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人啊人-第24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朋友,且慢担心。我承认,我从资产阶级人道主义那里汲取了营养。但是,我还是要把资产阶级的帽子还给你。资产阶级人道主义只是肯定和实现少数人的个性,而要多数人为少数人牺牲,过着非人的生活。这种人道主义无疑是虚伪的。然而,还有另一种人道主义,那就是马克思主义的人道主义,它要解放全人类,要每一个人都成为自由的、独特的个体。富士康小说网马克思和恩格斯的这一段话吧:'而在共产主义社会里,任何人都没有特定的活动范围,每个人都可以在任何部门内发展,社会调节着整个生产,因而使我有可能随我自己的心愿今天干这事,明天干那事,上午打猎,下午捕鱼,傍晚从事畜牧,晚饭后从事批判,但并不因此就使我们成为一个猎人、渔夫、牧人或批判者。'这是多么诱人的境界啊!在这个境界里,每个人都成为自己的主宰。朋友,你不认为马克思主义赋予了人道主义以最彻底的、最革命的意义吗?你不认为为了达到共产主义的理想境界,我们必须消除一切压制人的天性,扼杀人的个性的封建残余吗?难道你认为,封建的专制主义对我们是永远合适的吗?是温暖如春的、难以割舍的吗?〃
奚望笑出了声。还说了一句〃有意思!〃我不知道他这是什么意思。我看见了这个狂妄的何荆夫,他在指着鼻子骂我呢!你说他是资产阶级,他就给你扣一顶封建主义的帽子。反封建,反封建,这又成了时髦的东西了。我们当初打土豪劣绅不就是反封建?难道我们流血牺牲干了一辈子革命,连封建主义也没有打倒吗?荒唐!
〃爸爸,你打算怎么办呢?不准它出版吗?〃奚望念完材料,又把它从头到尾翻了一遍,然后把材料还给我。
〃怎么办,总不能不管吧!〃我回答。不过,我确实还没有形成什么具体的主意。只是决定先拿到党委会上讨论,党委内部统一思想再说。
〃爸爸,依我看,不如让它放出来。放出来以后你们可以批判呀2有真理就不怕嘛!〃
到底还是小孩子!这样的东西是可以随便让它放出去的吗?这可不是小孩子放炮仗,闹着玩的。百花齐放、百家争鸣是坚定的无产阶级政策,绝对不允许资产阶级自由化。放出来,在社会上产生恶劣影响,不是他何荆夫一个人的问题,而是C城大学的问题,责任要查到我们党委身上的!我对奚望摇摇头:〃这怎么行?〃
陈玉立一直坐在旁边听我们谈话,我不知道为什么她的两眼一直在奚望脸上骨碌骨碌地转,好像看一个来路不明的人。大概是奚望今天的态度使她相信他是改变了吧,现在她也露出了笑脸,参加到我们的谈话中来了。
〃奚望,你知道吧?这本书在出版社里引起了争论呢!我的一个在出版社工作的同学对我说:'哎哟哟,真是一本大胆的书!要是在甘几年前,准够划十个右派的了!'有不少人不赞成出。总编辑一定要出。总编辑欣赏的那个责任编辑,也是一个错划的右派。〃
奚望对她点头笑笑,她说得更起劲了:
〃我的那位同学说,这稿子要是送到他手里,他非给退回去不可。要不然将来算起帐来,算谁的?我听了他的话,想办法讨到一份校样来看看,果然,问题很严重!〃
奚望又对她笑笑,然后把脸转向我:〃爸爸,你总管不着出版社的事吧?〃
我倒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以前,出版部门出书都先征求作者所在单位党组织的意见。这一次,根本没有征求我们的意见,也没对作者进行任何政治审查。真是一切都乱了套!不过。。。。。。
〃我们可以主动跟出版社方面联系一下,把我们的意见告诉他们。他们应该尊重我们组织的意见。玉立,你现在就给他们总编辑挂个电话,我先跟他打个招呼。〃
