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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世权后-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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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廉颇老矣,虽说往事历历如昨,可昨日的风流人物,已被永远追逐新八卦的洛阳城忘干净了,好汉休提当年勇,提了就受眼前奚落。
  果然,元怿满脸都是鄙夷之色:“你可真会自吹自擂,六年前,我父皇正为我在各个士大夫家挑选妻室,要是你真的艳名远播,怎么我父皇和官媒从来没提起过?”
  胡绿珠有些难堪了,不是她不够年轻漂亮,是当时她父亲的职位还太低了,根本进不了三品之列,人家选王妃,怎么会选一个四品穷文官的女儿呢?她父亲也是个贪图富贵的人,可只一昧从漂亮女儿身上打主意,却不会到处拜权贵门子,想办法升成三品官。
  虽然胡国珍想方设法给女儿弄到很多宫宴和仕女大会的资格券,可胡绿珠当时的身份却使她无法嫁入皇室当上王妃。
  她的表妹皇甫茜茜,一开始还是跟着胡绿珠后面混进去的,可是人家就肯妥协,只要嫁个姓元的就好,皇甫茜茜刚参加了七八次宫宴,就和一个宫廷侍卫也是一个远房亲王的小儿子元叉订了亲事。
  虽说元叉家境贫穷,长着一双贼眼,脾气也不大好,可皇甫茜茜如今好歹也是元氏夫人,算得上皇室宗亲了。如果运气够好,等她的公爹和七个大伯子都死干净了,并且伯子们的儿子们也抢在叔叔元叉之前断气绝种的话,皇甫茜茜还是有可能当上个正宗王妃的。
  “好了,好了,”胡绿珠只好再次豁出去了,她生气地把粉拳往被子上一擂,“那你总听说过,胡家有个小姐,前前后后拒绝过几百门亲事,直到二十岁还不嫁人?”
  元怿愣了片刻,忽然想起了什么,一拍脑门,放声大笑起来:“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哈哈哈,我知道了!”他用手指指着胡绿珠,笑不可遏,其实元怿是个心事很重的人,很少这么恣意大笑。
  知道你个头啊,胡绿珠懊悔道:“你知道什么?”
  “你就是那个坚持参加了几年宫宴、天天在洛阳城闲逛找女婿的花痴胡大姐啊,小王真是久仰了,啊哈哈哈……”元怿觉得很有趣,看来女人们真是善妒,他妹妹长乐公主经常提起胡绿珠,所以给他留下的印象,就是胡绿珠丑人多作怪,恨嫁多年却嫁不出去,可眼前这个美女,说她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并不为过。
  没想到自己的名声在外面这么臭了,胡绿珠一下子自卑了,她低垂着脑袋,轻咬下唇,气得说不出话来。
  刚才与元怿在床上厮混时,胡绿珠发髻上的簪子被他取下来了,长发如瀑布一般垂直泄下,披散在她的脸边,露出雪白温润的后颈窝,凌乱的绸被堆在她胸前,越发显得她半露的酥胸、修肩和玉臂圆润如玉。
  元怿在灯下见了,更是情动,恨不得将她重新揽回怀中,颠鸾倒凤一番,可现在自己已经知道了她的真实身份,虽说不是什么侯府千金,好歹也是个清清白白的良家女子,自己是不能再非礼她的了。
  他抚摸着自己被咬破的嘴唇,嘴唇上的伤口已经结痂了,可那一口咬得不轻,竟让他的下唇高高肿起来。
  想着刚才的猗旎风光,元怿更觉心旌动摇。真奇怪,二皇兄和三哥都说他是个铁石心肠的美男人,不容易对女人心动,所以他王府中半个姬妾也没有,就连尔朱王妃的内室,他也半年几个月也想不起来去一次。可今天,面前这个女人,却让他感受到从没有过的甜蜜和吸引,他胸口充满了一种模糊的酸涩感,元怿悚然一惊,这是什么?是爱情吗?是他根本不屑于追逐的那种软弱的感情吗?
