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抚生·孤暮朝夕-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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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是何人?为什么要乱扔东西!”绒绒对那张秀美的面孔充满了敌意。
  她不是天神,也并非妖魔,灵鸷在她身上感觉不到元灵的存在,甚至没有活物的气息,正是如此,方才灵鸷才险些将她忽略了过去。
  谢臻还在呆呆地看着那女子。她从雪地里现身时,谢臻又一次感觉到剧烈的头痛,幸而灵鸷早有准备,及时以白乌之力助他平复。可头痛消失后,谢臻依然没能回过神来,他对那女子说:“我见过你!”
  那女子神情中尽是茫然
  “胡说!你在何处见过她?”绒绒很是不信。
  谢臻只知这张面孔给自己带来的触动难以言表,可怎么也想不起前因后果。他记起自己儿时对灵鸷他们也有过一种莫名的亲近感,便试探道:“莫非也是前世之事?”
  “她困在这里一万多年了!”绒绒毫不留情地戳穿谢臻,“你说的话与凡间的登徒子一模一样,眼神也十分好色!”
  谢臻语塞,本想替自己辩白两句,却发现自己的目光的确很难从那张面孔上抽离。那女子视线与他对上,他仿佛被灼了一下,急忙清咳一声掩饰失态。
  认识谢臻足足三世的灵鸷头一回在他脸上看到羞惭之色。灵鸷不明就里,这女子除去身上没有活物气息外,也无甚惊人之处,法力不见得精妙,样貌算得上可人,但谢臻何至于如此?
  “我无伤你之意。你只需告诉我,你是谁?为何会在此处?”灵鸷收回通明伞问那女子。
  那女子终于从陌生人的冲击中回过神来,她没有眼花,此处除了她之外,终于有了别的生灵。她爬起来,喏喏地行了一礼:“老……老身……乃……是……孤暮山……土地!”
  她久未开口,说话极是生疏。
  孤暮山!这里果真是孤暮山!蚌精小善没有骗他。灵鸷只是没有想到,这地方断送了无数天神,竟还有个小土地活了下来。
  土地是末流神祇,地位尚在山神、水神,城隍之下。山神、水神、城隍与他们各自所在的山川河流乃至城池本为一体,土地却通常各有来处,多半修得些法术,托身于一方主神治下,协助处理些迎来送往、鸡毛蒜皮之事。
  可孤暮山不是寻常地方,这小土地的存在也变得古怪了起来。
  “你是活尸?”灵鸷又问。
  小土地尚有几分眼力,知道对方法术在自己之上。身为土地,她从前也习惯了对所有经停此地的神仙妖魔以礼相待。她艰难地说道:“我,我……服过……”
  “她叫‘相满’,堤山氏遗孤,被孤暮山山神收留养大,后来成了此处土地。哦……她还想说她服过尸草。”时雨已用摄魂术窥探她底细,径直替她说了出来。
  这小土地毫不设防,心思一览无余。
  小土地听时雨这么一说,便知他必是有窥心的法术,意外之余竟松了口气,正色地朝时雨行了一礼以示感激。
  “堤山氏……勾起孤暮山之战的那个堤山氏?”绒绒跳了起来,“你与相夷有何关系?”
