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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步生莲-月关-第19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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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祖扬相信了慕容求醉的话,大包大揽地承担了全部罪名,只希望此案到此终结,不要被有心人利用,继续扩大打击面,直至对他恩重如山的赵相爷也受到牵连。
至于自己,死已是必死了,为了报答恩相又可惜此身?
“更何况,一个昏官。似乎比贪官的评价还要不堪,我这个昏官对朝廷无益、对恩相无益,对洒洲百姓有害无益,如今不如背一个贪官的名声,为恩相做一点有益的事情,呵呵”呵呵”想到这里,那祖扬自嘲地笑了起来。
“见过杨院使。”
“嗯,你们暂且退下。本官要见见那知府,有些话要对他说。”
“是!”
一听门外声音,邓祖扬连忙将奏表卷起藏入袖中,门应声打开,杨浩走了进来……
※※
小船儿载着宗介洲和那秀儿缓缓驶向官船,摇椿声一下下扬起水波,“哗哗”的水声恰似那秀儿此刻的心境,无助、混乱,一片花然。
“老夫先上船去,然后会安排人带你去见令尊一面。”
宗介洲转过身,肃然说道:“那姑娘,人犯的家眷,很少有人会有你这样的优遇,老夫是念你一片孝心,心生怜悯,这才答允了你,但是,这也是老夫能为你做的唯一一件事。魏王喜欢你,相信你也心知肚明,但是以魏王的身份地位,许多事他是不能去做,哪怕沾惹一点对他都是大大不利。希望你不要倚仗魏王对你的些许怜爱,再去为难他。否则,一旦对魏王的清誉有碍”哼!你记得了么?”
那秀儿含羞忍辱地听着他的教,只是低低地应了声是。
在岸上,宗介州一番义正辞严声色俱厉的斥,已经彻底打消了她的妄念,她知道,如今魏王也是有心无力,此路不通了,再也没有人能对她的父亲伸出援手。她苦苦哀求,又答应宗介洲从此以后再不去求魏王帮忙,这才换来宗介洲一个承诺:让她再见父亲一面。
小船儿到了官船下面。舷梯放下。宗介洲先行上去,那秀儿未得指示,只得在小船上等候。知徒莫若师,魏王赵德昭见那秀儿随着宗介洲一同回来,果然又惊又喜的奔出船舱相迎,结果不见秀儿姑娘的模样,却被先行上船的宗介洲又堵了回去。
宗介州安排妥当,这才令那秀儿上船,那秀儿登上船头,充满希翼地往船舱那边一望。神色顿色一黯,只见两排禁军侍卫将船舱门口封得严严实实,哪里还能见得着那人的身影。
面前一个王府的小内侍皮笑肉不笑地对她道:“那姑娘,咱家已愕了太傅吩咐,带姑娘去见令尊,邓姑娘,请随咱家来吧。”
“多谢中大人,有请中大人头前带路。”
那姑娘恋恋不舍地又往船舱方向看了一眼,便随着那小黄门沿着阶梯走向甲板下面。
船舱中,赵德昭从缝隙中看着那秀儿的身影消失,忽然厮吼一声,狠狠地在舱板上捶了一拳,便像受伤的野兽一般奔回了自己的房间,“砰”地一声将舱门摔上。
“王荐,王爷”只几个小内侍慌忙抢过去拍打房门,宗介洲冷冷地道:“算啦,就让王爷一个人好好静一静、想一想吧。”
他转过身,望着被那一拳捶得扇动不已的舱门,沉沉地道:“去,看紧了那姑娘,一俟她见过了那祖扬之后,立即叫人载她离开,不得在船上须臾停飘 ”
※※
※※
“呵呵,杨院使,你不用再说了,本府已经明白了,全都明白了,”
杨浩愕然道:“邓知府,本官不明白”你已经明白了什么?”
