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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啊人-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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育为主,我们却把他们当作敌人打了。效果不好哇!可是这能怪我吗?我也是执行上级的命令呀!
〃不是,你是为了当官!你要向上爬!〃章元元一定要我承认这一点。可是她有什么根据呢?不错,我曾经对她说:〃我们是一个解放区里来的。你的资格和水平都与我差不多。可就是因为思想右倾,你一直升不上去。好几次,我想提你当党委副书记。。。。。。〃我这是要她当〃官〃,完全不是为自己。跟这位老太太实在缠不清。
〃何荆夫这样的态度很好嘛!事物都是一分为二的。我们对他搞过了头,这是一方面;可是另一方面,他也确实有错误。思想偏激嘛!感情不健康嘛!他要是能从这里吸取教训,我们是欢迎的。我们党的政策一贯是惩前毖后,治病救人。当前,则要调动一切积极因素,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人,向四化进军!〃我对儿子说,声调极为平和。
可是,儿子的目光又是陌生而嘲讽的了。(王秀)琅架眼镜后面又射出两道逼人的光。
〃政策,你倒是背熟了。〃他说。
〃作党的工作嘛!〃我回答。
〃可惜,你只记条文不记人。而政策正是对人的。〃他又回到他的写字台前,摆弄刚才看的那本笔记本。
〃你和何荆夫常常接触吗?〃我试探着问。
〃是的,几乎三天两头在一起谈心。〃儿子回答,像挑战。
〃你们都在一起谈些什么呢?〃我又问。
〃怎么,是不是想收集何荆夫的材料,给他重新戴上右派分子的帽子?〃儿子挑战的意味更重了。
〃我只希望你慎重地选择朋友。年轻人容易走极端,喜欢一个人,就把他捧上天。何荆夫这么多年在外面流浪,你知道他都干了些什么?〃我说着,态度也严肃起来了。奚望和何荆夫接触决不会有好结果。我在奚望身上已经看出了苗头。
想不到这激怒了儿子。他走过来,直挺挺地站在我面前,用愤怒和嘲弄的语调对我说:
〃既然书记关心,我就代表何荆夫汇报一下他的流浪生活吧!他走遍了大半个中国,作过了各种各样的苦力。当然,从未搞过社会主义经济!走的是小生产者的资本主义道路。他还'诈骗'过:一次,他找不到活干,吃饭成了问题。正好一个大队要砌砖窑,问他会不会,他满口说会。可是事实上他不会。订了合同以后,他连夜跑到另一个地方去看砖窑的样子,丈量尺寸,画下图形,回来依样画葫芦,居然给他砌成了。你看,这还不是诈骗吗?这样的事,你是不会做的。他还坚持错误。二十多年来,他始终没有忘记研究人性论、人道主义的问题。他把整个中国当作研究所,他从人民群众那里吸取养分,寻求答案。现在,他已经完成了一本著作:《马克思主义与人道主义》。〃
他拿起他刚才看的笔记本向我一扬:〃喏,就是这个。您是否有兴趣?〃
〃什么?《马克思主义与人道主义》?他要说明什么问题?〃我问。
〃他要说明,马克思主义与人道主义并不是水火不相容的。马克思主义包容了人道主义,是最彻底、最革命的人道主义。〃他说。
真是胡说八道。阶级斗争的弦一松,资产阶级的思想就要泛滥了。批判了几十年了,地主资产阶级的人道主义还有市场!不过,在儿子面前,我不敢对这类问题贸然表态了,怕又被他抓住辫子。这个问题,我得查查有关的资料。
〃很好么!〃我平平淡淡地说,〃等他写好了我们再看吧!反正百家争鸣不是要搞资产阶级自由化。你应该提高自己的识别能力,不要看见新鲜的就认为是革命的。新鲜不等于革命。〃对于后面这一句格言式的话,我有点得意,所以重复了一遍。想不到,又给他抓住了……
〃那么陈旧的等于革命的吗?你说不出任何新鲜的思想和语言,那你就是最革命的了?〃
〃我跟你说不到一块去!你走你自己的路吧!我概不负责。〃我站起来,把茶杯往桌子上一放说。
〃我本来也没有打算让你负责。不过,爸爸,我诚恳地劝告你,要求退休吧!党会批准你的。这对你是一条最好的路。你不觉得,与你的能力和品德相比,你的权太重、位太高了吗?〃
〃大概,你认为我连作你爸爸的资格都没有了吧?那你就给我滚出这个家吧!〃
我实在忍耐不住了。作父亲就该这样受奚落吗?那我宁可不要这个儿子。孤独就孤独吧!