  元怿好不容易把持住自己,背对着胡绿珠穿好衣服,冷冷地道:“快穿好衣服起来吧!你要去哪里,我送你去。”
  都闹了这么一天,北邙山下的马球会早该结束了吧?胡绿珠懊丧地想,自己天天想见到皇上,好不容易有机会在他面前露一手,却又被该死的杨娇儿,不,该死的清河王败坏了机会。
第十一章 米老鸨的药
       一想到清河王元怿肯带她离开猗红馆这个充满了欲望的地方,而且答应带她赶到北邙山下的马球场,补上她缺席皇家马球会的遗憾,胡绿珠就有种战战兢兢的高兴。
  她好不容易摸索到脱落在被子里的外衣,却无法抬起手臂,穿上衣服,只好咬紧牙关,努力把衣服往身上拉扯。
  元怿不耐烦地等了半天,扭过脸来,看她弯曲着胳膊,连个袖子都穿不进去,冷冷道:“你的力气呢?刚才装成哑巴,现在又装成这么弱不禁风的小姐,你可真会装模作样,是想我帮你穿衣服吗?”
  他走到床边坐下,帮胡绿珠套上袖子,拉好衣襟,指尖碰到她光滑柔腻的皮肤,心中又是一动,这鬼丫头,早不说,晚不说,等他快要把持不住自己的时候,才一口喝破真相,会不会害得自己以后性冷淡啊?
  从前尔朱王妃和城里一些慕色的夫人小姐们,不明白元怿正值青春却不愿接近女人,简直没个男人的急色模样,背后叽叽喳喳,议论纷纷,不是说元怿是断袖癖,就是猜他床上不举。
  可现在元怿知道了,自己只是那种动心才能动情的男人,他无法跟一个自己不是真心相爱的女人同床共枕。
  胡绿珠怒道:“谁装模作样了?是猗红馆的那个老鸨给我喂了什么‘三日绵’,哎,你别碰我胸口!谁要你帮我系腰带了?”
  见她对自己十分抵抗,元怿只好站起来,一脚踹开芍药厅的大门,站在院子里叫道:“姓米的,给我出来!”
  米老鸨正在一墙之隔的牡丹苑给三王爷夫妇压惊,她想着今天喜事连连,不但把毁了容的李小雅重新打发出去,当上了王妃,还从天上掉下来一个大美人,更有洛阳城的第一帅哥自动送上门来。
  奇怪了,人家闺阁里不都传说,四王爷元怿是个龙阳君兼性冷淡吗,看他瞅那新来美人的眼神,不是没情意啊。
  米老鸨阅人多矣,就凭四王爷打量新美人的时间长短和眼神、表情,她就知道,那小妮子让四王爷动了凡心了。
  连洛阳城最难搞定的清河王都做了猗红馆的座上宾、头牌美女的裙下臣,哼,有了这个超级大靠山,她米老鸨还有谁搞不定的?
  于皇后以后啊,最好别再轻易得罪她,再敢跟米老鸨过不去,打发姑娘们连皇上都哄过来,把猗红馆当成长乐宫,长乐宫反过来改成猗红馆。
  以后皇上就在这地儿听听早朝,批批奏折,保管大臣们一个比一个乐意,左手搂着一个莺莺,右手抱着一个燕燕,怀里再坐着个千娇百媚、如花似玉的红粉知己帮着考虑考虑,什么发不发兵柔然、同不同意高句丽减贡、加不加六镇兵的军饷,那才叫男女搭配、干活不累。
  至于三宫六院七十二妃嘛,冷宫里头呆着,干耗青春也成,实在耗不住了,拜她米老鸨做干妈,跟她学两招御夫术……那她米妈妈也还得考虑考虑,才肯教点真货,当然了,如果于皇后姐妹俩真能低声下气,跪下来求她,她米老鸨也是可以不辞辛苦、倾囊而授的。
  正想得天花乱坠的时候,她突然听见清河王元怿愤怒的大吼声,连忙放下酒杯,一路小跑过来,满脸堆笑道:“哟,四王爷,那小妮子没把四王爷服侍好,看我米妈妈怎么收拾她!待会儿一定让王爷称心如意……”
  她一掀裙子,准备从腰带上解下一瓶“和合仙丹”,那可是她米老鸨压箱子底的宝贝。看模样,那新来的丫头肯定不解风情,对男女之事一窍不通,惹四王爷发了脾气,过一会让她吃下这颗仙丹,准会让四王爷美得乐不思蜀。
  元怿飞起一脚,将米老鸨手里的小瓶子踢落,怒道:“你仗着谁家的势力,敢在洛阳城里开黑店?这是堂堂胡尚书府里的大小姐,清清白白的女儿家,你怎么敢给她吃下迷药,放在青楼里当头牌妓女?”