那知府微笑道:“杨大人要本府向官家上表请罪、承认自己昏庸无能、治下无法,才弄得天怒人怨,细州百姓满身冤屈都不敢击鼓告
杨浩微一蹙眉:“那知府这话说的”莫非邓知府对本官有甚么成见?本官的意思是,府台大人不如承认是受人蒙蔽,对洒洲官*商*勾*结一事一无所知,如此,大人身上的罪责就会轻一些,魏王殿下已答允与本官一起为府台大人做保。随同府台大人的奏表上书官家,那样的话,”
那祖扬打断杨浩的话。冷冷问道:“那某很是奇悄,魏王千岁和杨院使何以如此热忱,要为邓某这么一个素无交情的糊涂官儿向官家请命
“这个 杨浩为难起来,当着人家老爹,总不能说那是因为你女儿生得俊俏,魏王喜欢了她,有意要把这知府千金纳进私房,所以才想救你这个便宜丈人吧?
杨浩吱唔半晌,实在难以启齿,只得说道:“府台大人清廉自守、品性高洁,魏王和杨某都是十分敬佩的。如今那知府为小人蒙蔽,身受其害,若是就此受到国法严厉制裁,实在令人抚腕叹息,故而”
那祖扬豁然大笑:“哈哈。哈哈魏王千岁和杨院使古道热肠,那某真是感激不尽,不过,,王爷与院使大人的好意,邸某可是实实的不敢当,那某不识抬举,只能敬谢不敏了”
杨浩愕然道:“邓府台。本官不太明白你的意思,这桩案子,你是难辞其咎的,抢在钦差御使赶来之前先行上表自请处分有何不可呢,如有魏王和本官为你求恳,想来官家也能有所考虑”
碜祖扬伸出手去,张开五指将一只茶盏抓在手中,微笑着说道:“不错,洒洲今日局面,本官难辞其咎,做错了事,就该受到惩罚的小那祖扬年年考评都是公体为国、干练精明,如今铸成这般大错,还有何颜面劳动魏王千岁和杨院使去为邓某向官家乞活呢?”
“邓知府
“那某,,该死呀!”
那祖扬突然把手一举。狠狠往桌上
旧。啪”地声炸响。茶杯登时四分五裂,茶水洒了餐;柳子碎了。就连茶杯盖儿都断成了三截。瓷杯碎片划破了他的手掌,鲜血立即染红了那些洁白的瓷片。
杨浩撞倒了凳子弹身而退,攸的到跃出三尺多远,提高的戒备叫道:“那大人,你这是什么意思,”
“不要做蠢事!”一句话未说完,就见那祖扬抓起一块茶杯碎片,把头一仰,便向自己颈间毅然、决然的狠狠划;去,惊得杨浩魂飞魄散,立即又向那祖扬猛扑过来。
“噗!”
到底是迟了一步,杨浩的指尖触到了那祖扬的胡须时,一腔鲜血已喷了出来,溅得他一头一脸,浓稠的血液溅在脸上手上时,血液还是热的。杨浩的心却已冷了,他隔着一张桌子,身子向前探出,一只手臂就那么呆呆地举在那知府面前,再也说不得、动不得了。
邓祖扬决然的一划”锋利的瓷片立即利断了他的咽喉,鲜血喷涌而出。他望着杨浩,眼神里有一种的意而戏诧的笑意,他牵动了一下嘴角。似乎是想笑、又似乎想要对杨浩说些甚么,可是因为声带断裂,他已不出声音,轻微的嘶嘶声中,鲜血便顺着他的嘴角归归流下。
“你……你
杨浩眼睁睁看着邓祖扬逐渐萎顿下去,脑海中还是轰隆隆的一片迷茫:“他自杀了。他竟然自杀了,只
舱门打开,一声凄厉尖锐的女人尖叫叫从舱门口传来:“爹余,
与此同时,邓祖扬的身子软倒了下去,“噗嗵”一声撞翻了凳子,整个人倒卧在血泊当中。
紧接着,一个不亚于那少女声音的尖锐嗓音嚎叫起来:“杀人啦,杀人啦,救命啊
杨浩颈项有些僵硬地转过头去。就见一个小黄门跌跌撞撞地向远处逃去,邓秀儿则直勾勾地看着那祖扬到在地上的尸身,一步步向前挪来。
杨浩无奈地闭了闭眼睛:“这个网慢自用的糊涂官,就是死,都留下了一摊子的糊涂事,为什么,到底是为什么?!”
