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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花碎-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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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砗笸恕

可是,我明知历史不可逆改,却希望能改变现状。

江南在落日中摇摇欲坠。

朦胧念头终于成型了——

我看着窗外,轻叹,写了给萧燕燕的一封密信,另起一张,把朱砂印泥涂在金牌上面,又用宣纸轻印一遍,显示契丹花纹,同时封在蜡丸中,准备找人出城突围求援。

张洎跪在殿外,求我让他一个效忠南唐的机会。我眼见没有合适人选,只能派他出城突围,快马送到辽国,让耶律贤及时出兵,早日解金陵之危。

我知道契丹野心勃勃,但为了李煜,只能铤而走险,愿南唐再苟延残喘一时。

夜间冷雨,不堪此行。

我轻轻地拨开珠帘,看到他趴在桌上,睡脸安详。

桌案上铺着一幅山水写意画,设色淡雅。

山野雪地,文人独行,飞雪伴随,右下角有行云流水般的题词,正是《开元乐》。

心事数茎白发,生涯一片青山。

空林有雪有待,野路无人自还。

我心觉苦涩,轻抚他的脸颊,发现了他的头上竟多了几根白发。

外面的战争已使他心烦意乱,只能通过填词作画,才能获得心灵的宁静。

他天性纯孝,为何如此落得这步田地?

李煜轻轻地睁开眼睛。

“家敏,你怎么不叫我?”

“不管有什么烦恼,我们一起面对现实吧。”

李煜轻解我的发丝,悠然淡笑。

“战事如果平息,我就陪你徜徉于山水间,好吗?”

“好。”

梦中所见,赵光义挥起宝剑,一脸狰狞,追着砍向李煜。

“不要,住手!”

有人推了我,我只看见自己从台阶跌落,看见了地上一缕凄美的花瓣……

“啊——”

一声惊叫,划破苍穹。

我睁大双眸,喘气,流汗。

李煜搂住我,轻声安慰。

“家敏,别怕,别怕,有我在陪伴你。”

“一场噩梦而已。”

我轻抚他的下巴,居然有稀疏胡茬。

“家敏,你会离开我吗?”

“我当然一直陪伴你,生生不离。”

他深深地注视着我,轻叹:“对不起,我未能保证你下半生的荣华富贵。”

我眼中坠泪,轻声说道:“煜,你不要再说了,我只在乎你一人。”

李煜不禁感慨:“能得到你的真心,上天待我不薄。”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他眼中一炽,随即吻住我。

红纱烛光,昙花一现。

我们紧紧地缠绕,犹如并蒂莲,沉沦,抵死缠绵。

满目繁星,轻轻地旋绕。

只听他轻声呢喃:“我们就要一个孩子吧。”

金陵城内,绿肥红瘦,不闻硝烟。

李煜突然心血来潮,说想去城头慰问军士。我点点头,表示支持他的决定。

我们乘车出宫,再登上城墙,只觉得天地间开阔。

蓦然间,我们看到了不可思议的这一幕。

城外刀枪耀目,旌旗飘扬,有一个巨大的“宋”字。

他拍起栏杆,“宋军居然围城了,多久了?朕怎么不知道此事?”

有人悄声回道:“宋军围城已一月有余。”

我居然疏忽了?——

北宋军队兵临城下,将金陵城围得水泄不通。

这时,守城将士跪倒答道:“回国主,是皇甫将军压下了所有告急的军书,他不许属下禀告国主,还扬言说江南必亡,无法抵挡宋军的强势,不如早早归降。因此,不少将士要求出战,却被他处以酷刑,禁闭反省,只是无一人敢相告。”

李煜表情惊怒,转身间对裴公公下令道:“召皇甫继勋,朕有事问他!”

这一次,他的处理显得干净利落。

据说,皇甫继勋本来不得人心,刚被传召,竟被一群激愤士兵乱刀砍死。

李煜恨恨地说道:“我一直以为宋军远在金陵之外,却被朝臣蒙骗到今日。”

“事已如此,你不必痛心,不如回宫再处置他们吧。”

城下紧闭大门。

街道上的饥民,他们面黄肌瘦,满目凄惶。

我们乘车掀帘,心情沉重。

官差们推着粮车。

有人扑向那边,乱成一团。

拉拉扯扯之中,麻袋被划破,大米漏在地上。

其中一名官差大怒,就踹了老妪一脚。

李煜忍不住出声呵斥:“够了,不要再打了。”

官差们见到是他,施礼跪倒。

“官粮是送给前线军士,他们还要抵抗宋军。”

李煜下轿时看向他们,斥道:“若没有江南百姓,何来前线军士?”

