在身边,他眉毛都不带动一下的。人家的心意明明白白,连对男女之事再迟钝的向秀都看出来了,怎么偏偏阮籍就是没个动静。这么些年过去,她好好的一个大姑娘都快成老姑娘了。一想到我就觉得可惜啊。大好青春,全在阮籍的迟钝下消磨光了。

  “戚姑娘?”阮籍更是茫然,“我与她只是君子之交。”

  “上次你邀她去赏花灯,意境不错。”阮咸突然笑道。

  “是街上巧遇,便结伴而行。”

  “那次你照顾病时的她,推了我的约……”山涛悠悠然地看着他。

  “戚姑娘双亲病故

  56、第五十五卷 。。。

  ,病时又孤身一人,作为邻里,相助是理所当然。”阮籍也不慌不忙地应答。

  “有一次看她在你书房……”向秀的书籍又翻过一页。

  “借笔墨。”

  “集市那回你替她拎着篮子……”王戎说。

  “戚姑娘手腕意外擦伤,提不得重物。”阮籍不疾不徐地回话,脸上丝毫不见半点端倪。

  由刘伶的震天鼾声作为背景音乐,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他身上,虽然没有说话,可是眼神却明明白白地闪着诡异的光芒,然后同时发出无声的叹。

  嵇康摇头叹息:“此等事,何需旁人提醒?若嗣宗有意,便不会等到今日。”

  一句话如石子投入湖面上,在我心里泛起轻微的涟漪。嵇康的话已经点破了阮籍的伪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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