消息传开,船上的人都被惊动了。就连宗介洲也没有再阻止魏王,堂堂一方知府,哪怕是个犯官,他的死也不是一件小事情,怎能不惊动
人。
所有的人都赶到北卜拥挤的底舱邓祖扬住处,看着抱着父亲尸身哭的死去活来的邓秀儿愕然不明。慕容求醉惊讶地问道:“生了什么事?那府台怎么会,,怎么会突然自尽呢?杨大人
杨浩一身是血,摊摊双手,无奈的道:“那知府为何自杀,本官也是摸不着头脑。”
方正南目光一闪,突然问道:“杨院使来见邓知府,是因为,”
“明日就要将此案移交巡案御使。而邓知府既是细洲牧守,又是待罪之身,所以本官赶来会唔邓府台。只是循例交待些事情,谁料,谁料那知府毫无征兆,突然就拍碎了茶盏划破了自己的吧角”
“杨院使,你亲眼见到我爹自尽的?”
那秀儿忽然抬头问道。她满脸是泪,哭得梨花带雨,脸颊苍白、双眸却带着股妖异的红色,声音哽咽,语气却冷静的可怕,杨浩看了心头也不禁泛起一抹寒意:“不错,你”你方才不是也亲眼见到了么,那哉破咽喉的瓷片如今还攥在他的手里,本官实未料到令尊会突然自杀,想要救他已是来不及了。”
“杨院使,我爹临死,可曾说过些什么?”那秀儿任泪横流,死死地盯着杨浩问道。
“令尊说令尊拍碎茶杯时。只说了一句“那某该死
慕容求醉听到这里,长叹一声道:“那知府察事不明,致使家人为祸乡里,常自心怀愧疚,老夫就听他说过自惭自愧之言,如今看来,邓知府是因为听说明日就要将此案移交有司,罢官究罪,这才心生绝望,徒生自尽之念了。”
方正南也长吁短叹地道:“可惜,可惜呀,官家仁厚,以那府台的罪责,原不致死,谁料他竟这么想不开。邓知府的性子实在是太网烈了些,书生意气、书生意气亦 …”
慕容求醉摇头一叹,俯身去扶邓秀儿:“邓姑娘,人死不能复生,节哀顺变吧。来人呐,把那府台扶起。暂且安置到榻上,稍候换去血衣。更换衣裳。”
程羽和程德玄冷眼旁观,彼此对视一眼,一脸狐疑之色不褪,
※
给那祖扬敛尸的时候,有人在他袖中现了那封遗书,一俟得知了遗书内容,那秀儿再也隐忍不住,声嘶力竭地哭叫起来:“不会的,不会的,爹爹明明是冤枉的,绝不会写下这样的东西,那些人横行不法,爹爹完全蒙在鼓中,他怎会自承与那些奸商贪吏沉潢一气、狼狈为奸。这是假的,这一定是假的,是有人意图陷害我爹爹。”
程德玄目光一闪,一把取过那封遗:“邓姑娘,你看看这遗书笔迹,可是令尊亲笔?”
慕容求醉也飞快地闪身过来小一见程德玄已将书信递到邓秀儿面前。不便出手去抢,便掩唇轻咳一声道:“秀儿姑娘,这封遗书事关重大。你可要看好了,小心些,众目睽睽之下,若有损坏,可就有损毁证物之嫌了。”
邸秀儿的字是小时候爹爹握着她的手一笔一划教出来的,自己父亲的字她怎不认得?眼看着那纸上笔迹确是父亲亲笔无疑,那秀儿还是难以置信,只得哀哀哭泣道:“这字迹”确是家父亲笔,但是这信”这信一定是有人逼迫我父亲写下的,油州这桩粮草案,从不曾有人攀咬我父,更无任何凭据证明是我父暗中操纵,眼看朝廷钦使将至,他怎会在这个当口儿揽下所有罪责一死了之?你们说,你们说!”
