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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怪妖龙太貌美-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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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抹了抹额上冷汗,瘸着腿才迈步,却听夙渊说道:“等一下。”
颜惜月愣了愣,抬头看他。参天的枝叶遮挡了月色,他等了一会儿,见她怔怔站着不动,便一言不发地走到她身边,随后蹲了下去。
“你干嘛……”颜惜月话还没说完,夙渊已经伸出了手,轻触了她伤口一下。她痛得倒吸一口冷气,不禁往后退了半步,倚着树干坐在了荒草丛中。他却依然沉默不言,屈膝半跪于地,右手覆在她伤处上方,仅有寸余的距离。
雾气飘渺如轻纱,一粒粒的澄澈水滴宛如明珠,绕着她的数道伤口缓缓浮动。这些水滴虽未碰到伤处,但一丝丝清冷渗入肌肤,就好像使得那痛感也凝结了一般。
天上行云缓缓,枝叶间疏落月华,寂静之中,她颇为忐忑。但夙渊却什么都没感觉到一样,只是静静地半跪着,低着眉眼,专心致志地为她疗伤。
看着他的侧颜,颜惜月的心跳忽忽慢了几拍,随即又连跳了几下。
自有完整记忆以来,除了灵霈师兄,很少有人会如此温柔相待。
然而就在昨夜,她还冷着脸面地将夙渊赶走,说再也不想见到他。
夜风浮起晶莹水珠,颜惜月垂下眼帘,心中的感觉难以言说。似是有风微动,缭绕起霭霭云烟,轻轻拂过眉睫,却又转瞬不见。
第十章
沿河流上行了许久,她终于在莲华的指引下找到了一个深凹的洞穴。洞口狭小,望进去一片漆黑。夙渊抬手,穆棱东珠灼灼生光,宛如绯红明烛。
借着这光亮,颜惜月看到里面横七竖八倒毙着小兽的尸体,皆是黄色皮毛,身子瘦长,拖着细细的尾巴。
她小心翼翼地踢了踢,“黄鼬?”
夙渊却不回应,只是看着它们,像是从未见过一样。她数了数黄鼬尸体的个数,回头问莲华:“这就是那群小娃娃?”
莲华上下浮动表示正确,不等颜惜月再问,很快地飞入了洞穴深处。她与夙渊紧随其后,在最深处的圆洞内,竟发现还有两个男娃,都只有四五岁大小,站在阴暗的角落,神情呆滞。
颜惜月上前摸了摸他们的脸颊,柔声道:“妖怪已经被打死了,送你们回家可好?”
两个孩子却一言不发地瞪着前方,一点反应都没有。
“他们也是被幻术迷惑了神志?”她蹙眉回头问道。
夙渊静静地站在那儿,背后五把光剑依旧徐徐浮动,光华由浅入深,忽而一亮,随即又黯淡了几分。
他摇了摇头,望着孩子道:“没有用了。”
“怎么……”颜惜月心头一紧。他走过来,身后光华曳动,“他们的三魂七魄如今只剩主掌寿命的生魂,因此等同于两具无知无觉的躯壳。”
颜惜月想起春山娘娘之前说过的炼魂之事,再看看两个面无表情的孩子,焦急道:“那怎么办?其余魂魄找不回来,这两个孩子就只能这样木呆呆的活着了吗?”说话间,又取下腰畔悬着的钧天镜,双指一点镜面,便默念心诀。
“做什么?”夙渊皱眉。
镜面微起涟漪,颜惜月目不转睛地看着,头也不抬地道:“那妖物用童男童女来炼魂提升修为,我将她的元神放出来,还回孩子魂魄。”
夙渊却一下子按住镜面,“她既然已将魂魄炼出,便已经与她自己的元神融为一体。你就算将其放出,难道要把蜥蜴的魂魄一分为二给这两个孩子?到时候他们成了半人半妖,根本不会恢复原状。”
颜惜月心底一沉,无力地倚在洞壁间,望着两个没有了知觉的孩子发怔。
夙渊略一思索,慢慢抬起右手,背后光剑随之上升。颜惜月忽然回过神来,惊愕发问:“你想干什么?”
