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偷命-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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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儿子走得很慢,但如他所说,哪里拐弯,哪里上坡,哪里下坡,就连中途碰见个水坑要迈大点步子,他都记得。
  李翠很欣慰,儿子为了生活,为了照顾她,已经很努力了。
  第二天一大早,李翠起床就去了义庄,跟昨天一样,悄悄跟在他背后。儿子依旧走得慢,可依旧走得稳。
  到了第三天晚上,李翠又打算要跟,乔念说:“阿娘,你跟了我两天了,知道我可以自己走了吧?以后不要跟了,你好好睡觉,不用担心了。”
  李翠愣神,问:“你知道阿娘跟着你?”
  乔念说:“知道。”
  瞎子的耳朵总是特别灵敏,他当然知道阿娘不放心,在跟着他。就算他听不见,也知道阿娘会跟着。
  李翠犹豫了很久,还是答应了。
  连续过了半个月,乔念每天都准时来回,没有任何问题。
  李翠终于放心了。
  但过了没多久,乔念的脸上多了些伤,李翠问他,他说路滑摔了一跤。断断续续三四次,李翠又没忍住,远远跟在后头。
  离开村子后,乔念的脚步明显慢了下来,走得很小心,很警惕,似乎在防备着什么。
  天黑了,李翠借着月色看着背影小心翼翼的儿子,很心疼。
  走到半路,突然草丛里跳出几个孩子,将手里的东西砸向乔念,围着他喊“瞎子瞎子死瞎子”。
  乔念挥着手里的木棍,但一个人也打不着,一个东西也敲不开,就这么站在原地,被那几个孩子扔着东西。他不敢走,怕乱了方向,乱了步数,等会去不了义庄,是要扣工钱的,晚饭也赶不上吃。
  “滚!”李翠冲了出来,抓了地上的棍子追打他们。
  孩子跑得很快,一会就没影了。
  李翠看着儿子脸上的伤,拉着儿子的手哽咽说:“我们不做了,回家吧,阿娘养着你。”
  “阿娘。”乔念说,“去哪里都一样的,找这活不容易,人家肯要我已经很好,我不能赚大钱,可是至少能养活自己,他们管我两顿饭,全是米饭,不是粥水,还有菜,过节还有两片肉。”
  李翠强忍眼泪,答应了。回到家里,李翠没有哭。
  哭没有用,她早就明白这个道理了。
  李翠一夜未眠。
  第二天一大早,乔念回来就听见阿娘在院子里劈竹子,劈了一片又一片,他在旁边问:“阿娘你在做什么?”
  “给你做个灯笼。”
  乔念笑了,扯得脸上伤疼,他说:“瞎子打灯笼吗?”
  “是盲人。”李翠纠正说。
  “嗯嗯。”乔念困了,进屋里睡觉。
  等李翠进屋去拿绳子,就见桌上放了一碗饭。儿子又没吃早饭,每天都留着给她,连菜也没吃一口。义庄管两顿饭,晚上和早上,这么饿着肚子睡觉怎么能行。她默了默,去拿绳子还有灯油。
  晚上乔念要出门,李翠把灯笼交给他。
  乔念怕被人笑话,不肯要,他懂事,但到底是个少年,自尊心最强的时候。李翠说:“天黑,我怕别人撞着你,拿着吧。”
  乔念只好接过来,拿着灯笼去义庄。
  从村里出来,走到半路,心又忐忑起来,怕那些孩子又冲出来。
  但今晚意外地没有。
  他明明听见他们躲在草丛里了,结果都没有出现。
  乔念很吃惊,不知道他们怎么这么乖巧了。
  到了义庄,正有人抬着担架进去,一瞧见乔念就吓了一跳,说:“乔念你差点把我们吓死,我还以为见鬼了。”
  “什么鬼?”乔念问,“我像吗?”
