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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神总在欺负我-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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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简陋的元宵摊子,人山人海,总有个说法吧?”
  盼晴又老实地点头,方才她不仅买了元宵,还听传说听得流连忘返。
  千年前,一个白面书生救了条小白蛇;小白蛇修炼千年,只为幻化人形报书生的恩。离人形仅一步之遥时,却总也修不成最后那一分,甚是气恼,躲在湖东面桥洞里,一个抬头,那个摊子上落下个元宵,她囫囵吞了下去,便炼成最后一分,幻化成了一位大美女。从此元宵摊子名声大振,都说是赛人参,精吃了成人,人吃了成仙。
  盼晴当个花好月圆的甜美故事讲,却见得子煦笑开了,“这事儿我知道,现在这位蛇精就压在那塔下。”他抬手一指,远远的湖对面,一座十三层宝塔直指天空。
  那宝塔四周镶满金箔,看着就似有泰山压顶,感到脊梁骨上疼,放下筷子,盼晴立起身子,“压虽压着,全安临城的人都在求菩萨饶了她,把她放出来,还在重金招募壮士推倒那座塔。”
  “收蛇精的年轻和尚,如今已经成佛了,可见道行之高,那塔怎么可能倒,人与妖道本就不合,何必强求,落得这样一个下场?”
  “那和尚收她,不是因为她制的药,抢了和尚做法事的风头吗?这样的和尚也能成佛?”气鼓鼓地道。
  “嗐”子煦摇了摇头,拿起一杯酒,自顾自地小酌一口,“凡人所以是凡人,眼界与心胸,哪里容得下佛道的宽广。”
  “凡人连天神都不能容忍的人妖结合都能容忍,岂不是拥有最宽广的心胸?”
  “那是蒙昧!”他一声断喝,虽然不高,却极有震慑力。
  二层小楼上下都静了,湖面昏暗的水面上,几只鸬鹚飞起,扑棱棱的振翅声在空旷的湖上回荡。
  盼晴的手一时没了力气,连筷子都执不起来。
  “好酒好菜美佳人,子煦上神也开始讲情趣了!白哥有失远迎,乞二皇子恕罪。”一个面如冠玉、颀长身姿的文弱书生突然单膝跪在矮桌边上,身后便是湖景,吓得盼晴往温泉池子边躲了好几躲,他他他,好好的门不走,怎么像从湖里钻上来的。
  “坐。”子煦一指桌子,威仪十足。
  “这位?”他八卦又窃喜的神色,很是眼熟。“许是传说中二皇子新收的女徒?”刻意在“女”字上狠狠咬下去,神色甚至已经到了猥琐的范畴。
  盼晴终于记起来,这不是尘世间的二哥吗?做神仙的时候嫌弃胖仙子嫌弃得紧,到了尘世里都给人跪下了,也求而不得,不禁有些好笑。
  子煦默认。
  看在尘世间他待盼晴很好的份儿上,给他斟了满满一杯酒,谁知他仰头喝光,示意再倒,一而再再而三,带着戏谑的笑看着盼晴,“甚是乖巧甚是可爱,改天我也要收个徒,不,女徒!”欠揍的模样同尘世间一个样。
  “有什么异动没有?”子煦不跟他说笑,正了正色。
  白哥瞬间也收了方才的无赖样,盼晴心说,装起来倒挺像个好人。“没有异样。”盼晴又打心眼里瞧不起他来,紫气遍布全城,他居然什么都看不到,这神仙,大约只知道寻欢作乐,不务正业了吧。
  “多费些心思。”子煦替他斟了一杯。
  狗腿子!盼晴在心里咬牙切齿地骂,自己给他倒了那么多杯酒,只落得个调笑;子煦才给他倒一杯,瞧他那恭敬样儿,让人没眼看。
  身后湖面上突然一团巨大的阴影,像一个球、又像一团云,白哥转头看一眼,“不打扰二皇子,我这就告辞。”
  还未等二人反应,他返身变成一只白鸟,追逐那阴影而去,盼晴伸长了脖子,终于看清,是那位仙子,仙子还是那个仙子,身形还是那个身形,但这位神君已经不是原来那个神君了。
