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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灯夜行-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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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心扑上去,却被人给拦住不得靠近,她像她伸手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她被人给粗鲁地装进麻袋,像抬死尸一般将之桃给抬了出去,无心挣扎着想要拦住他们,拼命地吼道,“之桃!之桃!你们放开她!放开!!!”
那些人却完全无视她,将她狠狠推开,她一次次扑过去,又一次次摔回地面,模样狼狈。
那嬷嬷站在门口,脸色阴沉地看着她,半眯了眯眼便道,“把她也锁起来,鬼知道她有没有染上病!”
她话一落,立马太监“砰”的一声将门给关上,无心在里面也可以清晰地听到锁链锁门时的声响,她站起来趴到门上,不停地拍打门窗,“你们放我出去!你们要把之桃带到哪儿去,你们放开她,放开……”
她喊着喊着缓缓无力地靠门跌坐在地上,脸上泪水纵横,她很清楚他们要将之桃带去哪里,染了天花的人便是后妃也会被立马隔离,而之桃只是个区区被打入冷宫后妃的侍女,她能去的地方,就只有一个——乱葬岗!
无心捂住脸,仍泪水自指尖不断滴落,不大的房间里回荡着她低声的呜咽。
上一次她这样哭,已经是三年前。
那时她一觉醒来,身旁的人告诉她,她的国亡了,她的父皇母后自缢金殿,她的哥哥战死城中。
那时她也像今日眼睁睁看着之桃被人带走这般,眼睁睁地看着她的哥哥决绝的背影,而她无能为力。
从那最后一眼,她便知道,他们……不会再回来。
之桃……也不会再回来了。
三年前她得知她国亡家灭的消息,一口心血上涌,自此病骨支离,这一病,便是三年。
三年苟延残喘,等到有人相助,为她续命,她想为家国报仇,诛仇人心智,可大仇不得报,却连累无辜人牵连其中。
无心缓缓垂下双手,泪水仍无声淌着,她却是笑了,那般凄怆至极的笑。
三年前是一样,现在也是一样,她都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身边的人一个个离她而去,而她什么也做不了,连报仇……也做不到。
她又笑了一声,伴着嘴角缓缓溢出的鲜血。
第90章 南女无心第二十八章
李德正收到一个物件儿; 是块十分干净但料子不怎么好的布条,来人也没说是谁要给他的,只说是从冷宫那边儿传来的; 这样一说李德正自然知道因是无心有事相求。
李德正在刘曜身边这么久了; 见过的美人也算无数,但真正让刘曜挂念在心上的人; 却当真只有无心一个,现在虽说她被刘曜打去了冷宫; 不过只是她当真惹怒了他; 他正在气头上; 再过些日子,无心娘娘终归还是会回到西华殿的。
所以,她若有难; 他自是要帮的。
他打开字条,上面写着,“无心病重,命不保夕; 望公公相救。”
李德正心底一惊,立马起身去了太医院,找着宋太医便拉着他匆匆往冷宫赶去。
可等他们到了冷宫; 管事儿的那个公公却告诉他们,他们来晚了,无心身边的那个小宫女得了天花,她怕是也染上了; 现在已经被隔离了,这宫里头有规矩凡是染了天花的人,一律不许人靠近。
无心若真染了病,可是件了不得的大事,他得马上跟皇上禀报才是,但不巧的是,今日皇上并不在宫中。
此时的刘曜正在,章山。
一间竹屋里,等着一个人。
他有些百无聊赖地摆弄着桌上的酒瓶,忽有木门轻响,阳光洒进,有人推门而入,红衣长裙。
他抬头,笑起来,“小九。”
他这样亲昵地唤她。
而被唤作小九的人却是沉了神色,冷冷地看着他,眼底皆是漠然,仿佛他只是个陌路人。
“你是谁?”
刘曜有些诧异,未料到她见到他第一句竟是这话。
他埋头笑了笑,复又抬头看他,眸色倒是温柔,“小九从前可是唤朕皇帝哥哥,今日怎的竟不识朕了?”
秦九儿扯了扯嘴角,“你还知道你是皇帝?一国之主,百臣之君,却陷害忠良,屠我满门,可算得一个好皇帝?我的哥哥们皆是顶天立地,赤胆忠心之辈,你……”她冷笑了一声,神色极尽嘲讽,“不配做我的哥哥!”
