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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啊人-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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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又是赤条条来去无牵挂了。〃我往地上一躺,自言自语。
那位车老板是个好人。他见我在瞬息之间失去了一切,不忍心马上离开我。他从怀里掏出一小葫芦酒,一定要陪我唠嗑唠嗑。他问我从哪里来,到哪里去,我都老老实实对他说了。他听了感叹不已,一个劲地对我说:〃人都有出头的日子,人都有出头的日子。〃
他赶着我的马车去了。那匹死马,他要交给我,说是杀了卖肉,可以得几个钱。我不要,他也把死马拖走了。我不想再往前走,就在长城脚下躺下了。多么空旷和寂静啊!我就是死在这里,也没有人会发现。长城会默默地接纳我的尸体。可是死还是不死?这是一个值得考虑的问题。我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望着满天星斗,像汉姆莱特那样思考起来。。。。。。
我刚好三十岁。三十而立。我立了什么?身?家?业?一无所有。连个身份证都没有。没有人需要我。仅仅为了吃、喝、穿、住而活着吗?仅仅为了给那个包工头剥削血汗而活着吗?用我的血汗来填满他眼下的肉袋吗?不!
我猛地爬起身,往长城上飞跑。又登上了最高处的烽火台。我从口袋里摸出一把小刀,就着星光,在一块青石上刻下三个字:何荆夫。我用名字代替真身填写花名册了。这块青石就是我的身份证,证明何荆夫是中华的儿女,黄帝的子孙。紧靠着烽火台,我坐了下来。再看看,再看看吧!这祖国的山河,多么壮观奇异啊!关内一片郁郁葱葱,关外却是黄土连绵。而无边的黄土更能勾起我的爱恋之情。我觉得它的美丽和力量都还掩埋在地下。它吸引你献身,激发你想象。
一颗流星从东到西飞去。落在什么地方了。天还是那么辽阔、静谧,星星照旧信然自得地眨着眼睛,银河依然冷漠地看着两岸的牛郎、织女。好像什么都不曾发生。在无穷无尽的字宙里,谁注意一颗流星?我想,我死了,对于人类世界,也正如宇宙里飞落一颗流星。无声无息。但是,我毕竟不是一颗流星,而是一个人。一个有情、有亲、有爱、有恨的人。
我想起从小常常对我讲银河、星星的奶奶。
〃一个人头上顶着一颗露水珠,各人都有各人的福。〃奶奶常常指着天上的星星对我这样说。她告诉我,人正如天上的星,都有自己的位置和存在的权利。没有人托着捧着,星星也能挂在天上。没有人拉扯扶掖,人也能活在世上。天上的星星发光,地上的露水也发亮。这就是我所接受的最早的哲学。
难道说,我的露水珠干了?
没有,我的露水珠没有干啊!因为从它那里,我又看见了死去的父母,远离的妹妹,一切我所热爱的人。。。。。。
马没有了,车没有了,我还有手。没有身份证怕什么?我的存在的价值,不是靠纸片证明的。
我在烽火台前坐了一夜。第二天一早,我又下来了。我没有回到运输队。我得找一个新的工作。我顺着长城,一个村一个村打听,有什么活给我干?
找不到活。钱已经用完了。我不得不离开我心爱的长城往南走,到了淮河边上。。。。。。
〃孙悦,你怎么啦?〃
何荆夫突然停顿下来,这样问孙悦。
我看孙悦,她把头伏在桌子上了,肩膀在抽搐。
〃不舒服吗?〃我问。
孙悦摇摇头,并不把脸抬起来,她催何荆夫:〃你讲吧,到了淮河边。。。-〃
何荆夫却不想讲下去了。他草草地结束了自己的故事:〃总之,我的结论是活下去。从那以后,我再也没有想到过死。生活对我们可能不公正。可是我们对自己必须公正。为什么我要把自己和那个包工头比呢?难道我与他的价值是由我与他的关系决定的吗?我不信。我想,即使死了变成枯骨,我骨头里含的磷质也比他的多些,发出的鬼火也比他的亮。〃
孙悦抬起身,抹了一下脸,一句话不说,走了。何荆夫注视着她的背影。
〃你还爱她吗?〃我忍不住问他。
〃应该说,我还没有爱上别的人。流浪与恋爱并不像文艺作品里所表现的那么紧紧相随。〃
〃我真希望你和孙悦能结合。可是你们都不是二十多年前的你们了。生活发生了太大的变化,人的感情也会变的。〃我说。
〃是这样。但是我们的感情究竟变到了什么程度,这要经过心灵的撞击才知道。可是她似乎回避着撞击。〃他说。
〃也许她心里有了别的人?你知道,孙悦已经不是当年热情的少女,而是历尽沧桑的妇人了。你看,这是她给小鲲做的鞋。要是过去,她会做这个?〃
我为什么说这些话?连我自己也说不清楚。我一边说,一边骂自己卑劣。但我还是让自己把那些话说完了。
他站起身。哈哈一笑说:〃我走了。今天本来还想和你讨论讨论人性的问题,却扯到别的地方去了。以后再谈吧。你想想看,人的动物本能是不是包含在人性里?这种本能对人类社会生活有没有影响?〃
又是他正在写的那本书里的问题。我不用考虑就可以回答:人就是动物,人类的生存竞争比一切动物都残酷,因为他可以定计划,有意识、有目的地去竞争,还可以把自己的低级欲望用漂亮的外衣掩盖起来。但是,我才不愿意研究这类问题,危险呀!