  谢臻儿时听得最多的故事便是绒绒给他讲的孤暮山旧闻,对堤山氏相夷与女神汐华的这段纠葛耳熟能详,不禁也竖起耳朵。
  相满说:“相夷是……我父亲。”
  原来,相夷离开汐华后,回到堤山氏娶妻生子,带领族人过了好几年安生日子,直至汐华因妒生恨降下瘟疫。相满那年八岁,她祖父母和怀胎将近临盆的母亲都因这场瘟疫而死去。相夷在父母妻儿的坟前枯坐了数日,最终熬不过恨意,亲手斩下了汐华头颅。后来的事情正如绒绒所知,整个堤山氏皆因汐华之死而毁于天火。
  相满是相夷在世上唯一的至亲,自她母亲去世,相夷终日将她带在身边。天火降临那夜,她随父亲外出狩猎逃过一劫。相夷领着侥幸存活的五个族人,说服了北地的其他真人部落一致抵抗上骈一系的屠戮,可惜仍挡不住神灵天威。
  相满十六岁那年,真人部落大亡于战火,相夷独力难支,再度求助于天,却在昆仑墟被上骈杀来祭旗,相满则被竖亥大神抛下孤暮山。孤暮山山神心存不忍,偷偷将其收留。为防上骈发现她的存在,喂她吃下可掩盖活人气息的“尸草”。从此相满成了活尸,不会衰老也没有了魂魄,一直留在孤暮山中。
  ……
  绒绒听完了三成出自相满之口、七成靠时雨润色的一段旧事,还是有些半信半疑:“孤暮山山神是谁,我怎么不知道?”
  “嘘……嘘……”相满有些着急,舌头仿佛又打结了。
  “不会说就说了,噓什么?”绒绒一听相满说话气就不打一处来,转而问时雨,“她为何要嘘我?”
  绒绒面前闪过一个头大如斗的老头儿虚影。时雨不耐道:“这就是她说的孤暮山山神,名字叫‘嘘’。”
  “啊……原来是他。我好像在瑶池宴上见过他,总是笑嘻嘻的。我还摸过他的头呢!”绒绒也笑了起来,看向相满的脸色也和缓了不少,“这老头儿现在哪去了?”
  相满面露悲戚。
  时雨发现大家都看向了他,不禁自嘲:“都看着我干什么,我长得像一只学舌的鹦哥?”
  相满赶紧又敛手朝他拜了下去。
  “老身……感激不尽!”
  时雨避了避,挑眉笑道:“戏言罢了,何必那么认真。你自己跟他们说吧!”
  “孤暮山倾倒,山心残碎,师尊遭受重创,八千年前……去了归墟。”相满语速迟缓,但说得还算清楚。
  “哎呀呀,你快说说,孤暮山真的是被烛龙撞倒的吗?他为何没有拿下抚生,却要和孤暮山过不去?”
  绒绒眼睛一亮。她的敌意来得快去得也快,早已顾不上与相满为难,一心想着补齐孤暮山传说中残缺的一环。这样下一世谢臻再问起,她也不至于抓耳挠腮地含糊过去了。


第53章 半入疯魔
  据相满说,她当初所见的孤暮山虽可上下于天,但绝非让人望而却步的禁地。相反,因为抚生,孤暮山聚天地之灵气,山中长满奇花异草,多的是自感而化的精魅仙灵,昆仑墟上的天神和灵兽常常在期间嬉戏玩要。凡间也时有真人、巫族攀缘于其上,或采药,或修行,或直奔昆仑墟上达天庭。
  人人都知道抚生就在孤暮山中,可谁也感应不到它的存在。
  大战战火初燃时,上骈尝试过以神力破坏孤暮山,既绝了天地之路,也可杀鸡取卵般夺下抚生。然而无论他用多么强横的法术,也如风过高冈,月照江河。孤暮山存在于虚实之间,自有枯荣秩序,不为外力所扰。
  纵然山下战况惨烈,两方天神斗得死去活来,嘘和相满身为孤暮山山神和土地,惶惶不可终日,却始终没有受到太大的牵连。
  这一切都终止于小虞山鬼母以身相殉破了抚生结界。鬼母陨落时,孤暮山刹那间冰封,山中草木生灵随之凋尽,唯有抚生所在之处光彩盈动。
  天地四极的仙灵妖魔都朝孤暮山蜂拥而来,哪敌得过云集山下的天神。上骈和天帝两相牵制,都未占得先机。抚生外有白乌氏镇守,内有混沌三神兽蛰伏,一时竟无人靠近。
  鬼母在破除结界时不知用了什么手段,抚生的力量已不完整,噓和白乌氏大族长昊媖都发现其上出现了裂隙。这时稍有不慎,它恐怕就有碎裂之虞。
  嘘的法力不低,但他生性本分,与世无争。身为孤暮山山神,保全山心是他的职责。他先将此事上陈于天帝,天帝顾全大局,承诺会一切以抚生为重。可上骈却认定这不过是昆仑墟编造的谎言,差点将前来禀报此事的噓杀死,幸得海神禺虢和东极之主青阳出手才侥幸救下了嘘的性命。
  失去了结界的孤暮山在天神的厮杀中岌岌可危,烛龙重创神农的那一役,孤暮山已出现剧烈雪崩,相满差点就死在了雪崩里。走投无路之下,嘘想起了昊媖与烛龙之子晏真曾有师徒之名。于是他恳求昊媖出面向晏真阐明孤暮山和抚生的困境。若晏真能够说服烛龙收手,那更是谢天谢地!