他屠了她满门,他自知她是恨他的,所以她说的这些话他并不在意,反倒勾唇笑起来边摆弄手旁的杯盏边漫不经心地道,“你的哥哥哥们再好,却已成了剑下亡魂,但朕还好好的活着。”
他说着忽的沉下脸来,缓缓转过头来看向她,一双阴鸷的眼满是戾气,他咬牙开口,“因为朕是君,你们是臣,朕要你们死,你们就得死!”
“刘曜!!!”秦九儿冲上来抓住他的领子,一双充血红肿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他,仿佛恨不得用眼神将他碎尸万段。
刘曜最厌恶地便是有人像她这般抓着他的领子,这会给他一种被威胁的感觉,然而他最反感别人威胁他!
他抬手钳住她的两只手,她便轻易地再动弹不得,他仍坐着,他微微仰头,看着此时满眼都是憎恨与愤怒的秦九儿,微眯了眼,眼底有危险闪烁,“所以小九,朕要杀你,你不可能活到今天,但朕现在给你一个选择。”
他说着将她放开,轻扣了扣桌上的一个九曲鸳鸯壶,“看到这个酒壶了吗?”
他将酒壶拿起来,“这个酒壶,左出为毒酒,右出为好酒,朕要你选,”他抬起头来看着她,“是你死还是他死?”
他说完明显地看到她浑身一震,见她这般神情,他笑了笑,站起身来,欺身缓缓靠近她,在她耳旁勾唇轻语,“要杀你们两个,朕有一万种方法,若你拒绝,朕便连同你们两个一起杀了,但朕不想做的这般绝,毕竟你曾叫过朕一声皇帝哥哥,但那孟昀却为了你敢做出这般欺君罔上之事,所以你们之间必须死一个人,朕便不追绝,如果你还喜欢孟昀,便自己饮了那毒酒,若你恨他,便让他饮那毒酒,你看如何?”
说完他抬起头来,饶有兴致地看着她的神情,却见她缓缓抬起头来望着他,目光里不再有恨意,却是极端的冷漠,她问他,“刘曜,你可有心?”
他怔了一下,脑海里又浮现出那日,殿门处半明半晦,她背他而立,一半面容隐于阴暗里,他看不清她面容,却清晰听到她说,“陛下可有心吗……”
他,可有心吗……
今日他又听到了这句话。
他有些恍惚地抬起头看着眼前的秦九儿,却见她冷笑蔑然,一字一句地咬牙诅咒,“若老天还有眼,必叫你终身不得所爱,孤独终老众叛亲离!”
那是他听到过的她最后一句话,而这句话,成了他一生的阴翳。
那日下了章山,他脑中还不断回响着她质问他的那句话,“刘曜,你可有心?”
脑中小九的面容与无心的面容不断重叠出现,到最后只留下无心一人,面无表情,眼神空洞的望着他,一遍又一遍地质问他,“刘曜,你可有心?”
他捂住头痛苦的嘶吼看一声,有些承受不住地单膝跪到了地上,身旁的侍卫立马过来扶住他 ,“陛下,您没事吧?”
刘曜抬手不要他们碰,他闭了闭眼,扯了扯嘴角,觉得自己这副模样甚是可笑,他刘曜何时怕过什么,却因这样一句话有些魔怔了,当真可笑。
他从未想过,有一日,他会这样在乎一个女人的话,还是个对他会有威胁的女人。
当真可笑。
无心又如何,无心才不会伤心,他们那些什么所谓有血有肉,有情有义之人,哪个到最后不是遍体鳞伤?亲人逝世,友人辞别,爱人分离,都要心痛一番,然而,这些无用的感情……他并不需要。
回了宫,刘曜觉得异常的疲惫,肩胛处因今天使了力也有些隐隐犯疼,进了宫门他正欲闭眼小憩一会儿,轿子却是停了下来。
他反射性的皱眉,沉声不悦问道,“停轿做什么?!”