〃我觉得,光用'社会关系的总和'去解释人的本质是不够的。承认人的自然属性(生理的、动物的)也是人性的一部分,并且对人类生活有影响,这并不是为了降低人,而恰恰是要提高人,要我们自觉地去克服自己身上的动物性。这不比虚伪强多了吗?〃他站在门口回头对我说。
我抓住他的肩膀,把他往门外一推,笑嘻嘻地说:〃好了,好了,人性专家。我可不想讨论这类问题。你的古典文学根基很好,搞点古典文学研究不成吗?〃
〃怎么,因为人性和人道主义问题是禁区?〃他又退到门里来了。
〃不是禁区。但是愿意到那里散步的人不多。那里面花少刺多。你何必要作少数人当中的一分子?不要忘了: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堆出于岸,流必湍之;行高于人,众必非之。还是不要突出吧!〃我说。
〃嗬,你的个人主义尾巴真的割干净了。可是要知道,正是由于你这样的人往后缩,少数人才突出的。〃他重重地捶了我一拳,一脚跨出了门外。刚走两步,又回头对我说:〃明天我去给小鲲买衣服:收起你的那一套吧!〃
我一边点头答应,一边关上门,重新在桌子上摊开了衣料。
五
孙憾:历史对于我,就是这张撕碎
了的照片。我不喜欢,也忘不了。
妈妈这几天的脸色好阴沉。总看见她在一本笔记本里写呀写的,我一回来她就不写了,把本子往那只抽屉里一锁。那只抽屉是我和妈妈之间的〃界河〃。看见它,我就感到我和妈妈之间隔了一层什么东西。
〃妈妈!〃我放下富士康小说网,喊了一声。妈妈只是〃嗯〃了一声,头也不回,忙着开抽屉、关抽屉、上锁。
要不要交给妈妈呢?这倒霉的学生手册!物理测验开了红灯。这是第一次。也就是因为第一次,我才怕得要死。〃回去好好跟你妈妈谈谈:为什么不及格?你妈妈对你寄托了多大的期望啊!不要辜负了你妈妈!〃文老师把手册交给我的时候这样说,我心里更害怕了。
〃妈妈!〃我鼓足了勇气把学生手册放在妈妈面前,然后在自己的小书桌前坐下来,准备挨训。
〃你解释一下吧!〃妈妈说,声音有点嘶哑。
我不敢说话。妈妈的脸转过来了。妈妈的两只眼睛多忧伤啊!我把头低下来。房间里只有闹钟的嘀嗒声。
〃妈妈哟,你就骂我一顿、给我两巴掌吧!我不愿意看你那忧伤的眼神。〃我在心里对妈妈祈求。可是妈妈不骂我也不打我。我抬头看看她,她的泪水正顺着腮帮往下流。
我的心碎了。大人只知道他们的心会碎。孩子的心也会碎的。我一见妈妈的眼泪心就碎。泪水顺着我的腮帮往下流。
〃妈妈!〃我又叫了一声。我想问妈妈,为什么这么难过?就是因为我的这个红灯吗?可是我没问。
〃憾憾,你知道妈妈的希望都寄托在你身上吗?要不是有你,妈妈早就不想活了。生活过得多艰难啊!可是你什么都不懂!〃妈妈说,声音很低。
我什么都懂啊,妈妈!对我说说吧!你有多大的艰难我都挑得起。我们是相依为命的母女啊!不是吗,妈妈?
