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错身安乐2-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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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时只见两人一个坐着,一个躺着,彼此都不说话。然而如此约有一炷香的时间,庞昱蒙在被里,听周遭没动静,以为展昭走了,松了一口气,外加被子里闷得慌,遂伸出头来欲换换气。不料一转眼,却正好与展昭目光撞了个正着!措不及防,便只觉脸上“腾”的一下,竟是又烫了几分!却又不好意思开口说些甚么,忙一缩头,被子一掩,重新盖上,只留下一把青丝在外面,再不敢出来见人。
庞昱因姓庞,本有个外号叫螃蟹。然展昭见他如此行为动作,不似个螃蟹,倒活像个乌龟了!又见他无半点泪痕,只一张小脸烧得通红,便知他是害羞!顿觉好笑,一时不察,竟“嗤”一声笑出声来!
他这么一笑不要紧,却笑恼了庞昱!他本来就羞,如今又恼,恼羞成怒!却也不露头,只缩在被子里,用两只脚丫照着展昭一顿暴踹!展昭见他如此,又想起他方才窘样,更觉甚是好笑,再忍不住,便索性放声大笑起来!
见展昭这般“放肆”,庞昱却是更气!也忘了羞恼了,登时一掀被子坐起来,动手照着他身上便掐!边掐边道:“你笑什么!有什么好笑!我叫你笑!我叫你再笑!”
展昭也不恼,见庞昱掐他,只撸了袖子笑道:“掐这里!此处肉多,掐起来不费劲。九弟却掐这里消气!”
庞昱听展昭如此说,便发起狠来,着实使劲拧了几下,掐得好几个爪印。然掐得几下,看看展昭,见他臂上虽已是青一块紫一块,却也不还手,更连半丝恼怒也无,只笑盈盈看着自己,倒反而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再加怒气已去了大半,顿觉无趣,便恹恹的住了手,只咕哝一句“谁又生你的气了”,倒头躺下。
展昭见他这般,便知他不气了。却又笑着赔了几句不是。知他害羞,便将方才之事丢过不提,只道自己不该取笑于他,又说些笑话逗哄于他。那庞昱本是个软款温柔的性子,见他一味赔罪,也不好再使小性儿,咕唧了一阵子,便也雨过天晴了。
当下二人重归于好,将前事皆撇过不提,庞昱却注意到展昭今日穿了一身破旧葛布短衣,头上也只插了一根木簪,与昨日大相径庭,顿觉奇怪,便问道:“你今天去了哪儿了,怎么这身打扮?骥儿呢?”
展昭笑道:“九弟有所不知。展某今日却与二牛兄弟进城卖柴去了,如今方从集上回来不久。骥儿却让凤儿抱着烧香去了。”
展昭嘴上说是去卖柴,然他话方出口,庞昱心下却已是明镜一般!须知他哪里会是去卖柴!如此进城,八成是私访去了!却也不奇怪,毕竟他二人是奉旨来调查的,展昭会去私访亦在他预料之中,便问道:“怎么样,都查到些什么了?”
听庞昱如此问,展昭便笑道:“九弟心下倒是清楚。”却又叹道,“依展某这一日在城中所见所闻所访所查,那宇文三虎果然名不虚传,真真是常州一害!休提那霸湖禁渔,巧取豪夺之事,便是这欺男霸女,强买强卖,也不知干了多少!听说往日吴县令在时,碍着他的面子,还好歹收敛些,可自从这吴县令被害,武进县城无主,这三虎便一发肆无忌惮起来,不过半年时间,已弄得民怨沸腾!”说着便从怀中掏出一物来递给庞昱,道:“九弟且看看这上面都写了些甚么。”
庞昱接过那物,却是张记帐用的桑皮纸。也不知是从什么账本簿子上撕下来的,边缘参差不齐,折了三折,上面似有些字迹。打开一看,却写着三句打油诗也似,又似村歌民谣,整整齐齐抄录在上面。便从头往下看。只见第一句云——
“生子当如孙仲谋,认爷却认定宇文豪。”
庞昱看了不解。然见有“宇文”二字,便料定这是与那宇文家有关之物了,姑且继续往下看。又见第二句写着——
“自从出了个宇文韶,普天下不拜财神庙。”
庞昱仍是不解。再往下看去,第三句却是——
“莫道西天有玉帝,不及他宇文一个义。”
庞昱看完这几句诗,只见句句有“宇文”二字。然而其中意义若何,他却猜不出来,只得看展昭。展昭见他如此,却不解释,反而问道:“九弟可知道‘护官符’一说?”