轿旁的侍卫掀帘禀报道,“皇上,是李公公。”
刘曜的眉头皱得更紧了,起身掀开帘子走了出去,看着跪在地上的李德正,他还没来得及问他跪着作甚,李德正跪喊道,“陛下,您可算是回来了!无心娘娘她……”
“无心她怎么了?!”他未等他说完便猛地俯身抓住李德正双肩追问他。
李德全哭声道,“娘娘的侍女患了天花,娘娘恐也……”
刘曜漆黑的瞳孔猛的放大,没有片刻犹豫转身便往冷宫跑去,背影甚至,跑的有些狼狈。
刘曜跑到冷宫时,冷宫的宫女太监吃了一惊,他们怎么都想不到有一天会在这个鬼地方见到金殿之上的君王,吓得立马跪趴了一地,刘曜发狂地问他们无心在哪里,那些个太监宫女却吓得趴在地上瑟瑟地话都说不出来,只伸手颤巍巍地朝前指了个方向。
刘曜已顾不得其他撒腿便往那个方向跑去,可他根本不知道无心到底在哪个房间,只能发疯了一般一间间找过去,嘴里不停喊着无心的名字,院内不停传来房门被踹开的声音。
最后还是替无心传话的那个公公闻声赶过来,知晓了皇上来了,他才匆匆跑进去,便看到似发了狂一般不停踹着房门的刘曜。
他深深垂头快步上前,“陛下还请随老奴来。”
刘曜回头看了他一眼,眼神恐怖得似嗜血的修罗,那公公赶紧将头垂得更低转身带他去了关无心的房间。
刘曜阴沉着脸被他带到房门在,他正欲开门却有些犹豫地道,“陛下要三思,娘娘可能染了……”
然而刘曜却并不打算听他多语,直接一脚便将房门踹开,一半房门倒塌,他便看到了门后的无心,倒在地上,嘴边是已经凝固的血。
这时恰好李德正赶过来,刚过来便看到这一幕,他登时便惊得捂住了嘴。
刘曜现在门口,看着倒在地面的无心,那一刻他觉得仿佛灵魂被抽空一般,大脑一片空白,过了良久,他才如同困兽一般缓缓朝着无心走过去。
“扑通”一声,帝王的双膝便那样重重跪在了地面,他小心翼翼地伸手捧住她冰凉的脸,将她缓缓搂入怀中,那一刻,整个世界仿佛都如死一般寂静,甚至连他自己的心跳也像是静止。
他抱着她没有温度没有心跳的身体,虽然他知道他身子一直都是这般凉,也从来没有心跳,但他却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害怕,比那时箭矢射向她时,还要害怕。
那时,他还可以揽她入怀替她挡了那一箭,但现在,她就在他怀里,他却什么也做不了。
李德正看着他这般样子,于心不忍地唤了他一声,“皇上……”
他看到刘曜怔了一下,而后他忽的暴怒,嘶吼道,“愣着做什么?!叫太医啊!!!”
他这一吼,除了跑出去找太医的太监,又趴了一地的人,他看着这一院子的人,眼睛因愤怒而变得猩红,他咬着牙眼神冰冷地看着他们,只一眼扫过便让他们止不住战栗,他一字一句地狠狠怒道,“无心若有事,朕要你们全部陪葬!”
宋太医赶来后,因知道无心没有脉象,体温又比常人要低许多,只得跟刘曜说了“臣失礼了”,便扶袖上前将无心的眼皮扒开看了看她的瞳孔,又查看了她的耳后于手腕。然后退后了几步拱手禀报道,“禀陛下,因娘娘脉搏微弱,臣靠脉象诊不出娘娘是患了何病,但能确定的是娘娘并未染上天花。至于娘娘咳血之故,应是受了刺激或较大的情绪波动导致的咳血晕厥,娘娘体质异于常人,微臣不敢妄自开药,只能开些活血补气的方子给娘娘调养,至于娘娘何时能醒来……”他顿了顿,“那便要看娘娘自己了。”
“你们退下吧。”刘曜难得没有发怒,只淡淡说了这么一句。
宋太医都惊讶得抬头再看了一眼刘曜才低下头去缓缓退了出去,宫廷御医就是个把脖子悬在刀尖上的活,动不动便要被叫陪葬或者拉出去斩了,虽往往也只是说说但帝王的怒气可不是他们能轻易承受得住的,况且刘曜向来喜怒无常,今日未发怒着实是有些难得。
待所有人都退了出去,刘曜握住无心冰凉的手在她身旁缓缓坐下,那双漆黑的眸子就那样静静地看着她,似什么情绪也没有,又似蕴了太多情绪而变得静默。
他不知道自己对她到底是什么感情,也不知道她又是如何看他。
是仇人?还是夫君?又为何来到他身边?
除了报仇,他想不出其他任何她来他身边的理由,她当初既然免于被诛,本可好好的活在他所不知道的地方,为何偏偏出现在他身旁,而她有那么多次可以复仇的机会,又为何没有出手?
他真的,如何也想不明白。
那日他得知她是南国公主之后,他一夜未眠,他一直在想,他该如何处置她?
