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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尘吟-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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秀眉一紧,干涩的喉头哽咽了半响,只是轻逸出一句:“我说的你心中早就明了……不要逼我,好么?”
他身子一僵,陡然松开了指尖,颓然地连退了数步,失笑道:“好一个心知肚明,额娘说得对,我不过是一厢情愿。” 喑哑的声音里难掩丝丝悲怆。
他的悲凉,让我眼睑震颤,噎得无话可说。
良久……
“靖晖,给我一句话,若是你愿意,我愿意等,不论多久只要你开口……” 低头与我对望着,仿若将心中所有的温情尽数溶到眸中,全部交给了我……
那是他最后的一丝希望。
我望着他,望着那昔日里阳光的面如雪般凝结,心蓦感沉重,又是一个承诺。我本不该去接受第一个承诺,也无力去承受第二个。
若是残忍,我宁愿作起这个屠夫,挥起利到刀,斩断他所有的希望。若是同样要伤,只希望在此刻抑住肆意的浓情,一道冷痕好过痛若锥心的剜肉。
怔怔地摇了摇头,我轻拾起他的手,他的手掌一僵,却没有躲闪,仍由我手执起他的手。我垂首,幽幽地道:“执此之手却非是我,这双手将来持握利器,斩荆披敌。你会是受人景仰的巴图鲁,而我不过是紫禁城的过客,苍白无痕。人成各,强无求。”
那修长的十指猛然一搐,渐渐收拢成拳,“你心里只有他,对么?”
我错愕地抬头,语噎于喉。他浅浅一笑,却垂下了睫;覆在眼上;语声低低地;带了丝嘲讽,“也好!”
只是短短一词,凛然转身,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去。
“对不起……”干涩的三个字冲逸出口,只能徒然地面对着那个远去的长身。
诚然,并非铁石心肠,他对我的种种好,我岂会不知。
我对他有情,却非是男女。世事便是如此,错了,便是错了,一错手,是天长地久,今生相欠。他最后敛下眼眸,却掩藏不住那眸底最深处的恸,印得我的心阵阵痉挛。
“我错了么?”我凄凄地问道,“告诉我,我是不是很残忍?”
窸窣的脚步声轻缓却平稳。
“格格,若是说了,做了即便后悔了,又有何用。”
我一转首,面对雨苓坦然的目光,涩涩一笑,“是啊,是我糊涂了。只是……”
“只是什么?”
我瞥过眸光,那长长的碎石小道上已经没了胤祯的身影,徒有一寂清落。
“我很不安,总觉得这样的亏欠仿佛只是个开头,我会欠他更多更多……”
***************
那日之后,胤祯从未再踏入同顺斋半步,平日里即便是晨昏定醒的请安仿佛都刻意与我错开时间。很长的一段日子里,这个人如同在我的生命里绝了迹一般。
那日当值的小太监和看着胤祯把我拉出宫殿的人除了雨苓以外其余的仿佛也没了踪影。没人追究他们被调派去了何处,紫禁城里有着很多暗无天日的地方,终年里惟有孤寂和寒冷,没有春天和阳光。
而永和宫的五月天却繁衍着明媚。胤祯如德妃所愿娶了完颜氏,始料未及的是同日里更是纳了这届的秀女舒舒觉罗氏为侧福晋。一夜之间迎娶两位红粉佳人,十四阿哥少年风流的韵事在紫禁城内啧啧相传。
没有燕在梁间呢喃,飞鸟掠过视野,我慢慢眯起双眼,沐在阳光之中,风拂过颈,如同爱人的手一般轻柔,身子未动,心却已杳然飘远。容若说“人到情多情转薄”,若是真的。我亦期盼他能将此看淡看薄。
风轻起,侵得鼻腔一阵酥氧,忍不住掩鼻打了个喷嚏。
“格格,您的耳坠子呢?”雨苓无意间眼风一扫,失声叫道。
“耳坠子?”我抬手摸了摸耳朵,右耳空空如也。
这对耳坠早上分明是雨苓亲手为我戴上的,现如今不知落在何处,靖晖的首饰大多是额娘留下,或是德妃赏赐的。虽称不上名贵异常,但也件件都是珍品。若是真丢了,实在可惜。和雨苓一合计,二人便分头去寻。
我一路顺着回廊往着暖阁觅去,垂首俯身细睇着每一寸青石方砖,全然忽略了由远而近的脚步声。
一双黑缎的厚底皂靴停在了眼前,我怔了一怔,方要抬头,已被一股大力扶起身来……
一袭天青色朝袍,鼻梁笔直,双目锐朗……久不见,细看之下成了亲的胤祯仿佛褪去了过去的稚嫩,眉宇间添上几许硬朗稳健。我动也不动地直愣着打量,他眼皮微挑,唇角噙上一抹淡笑,“怎么,傻了不成?”