他微微侧过脸,“既然已经形同僵尸,不如就此了断,以免……”
“你怎么能杀了他们?!”颜惜月骇然,一把抓住身旁孩子的小手,举得高高的,“他还在呼吸,活生生地站着!我们本是来除妖救人的,怎能就这样取他们性命?!”
“除了呼吸,他们还剩什么?”夙渊反问,“无知无觉地活下去,难道就比重新轮回要好?”
“……可是,这不该由你我做主……”她内心异常痛苦,颓然低下了头。
*
她最终还是将这两个男童带回了城里。
先前的那一对童男童女正是薛员外的孙子与那穷苦妇人的女儿阿巧,两人出现在街上后,马上就被惊讶的人们送回了家中。如今颜惜月带着另外两个孩子回城,立即引来众人围观,过不多时,孩子的家人们闻讯飞奔而来,抱着两个男童悲喜交加。
围观的人们纷纷感谢她出手相助,她自觉有愧,神情黯淡。
很快,男童们的家人发觉了孩子的异常,不停地唤着他们的小名,却得不到半点回应。有母亲焦急哭问这是怎么回事,她却不忍说出真相,犹豫许久才道:“被妖物迷惑了心神,所以认不得亲人了……”
“哦哦,刚才阿巧也是这样,但回到家不久就认出她爹娘了!不要紧,不要紧!”“是啊,回去给他抓点药,安安神就没事了。”热心的街坊在边上劝慰。那两个孩子的家人这才略微放下心里石头,朝着颜惜月千恩万谢。
看着孩子母亲的泪眼,又听着周围人的赞誉,她简直心如刀割,勉强应了几声,便挤出人群。
想想又不放心,忍不住回头道:“若是今后还有异常,带孩子们来洞宫山玉京宫,我再请师尊想办法救治。”
除了做父母的再度道谢,其他人没把这话放在心上,只顾着逗引两个孩子开口。
朝阳初升,街市渐渐热闹起来。她情绪低落地踽踽而行,在街角处看到了静默等候的夙渊。
颜惜月没有说话,依旧低着头往前走,他就慢慢地跟在她身后。
直至出了城门,面对绵延向远方的道路,她才怔然站住,仿佛不知该往哪里去。
晴云飘渺,秋阳的光芒落在眼里,格外刺目。刚才那两户人家抱着孩子又喜又悲的面容,始终留在她心里,难以挥去。
她黯然,眼睫湿润,沾上星星点点的晶莹。
“你还在怪我之前的举动?”夙渊的话音带着几分犹豫。
颜惜月摇摇头,深深呼吸了一下,哑声道:“其实现在……我也不知道将那两个孩子还给家人,到底对不对……也许他们这辈子都不能恢复正常,就像行尸走肉一般……我真想帮他们,可是,丢失的魂魄又怎么找的回来?”
她第一次感到无助,原来世上还有许多事是再厉害的法术都难以弥补的。
夙渊静默片刻,道:“你的师尊,会移魂之术?”
她怔了怔,苦涩道:“那是禁术,任何人不得随意修习。我只是,想让孩子的父母发现真相后不至于太过绝望,也或许师尊能有别的办法帮助他们……”说到此,她声音越加低落,含在眼里的泪水终于忍不住落了下来。
夙渊走到她身前,这才发觉了她的异样。
“这是……”他迟疑着抬手,拂过她脸颊,指间沾了她温热的泪水。
她一惊,侧过脸去,他却看着那滴泪水从指间缓缓滑落,“这就是眼泪?要怎样才会流出来?”
颜惜月自觉有些难堪,低声道:“自然是伤心的时候。你周围难道没人掉过泪水,怎么连这也不懂?”