展昭这一句出口,庞昱顿时醍醐灌顶——护官符!这个名词《红楼梦》里提到过,语文课上老师也专门讲过,他记得还算清楚。这“护官符”乃一州一县几个极富极有权势家族的写照,本是民间编写村歌童谣,通常隐晦提到这些家族的名姓及富贵权势,有些还会注明这些家族的背景人数。这些豪门富户往往不是几个五、七品的县令便能动的起的,然偏偏就有些官员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新官上任三把火要拿着这些豪门大族开刀。然又如何惹得起?一旦触动,轻则贬官,重则丢乌纱帽。因此久而久之,官员们也学乖了,凡有那放外任的,调职的,上任头一件事便是抄录一张这样的“护官符”以供参考,免得不当心摸了老虎屁股。如此看来这张纸上写着的,便定是这常州武进县县令的“护官符”了!便问道:“你这是从哪弄来的,也是你调查来的?”
展昭笑道:“从何处得来?自是从衙门里那位老爷处得来的!”
“衙门里那位老爷?”庞昱不信道,“你刚才不是说这武进县城无主,没县令吗?又哪里来衙门里的老爷了?再说,就算衙门里有老爷,他会把这护官符给你?”
“九弟不知,衙门里来了新老爷了!”展昭笑道,“便是昨天来的。九弟可知这位新老爷是谁?”
“是谁?”庞昱诧异。展昭却不答,而是慢悠悠的倒上一杯茶,喝了几口,才道:“便是如今的县令,曾经的府尹,开封府衙包大人!”
“啊?!”庞昱瞪圆了眼睛,“包大人!?包大人他怎么会来当县令?!他不是钦差吗?!”
展昭笑道:“乃是公孙先生的主意。怕钦差一行声势浩大,打草惊蛇,便出了此计!教包大人隐了钦差身份,只道是朝廷新派遣的县令,微服进了武进县衙!此计出炉时你我已出京城,故此不知!包大人如今正在衙门里坐镇呢!”
不是吧!庞昱脸色顿时黑了半截——包大人来当县令!若是别人也就罢了,可是包大人!要知道这老包肤黑如墨,特征明显,他走在这大宋的人群里简直就比非洲来的大猩猩跑在马路上还要显眼,更别提他额头中间还有一道月牙!庞昱想了想,小心翼翼的问道:“包大人的脸——”
“九弟放心!”展昭似乎猜到他要问什么,笑道:“玉莲也一道来了,如今的身份乃是县令夫人。她一手易容术极是精湛,要不是公孙先生在旁,恐怕连展某也不敢认这个包大人!”
听展昭如此说,庞昱松了一口气。包大人铁面无私,不管那宇文一家有多么手眼通天,也怕终是难逃那三道铡刀的,更休提有皇帝的尚方宝剑!只不过……庞昱低头看看手里的护官符。
这次,恐怕又是一场硬仗了!