“哦……”我下意识地后退一步,甩开了他虚扶着我的手,福了福,“给十四爷请……”
“行了!”他手一落空,顺势一摆,截了我的话,冷哼一声,“你什么时候和我讲上这些虚礼了。”
我一怔,尴尬地笑了笑,他所言极是,过往,但凡我俩单独碰面,我从未如此客套行礼。
“我……”我低垂着头,嘴唇嗫嚅着,一时语拙起来。
半响,既听到一声忍俊不禁的浅笑从头顶飘来。我楞楞地仰抬起头,坦然对上那熟悉的黑瞳,眉眼舒展,咧嘴菀尔地笑了……
“你不生我气了么?”
胤祯斜睨了我一眼,不屑地道:“爷可没那个闲功夫!”
看着那如昔的神情,我心中长舒,释然地轻声道:“若是如此,真好!”
胤祯楞了一下,碾转了脚步,目光飘忽,投向屋廊檐之外,“你还会待我如昔么,靖晖?”
“你还会待我如昔么?”我进了一步,与其并肩而立,问道。
他猛一侧目,望向我,一记和旬温暖的微笑淡淡地染上了他的唇角。突地一低头,唇边吐出的温热俯在我耳边,“那么这个就送给我留个纪念如何?”
“什么?”我下意识抬眼望去,胤祯修长的手指轻拈着我落下的那只碧蓝色蝴蝶琉璃耳坠。阳光下,轻轻摇摆,熠熠生辉。
一晃眼,还未待我开口应道,胤祯已一收拳,将耳坠紧握入掌心。
我刚要开口,不经意间,眼风一瞥,远远地瞧见两个纤丽的身影在簇拥之下正从德妃的暖阁款款而出。
“十四爷,是来接两位福晋的吧?”
他顺着我眸光望去,面色淡然,微微颌首,问道:“你不去额娘那里么?”