夙渊遥望着天际浮云,似是认真地想了想,隔了片刻才道:“果真没见过,我不懂什么叫做伤心。”
*
此后的许多天,颜惜月都郁郁寡欢,就连七盏莲华变幻出各种姿态,都没法吸引她的目光。
夙渊却还是不远不近地跟在她身边。
其时他们已经到了彭蠡最南端,浩瀚万顷的水泽分岔出众多河流湖泊,青岚湖便如澄澈碧玉般铺陈于苍莽秋色之中。迎风站在湖畔,远处山抹微云,峰岭绵延,青山金叶落影水面,摇幻出无穷绚丽。
她觉得累了,便坐在了湖边,身后是层层如雪的芦苇,在风里轻轻起伏。
平静的水面微起涟漪,有锦鳞鱼儿吐着水泡游过,画出道道波痕。颜惜月抱着双膝出了一会儿神,夙渊亦坐在了不远处的石头上,侧颜被苇丛掩映。
莲华灵巧如蝴蝶,忽高忽低地绕着她盘飞,待她侧过脸来看,便曳出长长的蓝影,往夙渊那边飞去。
“……夙渊。”她犹豫着叫了他一声,他闻声望来,颜惜月才又道:“这些天莲华好像一直寻不到什么妖气……那条黑蛇不会是在骗你吧?”
他摇了摇头,“不管是真是假,我也只能先在彭蠡泽以南寻找。奉翼修为不浅,身上的妖气应该也能隐藏大半,因此我才需要借助七盏莲华探寻它的下落。”
“你说的奉翼,比之前的那个春山娘娘要厉害很多?”
“那是自然。”夙渊的眼神中带些不屑,“那蜥蜴最多不过五百年修为,但一百多年前幽霞向我提及奉翼时,就说他法力高深,足以幻化千般了。”
颜惜月摸了摸微冷的脸颊,脑子还是有点乱。“幽霞到底是你什么人?”
夙渊侧过脸来,微微蹙眉,似乎这问题让他很难解答。过了片刻,他才迟疑道:“很久以前我独自守在无涯,幽霞经过那里的时候,会告诉我外面的天地是怎样的。”
第十一章
颜惜月愣了一会儿,才问道:“你为什么要在那里?”
他沉了沉眉,只道:“奉命守着而已。”
“……那你在无涯,独自守了多久?”
“三百多年吧,记不清了。”他答的轻描淡写。
颜惜月忍不住打量他一番,托着腮探问:“那……你活了至少有三百年?”
他站起来,很随意地扔出一块小石子,溅起朵朵水花。“不止,那只是先前驻守无涯的时光。”
她内心惊诧,起身后背着双手小心翼翼挪到他身边,“那你到底有多大?”
湖上的风徐徐吹来,带着她的气息,萦绕在他近前。他却回过头,微微抬起下颔,倨傲道:“不想说,以免吓坏了你。”
*
尽管夙渊一谈到自己便又充满傲娇,颜惜月还是从只言片语中捕捉到奇怪的信息。似乎他与幽霞以及奉翼之间发生过复杂的过往。
芦苇丛丛绵延无尽,他在其间慢慢走,风中时不时飘过软絮,像初雪降临。
她带着莲华在后面跟着,紧接着刚才的话题。
“幽霞是女的吗?”
夙渊思索了一下,不确定地道:“应该是吧。”
颜惜月愣了愣:“你跟幽霞不是认识很久吗?怎么是男是女都不清楚?”
夙渊却漫不经心,边走边道:“男女本就是你们人类才有的分别,有些妖类不分雌雄,想变什么外形都是随心所欲,哪里来那么多讲究。”
他又指了指悬在半空中的莲华,“就像这个水精,你能说它到底是男还是女?”
颜惜月无语,莲华却负气大叫:“胡说八道!”
“只有人类才诸多规矩,越是讲究还越是短寿,活不到百年就魂归地府,还得再经轮回,往复不已。”他穿过一大片苇丛,拂了拂落在衣衫上的苇絮。
“……可是人有亲情,妖也有吗?”颜惜月拨开面前的芦苇追上去,不服地辩驳。
湖光山色中,他斜着视线睨她,“亲情有什么用?经历生离死别时,只能徒增伤感。”
颜惜月气极,反唇相讥:“那你既然这样洒脱,什么情感都不需要,为什么还非要找到奉翼和幽霞?”
