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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步生莲-月关-第4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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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自己给自己定下的规矩和道德底限,那这人虽是泼皮,却绝不是一个小人、烂人,比起那徐穆尘、柳十一之流真是不知高尚了多少。如今他们既有难,不妨帮他们一把,同时自己在这霸州城里人单势孤,正可借助他们的力量。这些泼皮整日在街巷间胡浑,城狐社鼠之流,能量其实大得很。
想到这里,丁浩立即转过柳树,向三人拱手一笑道:“三位小兄弟,你们的话我刚才都听在耳中。你们的难处,我也了解了。对三位小兄弟,丁某真是钦佩的很。”
弯刀小六登时红了脸,恼道:“你来说甚么风凉话,我们只不过是人人瞧不起的泼皮混混,坑蒙拐骗无所不用其极的小人,你堂堂丁家管事,连驱马赶车都不屑用我这样的人,还说甚么钦佩的很。”
丁浩正容道:“这话就差了,三位身处卑污,却自有坚持,说实话,如果我沦落到这一步,能不能还守这些规矩,也是自问不知。刘备织席贩履、张飞杀猪卖肉,关云长还沿街叫卖做过小买卖呢,仗义每多屠狗辈,无良总是读书人,三位何必如此自鄙?”
大头听了喜道:“丁管事莫非是算命的出身,你怎知道我原是个屠狗卖肉的?我爹活着的时候,正是靠卖狗肉过活的。”
“大头闭嘴!”弯刀小六没好气地骂了脑筋缺根弦的大头一句,上下打量丁浩一番,脸色缓和了些:“你夸上天去,我们还是不入流的小泼皮,比不得刘关张那样的大英雄。看在柳婆婆面上,我们也不与你为难了,不过你却要小心,那雇主说不定就要另找人对付你,还在这里与我们啰嗦什么?”
丁浩笑道:“正是如此,我才来找你们。”
他从袖中摸出张银票来,说道:“那人给你五十吊,我给你一百吊。我也不追问那人身份、来路,只等你推了他这桩生意,便来替我做事如何?”
大头见了更喜,摩拳擦掌地道:“这个使得,你与谁有过节,要让我们去揍他一顿吗?是需要打伤了还是打残了,若是下黑手打闷棍把那对头弄成残废,可是要再加钱的,如果对方人多势众,你还是要加钱的。”
弯刀小六在他大头上狠狠拍了一巴掌,骂道:“叫你闭嘴,还要现眼。”然后抱起双臂,不冷不热地看着丁浩,说道:“如果你是要从我们这里了解那雇主的一举一动,那还是省省吧。我今日拒了人家生意,明日便替你去寻他麻烦,岂不是无耻之极?这件事就是这件事,就算我推了他的生意,也不会变成两桩事,小六儿不会自欺欺人。”
丁浩正是想让他们为自己所用,见他一口道破,便退了一步道:“那也罢了,我也不要你们去窥探、为难那雇主,我使这一百吊钱雇你们保我安全,这样如何?我看这位铁牛兄弟一身硬功夫极是了得,想必两位的功夫也不会差了,当能护我周全。”
弯刀小六笑道:“咱们兄弟,人虽穷,志可不短。你要雇我们杀人放火,只要钱出得动了人心,我们也为你去做。但有一条,得在此事之后。我们今日来寻你麻烦,就因有人要为难你,不管你说的多么好听,为你去窥探那人动静也好,反过来保护你周全也罢,这两桩事不还是一桩事么?那样朝三暮四两面三头的事,我弯刀小六是绝不会做的?”
丁浩怔了怔,轻叹道:“小兄弟教训的是,我比你痴长几岁,却没你想的透澈。”他自嘲地一笑,感伤地道:“丁某一直以来身处的环境,便是与人争权夺利、勾心斗角,钻营取巧惯了,只觉得圆滑一些才不吃亏,到如今,胸中一团血气已淡了、少年峥嵘棱角也磨平了,听你一番话,真让我惭愧不已。罢了,这钱你们还是拿去,我也不要你们为我做甚么事啦。”说着仍将那钱递过去
弯刀小六脸皮有些涨红,想起父亲病情,有心接钱在手,可是被他这一通赞,倒是有些放不下身段,只得吃吃地道:“我……我们不曾为你做甚么事,怎好收你的钱?”