陈玉立的眼珠转动一下,摇摇头说:〃这不合适吧?这样的事最好不要以你个人的名义出面去做。党委会集体领导嘛!〃
玉立是对的,应该依靠集体领导。这些年的教训够惨痛的了。有了功劳,大家都争;出了岔子,大家都推。有时候还要反戈一击。老游的口号不就是〃随时准备反戈一击〃吗?第一把手难当啊!我反戈一击击谁去?这一回,一定要党委讨论,每一个人都得表态。
〃那就等讨论以后再说吧!望儿,来,谈谈最近同学们的思想怎么样,还那么混乱吗?黑板报上还登谈情说爱的诗吗?〃
〃用你们的观点看,当然还是一片混乱、一塌糊涂了!不过,谈情说爱的诗很少了,大家准备组织一个和尚协会呢!说是要聘请你当顾问!〃
听到回答,我吃了一惊,连忙抬头看他:啊!还是原来的那个奚望!眼睛在(王秀)琅架的眼镜后闪闪发亮,嘴角上挂着讥讽的笑。
〃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用你的观点看不是一片混乱吗?〃陈玉立问道。
奚望鄙夷地看了她一眼:〃我的观点当然是有的。不过,我不愿意与你们一起讨论。我们的距离太远了。我好像看见长袍马褂、花翎顶戴在晃动,然而旗号却是马列主义!可悲!〃
〃这么说,你刚才的变化是装出来的?〃我又是吃惊又是气愤地说。
奚望竟然朝我眨眨眼睛!又跳起来抓住门框,引体向上,三下。我气极了:〃你什么时候学会这一套两面派行为的?〃
〃我学会了两面派行为?想想你们自己在于什么事吧!为了阻挡历史的车轮,你们的手能伸多长就伸多长。不够长,就靠你们自己手中的权杖指挥别人,把别人的手接在自己的手臂上。你们今天的这些作法光明磊落吗?特别是你,爸爸!我希望你不要去干涉这件事!到头来只有你自己出丑!〃
〃你给我滚!〃我忍不住吼叫了一声。
〃好吧,爸爸!我今天倒是诚心诚意来探望你的病的。何荆夫老师一再劝我回来看你,要我等待你、帮助你。现在看来,还是我的意见对……对有些人,等待是不起作用的!我今天也没有白来,听到了你们的高论,还看了你们的材料。可以说,是无意中作了一次克格勃吧!谢谢!嘻嘻!〃
他走了,留下了放肆的〃嘻嘻〃声。这样的儿子!我的心绪全给破坏了。何荆夫要他等待我、帮助我!我在他们眼里成了什么人了?一个落后者!一个可怜虫?哼!他们自我膨胀到什么地步了!
〃我叫你不要把材料给他看!你总相信你的宝贝儿子!好,现在他一定会去告诉何荆夫,何荆夫心里害怕,说不定自己把稿子抽走,你这一着棋就白走了!〃玉立撒着嘴对我唠叨。
真是女人的见识!何荆夫要是真知道害怕,把稿子抽回来就好了!就怕他会采取别的什么方法来与我们斗争。这些年轻人,都变得狡猾了!一个个都成了政客!奚望也是这样。
〃好了,这件事明天党委会研究以后再决定。饭还没好吗?〃
〃刚才我去看过了,还没好。阿姨年纪大了,手脚越来越慢了。花那么多的钱雇这样的阿姨,只有我们这种傻瓜才干这种事!〃
〃实行革命的人道主义嘛!她无依无靠的。〃
〃我可不相信什么人道主义!这一点,我和现在的年轻人倒是一致的:人与人之间就是互相利用。她无依无靠才会对我们好。要是有依有靠,早把我们丢掉了。〃
唉!人道主义,人道主义!批判了多少次了,人们还是要谈人道主义。大家相亲相爱,一律平等,不要动不动就搞阶级斗争,想得多美!我不去斗人,人家要来斗我。人啊,人!人都是这个样子啊!整天斗还斗不好,不斗更不得了!
阿姨把饭菜端上来了,她确实太老了。家务这么重,她干不动了。难怪玉立不满意。这类事情,本来不需要我多管的。
〃以后家里的事都由你安排吧!不过,对阿姨应该照顾一点,她以前好几年都没拿工资,把这笔钱还给她。〃
玉立对我点点头,笑了。老阿姨无儿无女,能到哪里去呢?唉!腰酸背痛,管不了那么多了。一切由玉立安排吧!
二十三
孙悦:谁能想到竟会发生这样
的事。
想不到第一次到他的住处去找他,就和他谈这样的事!