  “白哥这是被下了降头了,前千万年,被人家追得恨不能寻死,我一觉醒来,发现他追得人家恨不能寻死。”子煦不可思议地摇摇头。
  “大人!”盼晴突然站身来,特别郑重道:“这就是命。”这一刻,她突然明白,为什么天上所有神仙都对司命星君毕恭毕敬。
  子煦一怔,盼晴道了告辞之后,他还在心里默念,命,命,命……
  他当然知道天命,只是到了今时今日才发觉,周围所有的人都在天命之中,他的命是什么?无论是终年郁郁的父皇,还是英年早逝的大哥,亦或是年幼惨死的妹妹,笼罩在凤族皇族头顶的命,似乎都注定是一场悲剧。还有两百年,他就满十六万岁了,没有谁能理解,他逃避十五万岁痛失挚爱的诅咒逃避得有多筋疲力尽。
  “噗通”,一朵小小的水花,从湖心亭边泛起,是盼晴。他远远望着她在水中翻腾,姿态优美,修长的脖颈在水光与月光中细腻白皙,像一只天鹅。收回了目光,落在酒杯上,她也有自己的命,愿她的命运不要同自己这样充满血腥与凄凉。
  

☆、端午雄黄(二)

  安临城上上下下搜索一遍,满城的紫气,毫无疑问,这里有魔的痕迹,可始终找不出聚集的地方。盼晴甚至几次潜去西子湖底,恨不得将底下的细土都犁一遍,依旧一无所获。
  子煦在湖边,看她翩跹的裙裾逐渐沉下去,完全隐入幽幽的湖中,心也随之一起沉下。起初是很担心的,但她一副“我的地盘”的神色,倒让他觉得自己多虑了。
  她一下去,他就在她的小亭子里坐着,看山看水,一看能看上一个时辰,也不知道看进去了什么,只觉着如烟如雾似的杨柳不知不觉中全都绿了,巴掌大小的荷叶神不知鬼不觉地居然像一只只碧玉盘,远山投在湖面的影子竟会因为时间一分一毫的变化而剧烈地变化着……
  有时候景色看着看着,脑子却转到别处去,会觉着,盼晴这个徒弟,虽然贪玩又贪吃,可终究年纪尚小,都可以理解,但她已经显出聪慧的模样,比跟随自己近十来万岁的白哥他们都有灵气。大多数时候听话异常,让他无法总绷着脸;可拧起来,真叫人生气,他会想起自己冲她一次次的发火,觉得自己的脾气似乎太大了些,从前也不是这样……
  天上几百年都是倏忽之间,而等她从湖底上来,一个半个时辰都太过漫长,偶尔几次,心里会闪过难道有什么意外的念头,几乎要跳入湖中,却见着她笑嘻嘻地从水中浮上来,白净的脸像水中的芙蕖,“大人,西面有个宏伟的水下庙宇,荒废这么多年,小鱼从神像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呢,太大不敬了,大人下去治治它们吧。”
  他一笑,起身回自己的小楼,仿佛方才一个时辰里属于他独自的冥想,都不存在。
  白昼愈发的长了,空气越发的温润了,渐渐,城里到处插满菖蒲,四处都是焚烧艾叶的气味,还混着糯米粽子的甜香。
  距端午尚有几日,白哥偷偷召盼晴同去他隐在曲园西南面几里远的茅庐,吭哧吭哧地捧着一大坛子雄黄酒和十来盘菜肴。
  一知道是干苦力,盼晴当即甩手就想走。可白哥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说自己的前途就全系在子煦这位凤族未来的君主身上,可得伺候得好好的。盼晴念在尘世间的兄妹情上才帮他。其实她也有点儿私心,她觉察出子煦好像愈发不想和她独处,急需要白哥这样会开些玩笑的调剂调剂。
  果不其然,既然是端午宴,本就三位,子煦自然要留下盼晴,见她搬得腰酸背痛,还帮她斟了杯酒。
  喝一口,火辣辣的直冲咽喉,盼晴自认为酒量不错,琼浆玉酿虽喝得不多,土地老最爱的二锅头倒三番五次喝个饱,照理来说也是喝惯烈酒的,但这雄黄酒却难以招架。子煦斟的头一杯,铁定诚惶诚恐地喝完,脸发烫;三人一齐举杯,又喝一杯,头发晕;白哥为了感谢帮忙而敬她一杯,眼睛发糊;作为徒弟,敬子煦一杯是应该的,喝下去就不省人事。
  子煦见盼晴头越来越沉,竟倒在温泉池子边,一时慌了,“这酒?”