“刚从娘娘那里来,你快去吧?要不两位福晋要等急了。”
胤祯喉头蠕动,却掩下了口中未尽之言,露出淡笑,轻甩衣袖,转身朝着暖阁而去。
寻着了耳坠子,这会倒是要寻起雨苓来了,才小会的功夫,这丫头仿佛便失了踪影。
我一路寻到了德阳门,本想着是不是她已经回了同顺斋。刚打算碾转了脚步,往回走,却一时楞在原地,雨苓正在德阳门的墙角跟处,但并非是一个人。她的身前正站着一个高大健硕的男子,一身禁宫侍卫的服色,由于是背对着我,看不清面容。正和雨苓低声说着什么,可雨苓的嘴角轻扬,一脸的俏笑却清晰可见。
我缓步上前,二人全然未察。
“嗯哼……嗯哼……”两声干咳之后,雨苓终于察觉了站在不远处的我。一时讶然,转瞬又一脸惊喜。
我见状,倒是糊涂起来,方要开口,那侍卫扭转了身子,单腿跪地,已经一个千打了下去,“奴才见过格格,格格吉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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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的确是不错滴;阳保证会给他最后的幸福。不过可能前面会先虐一点;不要PAI我。
四四马上也会越来越展露头角(这个”侍卫”是阳很早就为四四埋的伏笔;终于可以出场了);十三越来沉稳身上的担子越来越重;圈禁前阳还是希望他潇洒依旧。
寸寸晖心
这声音……我微微一惊,刚要仔细辨认,那侍卫抬起头来直望向我,一张熟悉的黝憨面容印入眼帘。
“啊……图……图……勒海……”我哑然地掩嘴却仍是惊叫出声。
阳光细细碎碎地洒落在青石砖上,听了图勒海的一番陈述,如巨石碾过心头,心思冗杂再也无法因重逢而明朗起来。
“格格,您这是……”图勒海见我一副沉默不语的表情,不明缘由,微皱了皱眉,望向我。
我侧目轻瞥,雨苓仍是在不远处守着。一个后宫女眷,一个禁军侍卫,紫禁城内,一时之间,倘若想找一个能够说话的佳所实非易事。只得谴着雨苓在一旁望风。见我瞥瞧了她,雨苓会心地点了点头,示意一切无异。我才放宽了心,抿了抿嘴,轻声问道:“你可知道四爷为何要如此安排么?他有向你提及什么么?”
“奴才不知!”图勒海据实而答。
“哦!“我低应一声,是自己糊涂了。他做事向来持重,但定有其不告旁人的原由,图勒海未必会知道。可他何以会去查询图勒海的下落,又为何做此安排,难道他派人查我底细。
“格格,奴才记得刚一过除夕,四爷府上的戴铎戴大人便寻到了营中说是要调配奴才去京师外的禁旅营,当时奴才也是顿生疑虑。可奴才不过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卒倒无所惧,随他调遣。不到两个月,又调到了健锐营这才知道原来四爷早有安排,只是变着法,把奴才调到禁宫。如今奴才能守在格格的身边就安心了。”图勒海还绵绵不绝地侃述着。
我却惟独印记住了“除夕”二字,嘴中喃喃低声,心绪飘忽至那个银色雪夜……
“为什么?……为什么?……我在这里没有父母,没有亲人……只有雨苓和图勒海……图勒海看不到……雨苓又受人欺负……这偌大的宫殿却没有一处是我真正的家……”
脑中轰然一裂,那早已模糊不堪抑或根本从未记忆的喁喁低语;一寸一厘,点点窜织,揭封而起。
原是如此!难道他是为了我而……
“不。不是这样的。”内心极力地挣扎,禁不住脱口而出。
图勒海乌黑的瞳眸望向我,错愕地问道:“格格,您说什么?奴才不明白?”
“啊!”我微微怔了一下,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嘴角淡淡地漾开一个笑容。可图勒海却是神情恍惚,眉宇间似有难言之隐。
“你有事要对我说?”我抬睫而问。
“格格!”图勒海悲呼一声,单膝重重地跪在我跟前。
惊谔之下,我赶紧向前一步,扶拉他起身,“有话好好说,干吗要行如此大礼。”
“格格,”图勒海低垂着头,屹立不动,低哑陈述,“奴才有负福晋的嘱托,更是有负于马锡泰大人。”
“你这是何意?有事情不妨直说。”相处的日子虽短,我知道图勒海向来耿直,从没如此闪烁言辞。
“奴才……奴才如今已经已不再是图勒海,奴才更了名,如今奴才是正黄旗的图里琛。”
“图里琛!正黄旗?”我一骇,“这么说四爷为你换了另一个身份,是么?”