〃荆夫,你的那本《马克思主义与人道主义》的书不能出啦,这是党委的决定。。。。。。〃他会怎么想、怎么说呢?他受得了这样的精神打击吗?要知道,他不是为了名成利就才写书的。他写的是他二十年来在人生道路上的体会,他为的是他所追求的目标。
由于自尊心的缘故吧,我从来没有问过他这本书的写作和出版情况。可是我了解一切。我有两个〃义务情报员〃:一个是许恒忠,他常常建议我劝劝何荆夫,不要做这类冒险的事。〃这些年的斗争情况老何已经隔膜了,他在凭着一股热情瞎闯呢!我看透了,既有变过来的时候,也就有变过去的时候。〃还有一个,就是小说家了。这人平时并不活跃,但却是我们同学中的〃消息灵通人士〃,对文艺、出版界的情况特别熟悉。他常常把出版社关于这本书的争论、反映告诉我。书稿发排的时候,他兴奋地跑到我这里说:〃孙悦,今天请我吃杯黄酒,有喜事!〃好像他自己的书就要出来了一样。他感慨地说:〃我缺乏老何那样的勇气,这一辈子只能这样庸庸碌碌了。我快成了中国的奥勃洛莫夫了。也许是因为我一直没有失去安宁的眠床的缘故吧?文穷而后工,古今皆然。我还是穷一点好。可是我又怕穷的滋味。〃我给他喝了酒,但着实笑了他一通。我在高兴的时候喜欢和人家开玩笑,有时还会促狭。
可是谁能想到,竟会发生这样的事:出版社已经决定出版的书,一个大学的党委书记可以卡住不让出。还讲不讲法律,讲不讲原则了呢?
〃这一关我们不能不把!而且,我们这样做也是对何荆夫的爱护。他不应该忘乎所以,以为现在什么修正主义的货色都可以拿出来了。〃
奚流在党委会上是这样说的。事情的始末我不大清楚,但我可以肯定,他是始作俑者。然而,在会上提出问题的却是游若水。在党委扩大会议快要结束的时候,他突然叫奚流:〃奚流同志!我有一个问题想提请党委研究。系总支书记们不一定都参加了。中文系的孙悦同志可以一道参加研究。〃奚流立即点头答应,连问都不问是什么问题,有没有必要在党委会上研究?这还不是事先商量好的!
我当然留下参加这个我事先毫无准备的问题讨论会。讨论一开始,游若水就拿出一份复写的材料,一、二、三、四、五地汇报他所发现的《马克思主义与人道主义》一书中的修正主义观点。
〃最大的、最危险的修正主义观点是他认为马克思主义与人道主义不是矛盾的,而是相通的。这就阉割了马克思主义的灵魂……阶级和阶级斗争的学说。〃他说。但是,他不愿意详细地说一说,作者为什么说马克思主义与人道主义是相通的,作者所说的人道主义是什么内容。而我是知道的。荆夫讲的人道主义是要彻底地解放全人类。不但把人从阶级剥削和压迫中解放出来,而且从形形色色的精神桎梏中解放出来,从迷信中解放出来,从盲从中解放出来,并且越来越多地摆脱动物性。他反对把阶级斗争当作目的,反对夸大社会主义社会的阶级斗争,导致对人民群众的伤害和分裂。他认为社会主义社会应有更广泛的民主、自由和平等。他要求不但从物质上而且从精神上把每一个公民当作人,尊重他们的权利和个性。这难道不对吗?可是游若水认为,这些统统是修正主义观点:〃问题是十分清楚的!所有这些观点我们马克思主义者都一再批判过。而且不是文革中批判的,是十七年批判的,也就是在正确路线指引下进行的批判。〃
我不知道逻辑还能不能成为一种科学。因为它是这么简单:十七年……文革……现在;肯定……否定……肯定。三段论。黑格尔活着,会招收多少中国的弟子啊!
游若水发言的时候,白净的面皮涨得通红,光秃的头顶闪闪发亮。他的眼睛一直望着奚流,奚流却不看他。奚流轮流地审视着参加会议的每一个人,最后把视线落在我身上,停留了很久。
游若水讲完,把材料叠好装进衣袋。奚流把目光从我脸上移开,转向大家,平稳地说:〃我们根本不知道要出这本书。要不是游若水同志从有关方面听到消息,并主动讨了一份校样来看的话,这本书就出笼了。〃是游若水干的吗?我怀疑。这个人居然会发起一件事?