夙渊转过脸,只留给她冷漠的侧颜,“那是我的事,跟情感无关。”
“奉翼又是什么人?也是你的朋友?”
“我从没见过他。”
颜惜月愣了愣,随即叫道:“什么?!……那你怎么找?!”
他不耐烦地回头:“听幽霞说过他很多次,我自己心里知道就行。”
颜惜月品味着他的神情与语气,心里好像有几分明白。
——孤独的三百多年中,只有幽霞时常来看他,为他开启了一扇透着光亮的窗。然而幽霞与他聊了那么多,最后却都是关于奉翼。
颜惜月看着夙渊的背影,想到他那伪装的高傲,怜悯心四起。
“那个,其实这世上有很多事都是不公平的。”她揣摩着自己的用词,故作老练又洒脱地从旁开导,“拿最简单的来说吧,你心里悄悄爱慕一个人,时时刻刻想着她,但她不一定非要喜欢你啊,她也可以有自己的选择……就像我们所说的,道法自然,一切都该顺应天意,何必对几百年前的小小挫败还耿耿于怀?”
她自认为讲得很有玄机,夙渊却回眸,满脸的莫名其妙。
“不要用你们凡人的那些乱七八糟自以为是的想法来揣度我。”
*
傲娇与死要面子似乎成了夙渊在颜惜月心里的最典型印象,但因为之前他曾出手相助,她还是小心翼翼地维护了他作为男妖的尊严。
只是有一点,绝对不能忍。
在野外露宿的时候,他用柳枝钓了一尾大鱼,颇为得意地给颜惜月看。
“等我生火,烤了给你吃。”她起身想去捡些柴火。夙渊却不解:“为什么一定要生火?”他用手指夹起还在活蹦乱跳的大鱼,递到她面前。
鱼尾巴一甩,溅得颜惜月一脸水珠。她叫起来:“你不会想要活剥生吃吧?”
夙渊以沉默印证了她的猜测……
结果的结果,自然是她强行抢走了他手中的鱼,然后飞快地架起石头,点燃篝火。用宝剑削去鱼鳞,剖开鱼腹,里里外外清洗过后,才将大鱼串在枝干上慢慢烧烤。
她做这一切的时候,夙渊就坐在边上默默看。
“喏,好了。”闻到烤鱼滋滋冒出的香味,颜惜月吹了吹,将串着鱼的树枝给了夙渊。
他皱着眉看了又看,分明带着嫌弃。“腹部都烧焦了。”
“……焦了才香!不懂就别多说话,快吃!”她扬起柳眉。
大鱼还在冒着热气,夙渊审度了半饷,才在颜惜月的催促下试探性地咬了一口。
“怎么样?活了几百年从来没有吃到过这样的滋味吧?”她并拢了双膝,托着腮笑嘻嘻地看他。
他神情复杂地将口中的鱼肉费劲咽了下去,才冷着脸道:“确实从来没有吃到过这样的滋味。”顿了顿,补了一句,“以后也不想再尝到。”
颜惜月睁大眼睛,一把夺过叉着鱼的树枝,自己咬了一小口,抬起头狐疑地道:“那么香的东西竟然不要吃?”
“……”他懒得解释,背倚着大树闭目养神。
她望着手里的烤鱼,泄气地道:“不吃算了,但以后你在我面前也不准生吃活物,我看着恶心。”
夙渊睁开眼看看她,想要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闭目不语。
*
尽管如此,在这以后他随她进城,到了该吃饭的时候,通常都是颜惜月主吃,夙渊只坐在一边看。
几天过后,他好像再也坚持不了,终于在她低头吃菜的时候,默不作声地喝了第一口粥。
颜惜月其实已经瞟到,嘴角微微扬起笑意,假装什么都没发现,继续吃自己的饭菜。
这酒楼在进贤县中虽不算大,客人倒是不少,吆五喝六地甚为喧闹。临近的一桌看穿戴应该都是小富人家子弟,正高声谈笑间,又有个高个男子从外面进来,见了他们便眉飞色舞地招呼。
“哎哎,哥几个,猜我刚才在街角当铺遇到了谁?”