可是妈妈再也不说什么了。我又看见抽屉上的那把锁。
妈妈在学生手册上签了字,又把手册给我:〃到底为什么不及格呢?是上课听不懂吗?〃
我摇摇头。我上课从来是专心听讲的。
〃那为什么?〃妈妈有些急躁了。
〃那天,我和一个同学吵了架,测验的时候,脑子全乱了。〃我老老实实地承认。我多么希望妈妈能了解了解我心里的苦处啊!
〃为什么和同学吵架?〃妈妈细长的眉毛挑起来了。不论我和谁吵架,也不管我有理没理,妈总是批评我。
〃她嘲笑我的名字,一会儿叫我憾憾,一会叫我憨憨。她还问我,为什么要'憾憾'?是不是因为没有爸爸。。。。。。〃
我的声音哽咽。妈咬了一下嘴唇。
〃妈妈,你应该告诉我,你和爸爸到底为什么?〃我大着胆子问。这个问题藏在我心里已经很久很久了。妈妈呀妈妈,告诉我吧,我已经十五岁了。
妈妈向我挥挥手:〃出去玩吧!烦死人了!〃
抽屉上的那把锁好像移到了我心上。我突然感到,妈妈对我是陌生的。一切对我都是陌生的!
我小时候记忆中的妈妈多么慈爱啊!每天,妈妈下班回来,第一句话就是叫〃环环!〃这是我原来的名字。我跑着笑着扑到妈妈怀里。妈妈爱把我驮在背上,一面走,一面不停地叫:〃环环!小环环!乖环环!美环环!香环环!〃她叫一声,我应一声。最后,妈妈总是出我不意地大叫一声:〃臭环环!〃我常常上当,也答应了。每逢这时候,妈妈就笑得蹲下来。我在她面前跳脚,对她说:〃我要告诉爸爸,妈妈坏!妈妈臭!〃妈妈又把我搂在怀里,吻我,笑着,说着:〃环环不臭。环环是妈妈的好宝宝,香宝宝!〃
那时候,妈妈爱给我穿一身红,红得像团火。妈妈心里也有一团火,环环身上多暖和啊!
可是自从妈妈和爸爸分开,我的名字改成〃憾憾〃,妈妈就变了。还是和以前一样,妈妈舍不得吃穿,尽量给我吃得好一些,穿得好一些。可是妈妈很少和我亲热了。我在妈妈眼里好像只是一个要吃要穿的小动物。我觉得,我在妈妈的心里像美元在国际市场上一样贬值了。我不再是妈妈的〃好宝宝、香宝宝〃,而是妈妈的〃遗憾'了。
我多么孤独!小孩就不会想到死吗?我也不是一个小孩子。我已经交了入团申请书。老师说我性情不开朗。
好吧!你有一把锁,我也有一把锁。你不让我了解你,我也不让你了解我。
妈妈给我讲过文学理论。日本人厨川白村说文学是苦闷的象征。我赞成这种观点,我一苦闷就想写诗。我写了不给妈妈看。可是有一天,妈妈交给我一个精致的笔记本。我翻开扉页,妈妈已经写了几个字:〃少年诗抄……孙憾〃。妈妈怎么知道我写诗呢?稀奇!我已经在本上抄上好几首诗了。可是这一首……那天物理测验时写的,我就没有抄在〃诗抄〃上。我怕妈妈看见。我写在纸片上了。
我把纸片摊在桌上,欣赏自己的创作。
名字
人们取笑我的名字,
可见它是个笑柄。
一切啊,
不要这样对待一个可怜的人。
名字啊名字,
你不但是人们性格的象征,
你还可以纪念某些事情,
在人们心里引起回声。
虽然我没把那一天的日期记清,
那不平静的夜晚却永远留在我的心中。
虽然我那时还很幼小,
但记忆力却已经十分旺盛。
不会消逝的你啊,
一直在折磨我的心灵。
我的心得不到平静,
像大海的波涛此起彼伏地翻腾。
我那名字的来源,
我不愿把它讲清。
让它留在我的心里,
不要去折磨别人。
轻飘的风啊微拂的柳,
告诉我这一切的一切吧,
不要讥讽我的名字,
让人们把它忘个干净。
我没有自己的抽屉。我的富士康小说网就是我的抽屉。我把这首诗塞在富士康小说网的最底层。
〃环环!〃妈妈突然这样叫了一声。我怔了一怔,才想起这是我的旧名。妈妈也在回想过去了。妈妈也想起小环环了。我站起来冲到妈妈身边,抱住妈妈的脖子,热切地问妈妈:〃妈妈,你刚才叫我什么?再叫一遍!〃〃憾憾呀!我不是叫你憾憾吗?怎么,叫错了?〃妈妈吃惊地问,一点也不像假装的。我的心又冷了。〃叫我什么事?〃我冷冰冰地问。〃去烧壶开水吧!想喝杯热茶。〃〃好吧!〃我回答,有意把水壶弄得丁丁当当地响。可是妈妈好像听不见。
〃孙憾!妈妈在家吗?〃又是这爷俩!我不情愿地叫了一声〃许叔叔!〃告诉他,妈妈在。