  “不打紧不打紧,雄黄酒,就是烈了些,遇着不胜酒力的妖魔神仙,至多显出真身,不打紧。”白哥一笑就显得猥琐,“这酒啊,也是作弄人的好东西,蓬莱仙君的小儿子,前几千年淘气,把雄黄酒掺在东岳神君寿宴酒里,筵席吃到一半,东岳神君被他内人追得满山乱跑,原来他的真身是只山羊,他家那位,那可是真正的母老虎啊,从此就坐实了东岳神君老人家惧内的传闻。”
  子煦笑起来,记起她好像说起过,自己是雨?“白哥,你知道天上有什么真身是雨的神仙吗?”
  这一问把惯会听八卦、传八卦的白哥问住了,他思量了会儿,“从前倒有过雨神这种说法,但是近万年来早就没了。”
  “但尘世间照样有雨。”
  白哥仰头又是一杯下肚,点点头,“是,世间万物都少不了雨水的滋润,雨肯定照下,但现在都是天帝治下的几个部族轮流在管,已经没什么雨神了,谁让星渊天尊殒命了呢。”
  听到“星渊”二字,子煦的心情黯淡些许,“也是,星渊天尊掌管江河湖海风雨雷电,这么说来,雨神就是龙了。”他微微一笑,又寻思,盼晴这丫头,从头到尾怎么就没句真话呢。
  “星渊天尊是最后一条真龙,所以现在没有雨神了,不过——”拖长了音的样子故作玄虚,“天上早就有传言,说有真龙复苏的迹象,而且,有传言,真有仙子看到过真龙。”
  “这么说来,星渊天尊没被我的业火烧死?”子煦很是激动。
  白哥不过说些奇谈怪论,没成想皇子认真起来,自己还得再泼他冷水,还不如不起这个头,讪讪地把声音低了低,“未必就是星渊天尊,我听说是只小龙,嗐,那些个仙子,一个个无聊至极,时常幻想,搞得不好,看到条黄鳝精,也说见着了龙。”
  子煦叹了口气,又瞥一眼地上的盼晴,倒真想看看她的真身是什么样的。稍探出手,拉了拉她的胳膊,让她摆出个舒坦的姿态,躺在温泉池子边呼呼大睡。
  “当然,因为这酒,也没少出大岔子。”白哥硬生生把话题绕过星渊,又给绕回到眼前的雄黄酒和端午宴上,他可不想自己的一番心思被星渊给抢了风头,“前些年,端午的时候,北面许家医馆的官人回家,看到自家娘子卧在床上,虽才中午,可架不住娇妻美艳,一时血脉喷张,上前就抱住,褪下衣裙,看到人面蛇身的妖怪,吓得即刻见了黑白无常,还亏得醒来的美妻闯仙境、盗血灵芝才救回来一条命。”白哥真真是个八卦篓子。
  子煦小酌一杯,“就是那边塔下压着的那位?”