“谁啊?”“呵,看他这得意的模样,想来定是又看到了寻真小娘子?”
那男子哈哈一笑,拍着那人肩膀道:“还是刘兄知道我的心意!寻真娘子越发标致了,叫人看一眼就忘不掉啊!”
“小点声,你没听有人说她是狐妖变成的吗?不然邝博阳能娶到她?”
高个子不乐意了,“什么狐妖,我看是那些婆子们闲磕牙故意诋毁她的!”
“你还别不信,我婶婶就亲眼看到过!邝博阳病得走路都晃晃悠悠了,寻真伸手在他眉间摸了一下,第二天他就能出门……”
两人正在争辩不休,一旁的瘦子朝着大门口连连使眼色,他们忙止了话语,同时朝那边望去。
阳光浅淡地照在门口,一身素青的年轻女子挎着小竹篮轻轻走进来,如微风拂柳,临水照花。
颜惜月在玉京宫也有几位师姐,都是风姿不俗之人,但与这女子相比,竟还少了几分灵气。相形之下,倒像是凡尘花朵遇到了天山雪莲一般。
——想不到这看似普通的青岚湖畔,竟也有这样脱俗的美人……
边上的那桌人交头接耳,尤其是那个后来的高个子,更是按捺不住地朝那女子频频望去。但女子仿佛根本没察觉似的,径直走到了店小二近前,轻声细语地说了几句。
店小二忙不迭去了厨房,她就安安静静地站在那里,低着眉睫,没向四周多看一眼。
颜惜月对她有几分好奇,耳听得边上又传来议论声:“唉,这等漂亮的姑娘却跟了那个没用的邝博阳……简直是鲜花插在牛粪上!”“你有本事怎么不去跟她说说话?也许还能让她转了心思呢……”“你以为我没试过?怎奈寻真她根本不愿与别人搭话啊……”
“这些男人真是好色。”颜惜月撑着脸颊,小声地向夙渊嘀咕。
然而原本还默默喝粥的夙渊,却不知何时也发现了那个女子,竟微微蹙了眉,目不转睛地望向寻真。
“……夙渊?”颜惜月愕然。
她说话的声音极低,完全被四周人声湮没,可站在门边的寻真却好似感觉到了什么似的,也侧过脸望向这边。
目光扫过其他几桌的时候并无异样,但当她的视线落在夙渊身上后,就连颜惜月都能觉察出那一瞬间的震惊。
酒馆中的划拳聊天声此起彼伏,寻真很快收回了目光,侧过身站在原处。但她挎着竹篮的手臂微微收紧,秀气的双眉也不经意地颦起,整个人都处于不安之中。
“你们……认识?”颜惜月背对着门口,试探问道。
夙渊不动声色,倒是略显笨拙地拿起了筷子,给自己夹了一点冷菜。可还没吃到嘴里,店小二已经端着盘子从厨房跑出来。
“刚热好的酱汁八宝鸭,娘子拿好了!”
寻真道了个谢,将那荷叶包着的八宝鸭放入竹篮,付过钱之后便转身离去。
颜惜月一直目送她的身影消失在对面的小巷,回过头来,却见夙渊还没收回视线。
她心里直嘀咕,口中却道:“行了行了,看够了就吃……”
“你在此等候,我去去就来。”还没等颜惜月说完,夙渊就已经起身快步走出,只留她一人守着一桌子饭菜目瞪口呆。
第十二章
小巷两侧院墙高立,有风姿窈窕的丹枫自墙头探出,层层朱色浓浅有致,秀雅脱俗。寻真挎着竹篮沿墙边慢慢走,乌黑的发髻上银钗轻颤,钗头是一朵半开含羞的荷花。
迎面走来一个矮胖的中年人,面上潮红,穿着褐色锦衣,腰里悬着鼓囊囊的钱袋。见了她,便停下脚步斜着眼睛喊:“寻真娘子!”