  那人说:“你不像,但你手里的灯笼像啊。你提个什么灯笼不好,偏提个人形灯笼,刚才一瞧,我以为有鬼在山里飘来飘去,吓人。”
  乔念忽然明白为什么阿娘非要让他提灯笼了。
  阿娘白天在院子里捣鼓的,就是这个灯笼吧。他执意要做这个活,可阿娘不放心,他又不让她陪着,所以阿娘想了这个办法,做盏可怕的灯笼,像鬼魅一样的灯笼,这样那些孩子就不敢靠近他了。
  乔念鼻子一酸。
  阿娘……
  &&&&&
  有了这个灯笼,那些孩子被吓了几回,再也不敢在路上埋伏了。乔念的脸上身上也没有再落下伤,在义庄里提着这灯笼也吓人,安全可靠。乔念就一直将灯笼带在身边,晚上互相陪伴。
  日子一天一天地过去,母子两人的日子终于好过了起来,不富裕,但至少能填饱肚子。
  就是外头乱,越来越乱。
  偶尔会有各种军队从渠山外头路过,但进村子还要一段路,暂时还没有被骚扰过。
  乔念十八了,可以成家的年龄。李翠托了媒婆说亲事,媒婆很直接地说:“这事我可得说好了,好人家的姑娘呢,是找不到的,健全的姑娘也甭想了。你儿子要是有其他毛病还好,但眼睛瞧不见,问题可不是一般的大。”
  李翠一一点头,她知道的,没奢求太好的姑娘。乔家穷,有姑娘肯过来她都高兴。
  但没有姑娘乐意过来。
  兵荒马乱的,跟着个瞎子,到时候真跑起来,跑都跑不动。更何况乔家太穷,乔念又没有别的兄弟帮扶,嫁过去一辈子都要吃苦了。
  李翠日盼夜盼,也没有盼来个儿媳。乔念倒是不急,每天都提着他的灯笼去义庄,已经成了习惯,这种日子简单又满足。
  他想再在义庄做几年,拿攒的钱找个师傅拜师学艺,他都想好了,比如可以做算命先生,比如可以捏泥人,或许还能学拉二胡。只要学了门手艺,阿娘就可以彻底安心了。
  到了秋天,山上的果子都开始熟了。李翠一大早就背了竹篓子出门,跟乔念说:“阿娘上山摘点野果,要晚点回来。”
  乔念应了一声,就去睡觉了。
  睡到天黑他醒来,去义庄已经晚了。平时阿娘总是很准时从地里回来,他一听见动静就醒,然后起床洗脸。
  今天阿娘回来得晚了。
  乔念喝了桌上的粥,有点不放心,等了一会阿娘还是没回来。他怕义庄扣工钱,到时候阿娘又要难过,就点了灯笼去上工。
  他守在义庄时,听着山林呼啸,很不安心。守到半夜,他终于忍不住回家了。
  进了院子他就喊“阿娘”,可没有人回答。他心里慌了,又喊了几声“阿娘”,但还是没有人回答。
  他怕了,跑去敲邻居家的门,让他们看看他阿娘是不是晕在了屋子哪里。
  邻居过来找了一遍,说没人在。
  很快村里的人都举着火把去找人了,乔念在家里坐着,很焦急,但他没有办法进山,他看不见,只会给人添乱。
  他第一次觉得自己没有一点用处。
  村民找了三天,没有找到李翠。
  到了第四天,村里就有人说,李翠熬不住这苦日子,跑了。
  还有人说,在镇子上看见李翠跟一个老男人肩并肩,穿了好看的衣服,头发还插了银簪。
  李翠年轻时就长得好看,谣言忽然就变得可信了。
  乔念一次又一次跟他们说:“我阿娘去山里摘果子了,她不会丢下我的。”
  村人反问:“果子呢?这都好几个月了。”
  乔念进山里找过,但找不到,还差点把自己弄丢了。好心的村民进山找了他几次,他不好再给他们添乱,只能等了一天,又一天。
  灯笼的油碟换了一碟又一碟。
  灯笼的竹柄换了一根又一根。
  灯笼的纸张换了一层又一层。
  阿娘没有回来。
  去山里摘果子给他吃的阿娘,再也没有出现。
  义庄的捐赠人赵老闻讯过来,见他晚上守夜,白天又总是在附近晃,瘦得不成样子,问:“你要一直这么找你阿娘?”
  乔念说:“我想找到我阿娘,但不希望是在山里。我希望我能在镇子上碰见她,没有再穿着全是补丁的衣服,穿的好看,头上真的戴了一支银簪子,笑得开心。”
  赵老愣了神。
  乔念说:“阿娘太苦了,我希望她好好的。”
  赵老沉默很久,说:“以后你就跟着我干吧。”
  两年后,赵老的女儿嫁给了他,赵老又给他找了个师傅。乔念习了技艺,夫妻恩爱,有了孩子,后来又有了孙子。
  灯笼早就留在了家里。
  没有人住的房子,渐渐残旧,渐渐破败,渐渐被青藤覆盖。
  他的家没了,整个村庄都没了。
  七十三年后,九十三岁的他,还是没有找到他的阿娘。


第33章 人形灯笼(十)
  灯光渐弱; 灯笼里的煤油已经没了; 所有幻象也随之消失。
  没有了灯火; 夜里的深山晦暗无光,被葱葱郁郁的大树挡尽了光芒。
  南星手里还提着那盏灯笼,半人高的灯笼,已经有了几个破洞。灯火再次亮了; 好似漏光的花洒,本该诡异的人形灯笼; 如今已经完全褪去了让人惊怕的色彩。
  她解开缠在灯笼上的红线; 灯笼没有走; 悬在半空“看”他们。
  邱辞察觉到它没有要逃的想法; 忽然想到了什么; 问:“你为什么留在这里?”