画眉
任务在身,庞昱便细细与展昭讨论案情,又问这“护官符”其中含义。得知原来这宇文三虎老大名宇文豪,乃是个武生员出身,武艺也算高强。平生只好舞刀弄棒,其余事体一概不放在心上。因此虽是长子,然家中田地账目经营之事,从不过问,只一味结交江湖人士,手下纠集了一帮地痞流氓,俨然以大哥自居。因远近这些泼皮无赖多来投奔,便有“认爷认定宇文豪”之说。他性子骄横,对手下人放纵,外加家中有钱,出手豪阔,这些地痞无赖便仗着他家势力,狗仗人势,狐假虎威,只差没把个武进县城给翻过来!因此又有个绰号叫“翻天虎”,百姓们恨的不行。而他两个弟弟,更是胡闹。这宇文家原也经商,本一直由这三兄弟之母闵氏老太君把持,然自从这老太君前两年中了一场风,如今半身不遂,瘫痪在床,力不从心,账目便交了二儿子照管。这二儿子名叫宇文韶,一味爱财如命,一接手生意,便仗着兄长之势霸湖禁渔、强买强卖、放印子钱,横征暴敛,连地也能刮下一层皮来,便有个绰号叫刮地虎。至于那三儿子,更不成器。既不管生意,也不似长兄那般结交豪强,却每日涂脂抹粉,眠花宿柳,乃是个不折不扣的纨绔子弟。若只是寻花问柳倒也便罢,然他好色成性,平日走在街上,只要见到略有几分姿色的女子,便管她青楼女还是良家妇女,姑娘还是少妇,即刻喝令抢回去。百姓畏惧他家权势,敢怒而不敢言,可怜那些弱女子,不得不从,凡性子刚烈些的便咬舌自尽了,也不知逼死多少条人命。因其恣意妄为,且又“后宫三千”,与土皇帝也没有甚么两样,便有此一句民谣。却又有个绰号,叫“玉面虎”。
庞昱乍闻这“常州三虎”如此横行霸道,很有几分气愤。便暗暗下决心定要将这宇文一族连根扳倒!又商议了许久,直说到天黑王干娘一家人回来,才慌忙整装敛容,出去迎了。却将称呼改过,仍称昱儿。见大牛二牛干了一天的活,有些倦怠,平儿凤儿倒是高高兴兴的,道女娲庙明后两日有庙会,邀庞昱一起去逛。庞昱虽有些心动,却碍于男扮女装,不好抛头露面,便婉言谢绝了。只吃过了饭,抱了骥儿,自与展昭回屋去安歇不提。
俗话说光阴似箭,不知不觉已过重阳,这日卯时,展昭便醒了。睁眼看看,只见天光未现,隐隐若有鸡鸣。看看庞昱,睡得衣衫不整,四仰八叉,孩子也似。不由失笑,伸手理了理他颊边青丝,自己却起身下床,洗漱穿衣。
然而他一番动作,悉悉索索,却反将庞昱惊醒了。他本来也睡得不沉。此时见展昭起床,便揉着眼睛,问道:“几点了?”
展昭微笑,柔声道:“方到辰时。今日尚早,昱儿再睡会罢。”
“哈~~~”庞昱打着呵欠坐起来,伸了两个懒腰。只觉心里或明或暗的,仿佛有事,却想不起来。仔细想想,顿时省悟——今天可不正是展昭与那道士约定之期么!看看展昭,见他穿戴整齐。知他要去赴约,想想此次一去,虽料得性命无忧,却又不知何时才能见面,却忽觉有些不舍起来,便也不睡了,起身盥手洁面,以青盐漱了口,裹了赘物,着了中衣,拿起桌上梳篦走到窗前,微微开了窗,就着天光梳头。
展昭见他如此,本想阻了,教他再多睡会的。然而想到不久就要进城赴约,进而入得虎口狼窝,又想自己实乃是刀口上搏命的人,俗话说生死无常,今日外出公干,谁知道明日能不能回来?便亦觉不舍!虽然自己毕竟是公门中人,不能被儿女情长缚了手脚,然而打心底说,真真是怎样也难舍下的。却也无法,眼看分离在即,也便只得趁了这半日,多看看他罢!便不再劝他去睡,只立了在床前看他梳头。