寻真瞥他一眼,低下头加快了脚步。中年胖子又叫她一声,见她不理,随即追上前一把抓住她的衣袖,笑道:“成日里低头不见抬头见的,怎么到了这儿就装作不认识了?”
“马掌柜。”她见躲不过,只好作了个福,神情却还是拘束。
马掌柜手指来回摩挲她那袖口,眯着眼凑过去仔细瞧了瞧,堆笑道:“看你长得那么漂亮,怎么总穿这些劣等衣料做的衣衫?是不是你家邝博阳拿不出钱来?其实我这人最怜香惜玉,寻真娘子喜欢,再好的料子我都能便宜给你,只要你来……”
寻真猛地抽回袖子,往后退让一步,敛容道:“多谢马掌柜美意,但我习惯了现在的装束,不喜欢华丽衣衫。”说罢,转身便走。
“哎哎,怎么这般不领情?”马掌柜眉毛一抬,上前便拦住她的去路,涎着脸道,“咱们本就住的近,平日里要多多来往才是……”一边说着,那只肉手就又往寻真腰间搭去。
她警觉避让,他却纠缠不休,正要再度伸手之际,却忽觉浑身一凛,好似周围刹那间凝结成冰。寻真娘子惊诧地望着他,马掌柜的手就停在离她不到两寸的地方,僵硬地纹丝不动。非但如此,他脸上的笑容也完全凝固,整个人就像泥胎木雕一般,矗立在寻真近前。
只有透过他的眼睛才能感到其内心的万般慌恐。
寻真往四周扫视一眼,见无人走过,犹豫了一下之后,指尖处露出一点荧光,慢慢飞到了马掌柜额头。
僵硬在原处的马掌柜这才轰然跌倒,手足抽搐不已。
“什……什么妖法?!”他颤着爬起,惊魂未定地看了寻真两眼,飞也似的逃离了小巷。
她却还是站在那儿,略一抬头,朝着斜上方的红枫道:“你不该随意使用法术。”
*
原本空荡荡的院墙上慢慢显出了夙渊的身影,他屈起左腿坐在那儿,黑衫微扬。斜生的红枫使他身形影影绰绰,掩映疏淡倒是美妙如画。
“只是吓唬他一下。”夙渊略一停顿,朝下望着她,“我们应该见过,那年你来过无涯。”
寻真低声道:“果然还是被你认了出来……一百多年未见,没想到你也已经化成人形。”
他淡淡地颔首,“你不在汉水修行,为何到了这里过上了平常人的日子?”
她意有踌躇,紧了紧手中的竹篮,道:“我有要事在身,完成之后自然还会回到汉水。倒是你……”寻真扬起脸细细打量着夙渊,“当初你因凤凰螺的事获罪被关押,神女心里亦是不忍,但禺疆大神下令,她也无法劝阻。那么多年过去了,禺疆大神是否将你重新召回身边?”
夙渊垂下眼帘,漠然道:“上神身边还有我兄长效命,我服罪已满,便禀明了鲲后,自行出来探寻一些事情。”
“哦?你素来不入人间,怎么……”寻真还待细问,却听巷子那头有人犹犹豫豫地喊了一声,“寻、寻真?”
她急忙回头,脸上已经带上了柔和笑意,朝着那人抬了抬臂弯间的竹篮,遥遥地道:“你怎么来了?我帮你去醉仙居买了你最喜欢的八宝鸭子,正打算回去做饭呢!”
那人不过二十来岁,容貌还算清爽,身上的青布衣衫却洗的都已泛白。
他朝寻真走来,跛着左腿。
“我、我刚才怎么听、听到你在跟谁说话?”邝博阳结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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