  天哪,可惜了她那些花了三年时间配出来的“和合仙丹”啊!米老鸨可是靠了这瓶丹药,才成了洛阳城青楼的龙头老大。
  药里面有波斯产的银狐腺、天竺产的银羊草、高句骊贡的虎杖、东瀛贡的雄狗胆、西藏雪山采来的四十四年天茄花、神女峰千丈悬崖上摘到的八十八年野生天椒、东海捕来的千年花斑玳瑁龟、南海采得的万年紫玉牡蛎种、西海捉到的腹有两个育儿囊的公海马、北海里抓到的长着三条腿的海蜥蜴、南梁产的杏仁、突厥送的枯矾……其它牛鞭、驴宝、鹿茸、晚蚕蛾、九香虫更是别提了,银子不说,她前前后后花了多少心血才买得到这么多宝贝啊!
  四王爷,你也太狠心了吧!
第十二章 米老鸨的药(续)
       米老鸨赶紧满地拣她的宝贝。一边拣,一边嘴巴也没闲着:“哟,四王爷,这烟花女子的话,殿下也敢相信?她是胡尚书的女儿,我还是孝文帝的妹妹呢……哟,呸呸,说错了,孝文帝是四王爷的爹,我当宣武帝的妹妹得了,哎哟,更不合适,宣武帝是四王爷的哥。殿下别瞪我,我自搧两个嘴巴子。咱们洛阳城,真有二十多岁还没嫁人的大姑娘吗?嫁得再早点,二十多岁可是当上婆婆啦,说不定孙子都抱了俩个……哎,这儿还有一粒,四王爷您抬抬脚。四王爷,您别瞅这药丸子黑不溜秋,好使着呢,您带回去两粒试一试?那谁,上次不是您几个堂嫂子都在猜,说您那个不太行……呸呸,我又说错了,再搧两个,我这瓶药一般人可是吃不着,您有个堂爷爷叫郁闷王元不爽是吧,噢余恩王元邦商,瞧我这记性,不开店有日子了,可不是忘了好多老主顾嘛。他得有七十多岁了吧?噢,八十啦,高寿嘛我说,对对,走路靠人扶,两条腿一站直了就打寒噤,背驼得像张弓,瞧模样也快划成个圆圈啦,一吃我这药,精神啦,当时改三条腿了,那天晚上可是把我们猗红馆的姑娘吓得全躲门外头去了……噢,回去就翘辫子了?我说呢,这老爷子,临老入花丛,不知道多闹腾,说能早认识我七十年就好了,早七十年,我米若花可还没生出来……什么,你是说,她真是胡家小姐,我……我这就去给她解药。”
  米老鸨吓得浑身一惊,还真有二十多岁忍家里不出门子的姑娘呢,她现在想起来了,是有人说过胡小姐脾气怪,成天在家不想着怎么嫁人,不是看书就是射箭,好好的一个大姑娘,不天天看点两晋流传下来的言情小说,跟着孔大圣人亲自编选的《诗三百》学学怎么约会、怎么钓凯子,非看《公羊春秋》、《商君书》、《史记》和《孙子兵法》这些破烂书,看得自己嫁不出去了,一碗上好的黄花菜愣是凉透了才着急,不是她米若花青眼独加,还不知道有没有男人肯碰她呢。
  米老鸨一掀帘子,走了进去,也不管胡绿珠对她怒目而视,笑眯眯道:“胡小姐,别生气了,大家一场误会,一场误会而已。有道是不打不成交,我们从此就算是朋友了,帮着在西城介绍点生意啊,你再来我们猗红馆,全程免单,只要是你的朋友,一报你的名字,我米若花就给他顶级贵宾待遇……噢,再也不来了?话可不能说得这么绝,我会想你的,美人,唉,就凭你这相貌,嫁人也好,到猗红馆也好,干什么不行啊,非得呆在家里头当老姑娘,浪费资源么不是?”