大宋朝讲究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可轻易毁伤,因此除了和尚尼姑,男女老少都一律留着长长的头发,短者过肩,长者可到脚跟。就寝时止卸钗簪,不解发髻,使用瓷枕,第二天早上略加整理,头发便可纹丝不乱。然庞昱是个现代人,实在不惯那种睡法,又嫌那瓷枕冷硬硌人,便索性不管三七二十一,每晚拆了发髻睡。可这么一来,舒服是舒服了,然每日盘发,便嫌麻烦。加之他睡觉不老实,每每弄得那一头青丝纠结成绺,杂乱不堪,轻易梳扯不开。在家时也便罢了,横竖有使女伺候,便是这次出门怕横生枝节未带下人,因凡大客栈总有些梳头娘姨招揽生意,供客使唤梳妆,却也还好。只是如今到得村中,再无处去找梳头娘姨,又怕露出甚么破绽,不敢日日麻烦平儿凤儿等人,只好自己动手。可偏偏这庞昱不是个爱惜头发之人,在现代便一贯是个小子头,连扎马尾都嫌累赘,更别提如今这一头直垂到大腿的烦恼丝!竟是恨不得一剪子尽数铰了去才好,下手哪有轻重,便左手攥住发根,右手执了篦子使劲往下刮。他下手既重,篦子齿又细密,那一头上好青丝哪经得起他如此折腾,顿时便一根根往下掉。
一时间只见青丝飘零,庞昱不知道心疼,展昭却看不下去了。便走到他身旁,接了篦子,柔声道:“昱儿却莫要这般梳,还是教展某来。”
庞昱正教那三千烦恼丝弄得烦不胜烦,见展昭要给自己梳头,求之不得,便忙住了手,任凭展昭摆布。便见展昭端了妆奁出来,扶他到窗边镜台前坐下,自己立着,右手执了银篦,沾了桂花油,左手撩起那金枝玉叶的发万根,从上到下,从左至右,动作轻柔却有力,不一会儿便将庞昱一头秀发梳理得整整齐齐,柔柔顺顺,服服帖帖的泻在身后。却又衔了银篦,将他秀发分做几股,欲要与他盘头。因想了想,记起庞昱素爱简洁,不喜繁琐,便未用步摇翠翘,亦未选那些复杂发式,只三下两下,盘了个灵巧的飞燕髻,打开簪钗盒子,捡了一支梅花纹喜鹊报春水月五色琉璃簪,便要与他簪上。
谁知他方要将簪子向庞昱头上别,却只听少年轻轻“嗯”了一声,微微扭头道:“我要鱼肠剑!”
展昭一愣,犹豫道:“剑为兵者之器,杀气太重,用来盘发恐不合适,况且鱼肠剑……昱儿还是用这支簪罢,图个吉祥。”依然将簪向他头上插。可庞昱哪里肯干,一甩头,那簪子当啷一下坠地,跌得粉碎!庞昱也不管,嘟嘴道:“不干!我就要鱼肠剑!”
展昭见状,便知他小性子上来,拗也拗不过他。只得无奈道:“好罢好罢!便用鱼肠罢!横竖已经是归你的了,凭你要怎么样罢!”方接过庞昱递来的鱼肠剑,仔细与他簪上,绾住了一头青丝。退后两步细细端详几遍,却笑道:“也罢!如此倒也便宜。”又拿了小铜镜来,与庞昱照后面。
庞昱左看右看,见那鱼肠剑剑柄剑鞘皆是黄金所制,雕饰精美,在蓬松云鬟中若隐若现,倒将镜中娇美柔媚面庞衬出几分英姿飒爽,添得几分男儿气概,顿觉满意,便要起身。谁知方要站起,却觉肩上一沉,只听展昭笑道:“娘子少安毋躁,却是尚未上妆!”