众人都默然不语,那祖扬猝然自杀确实疑实重重,但是船上这些人本就各怀机心,人人心中有鬼,背后都搞过自阶……动今弄不清邸祖扬的确实死因,谁敢胡乱辛糊只 火引到自己身上怎么办?
杨浩净了面。更换了衣衫,刚刚赶了回来,站在一旁也是嗒然不语。邓祖扬自尽时,唯有他一人在舱中,打开舱门的时候,邓祖扬网刚倒下,杨浩隔座而立,一身鲜血,如果说可疑,那他是最可疑的凶手。
可是魏王和宗介洲对他进舱与那祖扬叙谈的真正原因一清二楚,他们是不会怀疑杨浩的。程羽和程德玄更不认为杨浩有杀邓祖扬的动机,至于慕容求醉和方正南,虽然有心把南衙的人攀咬出来,利用那祖扬之死再反泼一盆污水,可是对杨浩天马行空无迹可寻的打法这两位老先生着实有些打怵。如今那祖扬已死,而且那份遗书写得很合他们的心意,便也不敢多生事端。
邓秀儿眼见所有官员连魏王在内都默认了邓祖扬自尽的事实,无人有意追寻真相。她虽是疑虑重重,绝不相信父亲虽揽罪自尽,却是愈逢大事愈加冷静。这种时候杨浩的嫌疑再多,自己也奈何他不得,仇恨之火在心头熊熊燃烧,她却是咬紧了牙根不一语。
眼见那秀儿脸颊苍白如纸,身形摇摇欲坠,赵德昭既痛恨自己无能为力,又为她的处境感到伤心,踌躇半晌,只能安慰道:“邓姑娘,令尊的死,本王也感到很伤心,可是在本王这船上,是没有人能杀害他的,眼下又有他的亲笔遗书,想来,邓知府确是听闻明日巡案钦使便到,自知难逃罪责,一时想不开才唉!人既已死,朝廷也不会多做追究的,待明日见过了巡案御使,本王会将令尊遗体归还府上,好生安葬了他吧。那姑娘,人死不能复生,你,节哀顺变,”
赵德昭自觉这番安慰的话苍白无力,说到一半就转过了头去,那秀儿看在眼中,却道是连魂王也嫌弃了她,不欲沾惹她这不祥的人家,她惨笑一声,只向赵德昭盈盈一拜,连父亲的尸也不多看一眼,便趋身退了出去。
走到甲板上。阳光满天,灿烂无比。邓秀儿只一抬头,就觉头昏眼花,眼前金星乱冒,几乎一跤跌到在甲板上,她急急扶住船舷,牙关紧咬,唇瓣都已咬得沁出血来,阳光下,秀美的脸庞苍白如纸,只有唇上一抹嫣红,叫人看着怵目惊心。
邓府里。一片愁云惨嚎,仅剩无几的忠心下人们也都远远避了开去,犹如一群惊弓之鸟,躲在远处窃窃私语,不敢靠近过来。
因为家财尽皆变卖一空,房中已是空空荡荡,就像遭了贼人洗劫一般,刘夫人母女就坐在空荡荡的房中相拥哭泣,已是哭得肠断泪干。 “娘,我不相信爹爹是自尽的,这些事根本就不是爹爹指使的,爹爹为什么要认罪?如果没有这封遗书,他们说爹爹是羞愤于家人所造的这些孽,不愿罢官受审,再受凌辱,女儿或许会相信。可是如今如今有了这封遗书。女儿反而绝不相信爹爹是自尽而死的,他”一定是被人害了,一定是!”