丁浩无所谓地笑道:“你们就当是使计从我这里骗去的好了,你不是说坑蒙拐骗的事也时常做得么?哈哈……”
弯刀小六更加难为情,讪讪笑道:“可我们……我们着实没有蒙过你。”
丁浩略略一想想想,忽地笑道:“这也容易。”
他举起拳头晃了晃,在弯刀小六胸口轻轻一捶,一旁铁牛立即瞪起眼睛,攥起钵大的拳头踏前一步喝道:“你这厮说的好好的,为何动手打人?莫非只会使些下作手段偷袭?”
丁浩就势把钱往他手里一塞,微笑道:“打了人,总要有所赔偿才是,这样……天经地义了吧?呵呵……,三位小兄弟,告辞了。”丁浩笑着拱拱手,转身走去。
铁牛和大头顿时呆住,弯刀小六胸口一热,忽地追上两步,拦在丁浩身前,重重地一抱拳道:“丁大哥仗义疏财,这份情小六记下了。这一次,小六实在不能帮你,不过以后丁大哥不管有什么事,火里来水里去、上刀山下火海,你只要说出来,小六皱一皱眉头,便算不得英雄好汉!”
丁浩拍拍他肩膀笑道:“刀山火海,我倒想不出哪里有,也没想出来为什么要去。不过肉山酒海,这霸州城里倒有好几处。我一个人在州府衙门盘帐,吃也一个人,住也一个人,实在寂寞的很,你们如果有心,咱们闲暇得空的时候,一起去那肉山酒海走几遭如何?”
大头一听“肉山酒海”,登时两眼发亮,弯刀小六还没开口,他便大声嚷嚷道:“有空,有空,怎么没空,我们哥三儿天天有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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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11章 候东风
丁浩每日盘完了帐,便与三个小兄弟一齐快乐,倒也不再寂寞。他怕那弯刀小六认为他是绕了个弯儿拉三人当保镖,是以每次约他们喝酒,都是说明了时辰、地点,一齐在那里相聚,并不与他们同路而行。
不过丁浩也不敢大意,如果是柳十一之流,为了私怨也好,争权也罢,最厉害也就是使些泼污水毁人名声的手段,可是徐穆尘却不同,事关他的身家性命,狗急了跳墙,买凶杀人也是有可能的,因此他把负责看管自己的两个公差做了保镖,每日拉着他们一起去吃酒。一个管事、两个公差、三个泼皮,同座饮酒,把臂言欢,瞧来也算霸州一景。
这几日几人相处愉快,年轻人尤其容易与人打成一片,弯刀小六三人便要与他结拜成兄弟。丁浩对江湖结拜这种事本来觉得有些胡闹,可是看这三个小兄弟十分认真,便也笑着答应下来。四人跪盟天地,叙了长幼,丁浩自然是当仁不让的大哥。
这天中午,几人吃酒已毕,丁浩说道:“三位兄弟,明天就是浴兰令节了,州府衙门要封衙过节,大哥我也要回丁家庄去了。咱们兄弟,只能节后再见了。”
听说他要回乡下去,三个兄弟心中颇有些不舍。兄弟四人聊了许久,直到两个公人不耐催促,丁浩才与他们告别,返回府衙。
宋朝的公务员们,薪水在各个朝代中是最高的,休假时间在各个朝代中也是最长的。大节休七天;中节小节休三天或一天;每月例假三天,再加上各级官署每年十二月二十日“封印”停止公务,公务人员回家过年省亲,要到次年正月二十日才返回衙门“开印”办公。这样一来,他们全年的实际假期近一百天,已经接近现代双休日制度的休假时间,而我们的双休日制度如今才实行了不过十多年,这个时代的公务员们福利待遇实是比现代还好。
“浴兰令节”将至,与三天例假连起来,可以连休四天,到了下午,整个衙门就冷清下来,许多官吏、衙役已经提前休班了。那模样就像现代的机关事业单位逢年过节时的情景,丁浩看在眼里,不免有一种似曾相识的亲切感。
他此时还在屋子里忙碌着,那两个看管他的衙差现如今哪还能负起看管之责,眼看衙门里冷冷清清,那两个衙差心里也长了草,早就不知道溜到哪儿去了。其实那帐册丁浩在三天前就基本完工了,前日徐穆尘赶来,已经对最后一册帐簿做了检查确认,并逐页签字画押。但是丁浩对赵县尉那里却说帐册还未整理完毕,一味拖延着。
当初一番对答之下,赵县尉就知道他要在帐簿上动手脚,至于他具体使什么法子,赵县尉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不敢知道,所以对他整理帐册的进度一直是不闻不问,装袭作哑。他说还未整理好,赵县尉便也哼哼哈哈地应一声了事,并不来催他。
桌上摆着一盘冰、一坛热汤,冰上本来铺着脍鱼片,如今那肉味鲜美的脍鱼已经被吃鱼吃到腥的丁浩扔到了廊前的鱼池里,只留下了一盘晶莹的冰雪。这两样菜是丁浩从酒楼带回来的,衙差们如今都知道丁管事谱儿很大,胃口也好,每天下午都要一边整理帐册,一边吃点鲜美的脍鱼片,喝点稠滑的粟米羹。比知府老爷还要逍遥,令人羡慕的很。
此刻,冷气森然的冰上、热气腾腾的羹上都铺着一块布,丁浩将那誊抄好的三册帐簿轮番放在冰上、羹上,一会熏、一会冻。这三天,丁浩一直在做的就是这件事,耐心地等着“浴兰令节”的到来。如今“浴兰令节”到了,衙门如期放假了,他整个计划的最后一环也终于可以实施了。
他又忙活了好一阵儿,才打开帐册细心地翻阅着,翻阅了一遍,他微笑着合起帐簿,把剩下的一点墨连同那冰、粥全部倒进脚下的木桶里,搬出去放在廊下,然后把三册帐簿小心地放进一口小书匣,抱起来出了门,站在廊下高声叫:“两位公爷?”