  她一边唠叨,一边又从腰带下解下个小小玉瓶,那条金绣腰带上用黄金小钩悬了不知道多少瓶瓶罐罐,都快赶上平民大药房了。胡绿珠一看,还是那瓶“三日绵”,扭头道:“你少骗我,这不是解药。”
  米老鸨笑道:“我说过我没给你吃迷药嘛,这三日绵,喝一滴让人浑身发软,喝两滴强身健体,喝三滴延年益寿,喝四滴脚步生风,喝五滴飘飘欲仙,喝六滴长生不老,喝七滴……行了,我不说了,我怎么觉得你这眼神跟小刀子似的,嗖嗖嗖地直向我身上剜?比于皇后的眼神还让人怵栗。”
  胡绿珠饮下那滴“三日绵”,试了试手臂上的力气,果然浑身的筋骨都象从锁枷里打开了一样轻松,她抬起手,毫不犹豫地照米老鸨那张红红白白的脸上打了一个大嘴巴子,咬牙道:“米若花,我跟你没完!我清清白白的名声,今天就毁在你手里了!”
  米老鸨刚想躲开这一击,却没躲开,这丫头的手板子好硬,力气也不小,幸亏“三日绵”的药性还没有完全消散,不然自己的脸非肿成发面馒头不成。
  米老鸨捂着脸,远远躲到一边,呻吟道:“哎哟哟哟……你这丫头,胡大小姐,下手怎么能这么重呢?你跟了四王爷,难道就辱没了你不成?人家四王爷也是洛阳第一帅哥,就是侯门千金想和他当回萍水夫妻,也是白日做梦,痴心妄想,你的第一次能跟四王爷,是你的福气!我们隔壁就有个专门开玻璃馆的,养了一群高句丽的小白脸,没一个能有四王爷这份英俊潇洒,我看那个什么头牌小白脸,连给四王爷提鞋都不配,就这样,也得足足使上一百两银子,那个头牌玻璃才单独陪寝一夜,比我们猗红馆的头牌还贵。就四王爷这样儿的,还不得两百两银子一宿啊?你都赚了,别不知足啦……成成成,我怕了你们,瞧你们俩这眼神,都恨不得吃了我,还是三王爷好说话,我那边儿去吧。”
  她看那两人都有暴打她一顿的意思,赶紧顺着墙一溜烟走了,留下胡绿珠和元怿两个人,一个人站在里屋,一个站在芍药厅的院子里,大眼瞪小眼,十分尴尬。
  元怿顺手为她带上房门,自己负手站在院里,脸上一副厌烦的模样。
第十三章 守口如瓶
       “你不会把这件事说出去的吧?”胡绿珠穿好衣服,这才推开房门。看门外太阳照得正烈,时辰已经到正午,也不知道北邙山下的马球比赛有没有正式开始。
  元怿仍然背对着她,他的背影非常挺拔,但双腿却有点不明显的罗圈,一看就是经常骑马打仗之人,想不到他还挺君子的,也许他不会把今天的事情到处说,可胡绿珠觉得,自己还是及时给他提个醒比较好。
  男人,尤其是像他这样身家显赫的当朝王爷,逢场作戏那叫风流。可守身如玉多少年的胡绿珠,要是被人家提起这段经历,那她还活不活了,嫁不嫁了?虽说她等到今天没出门子,但并不等于说她就打算当一辈子老姑娘啊。
  元怿回过脸来,没好气地说:“你的名声那么臭不可闻,还用我说吗?本王若是跟人家说,我差点把洛阳城的大花痴当成猗红馆的红人,跟你一夕风流,那不连累本王的名声也败坏了吗?倒是你,以后千万别提起这件事,别跟你那些嘴巴从不上锁的小喇叭闺蜜炫耀我们俩曾经上过床,本王就谢天谢地了。”
  胡绿珠差点气歪了鼻子,她就这么让元怿讨厌吗?她的名声有这么难听吗?也许他说的是反话,他会为她严守秘密的。可她听着,怎么就感到这么别扭呢?