但他想了一夜,也没有想出结果。
她既是南国公主自是再留不得,但杀了她,他却始终没办法下这个决定,这也是他第一次如此优柔寡断。
他不知道她身上到底有什么吸引他的地方让他明知她对他有威胁,却仍旧舍不得杀她。
这真的,一点也不像他。
但现在看着她就那么躺在那里,没有温度,没有呼吸。
他心底只有一个想法:他希望她能醒过来。
他俯下身去,手指轻轻插入她发间,在她耳边轻声开口,“等你醒过来,我带你去江南好不好?”
第91章 南女无心第二十九章
无心昏迷了三日; 这三日她在梦里回到了南国。
那时候的南国,微风暖软,漫山花开。
梦里; 她还是十三四岁的模样; 穿了一身月白的广袖长裙,站在山间; 背后是漫山的雨久花。
花间有一人,玄衣华服; 笑容宠溺。
过了不久; 山间冒出了几个头; 是推着一艘木船的几个小太监。
玄衣华服的男子抱胸表情有些不耐烦,“你们几个动作也太慢了吧!”
那几个小太监还喘着气儿,一人委屈喏喏道; “殿下您功夫好,带着小殿下倒是嗖嗖就上来了,奴才们一不会武功还推了这么重的一艘船……”
没等他说完,男子上前一个弹指怼他脑门儿上; “还贫嘴!让开让开。”
说着便把他们几个给扒开,然后往后冲她招了招手,“央儿过来。”
她小跑过去; 他将她给抱上船,自己把住船尾,扬唇一笑,是少年玩世不恭的模样。
“走嘞!”说着他将船给一推; 木船载着她顺着山坡便滑了下去,他小跑着一个跨步便跳上了船。
木船载着他俩在山间极速下滑,山风扬起他们的发丝,身旁漫山的雨久花不断后退,漫山的花成了蓝色的海,他们伸手拥抱迎面山风,无心银铃般的笑声回荡在山间,身后被抛下的小太监们提着裤子拼命追着他们,但身影还是被拉得越来越远,南禺看着他们滑稽的样子哈哈大笑,他笑声爽朗的问她,“央儿,开不开心?!”
她笑得眯起眼睛,将双手放到嘴边,冲着青山白空拉长了声调大喊,“我好开心!!!”
男子眉眼舒展拉长,亦对着长空兴奋地“喔~”了一声,木船载着他们往下滑,途中偶有石块,木船便腾空而起,无心紧紧抓住船沿因身体腾空而害怕的闭上眼睛,再睁开眼,场景却已经变换。
那是在皇宫的大殿里,大殿空荡昏暗,却嘈杂万分,是殿外仓皇逃命的宫女太监发出的惊呼声以及宫外急促的战鼓之声。
男子站在她面前,一身甲胄,面色沉重。
他伸手轻抚她面庞,那双总是轻佻上扬的眼睛,不再有笑意。
她能感觉到有液体从自己眼眶滑落,他轻动手指替她抹去眼泪,从前她只要一哭,他立马投降,现在,他却没有半分动容,眼底是视死如归的深沉眸色。
宫外有将士策马嘶声禀报战况,“殿下,敌军快攻至宫门了!”
他眸色一沉,抬眼深深看她,良久他说,“央儿,好好活下去。”
说着他便转身离去。
逆着光,他翻飞黑色的披风在昏暗的大殿里仿佛夜色涌动,那个背影决绝至极。
她哭喊着追上去,他却还是离她越来越远,她拼命的追着,仿佛追了一个世纪那么长,耳旁有木门沉闷的声响,他的背影变得越来越模糊。
随着“嘭”的一声沉响,世界突然陷入黑暗。
他的背影,也再看不到。
她扶着殿门哭得嘶声力竭,缓缓靠着门无力滑下。
身旁是无穷无尽的黑暗,她靠着殿门痴痴坐着,不知是过了多久,黑暗里有一处有青烟缥缈,待青烟散去一盏青灯照亮了大殿的角落,青色的烛光映在墙壁上,静静无声跳跃。
一男子持着青灯缓缓自角落走出,“公主,该醒了。”
无心浑身一怔,“我这……竟是做梦吗?”