官差们听了,低首不语。

李煜叹道:“是朕未能保护好金陵臣民,让你们受尽委屈。”

他又说道:“裴厚德,从即日起,拿出宫里存粮,发给金陵官民,还有宫中饮食一律改为每日两餐,清粥小菜即可。”

裴公公出声阻止:“国主,万万不可。”

“照办,不许多言。”

裴公公轻叹,施礼告退。

不知是谁喊了这么一句。

“金陵城未破,永不言降!……”

“臣誓死与国主同在!……”

“要守到最后关头!”

全场热血沸腾。

他们跪地,抬头仰视李煜,一脸坚定。

李煜怔怔地看着他们,不禁落泪。

“国主、国后娘娘……”

背后传来轻微的抽泣声。

我转首看去。

“萨婆?!你怎会落魄到这步田地?”

萨婆衣衫褴褛,眼睛红肿。

“扬州失守,夫人亦病故……”

娘死了?…

我眼中突然一黑,失去了任何知觉。

柔仪殿,紫檀香气。

梦惊醒了,总要面对狰狞的现实。

毕珠守在我的床旁,面有忧色。

“国后娘娘,你终于醒了。”

“萨婆呢?”

“她一直跪在殿外。”

“萨婆年纪已高,你们居然让她跪在外面这么长时间……”

毕珠急忙辩道:“奴婢该死!是她要求长跪不起……”

“好了,你带萨婆见我。”

萨婆被她带到我的眼前。

“奴婢求国后娘娘屏退左右。”

我转头对毕珠等人说道“你们退下。”

毕珠施礼告退,转身间回头瞧我们一眼。

殿中无人。

萨婆眼中含泪,朝我施礼,双手奉上一封信。

“这封密信,除了奴婢一人,还有故去的昭惠娘娘、周大人、夫人,再无外人所知。”

“什么?”

“但请国后娘娘先看完。”

我立即拆开信封。

那一刻,我如雷轰顶。

信封轻飘飘地落在我的脚下。

我心中一窒。

“原来,我并非周宗的亲生女儿。”

怎么会这样离奇,不可能。

“当夜,有人袭击周府,你突然哭闹不止,被老爷及时发现,他派人从黑衣人的手中夺回你,可是,他却不知道你姐姐已被抛入江边,从此不知去向。不久,你生母的身体变差了,就去世了,老爷大恸,很快得知此事是夫人一手计划,便告诉夫人,你并不是他的亲生女儿,同时说出你生父的姓氏,再说,他心里只有夫人一人,她何必对无辜的孩子赶尽杀绝。夫人终于悔不当初,不该误会周老爷爱上了你生母……”

我脸露悲哀——

“最后,夫人正式收你为女儿,克尽母职,视你如己出……

我轻叹,“其实,娘也是苦命人。”

她的眼中悔痛,轻叹。

“对了,你见过我生母,她漂亮吗?”

“是,你生母不仅通晓天下事,每次出言,能猜中每一个人的结局,包括昭惠皇后,她曾劝老爷卸去滁州职务,移居他处,否则他的处境必定危险。数年后,滁州果然被周军攻克,代替老爷职务的冯大人也被他们活捉,下场生不如死,声名遗臭万年。事后,老爷都惊叹于她的先知之明,只是没人知道她来自哪里。 ”

我生母通晓天下事?

一刹那,我恍然大悟。

“呵,我总算知道了自己的亲生父母是谁。”

“国后娘娘,对不起。”

“我未见过亲生父母,你们何必对不起。”

我毅然烧了这封信。

瞬息间,前尘灰飞烟没。

“国后娘娘,你……”

“以后休提此事。”

“是。”

人间悲欢,聚散离合。

谁能预测,谁为谁蹉跎,转眼间成忆。

往事如烟似梦。

最后,萨婆又补充一句话:“夫人临终前希望你与她相约来生永为母女。”

蓦然间,我的眼眶涌出了一缕湿意。

秋水带宜爱等人进室请安。

萨婆慈爱一笑:“当年,国后娘娘亦是双生女之一。”

我微微动容,遂朝宜爱等人使眼色,唤道:“还不叫她婆婆?”

她们恍然大悟,遂朝萨婆问好。

我让毕珠拿黄齑,备清粥,每人一份。

萨婆看着我,轻叹流泪,国后娘娘受苦了。

我说道,要想想外面有更多比我们惨的百姓,他们还喝不上清粥。现在,大家能吃上粗茶泡饭,亦是福气。

意可轻声抽噎。

宜爱一脸不耐烦,斥道:“姊姊,你有饭吃,还哭什么呢?”