叫了半天,那两个公人才不知道从哪儿钻了出来,喜不自禁地道:“怎么着,丁管事忙完了,那咱照例搜搜身子,然后丁管事早点儿回去,我们哥俩儿也好早些回家。”
丁浩笑吟吟地道:“辛苦两位公爷了,这帐册嘛,总算是整理好了,丁浩这就得去交给赵县尉,还请两位公爷带路。”
“整理好了?”两个公人听了着实有些失望,这些天跟着丁管事天天美食佳肴,怕是知府老爷平常吃的都没这么精细,他多整理一天,自己就能多跟着享享口福儿,怎么这么快就整理好了呢?
两个公人不情不愿,却也无可奈何。他们陪着丁浩到了赵县尉的公房,赵县尉正在整理行装。他到临清上任之后,就把家眷接了过来在临清安顿下来,两地离得不远,正好趁这几天长假回去看看。
其实陈观察和程押司还留在这儿,这两位一个背后是宰相赵普,一个背后是皇弟赵光义,想升官的应该留下巴结巴结他们的人才是。可是传闻说这两位一向不对付,这次他们都派了人来联手办案,也总透着些别扭。这种事态不明的时候,匆忙表态的话,一旦站错了队,这前程就完了,还不如躲远一点的好,所以赵县尉便选择了回临清。
他刚叫身边侍候的那个小厮整理好行装,就听门外有人唤道:“县尉老爷,丁府管事丁浩已整理好帐册,现在门前等候。”
“甚么?”赵县尉心中一喜,急忙抢步出屋,就见丁浩双手捧着一个书匣,笑吟吟地站在那儿。
赵县尉眉尖一挑,问道:“成了?”
赵县尉一语双关,丁浩心知肚明,便也答了一句:“成了。”
赵县尉大喜,伸手便来接那书匣,丁浩双手递过,在书匣上轻轻一拍,说道:“浴兰令节,府衙放假,赵大人想来也要回自己府上去的。”
赵县尉笑道:“有了这件东西,我便不回去又何妨?”