  昊媖没有立刻答应,然而禺虢再三向她陈明利害:她身为天帝属神,又与抚生休戚相关,绝不应该置身事外。青阳君也力劝她一试。
  当时上骈正与天帝麾下精锐斗得不可开交。竖亥死后,烛龙可谓是以一已之力独战另几位始祖大神。烛龙一族及其部属向来强大,晏真所到之处更是所向披靡。身为烛龙次子的晏真年岁不大,却曾受教于鬼母,其后又随昊媖学艺,他既得鬼母之诡谲,又有昊媖之凌厉,天帝一方众多神灵都葬送在烈羽剑下。
  昊媖要青阳和禺虢向天帝寻求一个保证,无论晏真是否说服得了烛龙,只要他肯弃战,天帝需放他一条生路,不再追究他手中血债。天帝允诺,只要晏真及时回头,交出烈羽剑便可饶他不死。昊媖最终答应去见晏真,但她要求自己一人独往。
  相满的语速不快,但口齿已清晰了许多。难得绒绒也听得十分仔细,她发现此处相满的说法与蚌精小善所言有出入。小善说是昊媖了晏真,但昊媖若想要晏真死,何必替他向天帝求情。
  绒绒已知昊嫫与晏真情事,从私心而论,她更愿意相信相满说的是真话。
  “你可见过晏真和昊媖?”绒绒打断了相满。
  “昊媖大神在孤暮山守护抚生,师尊让老身听她吩咐,她的面具十分可怕……”
  “别一口一个老身,你把我都叫老了。”绒绒受不了地说,“你就不能利索些?晏真呢,你亲眼见过他的本领?”
  相满有些汗颜,老老实实道:“晏真之事大多是师尊告诉老……我的。我只亲眼见过他一次……是他死在禺虢大神手下的时候。”
  “你说什么?晏真是被禺虢所杀?”
  出于女子的直觉,绒绒一直不肯相信昊媖会亲手杀死所爱之人,尤其那人还是她腹中孩儿的生父。可亲耳听到另一个亲历者说出截然不同的答案,绒绒仍然有些恍惚。她偷偷看了灵鸷一眼,灵鸷似乎在凝神想着什么。
  “正是。孤暮山的雪崩将老……我埋了七日七夜,师尊将我挖出。他怕我留在山中再遇危险,将我遣去照看朝夕之水……”
  “你亲眼所见是禺虢杀了他?”灵鸷听到“朝夕之水”,终于忍不住开口求证。
  相满郑重点头:“他们要我回避,我已躲得远远的,只是不小心礁了一眼……我不是故意的!”
  绒绒说:“昊媖不是独自前往朝夕之水吗?”