〃孙悦同志!中文系总支是不是知道这本书呢?〃
听到奚流在问,我立即回答:〃我是知道的。〃
〃为什么不过问?〃奚流问。
〃这是出版社的事,我们无权过问。何荆夫同志也有他的出版自由。〃我回答。
奚流的颧骨向上耸了一下,他问党委委员们:〃是这样吗?那末我们就来讨论一下,百花齐放、百家争鸣是不是要实行资产阶级自由化?我们党还要不要领导?〃
校河的水今天多么情啊!水至清则无鱼。这河里是无鱼的。鱼需要浑水,这是肯定的。人呢?也需要浑水吗?明明是一池清水,非要投进石子、烂泥、杂草把它搅浑不可吗?
党委会里资格最老的委员首先发言了。他的头发白如麻丝。他有一颗善良的心。他的眼睛是那么真诚坦率。在那些动荡的年月里,我〃保〃过他,也曾经像女儿那样在他面前倾诉过委屈。他总是安慰我:〃你还年轻,经历经历有好处。〃我多么尊敬他!
〃按照以前的惯例,出版社出书之前应该与作者的单位联系一下,这样我们大家都不至于被动。现在既然已经这样了,就尽可能妥善地解决吧!作者还是个年轻人,说服教育为主吧,劝他把稿子撤回来,改好再出书。我看这些观点都是错误的。我们批判了多少次了。四二年延安整风的时候。。。。。。〃
我知道,他又要〃自从盘古开天地,三皇五帝到如今〃地谈起批判人性论和人道主义的来龙去脉了。文革中每次批判斗争他的会上,他都讲四二年延安整风,与王实味等人的斗争。他总是用他那慈祥而坦率的眼睛望着〃红卫兵〃们:〃我没有搞过修正主义。我接受了党的长期教育。自从延安整风。。。。。。〃〃红卫兵〃说他是〃臭表功〃,骂他,侮辱他,嘲笑他。可是在任何情况下,他都没有承认过自己是修正主义。我因此对他益加敬重。可是这两年,我觉得跟他有了距离。生活在前进,他却和十几年前,甚至几十年前一个样,就像这会议室里的一个雕像,永远放在那个地方,又永远是那个姿势。你可以欣赏他,但不能和它讨论任何实际问题。〃小孙啊,千万要把稳舵。这种混乱的局面不会太长。我们党肯定要管的。四二年在延安。。。。。。〃我一听到他对我说这些,心就往下沉。我多想用力推他一下啊!可是我人小力薄。
〃现在的情况与以前不同了。出版社对作者一般是不应审查的。不过,对何荆夫这样具体的人,写这样一本具体的书,是应该慎重的。〃
发言的是一位兼哲学系总支书记的党委委员。与我一样是〃科班出身〃。据我了解,他的思想还是比较解放的。今天是被这〃具体的人〃和〃具体的书〃吓住了吗?
〃何荆夫在系里表现怎么样?听说有些反映。〃一位女委员接着上面的发言提出问题。我简单地回答:〃很好。〃脑子里在想:〃具体的人〃和〃具体的书〃应该怎么理解呢?〃具体〃到怎样的程度我们就有权干涉了呢?没有出版法。对每一个人都可以来一下〃具体〃,在每一个人身上都可以找到应该受到干涉的理由。人无完人,金无足赤。具体!具体!具体。。。。。。多么难掌握呀!
也许,我应该在会上把荆夫〃具体〃一下?可是,我害怕在这样的场合谈到他,甚至不能冷静地想到他。
自从赵振环来后,他没有找过我。见了面除了点头打个招呼,再也不说第二句话了。这使我感到难过。我觉得我与他的距离越拉越远了。我越来越多地在朋友面前谈到他,特别是在李宜宁面前。〃我不希望你再受挫折,何荆夫不会给你带来平静。你们不应结合。〃她总是这样劝我。
确实,何荆夫不会给我带来平静。然而,恰恰是这一点在吸引着我。我已经让他一个人在风雨里搏斗过了。如果再有什么风雨落到他身上,难道还让他一个人去搏斗?那样我的心又怎么能平静呢?