  “正是。”
  “血灵芝是聚千年灵气养成的,即使在上界也是稀罕物,看守的仙鹤能让她这么夺走?”子煦乜了那头的宝塔一眼。
  “恶战一场,蛇精千年修行被仙鹤啄去一半,才抢来血灵芝救了许官人一命,也就是那个时候受了重伤,紧接着就和和尚斗法,才被收服的,不然,以她千年修行对抗年轻和尚,哪怕和尚再是天生灵胎、术业精进,哪一个被压在宝塔下还真难说。”
  “这不是寻死么?”子煦显出点诧异,也如一贯的转瞬即逝,只淡淡地道,“蛇精对人的情意,难得倒有几分真在里头。”
  “精怪也有讲情义的,就像神仙也有无情的,都一样。”白哥装得一副酒量不可斗量的样子,其实舌头早就喝大了。
  倒在地上的盼晴尚有一丁点儿意识,听得白哥这句话飘进了耳朵,心里直发笑,你还是不懂你们的二皇子呀,就凭这句话,你的前程算是全交代了。
  “有什么异动吗?”子煦收起方才升起的短暂感慨。
  “没有,好得很。”白哥还如先前一样自信满满。
  子煦面上没说什么,心说,比起盼晴来,到底差劲些。想来他一直就天资不足,而以乐观精神取胜,现在更是一门心思系在仙子身上,问了也是白搭。恰好,全城都借着端午节的由头在驱魔除妖,确实是妖邪虚弱的档口,倒不如趁这机会,把全城再检视一番。
  白哥显然已经醉了,却还同所有的醉鬼一样,说着醉鬼标志性的话“我没醉我没醉”。听子煦说要办正事,撑着桌子站起来,“白哥同二皇子一同去。”和子煦也就隔个五步远,却走不成个直线。
  一抬手,让白哥在空中滑了个完美的弧线,直接丢回到他的茅庐中。子煦向来喜欢独来独往,哪儿还需要这么个碍手碍脚的傻跟班。
  策马直上曲园西面几十里地的高峰,俯瞰全城,“盼晴,看出来了吗?”他指着城南方向滔滔的江水,顿了会儿,才想起盼晴醉倒在曲园里,正酣睡,一时无趣,即刻放下手来。又在山头立了大半个时辰,见得邪气愈发旺盛。钱江水自西向东滚滚而来,绵延万里,又深不可测,水势湍急,且不知下面究竟藏着什么。这妖邪之气,先前藏得好好的,这会儿怎么露了如此马脚。
  他没有贸然前往,而是骑马踱回曲园,打算至少筹划一夜再去探看。
  不知不觉将近黄昏,百鸟归巢。子煦见得路边一对老夫妇正守着一个油锅在做一张面皮裹两根葱的吃食,虽做法简单,却吸引了不少食客。他向来对尘世的吃食没有什么兴趣,但想起家里地板上还睡着个好吃的徒弟,午饭没吃几口,倒是先醉倒了,不妨买上两个带回去。
  他一手提着微微渗油的油纸袋,闻着甜面酱的香气,从马厩走回小楼。傍晚风大,将整座楼上下的纱帘吹起,层层叠叠,他远远看到,盼晴已经从地面滚落温泉池子,不禁好笑。
  快步走进去,想到醉了酒泡在水里总归不好,倘若淹坏了怎么办,急忙放下手中的纸袋,蹲在池边,掐住她的腰往外提。
  “哗啦”一声,泛着鳞光的长尾带起一串浪花飞扬。
  

☆、端午雄黄(三)

  水花极缓慢地在眼前散开,却声势浩大地遮蔽满眼,将夕阳散成无数道耀眼的光芒,刺痛子煦的双眼。
  他的双手还握在盼晴的腰间,盯住剧烈起伏的温泉池子,那条长尾在他的眼前一闪而过,又藏进水下。
  他用左臂抱住盼晴,右手一点点探到水下,终于触到冰凉光滑的鳞。
  怀里喝醉的盼晴,张开双臂,反倒勾住子煦的脖颈,口中喃喃道:“颜煦,带我走,我们躲起来,过一辈子……”
  曾经的鲛人族是神族,但被削了神籍,全族关押在东海水牢;除却鲛人族,水族再没有神,都是精怪妖邪,修行到顶的,也就只是些灵物……