  灯笼往前面慢慢飘游; 过了一段距离回头看他们,示意他们跟上。
  南星隐约明白过来; 邱辞也明白了。
  两人立刻跟了上去。
  灯笼继续往深山里飘; 为两人照明开路。似乎是怕两人跟不上,飘得很慢。
  它路过一株又一株的参天大树; 秋天已至; 山里的果子成熟了很多,如今的人不像以前那样饥饿; 要进山摘野果果腹,地上烂了不少,整片山林都充满了泛着酒味的果香。
  灯笼飘到一处断崖前停下了。
  南星往底下看; 断崖并不太深,大概有四米多高。旁边山坡不算太过倾斜,要下去小心些应该没问题。
  她往那里看时,察觉到了死魂的气息。
  南星心头微僵,和邱辞一起往下面走。
  走下断崖,又有一处小山坡,灯笼依旧在往下面走。
  下了小山坡,它终于停了下来。
  一具白骨以爬行的姿势趴在地上,似乎想离开这里。
  灯火映照,白骨凄然。
  南星微微合眼。
  “是李翠。”
  邱辞默然。
  手机铃声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
  “南星?你在哪,乔老先生快不行了。”
  &&&&&
  赶到医院的南星刚好看见医生出来,对守在外面的乔家人摇摇头,让他们进去跟老人做最后的道别。
  南星一步上前,拦住他们,对乔浪说:“我找到你的曾祖母了。”
  乔浪愣住:“真的?”
  “是。”南星说,“让我进去见乔老先生。”
  乔浪迟疑片刻,只是她的眼神十分坚定,让他没有办法不相信她。他当即做主,点头说:“你进去吧。”
  南星立刻进了里面,躺在病床上的乔念更加虚弱了,隐约有了死魂气息。
  “乔念,我找到你阿娘了。”南星将手摊开,一盏人形灯笼蹦了出来。
  一直闭着双眼的乔老先生忽然闻到了熟悉的气味,点燃的煤油在空气里挥发着奇异的气味,勾起了他年少时的全部记忆。
  他缓缓睁开眼,仍旧浑白,看不见任何东西。
  可渐渐的,他看见了光,微弱的光芒在他眼里跳跃,渐渐跳出一个人影。
  一个眉目和蔼的妇人,背着竹篓子,对他说:“阿娘上山摘点野果,要晚点回来。”
  乔念怔然。
  “阿娘……”
  “阿娘想回家,可是找不到回来的路。”站在床边的李翠抚摸着他的头,轻声说,“你长大了,成家了,还有孩子,阿娘安心了。”
  乔念喉咙哽咽,眼泪滚落。
  他多希望阿娘是去过好日子了,虽然他始终不相信阿娘会这么做,最苦的日子都熬过来了,怎么会在那个时候丢下他。
  阿娘遭遇了不测,他一直都是这么想的,但他不愿相信。
  “阿娘不舍得走,现在见了你一面,阿娘可以放心了。”
  李翠知道自己时间不多,向南星点头道谢,她试着去给别人带路来找她,但他们都被吓走了。她想说话解释,却说不出口。等她回到家里,却发现家里已经人去楼空,唯有她当年给儿子做的那盏灯笼还留在家里。
  她附身灯笼上,游荡在渠山、村庄,想找到她的儿子。可是怎么都找不到,怎么都找不到……
  她不知道这个小姑娘用了什么办法,但是她知道是她让自己开口说了话,还带她来找儿子,跟他道别。
  “阿娘。”乔念抓住母亲的手,就像年幼时抓着她的手,蹒跚学步时,“阿娘带我走。”
  但母亲的身影渐散,最后还是没有带他一起走。她怎么舍得让儿子跟她一起走,哪怕儿子已经白发苍苍,她也仍希望他一直活着。
  “阿娘先走了,你要乖呀。”
  “阿娘——”然而无论他怎么喊,他的阿娘都没有回头。他分明看见母亲的眼里,同样有泪水。
  “你们很快会再见。”南星说,“你会找到你阿娘的。”
  乔念微微点头,气息更弱。
  南星从病房里出来,示意乔家人可以进去跟老人道别了。她倚着雪白的墙壁,闻着刺鼻的消毒水味道,沉默了。
  邱辞站在一旁看着她,没有问什么。
  他看得出来,南星的心里不好受。
  病房里传来了哭声,乔念去世了。
  一会乔念从门穿出,提着那盏母亲亲手做的人形灯笼,对南星说:“我要去见我阿娘了。”
  南星抬头看着他,说:“嗯。”
  乔念没有遗憾地走了,去找他的阿娘,他有很多话想跟她说。
  足足七十三年的话。
  &&&&&
  拿了酬劳的冯源心情很好,但他明显看得出南星的心情不好,就连那个邱辞也不说话了。他琢磨了会自己现在说话会不会被南星揍,结论是一定会。
  于是他闭了嘴,还主动替她拿东西。等拿过那煤油灯盏,可总觉得缺了点什么东西。他看了好几眼,皱眉问:“咦,眼睛呢?”