庞昱一愣,方才想起确实还未化妆。然而他虽说也曾做过二十一年的女子,可在现代最嫌麻烦,是从来不碰那些粉饼口红等物的,每日素面朝天,顶多用些护肤霜。待到附了这个庞昱,是个男身,更是脂粉不施了,却哪里会化妆来?可不化又不行!他虽是男生女相,且天生丽质,就算不施脂粉,只换上身女服,俗话说天然去雕饰,清水出芙蓉,便也是个娇娇俏俏,清清丽丽的小可人儿,可但凡世上女子,除非贫寒至极,否则能有几个不化妆的?更休提他终究是男扮女装,若不靠这面上脂粉掩饰,晚上灯火昏暗倒也罢了,白天只怕难以过关!便只好伸手去摸妆盒。然而古代的化妆品和现代形状不一样,他掏出那些闺阁里的小物儿来,只觉这个红,那个香,至于这些东西用途怎样,步骤若何,他是一无所知,倒还不如学校里的化学实验来得明白清楚!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只得随便拈了一个青瓷小罐儿过来,看看里面有小半罐红艳艳的,心想这定是胭脂了,一伸手沾过来便要往脸上抹。
谁知展昭见他要将那物向脸上擦,却是急忙出手,还未等庞昱手指挨到面颊,已是一把箍住!却是又好气又好笑道:“昱儿莫胡来!那是豆蔻,染指甲的,却莫要弄到脸上,仔细半月不褪!”
庞昱省悟,讪讪的放下青瓷罐,又要伸手去拿别的东西。然而展昭怕他再搞出甚么笑话来,忙道:“罢了!还是教展某来罢!”
听展昭这般说,庞昱便用怀疑的目光上下打量了他几遍——这家伙还会化妆?可如今没有别的办法,饶是怀疑,也只得凭他摆布罢了。便坐等展昭与他上妆。却见展昭扶了他起身,自己坐在镜台前,又扶他坐在腿上,教他微微仰首,先开了妆奁,拈出一根绵纸裹就,粉笔粗细长短的小棒儿来,小心翼翼剥开绵纸。庞昱便觉一阵清香扑面。只听展昭笑道:“此乃紫茉莉花种掺上冰片、乳香等香料研成,称茉莉粉,乃女子梳妆用香粉。”说罢便掰了几厘,仔细捏碎,与他薄薄扑上一层。那粉果然洁白细腻,清凉宜人,比平常铅粉不同。扑了粉,又取出一物。这次却是个小小海螺,止有鸡子般大小,色彩斑斓,小巧玲珑,极是可爱。揭了螺盖,里面是满满的一螺青黑色膏药也似,异香扑鼻。庞昱心中不明。便听展昭道:“此乃画眉之黛墨。此黛出自吐蕃,称螺纹黛。据说长年以此画眉,可使女子眉毛浓密漆黑。”又玩笑道,“昱儿面容虽美,只可惜眉毛略淡些,何不以此画眉?”
这家伙!庞昱哭笑不得——自己平日作男儿打扮,哪用得着这些来?庞府小侯爷每日画眉——可不叫人笑掉大牙!便瞪他。展昭也不恼,只取了眉签,往那螺壳里挑了一星点儿,捧了庞昱的脸,略想了一想,却画作远山长。待画完眉,又拿出一个汉白玉琢就小盒儿来,开了盖子,露出半盒桃红色,香喷喷的,这才是上好的胭脂膏儿。便沾了清水,与他细细匀作桃花妆,点了绛唇。又开了首饰盒子,几次挑捡,选出一副红豆心双蕊并蒂千瓣银莲花耳铛来,要与他戴上。
大宋朝向来只有女子穿耳,而庞昱是男子,按理说本不该有耳眼。然庞昱却是偏偏正有两个耳眼,乃是小时怕他夭折,将他作女儿养,留下来的。展昭便将耳铛仔细与他戴了,端详少年妆容。此刻正是辰初,屋内窗棂半开,有柔柔的天光衍射进来,洒在庞昱脸上。展昭只觉怀中人儿芙蓉如面,星眸半合,似贵妃醉酒西施蹙眉,美不胜收,加之今日少佩钗环,薄施脂粉,改作远山长眉,较之那柳叶眉少了几分娇美妩媚,多了几分典雅温柔,更觉清丽可人。又有和熙微风拂面而来,带来阵阵脂粉香气,如此软玉温香在怀,怎教人不动心!又忽然忆起红盖头一事,又忆起昨日与庞昱厮闹,太过忘形,不禁脸上便发起烧来。待想到深处,竟忽觉小腹一阵滚烫!登时吓得一个激灵,再不敢造次,忙起身放开庞昱,强作镇定道:“好了!”话音未落,便回身吐纳,不敢稍有片刻凝眸。
他如此反应,庞昱却未在意,只起身仔细端详自己镜中容颜。一眼望去,感觉上妆后果然不同,只见镜中明眸皓齿,蛾眉绛唇,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竟活脱脱便是个红粉佳人,又安能辨我是雄雌?顿觉有趣,笑道:“你怎么还会化妆?技术竟然还不错!”