“正是!”图勒海垂着头,声音低沉却字字铿锵,“格格,奴才自知如此是有负于主子,可是奴才迫不得已,四爷说得对,倘若不是如此。奴才恐今生无法再与格格相聚,又枉负福晋临终所托,保护格格一生周全,所以……格格若是要责犯,奴才甘愿承受,只是格格不能不认奴才,奴才永远是忠心为格格的图勒海。”
图勒海身份的转换确让我大为吃惊,不过此刻我心念所寄之事全然不在此,见他一副悲切的模样,赶忙伸手去扶他,“先起来吧!”
“格格……”图勒海仰抬起头,略带担忧的眸子望向我,我浅浅地勾起一道笑安抚着他的忧虑,将他扶起身,菀尔道,“你不必介怀,我不会责怪你的,名字不过是个称呼,若是进了上三旗,凭你的一生本事将来必定前途无量。况且你说得对,不管如何你仍是守护着我和雨苓的图勒海,不是么?”
听罢了我的话,图勒海这才长嘘了口气,朝我重重地点了点头,仿佛将所有的保证和承诺寄予此。
我微微一笑,眼神落回那半壁飞檐。琉金玉楹,气势磅礴,翘瓴戗角错落有致,阳光下圈起淡淡的黄晕,顿感眼前是一片迷雾,凝眸处满是苍茫,心念微微一动,一个身份对他而言,虽不是难事,亦不是垂手可成。他费劲了心思,难道真是只为了我酒后的痴言。
阳光褪去,厚重的铅云笼上了心,压地那心无边无际地沉落下去……
六月里刚一打头,康熙爷浩浩焉焉地晏驾西郊的畅春园。德妃奉旨伴驾,我自然是沾了光,也一并随行。
畅春园里没有了宫中的繁文缛节、诸多规矩,较为年轻的诸位皇子也都随驾住进御园,集中住在西花园。
德妃居住天馥斋东的紫云堂位于畅春园北一带的沿楼,紧连着苑墙,是个静幽的佳所,成了我在畅春园的“新家”。
清风徐徐,夜晚的风带着丝丝的凉意,却是那么轻柔,拂着我的颈,如同缠在腰际的臂腕,淡淡的缠绵,丝丝扣入的浓情。从身后轻拥着我的胤祥将头依偎我的肩上,温热的呼吸暖暖地掠过我零乱下垂发鬓。
“如是这么一辈子都能淡定地拥着你,一起看日落日出,闲云野鹤,神仙眷侣,夫复何求!”胤祥在耳边呓语,我微微侧目,近在咫尺,那眸光流转间淌过无尽的迷离柔情,溺毙了我的眼。
我微微挪了挪身躯,转过脸,半天的晚霞流光溢彩,印得那俊朗的五官,醉人的微笑,如同一抹恍惚的晖光,朦胧着双眼,青葱玉指扬起,慢慢地摩挲过那眼,那鼻梁,那嘴唇……突地他攥住了我的手,那手劲大得令我疼痛,我微微抬睫,曜石般眼里闪烁着灼热的火焰,他直望着我,缓缓地俯下头……
一霎那,我伸手抵住了那滚烫的唇,“不要……”
胤祥微微一怔,柔声问:“怎么啦?”
腮间上淡淡的红晕,我别过目光喁喁低语,“天色不早了,你回去吧。”
他嗯了一声却是抿嘴一笑,“刚才我是忘情了,只是想到见你的日子越发的少了,心里就有些舍不得,好不容易见上一面难道就容不得我多看你一会么?”
“不是还有些日子么?”我问道。
“可大大小小的事情如今却要打点起来,过阵子恐是要大忙了。”听到胤祥随扈秋弥,心里是莫名的空落,隐隐地在心里勾起了烦躁。神情也不免黯淡下来。
“怎么?舍不得我么?”胤祥见状,挑眉揶揄我道。
我轻啐了他一口,扬了扬了下颚,“我在不稀罕,你不在落得清净,优哉游哉!”