  南星没答。
  冯源讶然:“你该不是没有收走乔老的眼睛吧?”
  “没有。”
  冯源差点跳起来:“那可是你用命换来的东西!”
  邱辞微顿,南星瞪了冯源一眼。冯源自觉说错话,这里还有外人,还是个行家,他忘了。他改口说:“我是说,你历经险阻,上刀山下火海舍命完成的任务,竟然不收眼睛。”
  话越说越错,越适得其反。南星已经懒得看他了,她要看看陶老板身体恢复了没有,换中介,把冯源这个大嘴巴换走。
  邱辞见她要走,说:“你的手不包扎下?”
  连自己都忘了手上还有伤的南星看了看他,说:“一会。”
  邱辞点点头,这才说:“下次见。”
  南星没说再见,也没说下次见,该见的总会再见,她习惯了。
  邱辞见她走了,冯源小心跟在背后,不知在碎碎念什么。他回想着刚才冯源说的话,越想,越在意。
  他又想起之前南星进入幻境时说过的一句话。
  “进去一次,命会少一点,你不怕?”
  邱辞拧眉,难道南星偷的并不是古物的命,而是……用她自己的命来换取古董的记忆,以此复活死去的人?
  如果是真的……
  南星为什么要这么做?
  &&&&&
  1945年,民国三十四年。
  秋天到了,山野的果树渐渐成熟,淡淡果香飘浮在村庄上空。有空的庄稼人都进山摘果子去了,去晚了果子不是被鸟兽吃了,就是被人采了。
  李翠也是这样想的,想去山里摘点野果,给儿子守夜的时候吃,至少能压压饥饿感。
  她一早就起来了,等儿子回来,就说:“阿娘上山摘点野果,要晚点回来。”
  “嗯,阿娘早点回来。”乔念自己摸索着进了屋,睡觉去了。
  李翠背着竹篓进了山,临近村里的山已经没有果子了,都被人摘光了,只剩下一些青涩到没法吃的青果子。
  李翠平时也会进深山里砍柴,并不陌生害怕。
  她继续往山上爬,见了一些果子,但摘的不多。她想摘满一筐,到时候回去分给平时帮忙干农活的同乡。他们对她的好,她也没什么可回报的,几个果子也不值钱,就是费点力气。
  力气她是有的。
  这么多年磨砺下来,什么农活她都能做了。
  如果丈夫回来,指不定她的力气比他的还要大吧。
  过了这么多年,她已经不怎么想丈夫了。想了也没有用,平时也累,没空想。
  他要是回来,她高兴;他不回来,也没什么。
  李翠远远瞧见一棵柿子树,红红的小灯笼挂在树上,十分显眼可爱。她快步往那边走,柿子树是好东西,红的可以现吃,青的可以拿来晾晒做柿饼。
  她心下高兴,走的也快了些。拨开茂盛草丛再迈开一步,突然脚下一空,根本没有踩到什么东西。
  她暗惊不好,可整个人已经没入草丛里。
  草堆下面,是低矮的断崖。
  李翠掉下断崖,又逢陡坡,还没来得及吃痛,就又往下滚去。
  石子不断硌着她的身体,削瘦的她被石子硌着骨头,痛得她几乎在中途就晕死过去。
  等滚落陡坡,她已经不能动了,试着喊救命,也没人应声。她躺了好一会,身体终于能动了,于是开始往外爬。
  往上面爬是不可能了,但她记得这附近有一条河,河流那边还有个小村庄,可以去那求救。
  但她显然太乐观了。
  她身上的伤实在太重,李翠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她伤得有多重,重伤的身体根本就不能支撑到她去求救。
  爬着爬着,李翠觉得很累,很疼。
  她想休息一会,眼皮却越来越重。
  远处的柿子树挂着红艳艳的小灯笼,在树上轻轻晃着。
  一定很甜。
  李翠想,儿子一定会喜欢。