对面,刘夫人痴痴呆呆地坐在那儿,蓬头垢面,两眼红肿如桃,对女儿的话不接一语。
那秀沿脸色苍白如纸,没有一点血色,两眼却闪烁着异样的光芒,疯狂中带着可怕的冷静,恨声道:“墙到众人推,鼓破众人擂,没有人想为爹爹申冤。在船上,女儿什么都没有说,什么都没有问,女儿看得出来,那些人都不想帮我,想不想让真相大白。
爹爹死的冤。就算他是自尽,也一定是被人活生生逼死的。逼死他的人说不定就是利用我们母女相要挟,女儿怎忍让爹爹最后一番心血也付诸流水?明天。他们接迎了巡案钦使,就会将爹爹的遗体还咱家,女儿要披麻带孝为父送终,好生安置了母亲的去处,然后就去找他们报仇,那家没有男儿,女儿一样可以尽孝!”
刘夫人身子一震,神情不安地喃喃自语:“官人明天就回来了”明天就回来了么?”
两抹病态的潮红自那秀儿颊上缓缓升起,自有一种妖艳的美丽:“咱们邓家,除了我们母女,只有小姑一人了小姑自幼出家,是华山无梦真人的高徒。如今是华山出云观的观主。刘家那些无良的亲戚全都指望不上。女儿想安排可靠的家仆护送娘亲去华山投靠姑姑,娘,你说好么?”
“官人明天就要回来了么?”刘夫人痴痴呆呆的说着,还是不接那秀儿的话,因为刘家的人害得丈夫身陷目固,刘夫人对自己痛恨不已,早已心力憔悴。再听丈夫已死,整个人都已崩溃。神志都已有些不清楚了。
那秀儿用低低的、清晰的声音道:“女儿是一介弱女子小没有证据指认凶手,可是女儿如今也不需要证据来指认凶手了,凶手不会是旁人,必是杨浩、程羽、程德玄这班晋王的爪牙,而杨浩,十有**就是逼死爹爹的第一元凶,女儿一定要杀了他!他们能不需证据逼死爹爹,我就能不需证据而杀了他们,杀掉一个。就是替爹爹抵命,杀掉两个,算是女儿赚的。”
“官人明天就要回来了么?官人终于回来了。终于回来了,”两行热泪自刘夫人颊上扑簌簌落下,对女儿的话她置若罔闻,只顾念叼着这一句话。
一见母亲如此模样,邓秀儿心中一惨,几乎又要掉下泪来,她红着眼睛对母亲道:“娘,爹爹已经去了,你不要太过伤心了。且好生歇歇。女儿去,去张罗出殡之事。”
邓秀儿说完。伸手摘下自己头上的金钗凤珠,将之弃之地上,又盈盈起身,解去翠衣锦带,换了一件素罗衫子穿上,又将一条白绸系在细细腰间,就像一朵凄艳迷离的断肠花,姗姗冉冉的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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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IP章节目录 第319章 薤上露
邓秀儿从未操办过丧事,对这种事情如何张罗也是一头雾水,离开房间后唤来几个年老的家人,凝泪含悲地向他们问起,几个老家人倒是了然,连忙应承下来,接了银钱便自动操办,府上人手不足,又自去聘了些婚丧帮闲,很快就有了些眉ao邓府里也做了番布置,好在能卖的都已变卖,披红挂彩的地方本就不多,几个老家人取了白绫,把各处布置起来,花厅做了灵堂,一切布置妥当后,暮色已至,邓秀儿这才拖着疲惫的身子赶回内宅禀告母亲。
到了母亲房间,轻轻叩门不见回答,邓秀儿推门而入,借着夕阳余晖往室内一影,双腿腾空,披头散,。邓秀儿惊得魂飞魄散,尖叫一声扑进房去,一时唬得手软脚软,哪里还能将母亲解下。