这些天到我们家来得最勤的客人就是他们了。都是因为妈妈给那个小男孩做了一双鞋。穿上鞋的当天就来了。那个爸爸拉着那个儿子,指着妈妈说:〃叫妈妈,小鲲!叫呀!是她给你做的鞋。快说,谢谢妈妈!〃那个儿子果然叫了一声〃妈妈〃,又说了一声〃谢谢妈妈〃。就为这个,我一见他们就恶心。规规矩矩地叫一声〃阿姨〃不好吗?偏要叫妈妈!我当然知道,在C城〃妈妈〃和〃伯母〃是可以通用的,可是姓许的明明比我妈妈的年龄大嘛!怎么能这样叫?还好,妈妈没有答应那小孩。
〃憾憾!水还没开吗?给客人泡茶!〃妈妈叫我了。我把水提上来的时候,小鲲正伏在妈妈膝旁,妈妈慈爱地抚着他的头,像对自己的孩子。我的脸发烧了。家里有新茶,刚刚买来的。可是我给姓许的泡了一杯陈茶末子,末子漂了大半杯,让他尖着嘴去吹。像个猢狲。真像猢狲。妈妈不满地看了我一眼,没说什么。我心里有一丝高兴。只有一丝。
〃把你的糖拿出来给小弟弟吃。〃妈妈对我说。
〃我的糖吃完了!〃我没好气地回答。谁的小弟弟?有糖也不给他。
妈妈吃惊地看看我,又朝柜子上的糖果罐看了看。〃才买了一斤糖,怎么就吃完了呢?〃她一定这么想。但是她并没有这样问我,更没有自己去拿糖。从这一点看,妈妈对我还有点感情。
我拖过一张椅子在写字台的一端坐下,声音很响。妈妈温和地对我说:〃轻点,憾憾!有客人。〃我不理。客人!真稀奇煞了!
我装着做功课的样子,实际上听他们谈话。前几次他们来,我都出去了。谈得很晚很晚。有那么多的话?妈妈为什么不嫌烦?和我多说一句就烦了:〃出去玩吧,我烦死了!〃
〃最近在搞些什么呢?〃妈妈问姓许的。
姓许的回答:〃我能搞什么?孩子身上没衣服,学着给孩子做了两件衣服。老何骂了我,又送了一套衣服给小鲲。可是我还得做,日子长着呢!〃说完,他可怜巴巴地望着妈妈。
妈妈的脸有点红。她把头转过去,叹了一口气说:〃家务要做。业务也不能丢呀!系里要安排你教学任务呢!〃
〃我当然想搞点业务!〃姓许的说,〃可是奚流同志对我不放心,我不想使你为难。就这人家已经说你包庇重用我了。其实,他们又不是不知道,文化大革命中我们是两派,我批判过你,对不起你
看他那副鬼样子!头越来越往妈妈面前伸过去。妈妈把椅子往后拉了拉,打断他说:〃老许,说这些干什么?我们之间谈不上谁对不起谁。要是像你我这样的人能够把那一段历史的责任承担起来,我一定与你好好地算算这一笔账。可惜,那时候我们还没有取得对历史负责的资格,倒是历史应该对我们负责。至于每个个人的教训,那是另一回事。你有你的教训,我有我的教训。这一方面,谁也包庇不了谁,谁也代替不了谁。〃
又是谈这些事,文化大革命,文化大革命!从我刚刚懂事的时候起,就不断地听到这几个字。广播喇叭里天天喊:〃文化大革命就是好,就是好!〃幼儿园里阿姨教我们喊口号:〃史无前例的文化大革命万岁、万万岁!〃什么叫〃史无前例〃?直到今天我才真懂。这几年,妈妈和她的朋友们只要走到一起,就谈文化大革命。我的耳朵都听得起了老茧。今天又谈这个了。今天倒还好,两个人都很冷静。往常,还吵架呢!真吵啊!吵得脸红脖子粗的。可是最后,总是一个人先妥协:〃好了,好了!我们都是小小老百姓,总结历史经验可不是我们的事情。怎么样,还是谈谈增加工资的事吧!谈谈小菜篮子。哈哈哈!〃于是,他们都像小孩一样,吵得再厉害,只要勾勾小手指头,就和好了。可是下一次碰面,照样吵这些问题。听的次数多了,我也听出了一些门道。他们都对自己的过去……他们叫〃前半生〃……很懊恼。〃历史啊!历史跟我们开了一个很大的玩笑!〃一位叔叔像朗诵诗一样说。妈妈说他刚刚从监狱里放出来,判的是无期徒刑,因为反对林彪。
我懂得,这就是知识分子!慢慢地,我自己也有一点像知识分子了。不过,我肯定比妈妈他们聪明,我决不参加什么政治斗争。我要做一个无党派人士。我递了入团申请书。共青团不算党派吧?入团,那只是表明,我要做一个好人。妈妈常常对我说:〃你要做一个诚实的人,正直的人,有用的人。〃
〃不管你怎么说,我还是觉得对不起你。特别是那一次批判会上,我也叫你'奚流的。。。。。。',但我心里是根本不相信的啊!〃姓许的又说话了。神情和声音都显得可怜。
妈妈叫了一声〃老许!〃便站了起来。我知道,妈妈这是内心激动了。她一激动就要站起来。是为了把气顺下去吧?