  小时候她都没有给他买过一块糖。
  一会她摘了这些柿子,就放在桌上。等儿子回来,进门就能闻到香甜的果子了。
  她要看着儿子吃,听他说话。
  “阿娘,柿子真甜。”
  李翠缓缓闭上了双眼。
  有风拂过,山林萧瑟。秋天到了,开始落叶了。
  作者有话要说:这卷故事感觉要收不少刀片_(:з」∠)_
  …………………
  下章开启新卷——断喉宝剑


第34章 断喉宝剑(一)
  陶家店身处的巷子悠长雅致; 午后的日光照入; 驱散了连日的阴云。
  冯源提着公文袋过来的时候; 看见南星正坐在门口晒太阳,旁边的大黄蹲在一旁,抱了根假骨头磨牙。
  日光暖暖,人又漂亮; 冯源第一次发现南星其实就是个年轻姑娘,不是冷冰冰的美人冰雕。他快要走近时; 大黄朝他“汪”了一声; 南星也睁开了眼。
  黑色的眼睛刺入午后阳光; 一瞬恍惚。她看着脚步匆忙的冯源; 开口问:“有任务?”
  冯源最怕她问这句话; 他的业绩年年在中介所里排第一; 是金牌中介人,成功率极高。但在南星面前; 莫名心虚; 所谓对比出渣滓,他就是那个渣滓了。他沮丧说:“没有。”
  “哦。”
  冯源拍拍心口说:“我会很快去找的。”
  “冯经理真忙; 我理解。”南星说; “以前陶老板只负责我一个人,现在的你要负责很多人; 我理解。”
  冯源抹了抹汗挪了小凳子坐下,双重肯定,这根本就是否定; 她才不理解。他心中惊悚了一下才想起他是来干嘛的,说:“是乔浪拜托我过来,跟你道谢的。他说他的祖父走的很安详,临终前还说他找到他阿娘了,也见到她了,此生无憾。”
  想到那受了一辈子苦却依旧坚强的母亲,想到那一生都在记挂母亲,哪怕有传闻她是抛弃他去过好日子,却依然为母亲高兴的乔念,南星硬如钻石的心,也柔软了些。她低低应了声“嗯”,又说:“可以去找新交易了。”
  好不容易把话题撇开的冯源只好答应她,南星又说:“对了,你问问乔浪,能不能给我石八楼的资料。”
  冯源当即摆手:“当然不可能,这可是签过保密条约的。”
  “那你没有跟他签保密条约吧,资料可以跟你要。”
  “我……”冯源猛然打住话,“我怎么会跟他签合同,我又不认识他。”
  南星盯着他,盯得冯源连小板凳都要坐不安定了。
  “你当然认识,也当然知道。因为他也是经由你的手介绍给乔家的,不是吗?”
  冯源差点跳起来,否认说:“才没有。”
  “不单单是他,连韩婆子、葛大仙,都是你介绍的。”
  “……不是。”
  南星继续盯着他,双眼像两把刀,扎得冯源冷汗涔涔,服气了。他再次沮丧,在南星面前毫无尊严,毫无尊严啊。他问:“为什么你会知道,明明我保密工作做得很好。”
  好?南星微微挑眉,他是哪里来的自信说他做得好,分明是漏洞百出。她说:“你还记不记得那天我进乔老爷子的病房后,你跟我一一介绍了他们三个?”
  冯源点头答话:“记得,那有什么问题?”
  “这并没有什么问题,但是随后你又将我介绍给了他们,却没有介绍邱辞,而在门外,你明明知道他就是邱辞,进了里面却没有提。”
  “对啊,可这又有什么问题?”冯源说完,拍脑袋,“对啊!这就是破绽。”
  他没有义务跟非雇主介绍南星,这不是他应该做的,他将人介绍给南星知道就好。但他习以为常地又将南星一一介绍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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