“好了,不逗你了。”胤祥笑着揽我入怀。
偎靠着那宽厚的胸膛,闭着眼睛享受着那温暖的实落,“所有的阿哥都随扈么?”只是无意地问了一句。
“倒也并非如此,这次三哥、八哥、九哥、十哥都随扈,太子留京监国理政,四哥从旁辅佐。”
我无若其事地低应了一声,却是惟有自己感到那指尖微微的震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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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的雨,七月的夏,日子如常,点点流逝,诸位阿哥各司其职,胤禛三兄弟即便是百忙之中得了空到德妃处请安,倒也与我错过了时间,鲜有碰面。更是好几次,去天馥斋的路上,远远地瞧见胤禛和胤祥一行从无逸斋而出,往着天馥斋而去,我便碾转脚步而折回,尽管借口拙劣,可雨苓是何等的聪明,虽是疑念在心,可是我若不说她从不开口问。
八月的秋风,挟来稻香芬芳,皇帝秋弥的銮驾踏着一地的金黄,带着扈从浩浩荡荡地出发。震天动地的三声炮响;回荡在京城的上空,我站在沿楼之上,目送着车如流水马如龙的队伍连绵数里,卷起漫天的尘土,带我的牵挂缱绻,那一线也终于逐行逐淡,消弭于视野。
胤祥走了,连图里琛也随军伴驾……偌大的畅春园里仿佛顷刻间空寥了,可是我倒没有就此搬回紫禁城。入了春,德妃感了风寒至尽仍未痊愈,时而仍是喘咳,畅春园里的景致自然雅淡,庭台水榭地显得分外灵秀。康熙爷特意嘱咐了德妃在园子里多住些日子养病修身,虽是未能从扈伴驾,德妃却也因此喜在眉尖,而我更是乐意地陪在其左右,只因为这里没有紫禁城压抑的沉重。
窗前掠过的大雁 ,飞向遥远的江南——我现实中的故土。昨夜听到窗外秋风渐起,今晨推开窗,满地落叶,方悟已是秋凉,尽管加了琵琶襟坎肩在身,还是感觉到一丝丝凉意。真应了那句老话: 八月里来秋风凉!
站在沿楼上,极目远眺,落叶似眼前浮弋,一潭秋泓荡开皱褶,而皱褶里有落叶临行前对根留恋的诉说。
“格格!蒋公公来了,说是娘娘有事请您现在就过去!”
一丝凉风掠过,心口微微一颤,隐约地不安起来,若非是急事,德妃定不会一大早便擢了蒋六来请我。
馒头钉的大红宫门缓缓地打开,蹄声橐橐;车轮辘辘。我微微撩起车帘,一队戎装兵马紧护在马车的左右,街道上的旁人几乎近不了身。唯能从着车帷之间,瞥过石狮、门楼……自从去年秋时进了紫禁城,这是头一次单独出宫,那自由畅快的呼吸,繁碌的街巷,本是心中长久来的渴望,但在此刻,却无法冲散心中的积郁。
即便做梦也未等料想,第一次去胤祥的府第,竟是去探望他的侧福晋,还有——昨晚刚刚诞下的,他的长子。
这个孩子的早早出生让人始料不及。胤祥从扈秋弥德妃本还打算过些日子将瓜尔佳氏接到畅春园静心待产,却不想昨夜那孩子便已迫不及待地来到了这个世界。因是早产,瓜尔佳氏几乎是九死一生,见到德妃一夜未眠的憔悴忧虑神情便可想象昨夜的凶险。虽是传来消息母子平安,可是太医们历来就是报喜不报忧,固德妃仍是安不下心。于是大清早便差遣了我到胤祥的府上去探望。
瓜尔佳氏卧躺在床上,仍是在痛楚的浅睡之中,我吩咐了下人不必去吵醒她。只是在她床旁小站了会,那白皙的脸上此刻更是无一点点血色,连唇也仿佛失去了红润的色泽;长长的黑发早已被泪汗渗湿,紧贴着脸颊,那分憔悴孱弱不由让人生怜。
嬷嬷静静地进屋,抱来了襁褓中的小阿哥。
“格格,您要抱抱小阿哥么?”