“那……”她表情忽的露出喜色,又似立马想起什么,刚起的喜悦之色就那么颓然地一点一点沉了下去,她扯了扯嘴角牵出一个苦笑,“如果这真的是一个梦……该多好。”
持灯的男子看着她,眼底没有一点悲喜之色,只道,“公主所剩时日不多,不该沉溺于往事不肯醒来。”
说着他提着灯缓缓往后走去,有青烟弥漫,他渐渐消失于青烟中,却余一个缥缈的声音回荡在大殿里,“他说,要带你回南国。”
无心瞳孔骤然放大,抬起头来,那人却已经消失在黑暗中。
她也知道自己时日无多,如果要死,她也不想死在这个冰冷的皇宫里。
她想念南国,想念南国四季如春的暖阳,想念南国漫山的久雨花,想念南国……故去的所有亲人。
她想,她是时候该回去了。
无心醒过来的时候,刘曜还守在她身边,却是因太累趴在床边睡着了。
她看着他,心底又渐渐涌出恨意,却是恨自己,没有直接下手杀了他,害得之桃殒命。
但看着他下巴处长出的青色胡渣,以及他连睡着都还轻蹙的眉心,全然不像平日里那个高贵威严的帝王,她心底又涌现出些别的情绪,说不清也道不明。
这个男人,她爱了那么多年,又恨了那么多年。
如今来他身边,她是恨着他的,却仍抑制不住自己的内心,毕竟曾经仅一面,她就惦记了那么多那么多年,如今他就在她身边,她又如何能不动心。
其实从一开始,她就知道只凭自己一人之力根本不可能杀了刘曜报仇,求着先生为她续命来到他身边,或许就只是为了成全自己多年的夙愿,来到他身边,成为他的妻。
她闭上眼,为自己有这样的想法而不齿,眼前这个人灭了她的国家,杀了她的亲人,她却还存着这样的念想,妄为亡国公主,妄被亲人疼爱。
她看着他沉睡的脸庞,紧紧蹙起眉心,缓缓抬起了手,可是……她就是忍不住去触碰。
她的指尖轻轻触碰到他的脸,刘曜睫毛颤了颤,她知道她向来睡得浅,却不知竟这般就会吵醒他。
刘曜缓缓睁开眼,看见她纤长白皙的手,还有些惺忪的睡眼顿时清明,他抬眸,她的目光就那样映入他眼底,他看着她,没有说一句话,伸手便将她拉入怀中。
无心毫无防备地被他揽入怀里,下颚靠在他宽厚的肩上,他紧紧抱着她,很紧很紧。
“皇上……”她轻轻唤了他一声。
他却是抱得更紧,将头深深埋进她颈间,良久,才闭着眼紧抱着她道,“朕不会再推开你了。”
无心笑笑,“陛下何时推开过臣妾?是臣妾逾矩了,前朝之事,臣妾不该过问的。”
听她这般说,他却是皱紧了眉心没有说话,只是将又收了收手臂,仿佛要将她融入自己的身体。
过了良久,他仍未松手,只是轻轻唤了她一声,“无心。”
“嗯?”
“朕带你去南国吧。”
无心浑身一怔,先生说他要带她去南国原是真的,而她内心久久不能平静的是,他没有说江南,而说的是……南国。
“陛下……说的可是真的?”
他握着她的肩膀直起身来,对她笑了笑,“朕不是很久之前就许诺过你嘛,从那个时候起朕就已经在准备了,如今朕有伤在伤,也可名正言顺地去休养休养。”
他抬手将她散下来的头发别到耳后,“只要你说去,我们明日便可启程。”
刘曜果真说到做到,当日便拟了懿旨让太子暂理国务,昭告百官因病要离京去别宫修养。
从前因着南国与北渝来往密切,且有灵渠相连,便开通了灵渠运河一带,现在南国归于北渝,这条运河也成了南北两地商品贸易的重要线路,由灵渠架船往南,从京都到江南地界若顺风耗时不超过十日。
在船上的这十日,无心身体变得越来越差,每日都要咳出不少血,刘曜本以为是她乘不得船,想换为路行,但无心知道自己是到了时间,熬不了多久了,如若从陆地走怕是一月也到达不了。
她怕,她撑不到那个时候。
所幸这一路竟难得一直是顺风而行,到达江南只用了不到八天的时间。
无心每天早上都是咳血咳醒的,但到达江南的那日,她却难得没有咳血。
那日她醒来,眼底有欣喜之色,不用人扶便坐了起来。
刘曜担心她身子,忙皱眉让她躺下,无心却抓住他的手臂仰头问他,“是不是到了?!”
那双本一直平静无波的眸子,竟似月隐星出一般,亮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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