亏得两个老家人闻声赶来,见此光景也是骇得面无人色,连忙上前帮着邓秀儿把刘夫人放了下来,抬到床上一看,面色淤紫,凸目吐舌,身子冰凉,早已气绝多时了。尤其可怖的是,刘夫人的脸被什么利器横七竖八划得会是伤痕,一道道伤痕翻起,满脸污血,直如厉鬼,邓秀儿只叫了一声“娘”,一口气上不来,整个人就晕厥过去。
那两个老家人见此情景也是凄凄惶惶,忙不迭掐人中、灌凉茶,好半晌儿救醒了邓秀儿,邓秀儿抱起母亲尸体,又叫一声娘,终于放声大哭起来。两个老家人见她哭出声来,这才稍稍放心。
“小姐千万不要过于悲伤,邓家……邓家现在可全赖小姐主事了,要是小姐悲伤过度,有个好歹,老奴……老奴……”一个老家人说着忍不住拭起泪来。
“我没事,你们下去吧,这件事且不要声张出去。”邓秀儿擦擦眼泪,眼中露出凌厉的光来,向他们沉声吩咐道。
“是,小妞千万保重。”两个老家人惶惶然欲退下,邓秀儿又道:“忠伯,麻烦你,麻烦你再去订下两具棺木。”
“两具棺木?”老家人忠伯有些茫然,心道:“小姐是不是伤心过度了,老爷的棺椁已然置办回来了呀,加上夫人再买一具棺椁也就是了,怎么还要买两具?”
“不错,两具棺木,还有什么疑问么?”
邓秀儿霍然回,忠伯见地可怕的脸色,不禁哆嗦了一下,不敢再多询问,连忙答应一声,唯唯喏喏地退了出去。
邓秀儿痴坐半晌,缓缓扭头看往地上,就见地上翻倒一张锦墩,旁边还有一把剪子,剪子上全是已经凝固了的血液,邓秀儿的眼泪忍不住又是簌簌流下,她走过去捡起那把带血的剪刀,紧紧握在手里,半晌才从腰间白绫上剪下一幅,颤抖着双手将那幅白绫轻轻覆在母亲血肉模糊、丑如鬼怪的脸上,然后将那把剪刀小心地揣入怀中,隔衣握住,仰天悲鸣:“爹爹是昏官?他是昏官,该死!你们假公济私,为逞一己私欲,逼死我爹娘,该不该死?该不该死!”
薤上露,何易B露B蒲明朝更复落,人死一去不复归。邓秀儿就这么静静地坐在那儿,直到夜色将她的身子与整个房间的黑暗融为一体。
慕容求醉停下笔,仔细看看写下的书信,自得地一笑,回说道:“方兄且来看看,慕容如此下笔,措辞如何?”
方正南接过那封写给赵普的书信,仔细看了一遍,欣然道:“慕容兄妙笔生花,写得甚好。呵呵呵,如此一来,相爷无后顾之忧矣,南衙再难倚此事攻讦相爷。邓祖扬勾结奸商横行不法「乃是监察御使、考课观察未能尽责,却与我家相爷毫不相干,唔……御使中丞近来与晋王走得很近呐,正好借此事敲打敲打他,让他晓得咱们相爷才是可以倚靠的人。”
方正南说罢把眉心微微一蹙,又提醒道:“邓租扬是个自己忍辱负重,死得如何义照天地、问心无愧,也不曾留下丝毫纰漏,只不过……我对他的死却颇有些疑心,慕容兄,咱们得多加小心,不要让他们抓住什么把柄,让他们晓得是我们逼死了邓祖扬才好。”
慕容求醉微笑道:“你放心,一日不到彻底决裂时刻,面上功夫他们就不敢撕破,这封信夹在其他公文中,令专使快马传报京师,相爷看过后自会毁去,逼死邓祖扬?嘿嘿,只要你不说,我不说,天下间就再也没人能够知道,邓祖扬就算到了阴曹地府,也是一个糊涂鬼。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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