丁浩微笑道:“这个东西何必急在一时,赵县尉总要找些盘帐的能手从头到尾好好的看上一遍,然后再按图索骥细细地盘上一盘吧。如今是浴兰令节,手下人都放假离衙了,大人如何办案?不妨待大假之后,神情气爽,精神饱满,说不定……这意外之喜就不请自来了。”
丁浩说着,在书匣上轻轻一拍,赵县尉会意,一拍额头,假意恍然道:“是啊,本官欢喜过甚,倒是忘了得力的人手大多已经离去。”
他捧着那书匣认真地看了看,强忍住打开翻阅的念头,递与两个差人道:“去,把它放进府衙库房,加封密藏。待‘浴兰令节’之后,本官再来取用。东西放好之后,你们也可以离开了。”
两个衙差一听,连忙接过书匣,一溜烟儿奔府库去了。
丁浩看着赵县尉微微一笑,拱手道:“丁浩祝县尉大人归途平安,一路顺风,咱们……节后再见。”
赵县尉嘴角微微一牵,缓声道:“本官……会等着你送来的惊喜。”
正文 第112章 浴兰令节
农历五月初五,本称“端五节”,因避唐太宗生日(八月初五)之讳,改五为午,始称端午节。因端午节时各家均以佩菊兰花煮水沐浴,唐宋时人又称端午为浴兰节。
离开府衙,丁浩先去街市上转了转,花了一文钱,要一街头玩耍的小童到柳婆婆家知会了一声,约定了明日相见的时辰,便回到了客栈。
次日早上起来,洗漱完毕,到街对面的小店吃了早餐,候了片刻,柳婆婆便从小店后门逛了进来,丁浩匆匆向她交待一番,便离开酒楼去街市上买了些应节的礼物,回客栈等着臊猪儿的马车,待臊猪儿的马车到了,便结帐离开了客栈。
柳婆婆在小酒楼吃了饭,又买了四张大饼,回到自己家里,掩好了房门便去院子一角的磨房敲了敲门。敲了半晌,“吱呀”一声门开了,一头秃驴探出头来,锃亮的一颗大光头,如女子般清秀的一张面孔,赫然竟是那偷儿壁宿。
“柳婆婆,起得真早啊。”壁宿懒洋洋地打个哈欠,揉着眼睛道。
柳婆婆笑骂道:“早个屁,老娘都出去逛了一圈儿啦。今儿端午,府衙已经放了大假,人都走空了,你还不出去转转,踩踩盘子?别倚仗自己身手好,不谨慎一些,小心失了手,你倒霉就算了,还要连累了婆婆我。”
壁宿得意洋洋地道:“柳婆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壁宿的本事,飞檐走壁,如履平地,登堂入室,来去自如也。何况是这样的事,既要动手,可先预付一半酬劳了吧?这几日不得饮酒,勾动腹中酒虫,实在难受的很。”
柳婆婆骂了两声,将大饼塞到他手里,又递过几文钱去,板着脸道:“只有这些,你这小子,越混越没出息,都做和尚打扮了,还要吃酒。”
壁宿得了钱,眉开眼笑地道:“柳婆婆你这么说,可就不在行了。我原也不知扮和尚的好处,如今才晓得,扮做和尚人家戒心实是不但窃取钱财方便,便是勾引妇人竟也容易的多。真是奇怪,那妇人怎么对小和尚如此生趣。”
柳婆婆当头啐了他一口,哼道:“扮做和尚,也有一桩不好,那就是太过显眼,尤其是你这模样的和尚,天生一双桃花眼,哪里像个六根清净的出家人?我知你素来伶俐,也不管你,你自小心些便是,切莫误了老娘的大事,事成之后,那一百贯钱自然如数给你。”
壁宿咧嘴笑道:“壁宿自然信得过婆婆,那事主是谁呀,有什么要害的东西,竟生了泼天的胆子,要去府衙动手脚,想来也不是个良善人家?”
柳婆婆瞪他一眼道:“行里的规矩你都忘了?只管拿钱做事,少问三问四的。老娘年纪真是大了,出去转悠一圈,就觉有些乏了。这就回房歇息,你自本份些。”说完向自己房中走去。
壁宿抻个懒腰,喃喃道:“若非欠着你柳婆婆人情,我还未必接这生意。你倒拿矫做样起来。”他掂了掂手中那几文钱,眯起眼看看高挂天空的一轮艳阳,自语道:“天色尚早,小和尚且去睡个回笼觉,待赚了这笔钱,远走高飞,去汴梁城那花花天地快活快活。”说完缩头回去,把房门一关,睡大头觉去了。
※※※※※※※※※※※※※※※※※※※※※※※※※※
丁浩回到丁府时已是午后时分,一进院子,便有人迎在那里,要他马上去见老爷。丁浩也不诧异,叫臊猪儿把东西都送回自己住处,便随那家丁往后宅去了。
丁庭训对刘知府的官司一直甚为在意,可是丁家有行贿之嫌,现如今州府上下官吏都敬而远之,他想打听些消息都没有来路。丁家虽对外言称是丁家主动派出管事协助官府办案,但是在官府方面,却声称是因丁家账簿过于繁复混乱,令丁家派人协助理账。这就是丁浩需要走赵县尉门路的原因,否则官府方面不作主张,丁家是有涉案嫌疑的,哪有资格说去便去。
丁浩执意要进入府衙清理账目,丁庭训就知道他是想从账簿上做手脚,可是他具体要使什么法子,丁庭训也无从猜度。这些天丁浩在府衙清理账册,只让臊猪儿带回些事情进展的简单消息,丁庭训听了如何能够安心,是以知道他今日回府,早早便吩咐门房,待他一到,便立刻招至后宅相见。
丁浩连自己的家门都没进,便径直去了后宅。到了丁庭训住处,通报传见,丁浩进入房中,便见丁庭训正坐在椅上等他。十几日不见,丁庭训似乎更加苍老了,那原本总是威严地挺立着的脊梁,此刻已无法掩饰地佝偻起来。
为丁家拼了一辈子,他才换来了今日的富贵和地位,房舍仍是那么雍容华贵,他身上那件福字圆领锦丝绣袍足以抵得上寻常人家一年的口粮,可是裹在那袍子里的,却是一个发丝灰白、满面皱纹、神情憔悴的身体,他一生忙于奔波、忙于算计,背负了太多沉重的东西,也拥有了许多常人无法拥有的财富,可是……他有过快乐吗?