“我?”我微微一怔,轻声问道,“我可以么?”
“当然啦!”我小心平稳地从嬷嬷手中接过孩子,嬷嬷是上了年纪的老嬷嬷见我是个年轻的姑娘家,在一旁的指点着如何搂在怀中。
我轻柔地抱在怀中,那小生命好轻好轻,却于我手中分外的沉重。嬷嬷和丫鬟们围在身旁,轻声啧啧赞叹道,“小阿哥长得像十三爷,生得多俊啊!”
我低头望着怀中的婴儿,虽是早产却是生得健康粉嫩,俊俏的眉眼,确实像极了胤祥。不由自主地,我微微抬手,修长的指尖轻触着那嫩嫩的脸庞。或许是被我惊着了,虽然仍是睁不开眼,但那粉粉的小口微微张阖打了一个甜甜的哈欠,犹如美梦在心间。
我“扑哧”一声破颜笑出声来。忽听到床上的瓜尔佳氏低低地呻吟了一声。一屋的下人又围到塌边。一个侍女俯下身子,用手巾边为她擦拭着鬓角的汗珠,边低唤道:“主子,您要什么?”
瓜尔佳氏没有睁眼,蹙着纤眉,又是无意识地一声低吟。一声飘渺的低唤,却是那熟悉的二字清晰地灌入我的耳中,手顿然僵直……
将小阿哥重新递回给了嬷嬷,我嘱咐了他们好生照顾好瓜尔佳氏,悄然地离开了那屋子。
雨苓和悦蘅早已静侯在马车旁,老远见着我沉郁的神情,雨苓有些担忧急着迎上前,轻声问道:“格格,您没事吧?”
我蔚然一笑,仿作若无其事地道:“没事。那些药材和补品都收好了么?”
“恩!”雨苓应道,“府上的管家已经都叫人搬去了。”
我微微颌首,“那走吧!”雨苓登上了马车,为我掀开了帘子,我搭了赶车小太监的手,踩上脚踏,忽地心念微微一闪,转身,冲着一侧的悦蘅,笑了笑,道;“一会去四爷府上,说不定有机会见着凝烟姑娘,你可有欣喜?”
“欣喜?”悦蘅淡笑一下,叹了口气,道,“不瞒格格,欣喜倒是没有,就是忐忑不安,不知道究竟能不能见上一面?”
“你放心吧!我是奉了德妃的旨意去探望四爷府上的大阿哥,见着了四福晋,若是开口求个情,定是有机会的。”
***************
亭台殿阁,水影轻榭,四贝勒府远比想象之中更意幽典雅。仍是人间美境,也是无暇欣赏。刚踏进弘晖住的小跨院门,剧烈的咳嗽声传进我耳朵里,我浑身一颤,不由地朝着身旁的四福晋乌拉纳喇氏望去,她嘴角微微一牵,瞬刻又极力自持平静,可那明眸双目中的碎心的哀恸,母子连心的切身之痛又是如何能轻易掩下。
原以为只是小感了风寒,可进屋一瞧,上元灯节上那个明朗稳沉的男孩,已被病魔折磨地失去往昔的神采,我不禁一骇,心上更是一阵的揪痛。
“太医究竟是如何说的,大阿哥的病究竟是……?”出了院子,一路上与四福晋浅聊着。
“开了春,便是如此,太医先是说感染风寒,虚火上身,吃了好一阵子的药仍是不见好转……”四福晋低缓的声音愈见悲切,言至此,却是话锋一转,冲我微微浅笑,“不过该是不碍事的,劳麻格格转告娘娘不必担心。老十三家的福晋昨日刚刚生产,十三弟不在京城,她府上也缺个贴己人,我这做嫂子的得替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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