  子煦收回湿淋淋的右手,将盼晴放回池子当中,现在他再不用担心她被淹坏,水,当真是她的天地。
  雨?她说的分明是鱼才对。
  谎称神族,单单这一条便可以治罪,毁去一身修行也不过分。可惜了她天资聪慧,满身灵气。
  天上各神仙府邸池子里,都有历经磨难跃过龙门的鲤鱼,她许是当中一条,过于贪玩,谎称为别家童子,亦或者,她当真从前在汉崖府是星渊天尊养的一尾鱼,也未可知,且饶过她也无妨。
  子煦盘腿坐在温泉池子边,池子里,盼晴仍然睡着,全身舒缓,裙裾飘在水面,于是露出两条白皙修长的腿,和旁人的并无二异。雄黄酒的作用,还是太弱太短暂。
  朔月的夜,漆黑空洞。子煦木然地坐了一夜,待到天边泛起青色,西子湖面腾起团团晨雾,他起身,头也不回地走出小楼。
  盼晴做了场酣畅淋漓的梦,梦里,颜煦骑着黑马,抱着她,一路向北,再不回头,走进茫茫的风雪中,走出去一辈子,那一世,他们陷入无尽的冰天雪地当中,只有彼此,却拥有了整个世界。
  醒来时,身边有“悉悉索索”声,勉强睁开眼,看到两双乌溜溜的眼睛正看她,见得她醒了,大惊失色,面面相觑,又拼命地大嚼特嚼。终于看清,是两只松鼠,正抱着烧饼似的吃食卯足了劲儿啃。
  舀起水泼这两个毫无廉耻的贼,果真猥琐地逃出去,顺着院中的松柏爬上去不见了。地板上只留下碎渣,散发着甜面酱的香气。
  吃力地从池子里爬出来,身上重了十几斤,仰躺在地面,看火烧云照亮湖面,肚子饿得厉害。余光瞟见,碎屑旁有个油纸袋,油纸袋旁有张信笺,伸手取过来。
  神妖终究殊途,师徒缘分已尽。
  先是一愣,而后跌跌撞撞地冲进马厩,只余一匹白马孤零零地吃干草,一副食之无味的模样。
  “二皇子殿下,听说城南有异象。”白哥难得收到些不是八卦的正经消息,马不停蹄地来曲园禀报子煦,却看到浑身淌水的盼晴,和空荡荡的小楼,“盼晴,你家大人呢?”
  “我喝醉了,不是你和他接着喝的吗?”
  “那已经是前天的事儿了。”白哥一扬马鞭,将曲园里里外外踏了个遍,一无所获。
  “你说城南?”盼晴翻身上马,确实看到团团紫气在南面升腾。“跟我来。”
  华灯初上,家家户户投出淡淡的光晕,糯米与苇叶的清香,混杂着火腿肉、蜜枣豆沙的香气,笼罩安临城,却也掩不住城南传来的异味。
  从街巷中飞驰而过,路过一片果园,马蹄险些被冷不防隆起的树根绊住。吃了老树精这么多次亏,盼晴也不是好惹的,一手拉住缰绳,向下俯身,用青冥针挑起一半根茎,惊得五六个树精现出原型,一字排开跪在路边,直叫“上神饶命”。
  正在气头上,盼晴举剑就要一顿砍杀,听到一个孱弱的枣树精带着哭腔道:“可怜巴巴地守了这么久,昨天被红衣上神饶过了,我就说听他的话,再不为非作歹了,你们为什么不听?现在落在这两个上神手上,这些上神们没事把自己神力藏得这么深做什么?我这树精生涯,怎的这样坎坷。”
  白哥抓住他的前襟,“什么红衣上神,把话说清楚,饶你一命。”
  “昨天一早,一位红衣青年骑黑马打这儿过,一看就修为不浅,以为是位年轻法师,我们一时糊涂,觊觎他的修为,想绊倒之后吞了他,谁知道他举剑就将我们全都逼出原型,神力无边,吓得我们磕了成百上千的头,他训斥一番就放过我们,自己走了。”枣树精长了一张赤红的脸,实在不好看。
  “他就该把你们的根全挑断!”盼晴扬了扬青冥针。
  白哥拦下她,转头问地上跪着的,“红衣上神往哪儿去了?”