我眼中一愣。

大家再也毫无胃口。

于是,晚膳草草收场。

黑漆漆的苍穹。

梧桐树叶坠地,有秋意。

登上小楼,拨开珠帘。

李煜平静地观看着湖中的鲤鱼。

一弯清月,荡漾,涟漪。

他轻声吟道:无言独上西楼,月如钩。

寂寞梧桐深院,锁清秋。

剪不断,理还乱,是离愁。

别是一般滋味,在心头。

俗世犹如一团乱麻,岂能一根根理清。

我心中不免伤感。

“梧桐叶年年都会凋落。”

他转首看向我,神情黯然。

我心头无比酸楚,他明知打不过宋军,还要顽强抵抗,长达一年之久。

“宋军还在攻城吗?”

李煜表情先是怔忡,随即叹道:“昨晚,我们刚击退了攻城的宋军,宋军折将损兵,但我们也伤亡惨重,看来,我只能让朱令赟调动南都大军,又打算令徐铉去汴京求和,欲让赵匡胤撤军,我实在不再想看见江南百姓继续遭殃。”

“徐铉?他不是同皇甫继勋一起瞒骗你么?你为何还要重用他?不怕他叛变?”

“家敏,徐铉虽有万般不是,却不会卖国求荣。”

两人静默。

“对了,你准备派徐铉去汴京求和?那么,我要见他这一面,可以吗?”

“可以。”

我轻声说道:“我们一定要坚持下去。”

他从容一笑。

“幸好有你在。”

两人相拥,恩爱如初。

夜,彗星拖着长长的尾巴,很快消逝。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李煜并非大家想象中那样的懦弱无能。

再说,“坚壁以老宋师”也是他一手制定的军事计划,曾让宋军吃亏了不少,更让宋太祖曾萌生退兵之意。可惜,李煜用人不察,识人不明,导致宋军攻城,南唐终于覆亡。

大势已去

当日,大臣入宫议事。

我坐在李煜的身侧,冷眼旁观。

徐铉跪在地上,手举奏本。

江南无罪,宋军师出无名,臣愿以三寸不烂之舌劝说宋帝退兵。

李煜担忧问道,既然我派你去汴京求和,又召救兵,你岂不是凶多吉少?

徐铉脸露苦笑,江南国危,人人有责,生死对他来说,无足轻重。

李煜看了我一眼,很快说道,朕在等着徐卿的好消息。

徐铉颤抖行礼,坚定言道,臣定不负国主所托。

我眼中一愣,遂发话,对了,赵匡胤诡计多端,你万事小心应付。

徐铉的眼中有一瞬间的惊讶,终于道:“真像!真像!”不等我回过神,他接着回道:“臣该告退。”

喝一盏茶的时间——

内侍告诉我们,他已经上轿出城,纵马而去。

弹指间,春天很快逝去,樱桃落尽,金色蝴蝶依然在阳光下轻盈飞舞。

窗外的落日,满目凄凉,红得好似剧烈燃烧。

围城犹如监狱,大家欲出而无计可施。

李煜斜靠在镂窗旁边,透过玉钩罗幕,默不作声。

入夜,苍穹有月,温软如水。

长长的宫道,寂寥,无人,草色迷离。金炉轻香,袅袅轻烟,犹似朵朵凤凰。

我又登楼,轻拨绣帘,持着一条罗带。

李煜身着黄衣,面上忧愁,轻声吟词。

樱桃落尽春归去,蝶翻轻粉双飞。

子规啼月小楼西,玉钩罗幕,惆怅暮烟垂。

别巷寂寥人散后,望残烟草低迷。

炉香闲袅凤凰儿,空持罗带,回首恨依依。

我心中一痛,“事情未到尽头,不可先绝望。”

他眼中一愣,轻叹。

“还有,麻烦你坐好,大概要一柱香的时间。”

我叫秋水拿来一张澄心堂纸,要2开,还有一支枣心笔,数枚彩墨条。

①枣心笔是古代最早的铅笔,据是用石墨与粘土混在一起的,玳瑁笔管,在纸上画出灰黑色的线条,只是笔头易碎,要小心画画才是。

我握住笔柄,好久,画起了一幅比较立体的头像。

李煜看完我的画作,露出最迷人的笑容,“家敏,你的绘画功底总算有进步了。”

我不服气地回道:“是啊,夫唱妇随,我跟你这么久,当然有一点的进步。”

他摇头失笑,随口问道:“对了,你的画法,师承何人?”