  “走吧。”元怿还是一副死鱼似的表情,原来,这人长得帅,连生气也挺好看的,胡绿珠望望他那张眉目轩朗的脸庞,心想,要是能嫁上这么个老公,似乎也挺让人知足的,他面冷心热,看起来人品似乎不错。
  “去哪儿?”
  “你不是要去北邙山下打马球吗?”
  “你真肯特地送我去啊?”胡绿珠有些难为情了,萍水相逢,刚认识没两个时辰,他倒还古道热肠,挺愿意为她卖力的,“那……能不能拜托你把马车行驶得快一点,听说球赛一到未时就准点开始,我可不想迟到。”
  “走吧,哪来那么多废话。哎,三王兄,我们一起去北邙山下的围场看马球吧。”元怿从院子里向外走去,一边招呼他的三哥、京兆王元愉,一边命人驾上青盖三马安车。
  京兆王元愉从牡丹苑里打开院门,探出一个脑袋,犹豫道:“四弟,我就不去了吧,听说尚书令高肇今天也去看球,我一看到他那副貌似憨厚、实则阴险的笑容,就像不小心吞了个苍蝇,厌恶得想呕吐。”
  “你还怕那个秃驴不成?不管怎么说,我们也是皇上的亲弟弟啊。”虽然元怿也很讨厌尚书令高肇,可他从来就没把高肇真正放在眼里。
  这个外夷来的大奸臣,他不就是想打击异己,把元家的亲王们一个个扳倒了,翦除完了皇帝所有的亲信,自己再夺权篡位吗?皇上就算现在一时糊涂,受了坏舅舅的蒙蔽,也终究会清醒过来的,会把那个脑袋快秃成剥皮鸡蛋的老东西五马分尸。
  元愉苦笑了一声:“皇上心里头,只有高家的人,哪还认得弟弟?五弟广平王元怀也是高太后所生,是皇上的同母弟弟,还是高肇的亲外甥,前天高肇上了个折子,说元怀在家偷偷吃昂贵的黄牛肉,刷牙漱口时竟用镀金杯子、镀金痰盂,太过奢侈。皇上登时发火,叫宫卫把元怀拖倒在地,亲自持大杖打了七八下,还命人将元怀软禁在王府里,每天早晨把《颜氏家训》‘治家篇’抄上一百遍……”
  “岂有此理!我怎么不知道?”元怿气得脸都发白了,镀金痰盂算什么,听说高肇家里连小妾用的马桶都是千足黄金做的,皇上怎么不让他那个贪官二舅把《颜氏家训》抄个几千几万遍?
  “昨天早朝时你不是没去,跟高车的使臣谈外派驻兵问题去了吗?皇上还说了,责打同母弟元怀,是给各位兄弟做样子看的,让我们都小心点。”元愉手扶门框,垂头不语,他其实有点怕自己的二哥、宣武帝元恪。
  元恪比他们另外几个兄弟都要严肃得多,为人方正。当年,大哥废太子元恂因为反对汉化变革,被父亲孝文帝亲自囚杀,孝文帝在剩下的五个儿子里,观察了很久,才选中元恪当太子,就是看中了元恪为人城府深沉,老成持重、杀伐果断。
  跟在一旁的胡绿珠,这才明白了为什么元怿会那么痛恨尚书令高肇,敢情这老东西专爱打小报告,估计在清河王府和京兆王府也埋伏下了不少耳目、眼线,死死盯住皇上几位亲叔叔、亲弟弟的一举一动,随时抓点小辫子就报告给外甥听。
  要说这宣武帝也是个怪人啊,干嘛天天跟叔叔、弟弟们过不去,说到底,皇上姓的是鲜卑皇家的元姓,不是那个冒充来的什么“渤海高家”吧?