  时雨不耐,他将自己从相满神识中摄取的记忆幻化于前。
  他们看到雪地里出现了尚未断流的朝夕之水,水色清澄,岸旁草泽生绿,一轮红日随波而淌,渐渐朝远处的孤峰而去,半钩弯月在水中呼之欲出。这是传说中日月所出之处。
  有人立于水畔,白衣辫发,背影修长,发上有翎羽之饰。
  “那就是白乌氏的大族长昊媖。”相满怕他们不知,多此一举地解释道。
  时雨感到可惜,相满记忆中的昊媖不是背影,就是头戴狰狞面具。都说灵鸷颇有几分昊媖的神韵,他实在很想知道女态的灵鸷会是什么模样。
  昊媖并非独自一人,她身旁还站着个背有羽翼的玄衣天神。相满当时离得太远,听不清他们的对话,但从昊媖僵直紧绷的背和那玄衣天神的神态举止来看,两人并不愉快。
  “与昊媖大神说话的便是禺虢。”相满又说。
  绒绒是知道禺虢的,他是天帝之子,北冥之地的风神与海神。
  昊媖和禺虢之间剑拔弩张,不知昊媖说了什么,禺虢手中现出蛇形双刺。昊媖虽未动手,但拂袖时白衣之下隐隐电光浮动。然后只听见绒绒“呀”了一声,水畔出现了正值盛年的青阳君。
  青阳匆匆赶到,似有劝解之意。昊媖扭头要走,可此时晏真已从朝夕之水的另一端缓缓走来。
  与碧梅林中抚琴的少年相比,朝夕水畔的晏真长高了,肩背也更宽阔挺拔,飞扬跳脱之气已沉淀了下来。他从小善记忆里的那个飞扬少年变成了一把利刃。
  晏真远远地停住了脚步,从他面朝的方向来看,他目光正停留在昊媖身上,但两人什么都没有说。草泽中忽然现出一张水光织就的巨网,当头将晏真笼在其中。
  “那是玄女的‘捕风罗’。”小土地相满兢兢业业地解释,她并没有注意到另外几人变得有些难看的脸色。
  晏真连人带网扑向禺虢,手中长剑虽比灵鸷的伞中剑稍宽,却有着同样的幽蓝之光。他身动之时,捕风罗瞬间被他周身燃起的不尽天火化为乌有。禺虢出手相抗,双刺如灵蛇游走,所到之处皆为霜冻。青阳手中也凝出剑光相助于禺虢。
  绒绒还从未见过青阳与人动真章,原本美如画卷的朝夕之水在烈焰、冰霜和飓风的卷席下犹如魔境。
  禺虢和青阳联手也未能及时将晏真压制。晏真的剑与火猛烈逼人,双瞳变作与不尽天火一般的琉璃之色,但凡视线与之相触如被攫心魂,顿生惊惧忧怖,不由自主地就乱了阵脚。
  晏真的怒火多半地集于禺虢之身,有几次禺虢已深陷险境,亏得他也十分了得,撕下衣袍障目,仅凭听声辨位,羽翼下卷猎猎起霜风,不教天火与烈羽剑沾身。
  忽然间,晏真双眸炎光晦暗,烈羽剑也随之沉滞。灵鸷仓促垂首回避了这一幕。那是白乌之力。昊媖终于出手,却是抽去晏真元灵。
  晏真周身不尽天火熄灭,人也在禺虢和青阳的围剿下半跪于地。玄女的宝物捕风罗重现,将他网在其中,只是他再也没能挣脱。
  青阳收回幻剑,面色和缓下来,他与晏真有过交情,看样子是在好言相劝。晏真从头至尾一言不发,只是仰着头静静看着白乌氏的大族长,一直看着她。
  昊媖走至晏真身旁,仿佛对他说了两句话。
  晏真依旧不语不动。又过了一阵,直到吊着一口气旁观的绒绒差点憋红了脸,只见他松开了手,烈羽剑锒铛跌落水网之中。
  昊媖的手从网中穿过,轻轻摸了摸晏真的黑发,再落至他略显消瘦的脸颊。有晶莹之光从晏真眼角慢慢滑落腮边。就在这时,他脸色突变,骤然化身为黑色巨龙,想要腾空而去却不可得。禺虢的蛇形双刺已将他钉穿,然后顺着布满坚硬黑鳞的龙身一划而过,一根带血的银色长筋被蛇刺的倒钩生生抽了出来。
  即使在场的人无不知晓晏真的结局,可是在亲眼看到这一幕时仍旧不忍直视。
  绒绒当场哭出声来:“是禺虢,果然是他干的!亏我还以为他是个了不起的大英雄!”