  整个果园的树枝树叶全都指向南面。
  “走!”白哥双眉紧拧,少有的严肃神色。
  “饶了他们继续在这儿害人?”
  “他们经历了两次生死关头,以后肯定再也不敢了。况且二皇子打出生到现在十五万余年,对这些害人的妖精,从来都格杀勿论,难得这仅有的一次手下留情,不要违了他的意。”
  难得的开恩呐,盼晴翻身又上马。两匹马停在滚滚江边,已经有一匹黑马在原地踏步,满眼无神。不是涨潮的时机,却江面沸腾,仿佛烧开了般,凶险异常。
  “二皇子,不会下去了吧。”白哥急得直拍大腿。
  “下去,怎么了?”她也担心,却没有白哥这样慌张,好歹子煦是斗神。
  “羽族一向畏水,念了避水诀便施展不开手脚,况且,二皇子最为精通的火,到了水下便毫无施展余地,他怎么能自己下去呢!”白哥在水边急得团团转,转头对着盼晴,“你赶紧上天请救……”
  话还没说完,盼晴已经“噗通”一下滑入水中,水花又小又精致,空余她的嗓音在江面飘荡:“你赶紧上天请救兵。”
  “胡闹!”白哥扎入水中,几下便赶上盼晴。
  “你看着不畏水啊。”盼晴吃了一惊,继而猜出了几分,“你是鸬鹚?”
  白哥虽也念着避水诀,却面色轻松,还显出得意,“我是羽族里水性顶好的!”却惊异地发觉,盼晴连避水诀都不需要,坦荡荡地冲他脸上吐出一串泡泡,向更深处的江底游去。
  江面早已日薄西山,江下更是漆黑一团。盼晴掏出随身带着的夜明珠,哪只手拿着都不方便,索性叼在嘴里,冲白哥一回头,把他吓得险些破了功,继而看清是她,气得手脚并用,赶上就要打她,可她的双腿轻轻一摆,就甩开他老远。
  水中混着污糟的腥气,子煦定是和魔兵交过手、甚至击伤了他们。
  在一座小沙丘的背面,泛出幽幽的紫光,映衬出一片丛林般茂密的诡异图景,是水草。
  “若是避水诀被破了,子煦上神,会被淹死吗?”盼晴叼着夜明珠,含含糊糊地问白哥。
  “当然不会!”他见子煦被如此看轻,气不打一处来,却又心虚,“但他毕竟是羽族,难受至极是一定的,大概神力削弱大半,修为也可能会折损。”
  绕过沙丘,钻进水草丛,像女子的长发,又像歌妓的水袖,绵软修长,轻柔地抚过面庞,盼晴却知道,这是最柔韧的植物,一旦被缠绕,难以脱身。
  抽出腰间青冥针,一路挑开向她伸来的柔软触手,向密林的深处游去,耳边的声响都不如岸上真切,一切隔着江水,变得空旷沉重又苦闷压抑。
  若隐若现的,一位红衣男子,被束在水草中,动弹不得。盼晴用手抓着夜明珠,向仍在远处搜寻的白哥挥舞示意,继而奋力地游向子煦。
  在盼晴扑到他胸前时,子煦从短暂的昏睡中醒来。
  盼晴发觉,他周身的避水诀都还没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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