我漫不经心地答道:“发明这种画法的那人还未出生。”

“咦?”他轻挑眉头。

我便撒娇般言道:“好了,该换你画我。”

李煜走到桌案前,聚精会神地画画。

大约一个喝茶的时间。

我忍不住惊呼一声。

我从来没见过有人将国画跟西方透视结合得这么完美。

他看着我,“家敏,你喜欢吗?”

我轻笑点头。当然,李煜是最著名的全能才子。

我转头让毕珠拿两幅画回去,注意保存。

宫人躬身退场。

李煜又拉着我一起写字。

纸上密密麻麻地都是我们的姓名,最好的是他,最丑的是我,已经分不清。

正练字间,窗外吹入一缕芳香。

“家敏,我好想你。”

我脸上一红,转身搂住他的脖颈。

谁知,他竟横抱起我,走到床榻,收灯。

芙蓉帐掩,一帘风月,琼楼愁绪化入晚风中。

徐铉从北方回来,却带来了一个特别坏的消息。

赵匡胤公开声明,天下一家,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不许徐铉再多言。

接下来,据说朱令赟全军覆没,契丹援军又久而不至。

眼见金陵城内粮草已绝,军民饿殍,却坚持奉旨闭城。

曹彬居然派人送来一封信,建议李煜最好早日出降,因为金陵必定被宋军攻破。

李煜跌坐在椅上,脸如死灰,长久的沉默。

我的心蓦然下沉……

毕珠走入室内,轻声奏道:“清源郡公有事参见国主。”

“传。”

仲寓身着白衣,头戴官帽,面容清俊,已经比我高了一大截。

此时,他拱手跪道:“为今之计,儿臣欲代父皇出使敌营,以明心迹。”

我的茶杯猛然一动,水溅在地上。

李煜悲哀地看着自己的儿子——仲寓。

南唐皇位原该传给仲寓,却累及他受苦,甘愿代自己的父亲作人质。

“眼见父皇为政事如此操劳,儿臣却未能替父皇效命,实在惭愧。”

我出声阻止:“不……我反对仲寓去敌营……”

仲寓眼中一愣。

“小姨?”

我的泪水不禁一掉。

“仲寓,你是我姐姐的唯一儿子,我绝对不能让你冒险去敌营。”

记得仲寓和仲宣的年龄是那样小,他们曾经甜甜地叫我一声:“小姨……”

可是,自从姐姐死后,他便不再和我来往,除了宫中宴会,再无任何交集,形如路人。

他轻声叹道:“小姨,你不必如此难过,其实,天下兴亡,匹夫有责,是你当年教过我与仲宣弟的一句话。眼见江南处在危亡之际,儿臣恨自己不能替父皇上阵杀敌,但求能代父皇出使敌营,视死如归,愿为黎民百姓、列祖列宗谋得一丝喘息的生机。”

李煜凄道:“朕对不起你,对不起你母后……”

“父皇!”

仲寓面上凄绝。

众人皆哭,气氛压抑。

家中宴会,每人的碗中放着数枚芝麻汤圆。

仲寓正式和宜爱等人见面,论资排辈,他算是她们的堂兄。

他们是初次见面,却有说有笑,亲密无间。

李煜微微动容,说大家好久没有在一起,用过晚膳就一起下棋。

意可等人拍手笑道:“太好了,儿臣还想和父皇再战棋局。”

天真的话语,却字字锥心。

“别说了,我们一起吃汤圆,祝国主开心快乐。”

入夜,我们送李煜入房。

仲寓站在门外,道:“往事一笔勾销。”

我眼中带泪,轻柔微笑。

我们总算拔出了心中的一根刺,原来是时间能改变一切。

夜间,阴冷,丝丝缕缕的雨。

毕珠慌张地推门奔来,在我的耳畔低道:“窅娘坠入莲池,留下一首诗词。”

我凝视她,“此事不宜声张,尤其不要让国主知道。”

“是。”

我展信一看,心中忽恸。

②吾本是荷花女,衷肠未诉泪如雨;君若看到荷花泪,可知荷花几多苦?