奚望朝写字台上妈妈的遗像看了一眼,眼光暗淡了。也许,他会向我认个错?我站在那里等。
〃好吧,爸爸!本来我们之间的感情联系就已经很脆弱了。仅仅是为了妈妈,我才住在你们这里。妈妈临死的时候拉着我的手说:'答应我,原谅你爸爸,永远不离开他!'我答应了,她才闭眼。现在看来,我们还是分开好。明天起,我把全部东西搬到学校,周末就不回来了。〃
〃你……〃我的声音发抖了。
他把眼光转向别处说:〃有一点还得依靠你。你是否愿意每月供给我三十元生活费?如果不肯,我申请助学金。〃
〃我每月给你三十元生活费。〃我无力地说。
〃那你和工资科说一下吧,我直接到那里去拿。免得回来惹你生气。〃他平静地说。
我点点头,走出他的房间。
玉立气势汹汹地冲着我:〃怎么,向宝贝儿子赔礼道歉去了?〃
〃你少说废话!〃我咆哮了。
哭了,她就会哭!一面哭一面说:〃我受了你的骗,上了你的当。早知道这样,我一个人苦死也不会嫁给你。现在连我的孩子都不理我,我图什么。。。。。。〃
你图什么?你自己知道。我冷笑着对她说:〃你现在觉悟也不晚。想走,你就走吧。我一个人也能活。〃
她哭得更响了,然而不再说那些话。可怜的女人!我走过去,温和地对她说:〃别哭了,别哭了。明天奚望就搬走了,家里只剩下你和我。上当也罢,受骗也罢,你我都得过到头。总不能再让人家看一次笑话。〃
她止住哭声,投到我的怀抱里。
这一夜,我什么梦也没有做。
第二章
每颗心都为自己寻找归宿,各有各的条件。
七
何荆夫:憾憾,让我们作个朋友。
〃我从家里搬出来了!〃奚望把行李往我床上一摔,大声对我说,像是高兴,又像是生气。
我一下子弄不明白〃从家里搬出来〃是什么意思,让他坐下来,慢慢地说。听他说完和父亲冲突的过程,我沉默了许久。〃何老师,我觉得还是这样好。赤条条来去无牵挂。要个家庭有什么意思呢?〃他见我不说话,就自己说起来。
我仍然说不出话来,因为他的这个行动在我心里引起的感情是极为复杂的。
〃从今以后,我和爸爸的关系就只有三十元钱了!〃
我听到这句话,身子一震,由不得抬头注意地看着这位年轻人。
我喜欢他。我们可以称得上〃忘年之交〃了。
有一天,我正在宿舍里埋头写作,进来了一个小伙子,大大方方地对我说:〃何老师,咱们聊聊?〃我疑惑地看着他。〃我叫奚望。奚流的儿子。不过你放心,我和爸爸并不一样。〃我为这独特的说明逗笑了:〃你就是和你爸爸一样,我又有什么不放心的呢?〃〃你当然有理由不放心。对你的摧残是我爸爸这一生中做下的许许多多蠢事中的一件。而且他到现在还不肯丢掉'反右英雄'这笔资本。要是我和他一样,你就倒霉了。〃我对一个儿子这样议论父亲不大习惯,尽管这父亲是我所不喜欢的人。我对他说:〃我们之间可以不必谈你的父亲。你看,还可以谈些什么呢?〃他点点头回答我:〃我想问你一个问题:你经过了那么多磨难,为什么还这么积极?你仍然相信你曾经相信过的一切吗?或者,你已经把一切都看透,只是像庄子那样,在自己的主观世界里追求自由?〃这时候,我开始认认真真地打量坐在我对面的年轻人了。他有一双与他的年龄极不相称的眼睛。这眼睛使他看上去比他的实际年龄老练、成熟得多。这是一双蕴藏极深而又富于热情的眼睛。喜欢直视别人,要看透别人的心底,或者遍得人讲出真心话。我信任这双眼睛,对他披露了真情。从那以后,我们就是朋友了。
我问过他:〃为什么你的经历不多,却能思索这么多的问题?〃他的回答使我惊喜:〃只有畜生才只凭着自己的直接经验去认识世界。我是人,而且是我们祖国和人民的一个儿子。祖国和人民的经历也就是我的经历。这经历中提出的一切问题,我都要思索。这是我的责任,也是我的权利。〃
我深深地爱上他。
然而今天,他的行动使我产生了一种陌生感。怎么,和父亲的关系仅仅是三十元钱?这是一种什么关系呢?