展昭笑道:“以前也曾给母亲盘过头的。还有月华……”一提起亡妻,心中顿感亏欠,眼神便立时黯淡下去,却是叹了一口气,不再说了。
然而庞昱听他如此说,却认作他与月华夫妻情深,自是每日为她描眉画鬓,不消说的。便顿觉心中怪怪的,竟是微微的酸!
原来大凡用情之人,哪怕心中并不自知,因自己喜欢的人心牵旁人而吃醋,却是自然之理,便是再大度之人,也免不得的。此时庞昱心中之酸,正合了女儿泼醋生嗔之相!若换了别的女子,依了那八岁画眉偷照镜的心性,怕是早已心知肚明,春心荡漾,不胜娇羞!然而偏偏这庞昱论人情世故还只是个孩子,尚是心窍未尝开的时节,不懂多想,又是个男儿皮囊,大方性子,便也只认作酸楚,不再提了。只收拾了妆奁,开箱笼胡乱捡了一套二色金百蝶穿花大红茧绸窄裉袄,套在身上,下面仍穿昨日的水色撒花洋绉裙。理好姿容,拾掇了被褥,顺手将包裹鱼肠剑的油布羊皮揣进怀里,便与展昭一起出去了。吃完了饭,又缠绵了一阵子,看看时候已经不早,才依依不舍,千叮咛、万嘱咐送展昭出了房门。
俗话说欢乐的日子嫌短,苦闷的日子嫌长。展昭在身边时,庞昱自然不觉什么。可如今展昭一走,却不知怎的,忽觉心中空荡荡少了一块,连带着心情也低落下来,外加平儿凤儿出门逛庙会,家里冷冷清清,没个说话的人,顿觉兴味索然。勉强捱过了中午,胡乱扒了几口饭,便往屋里去了,哄逗了一会骥儿,看孩子睡着,自己歪在炕上胡思乱想。想了一会子,只觉困意袭来,打了两个呵欠,便也不知不觉睡去了。
庞昱这一觉却睡到申时前后,两个媳妇兴高采烈,庙会归来。庞昱忙起身迎接,却见二人说说笑笑,平儿添了一对红豆耳铛,凤儿头上却换了一根桃木凤头簪子。满载而归,买得些布头、绒线之类,给庞昱捎了糖炒栗子,又给骥儿买得一架竹木作的小风车戏耍。庞昱见状,忙笑着一一接过,一家人欢欢乐乐进屋。凤儿便将针头线脑交与平儿,教她与庞昱回屋给骥儿作双小鞋,自己却上灶和面去了,道是要擀些面条与庞昱吃。
当下一家人和和美美,各做各的去了。然俗语曰天有不测风云,庞昱正在屋里看着平儿做鞋,却忽闻一阵吵嚷,有人在门外叫道:“这家人呢?!走出来走出来!”
遭抢
庞昱乍听门前有人呼唤,且声音甚是凶恶,已是心惊,急忙站起。却听得门外脚步杂乱,一阵响声,想必是王干娘与凤儿等人出去了。初时庞昱尚以为是村中里甲,或是兵丁,有甚么徭役分配,或是县衙里的包大人知道自己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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