吾本是荷花女,只是与君心相许;今宵为君把歌唱,句句都是伤心曲。

吾本是荷花女,朝朝暮暮为君舞;看尽人间多少事?知己只有吾和汝。

吾本是荷花女,梦里与君做诗侣;但愿天下有情人,总有一天成眷属。

吾本是荷花女,一片芳心请记取;他年荷花盛开日,朵朵带去吾祝福。

我手按雕栏,看向远处的莲花池,轻声叹息。

“窅娘,句句都是伤心曲。”

天色微亮,李煜在澄心堂挥笔填词。

裴公公跌跌撞撞地冲进门,凄喊:“金陵破了……破了……”

当啷。

轰然一响。

他眼中一怔,很快丢下笔,洁白的衣袖转瞬间沾了深沉的墨色。

门突然被推开。

光线凄美,照出深重的影子。

陈乔一身朝服,他走进来,看着李煜,伏地痛哭。

“国主,臣请求出城杀敌,若亡国由臣而起,请杀臣一人wωw奇Qisuu書com网,以谢国人。”

李煜摇头长叹。

“亡国本是朕一人的错,国势如此,即使杀你也无益。”

陈乔面上惨然。

“臣不忍见国破,而主辱,不敢苟活世间。”

寂静昏暗的澄心堂,他的磕头声,一遍遍沉闷回响。

最后,陈乔说了一句话:“臣罪莫大焉,请国主龙体保重。”他叩首离去,再也不会回到这里。

李煜跌坐在椅上,泪水决堤,哽咽凄道,大势已去。他再也无颜面对江南父老,无颜面对列祖列宗。

原来,我终于知道了自己仍不能阻止历史的无情脚步,老天肯定在不远处嘲笑我的不自量力——

最后,我不知自己什么时候出门,就像一缕幽魂,在宫道上静静飘荡。沿途之上,楼阁耸入云霄,花繁树茂,宫人们行色匆匆,无暇注意到我。

当我走入临春阁,她们笑道:“妈妈,我们要见父皇。”

我神色漠然。

萨婆意识到我心情不佳,关切地问道:“娘娘身体有恙?不舒服?”

我淡漠地下令:“秋水,传黄保仪及后宫嫔妃,至临春阁。”

大家愣愣地看向我。

我站在临春阁的外面,平静地看着掩面哭泣的后宫嫔妃。

“趁宋军攻入这里,你们皆可离去,好过于在这里等候死亡。”

众宫娥和内侍们痛哭一场,接受我发给的银两,怀抱着包裹,转身离去。

我蹲下看着意可等人,轻叹:“我曾答应过你们的娘,好好照顾你们,可是,我和国主无力扭转国势,却不想你们跟着大人作亡国奴,只能送你们出去,求你们能逃过一劫……”

她们脸露悲哀之色。

我强忍心痛,转头对萨婆等人道:“日后,你们的生死,就听天由命了,对了,千万不要让宋军知道你们,当然也不要让我知道你们的下落……”

萨婆和其他奶娘泣然受命。

意可却哭得心碎神伤,“爹娘都不要我们,妈妈为什么又不要我们……”

谁知,宜爱却狠狠地打了她姐姐一耳光。

“姊姊,你真是没出息,只知道哭哭啼啼,而不会安慰妈妈。”

这时,我从怀中抽出一张绣着契丹人吃火锅的手帕。

耶律休哥曾经说过,如果我在江南出事了,一定要找他帮忙。

可是……

我伸手一扯,契丹手帕立即裂为一半。

“意可、宜爱,你们要将它带在身边。日后相逢,请凭手帕认亲。”

这时,秋水提起裙摆飞奔,朝我急喊,“不好了,宋军正逼宫……”

这么快?

我极其绝然,让奶娘带她们出宫。

意可终于被奶娘拉走了,哭声缭绕……

宜爱怔怔凝视我,竟无语凝噎。

我轻抚宜爱的小脸,她这么明亮的黑眸,不该目睹金陵国破这等惨事。

我突然想起了明朝皇帝的一句话。

你们为什么要生在帝王之家?如果你们只是平凡孩子,该有多么好……

我轻道:“宜爱,请你记住,亡国的罪恶祸首,正是‘强食弱肉’四字。”

可是,殿外的撞门声越来越大,嗡嗡直响。

我终于狠下心,让萨婆带宜爱尽快出宫。

萨婆不禁老泪纵横,国后娘娘好生保重,最后拉着宜爱匆匆离开。

我遂斜靠在腻红色的廊柱,再也支撑不住,终于崩溃般地喘息,十指紧掐住自己的手心,痛得连哭都哭不出来。对不起,当我是狠心,无法给你们一个更好的环境,不愿你们成为亡国奴,寄人篱下,忍受别人的眼色。

秋水低低喊道:“国后娘娘……”

转身间,我对黄保仪等人说道:“你们也可以自行离去。”

黄保仪摇头轻言,她的国已亡了,父母亦不在人间,愿陪我们共度难关。

我不禁一愣,问道,“难道,你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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