姓许的把妈妈叫做〃奚流的〃什么呢?我猜不出来,妈妈从来没说过。可以肯定,不是好意!对了,记得妈妈曾经和李宜宁阿姨说过,她最不能承受的就是造谣诬蔑,可是人们偏偏要诬蔑她,连她的同班同学也这样。妈妈该不是指姓许的吧?如果是指他的,今天为什么又容忍他了呢?我不明白!
妈妈站了两分钟,又坐了下来,声音平静地说:〃老许,那一段历史,我们从今以后就不翻了吧!〃
姓许的点点头说:〃可是又怎么能忘啊!我实在佩服你,压力那么大,也没有起来造反。〃
妈妈摇摇头:〃你只看到表面。其实,七斗八斗,我的思想也活动了。特别是知道奚流和陈玉立的那种关系以后,我真想宣布自己也要造反。可是,我这个'铁杆老保',造反队会要我吗?仅仅是为了自尊心,我才没有这么做。但是在心里,我一直承认是'站错了队','跟错了人',一个人在毛主席像前不知流了多少眼泪呢!〃
妈妈真够傻的。现在谁还承认自己当初想造反呢?真正的造反派也不肯承认了呀!造反派就是反革命派,坏人!小说里都是这样写的。可是我也不懂,为什么当时都说他们好呢?好人坏人,变来变去,真叫人弄不懂。说老实话,我才不管这些事。凡是对我和妈妈好的,不管他是什么派,我都说他是好人。不过,这个姓许的,我还要考察考察,他对妈妈是真心佩服呢,还是拍马屁?妈妈是个总支书记,当然会有人拍马屁。姥姥就常说:〃名字后面带个长,说话放屁比人响。〃〃长〃字吓人呢!我们班上的一个同学,就是靠拍团支部书记的马屁入团的。我不会拍马屁。我永远不喜欢马屁精。今天,二班的一个女同学对我说:〃我真佩服你的朗诵天才。〃我听了很高兴。她这样不算拍马屁!
〃小孙!〃姓许的站了起来,看样子很激动。〃我今天才算了解你!我看到不少在'四人帮'时期积极紧跟的人,现在都摇身一变成了受迫害者,成了与'四人帮'斗争的英雄,便以为文过饰非、投机取巧是人的本性。像你这样的人,不夸耀自己的正确,已属难能可贵了。可是你还能这样解剖自己!不过,像你这样的人,是要吃亏的。你看人家游若水。。。。。。〃
〃老许,我正想问你,关于游若水的情况你了解很多,为什么不向党委作个汇报呢?应该帮助游若水认识自己的错误。不然,我们党的政策还有什么威力呢?〃
姓许的笑笑,没有马上回答。过了一会儿,他说:'小孙,像你所说的,这一页历史,我们就不用再翻了吧?何荆夫到你这里来过吗?〃
妈妈似乎对他这样改变话题没有准备,怔了一怔,又注意地看了我一眼。然后,她站起来给姓许的兑茶。兑完茶,走到我身边,掏出二元钱递给我:〃去买一斤糖果来吧!〃
是有意给我难堪呢,还是要把我支使出去?我注意地看着妈妈的脸,没得到任何答案。我不得不接过钱。
我到最近的一家店子,买了一斤最次的糖果回来了。他们还在谈那个何荆夫。姓许的叫他老何,好像很亲热。妈妈叫他何荆夫,似乎不大亲热。
〃老何这个人真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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