  幻境里,昊媖的手还凝滞在半空,掌心方才还触得到的那个人已化作原形,徒劳地翻滚挣扎。龙血将整个草泽染红,又慢慢地渗入朝夕之水。
  青阳脸上骇然之色未退,他的手按在昊媖肩膀上,语速很急。昊媖弯腰拾起烈羽,朝黑龙心口补了一剑。她下手之时,青阳也转开了脸去。
  看着黑龙渐渐僵直不动,禺虢松了口气,伸手来接烈羽。昊媖反手将烈羽剑插入了禺虢胸口。
  禺虢身躯当场对穿,昊媖仍未松手,她的力道几欲将剑柄和握剑的手都贯入禺虢体内,直至禺虢化作半鱼半鸟之身,以扭曲的姿态被钉牢在地。昊媖抽出剑身,再度朝禺虢尸身劈砍而去。她浑然不似传说中教人闻风丧胆的执天罚者,也不是白乌氏的大族长,而更像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用最拙劣的方式一剑一剑砍向那个早已没了生机的躯体。
  青阳第一下没有拦住昊媖,之后便已不再做徒劳之事。他抬手抹去溅在自己脸上的血。
  烈羽在昊媖手中折断时,禺虢也化作了一摊肉泥。
  晏真幼弟长鳐急急赶来,红着眼扑向晏真尸身,变作赤色角龙喷下狂怒之焰,昊媖也未作闪避。青阳拂袖卷走长鳐的烈焰。远处,早早潜伏着的昆仑墟天神也与烛龙部属鏖战在一处。
  这场混战以长鳐被生擒而告终,这时昊媖已在死去多时的晏真身边枯坐了许久,炎色的元灵聚拢于她手心,又逐渐地隐去。
  长鳐是暴烈的性子,宁死也不肯服软,更听不进青阳的规劝,被捕风罗缠得严严实实的,犹自高声叫骂只求速死。在他手下吃了亏的昆仑墟天神无不报以怒目。
  昊媖走近长鳐,他将口中鲜血与碎落的尖牙吐在她的身上。不知什么时候,昊媖手中多出了一把长钺。钺如青铜之色,纹饰古拙,不见锋芒。
  长鳐见状大笑。昊媖手起钺落,他头上犄角断在了晏真的龙筋旁。
  水中那轮新月皎皎升空,照着归于静谧却已通红的朝夕之水。
  他们都错了,说什么昊媖先祖九千年前受抚生塔戾气所染半入疯魔。灵鸷现在才知道,早在一万八千年前的朝夕之水旁,他们的大族长已经疯了。最后投身天火的那一瞬,或许她只是短暂地醒了过来。


第54章 烛龙之咒
  “在我听过的传说中,禺虢大神是为了保全抚生,与烛龙余孽力战而亡。天帝甚为悲恸,大战后,他的元灵被送往归墟妙光池。”
  幻境消失后,绒绒轻叹一声,继续说道:“若我没有猜错的话,天帝根本没有允诺要放过晏真,他甚至不曾收到昊媖的请求。一开始禺虢便是带着扑杀烛龙孽子的天命而来。难怪青阳从不肯告诉我这段往事。不管是否知情,他都有负于昊媖。”
  她心中又有些难过,禺虢是天帝爱子,他呢,他算什么?纵然过了万年,他仍需留下来收拾残局,把自己弄得神不神鬼不鬼。
  时雨笑着对相满说:“你可不止偷看了一眼。知道太多秘密的人通常活不长,他们竟然放过了你。”
  相满汗颜:“我知道不该如此……可师尊说朝夕水畔为我守护之地,我身为土地,上神要我回避我不敢不从,却也不能擅自离开。他们打起来的时候动静太大,我吓了一跳,想躲也无处躲了。”
  绒绒白了时雨一眼:“她服过尸草,身上没有活物气息,等闲也发现不了她。即便青阳、昊媖有所察觉,你当他们是什么人,会对一个小小土地下手?”