〃我听到一些关于何荆夫的反映。可以发言吗?〃正在作记录的陈玉立问。奚流点点头,她就发言了:
〃何荆夫自从甄别平反以来,尾巴越翘越高。他常常在学生中宣扬自己的经历,把自己打扮成传奇式的英雄,吸引了一批幼稚的青年在他周围,他常常说:'我们的党应该好好地总结教训。'意思是说,他是一贯正确的,我们的党犯了错误。他比党高明,党却亏待了他。这本书中所宣扬的什么尊重个人、尊重个性等个人主义观点,他都在学生中散布过了。中文系的无政府主义思潮与他有很大关系。前不久,奚流同志批评学生在黑板报上登爱情诗,一部分学生瞎起哄,也与何荆夫有关。现在居然有学生讽刺奚流同志,说要请他当和尚协会顾问。。。。。。〃
谁〃噗嗤〃笑了?是那位年老的女委员和她旁边的那位教授同志,他也是党委常委,历史学教授。是党委中唯一的教授,所以大家就叫他〃教授〃。他正噙着烟斗,对那位女同志风趣地讲着什么,两人一起笑了。奚流的脸红了。他用铅笔敲敲桌子,命令陈玉立:〃谈重要问题!〃
陈玉立自知失言,脸也微微红了一下。她定定神,提高了调门:〃总而言之,何荆夫辜负了党对他的爱护和关心,继续在五七年的道路上滑行,越滑越远。如果不及时给以帮助,他不知道要滑到什么地方去呢?至于生活作风上的问题,我这里就不讲了。〃
陈玉立讲到最后一句的时候,别有深意地看了我一眼。我身上一热,脸也红了。人们常说,为人不做亏心事,半夜敲门心不惊。我完全不是这样。心里没有鬼,脸也会红,心也会跳。有时在公共汽车上,有人丢了钱包,要停车搜查,我就十分紧张,害怕钱包会突然在我身上搜出来。是〃阶级斗争〃中无中生有的作法所产生的心理病态吗?在感情问题上,这种现象更为突出了。一提起何荆夫的生活作风问题,我就好像感受到有人把一盆污水泼到我和他的身上,忍不住感情冲动。
陈玉立的口才真好!她给大家提供了一个〃具体的〃何荆夫。要是我不在中文系,不了解何荆夫,我也会对他产生一些不好的印象。现在我已经懂得了,许多人排斥异己,靠的就是这种办法:在大家不了解某人的情况下说某人的坏话,造谣中伤,信口雌黄,反正某人没有机会辩白。但是,我了解何荆夫,而且爱他。所以,随着陈玉立的小巧的嘴唇上下翻动,我的眼前出现了另一个何荆夫,可敬、可亲又可爱的流浪汉,我的最亲密又最疏远的朋友。
荆夫,我不能听着别人这样污蔑你而无动于衷。我不能让这些不了解你的同志在心里留下一个被歪曲了的形象。我不能再害怕暴露自己的感情,不怕了!我好像一直在期待这样的机会,能够公开地表示对你的爱情。我该发言了!
我从座位上站起来。可是还没等我开口,就有一位党委委员抢先发言了:〃真是这样的话,不能让他出书2〃又一位委员更为激烈地接着说:〃要是我有权,我就给他重新戴上右派分子的帽子。我对这样大规模的平反一直是持保留态度的!〃
我又坐了下来。我记起了,我是在参加党委会。我的身份是中文系总支书记。我们讨论的是应该如何对待一个人写的一本书的问题,而不是我和何荆夫的关系。
〃还是应该以教育为主吧!我们党对犯错误同志的一贯方针是惩前毖后,治病救人。四二年延安整风。。。。。。〃
我感激地看着这位满头白发的老委员。感激他心地善良。然而,他总是说不到点子上。
我看着〃教授〃。这是一个耿直而风趣的老人。他的相貌极为普通,然而他的风趣却使他成为一个具有魅力的人。他在党委会上是不大发言的,大概是觉得自己是党委中唯一的教授,应当谦虚才对吧!今天我希望他发言。他总是悠闲地叼着烟斗。他家里存放了许许多多烟斗。〃文革〃中,他的烟斗统统被没收了,他就想办法用硬纸片、香烟盒的纸做烟斗,样子顶好看,吸起来也舒服。他还做了许多送给别的会吸烟的同志,并且开玩笑地说:〃以后要是不能再教书了,我就做这样的工艺品去卖!〃
他的嘴唇终于离开了烟斗,而且轻轻咳了一下,是要发言了。他是未开口先要笑的:〃听了陈玉立同志的发言,我脑子里形成了一个十分矛盾的形象。一方面,是一个尾巴越翘越高的人,另一方面,却又是深受青年喜爱的人。同志们哪!受青年人的喜爱可不是容易的呀!我们当然可以说,某人利用了青年人的幼稚无知!可是你去利用利用看!我教书,和学生直接接触,知道他们不是那么容忍受人利用的。他们很有头脑。他们愿意和一个人接近,并且佩服这个人,这说明这个人确实有一些我们不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