  元怿恨得直咬牙,怒道:“好,我马上去见皇上,哼,高老秃驴,今日有我无他,有他无我!”
第十四章 巡城队的三哥
       他一把拉住胡绿珠,跳进车厢里,对车夫道:“快点,再快一点,快点去皇家围场!”
  胡绿珠急道:“我的马球杆还没找到呢!”
  她的马球杆可是由大食商人带回样式去,特意订做的,名贵着哪,球杆上不但镶金嵌玉,还用翡翠碎片刻着她“胡绿珠”的芳名,每次打马球,长乐公主只要一看到这三个绿字迎着太阳闪闪发光,那气势就得萎顿掉一半。
  “你用我的!”元怿不容分说地把球杆往她手里一放,吩咐马车夫,“急从北门出去,未时之前一定赶到球场!”
  胡绿珠看了看元怿的球杆,果然比自己的更胜一筹。自己那支球杆是青铜包木杆的,雕刻繁密,杆头上嵌满珠宝,看着华丽,但有几分俗气,脂粉气很浓。
  可元怿的球杆呢,杆身黑黢黢的,迎着日光,却有七色华彩流动,气韵非凡,球杆入手甚重,根本看不出什么材质,十分奇异。
  胡绿珠猜测,这也许就是传说中外空陨落而来的流星玄铁,只是难为工匠能把这球杆打造得这么精致,又这么称手,杆头上刻着一个“怿”字,笔法刚劲清瘦,大约是清河王自己的亲笔。
  车子到了北门,胡绿珠掀开帘子,往门洞里张望,自己那个傻丫头绛英倒也听话,还老老实实呆在原地,一副没精打采的模样。
  “绛英!”胡绿珠压低声音呼唤丫头,她怕被熟人看见自己坐在元怿的车里,自己虽然被人家取笑是花痴,可毕竟不是到处逢场作戏的交际花,跟个娶过老婆的王爷坐一起,名不正言不顺,的确不大合适。
  “绛英!我在这里!”见那傻丫头没听见,她只好放大嗓门。
  上午从猗红馆后门被人强行挟持后,自己那匹花青马登时跑得不见马影子了,都说马和狗最忠于主人,那匹花青马也养了有年头了,怎么一点儿情义都没有?如此说来,倒是绛英还算忠心。
  绛英听到小姐的声音,精神一振,连忙左右张望,只看见一驾王府的三马安车里伸出只白如脂玉的手掌,向她直摇。这手,绛英倒是认识,纤若春葱的指头上套着两个玄玉戒指,正是小姐她老人家的手在亲切招呼她。
  “哎哟我的小姐,你可回来了!”绛英声音嘹亮地长吁短叹起来,“我等了你足足三个时辰,连饭都没吃上,不是三少爷看我可怜,给我半个干馒头,我就早饿昏在这城门洞里了。”
  “嘘,”胡绿珠压低声音道,“别吵,快跟我走!咱别误了北邙山的场子。那儿的马球场旁边,有无数的酒馆、饭店、二荤铺子,到时候,我让你敞开了吃。”
  胡绿珠专司巡城的三哥胡长仁,就站在离城门洞不远的地方。
  胡长仁是个巡城丁的小头目,日常工作就是看管着皇帝马车专门行驶的驰道和九街九衢的巷道上,有没有摆摊打烧饼、炸臭豆腐、提篮卖苹果鸭梨、拎箱磨剪子菜刀、背篓卖黄历、溜门子贴小广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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