  “我后来将此事禀告了师尊,师尊也嘱咐我要忘却所见之事,不可再提……”
  “哦?可你不但没有忘记,旁人随口一问,你还不是全都说了。你连我们是谁都还不知道吧!”
  时雨眉眼带笑,相满却窘得满脸通红,手足无措地躬身道:“老身……老……我知错了。我已许久未见活物,情不自禁……唉……不该,不该!”
  谢臻见不得相满动不动就行大礼。在凡人眼中,土地算得上保一方太平的神祇,本该受人尊崇,享受凡间供奉。为何她在其余神仙面前如此谦卑?
  他对相满说:“你拜他做什么?你不说,难道他就不知道了?”
  时雨扬眉看向灵鸷,好像在无声地说:“你看看,你看看!”
  “除了你们,我没有对其他人说起过此事。”相满还是没能从羞耻中挣脱出来。
  谢臻安慰她:“我一看便知你是个守口如瓶的好土地。”
  相满支支吾吾:“也不是,从没有人来问过我。朝夕之水的事过去没多久,孤暮山也倒了,此处与外界断绝了联系。师尊走后,我再也没见过旁人。”
  这下谢臻也不知该接什么话才好。
  绒绒“啧”了一声:“绕了一大圈,你还是没说孤暮山是怎么倒的,烛龙为何没有拿到抚生?”
  相满说:“那时我还在朝夕之水,远远瞧见孤暮山隐没在深重云雾之间。那是师尊身为山神祭出的最后一道屏障,意味着大难将至。我赶回山中,烛龙已破去师尊的法术,强闯孤暮山山心,守在那里的白乌人和混沌三神兽都死了。一旦抚生被烛龙所得,以他之力必会让昆仑墟覆亡,到时无论是真人还是凡人都难逃一劫。
  “我与师尊明知是螳臂当车,但也只能与山心同殉。这时青阳君赶来,他将晏真的龙筋和长鳐的犄角抛于烛龙身前。烛龙见之暴怒,弃抚生于不顾,誓杀青阳君,最后反被青阳、英招、陆吾和玄女几位大神联手困住。烛龙已知逃脱无望,手持龙筋和犄角,化身千里之龙凌空甩尾,将孤暮山拦腰截断。抚生当场碎裂成五块,随乱石四溅而散……”
  “碎裂成五块?”灵鸷一震,这正是他苦苦寻求的答案。他在紧绷之下喉咙也有些发涩,哑声问道,“你确定吗?”
  “我当时就在山心之旁,亲眼所见!”小土地郑重其事地说道。
  “那你可知道它们的去向?”
  相满看了看灵鸷,又惶惶然垂下眼帘,有了先前的教训,她记起了有些话不该随便诉之于口。
  “你……”时雨正要故伎重施,灵鸷拦住了他。
  灵鸷抽出伞中剑,相满在剑光出鞘时以为自己小命不保,吓得闭上了眼睛。可她等待赴死之时,忽然想起这剑光似曾相识,于是半眯着眼,偷偷又补了一眼,脸上的恐惧顿时变作了讶然。
  “这剑,这剑好像是……是……”
  “这是烈羽剑,我是昊媖后人。”
  “怪不得……怪不得!”相满喃喃道,眼中亮了起来,“你与昊媖大神是有些相似!”
  时雨嗤笑:“你见过面具下的昊媖?”
  相满一噎,脸又红了,搓着手说:“老身是说神韵、神韵……”
  “那你可以说了吧,抚生残片都去了何处?”时雨替灵鸷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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