丁浩心生感慨,脚下动作却也不慢,上前便弯腰施礼。
丁庭训见了他,下意识地挺起了腰杆儿,和声说道:“不必施礼,你且坐下回话。”
丁浩暗自一笑,这一遭已不是当初让他一旁站着回话的时候了,看来丁庭训是真的有些沉不住气了。丁浩毫不拘谨地在下首椅上坐了,丁庭训立即迫不及待地问道:“丁浩,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雁九站在丁庭训背后,不疾不徐地给他捶着肩膀,轻轻瞟了丁浩一眼,又收敛了眼光。
丁浩欠身道:“账册已经清理完了,只待浴兰节后,府衙胥吏重新查账,便可提审徐掌柜。”
丁庭训千等万盼,只等来这么一句轻描淡写的话,终于按捺不住性子,不耐烦地敲了敲桌子,说道:“不要与老夫打马虎眼。老夫是问你,此番一定能让我丁家置身事外,不受刘知府一案牵累么?”
丁浩沉稳地道:“若无意外,当保无事。”
丁庭训眉头一皱,有些不悦地道:“何为如无意外?”
丁浩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世间之事无绝对之说,丁浩岂敢夸口一定保得丁家无事。只要不是哪个环节出了重大纰漏,那么,这一次丁家一定能转危为安。”
丁庭训目光一闪,问道:“那么……猪头解库会怎样?徐穆尘会如何?”
丁浩并不直接回答,只是轻轻叹息道:“老爷,刘知府一案,赵相公和当今皇弟都被惊动了,不叫他们拿点甚么回去,这事如何能够善了?”
丁庭训心中一紧,捻着胡须沉吟半晌不作一语。丁浩微笑道:“老爷担心的事,丁浩心中明白。关于这一点,老爷不必担心,如果事情不出纰漏的话,那么是没有人能攀咬丁家的。”
雁九听到这里,手下微微一顿,眼角余光攸地一亮,他飞快地瞟了丁浩一眼,才又不疾不徐地继续捶打起来。
丁庭训知道儿子既然将大事托附给他,那么必然也会把丁家对徐穆尘的忌惮原因告诉他,丁浩一定是知道徐穆尘捏着丁家把柄的,他既这么说,想必是有相当的把握的。
一念至此,丁庭训竟然有些心痒难搔,他是真想问问丁浩,到底使了什么法儿,能把此事做得圆满,既能为丁家割掉徐穆尘这个毒瘤,还不必担心被他攀咬。好胜心起,丁庭训仿佛又恢复了年轻时的斗志,但他仔细琢磨了半晌,都想不出一个既能除掉徐穆尘、又能把丁家摘得干干净净的办法,不禁沮丧地叹了口气,说道:“少年可畏,老夫是真的老啦。”
他黯然摇了摇头,神情复杂地看了丁浩一眼,说道:“你刚刚回来,回去歇息一下吧。如果有什么消息,要随时禀报老夫。”
“是,”丁浩应声立起,微微一揖,举步就要退下。丁庭训一脸若无其事地表情,又道:“你做事用心,老夫很是满意。本来,你做了管事后,就该为你换一个住处,只是当时忙于广原之事的后续筹备,一时无暇顾及。如今芬芳院已经拾掇出一幢院子,向阳的房子,通风也好,周围环境更是幽雅。你娘沉疴已久,也需要个幽静的地方歇养,等你了了城里的事,就搬过去吧。你娘在膳房的差使,老夫也准备免了,月例照给,叫她安心将养身子。”
说道这儿,丁庭训掩饰地笑了两声,又道:“你为丁家出力甚巨,这是你该得的奖赏,无须推辞了。”
丁浩一呆,老狐狸又打甚么主意,他又不是不知道我要走,还搬什么院子。再说,那芬芳院虽然不是丁家亲族居住的最后一重院子,却也是在后宅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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