我知道世界上有各种各样的父亲和儿子,各种各样的家庭关系和伦理道德。但是我总不能接受把所谓的阶级斗争和路线斗争搞到每一个家庭里去,动不动就要求父母、子女、夫妻、兄弟割断关系或划清界线。以前的教训还不够吗?幸亏我的家庭没有这样对待我。
对奚望的行动应该怎样评价?我不能说他是出于自私的目的,因为他对生他养他的祖国怀有炽烈的爱情。但是可以肯定,奚流如果是我的父亲,我就不会抛弃他。
〃我们到底是两代人。〃怔了半晌,我只说出了这句话。含糊得很。
〃你不赞成吗?〃他不喜欢含糊,直视着我的眼睛。
〃不。但是我不会采取你这样的行动。〃我知道还是含糊,但不可能再清楚了。
〃那你还是不赞成。〃他肯定地说,〃这是因为我们有不同的父亲。〃
是的,我们有着不同的父亲。我的父亲,一个老实巴交的农民,不懂得什么叫世界观,也不会解释伦理道德。可是他却为别人辛劳了一辈子,直到最后为儿女献出了生命。父亲用他的一生教我做怎样的人。我不会拿一个这样的父亲去换奚望那样的父亲。哪怕给我十个换一个呢!
〃但是父亲毕竟是父亲。要不,你为什么向他要生活费呢?〃我说。
他笑了。笑得坦然而天真:〃这就看得出我们是两代人了!我不向他要三十元钱,就得申请助学金。我为什么要'损不足而奉有余'呢?他不是已经从人民那里得到太多的报酬了吗?这太没有人情味,是吗?〃
〃你思考问题的方法有些奇特。这一点我们难以一致。我还是希望你不要回避对父亲应尽的义务。你父亲还不是坏人吧!〃
〃这要看用什么观点去看了。从历史发展的眼光看,他是应该被淘汰的。因为我是他的儿子,才劝他自动退出历史舞台。他不听,我也没有办法。让历史的车轮去教训他吧!〃
我惊异地看着他。原来我并不十分了解他。今天,我在他身上感受到另一面……冷漠,极度的冷漠。我不理解,在他那里,极端的热情与极度的冷漠是怎么统一起来的。是热情产生了冷漠,还是冷漠激发了热情?年轻的朋友啊,你到底相信什么、主张什么呢?
〃我知道你主张fairplay。可是现在的中国行不通。积重难返啊!〃他好像猜到我的心思。
〃那么,我们必须继承'四人帮'的传统,主张在每一个家庭,每一个头脑里都'爆发'革命吗?〃我有点激动了。
〃我并不那么主张。大家都面对历史,让历史去选择每一个人,也让每一个人在历史面前作出自己的选择。每个人只能对历史和自己负责。此外,再也没有责任了。我可不看重血缘关系。想不到,你这个漂泊半生的流浪汉,倒十分看重这一点。〃
他的最后一句话带着明显的嘲讽。在他看来,一个流浪汉是不应有丝毫家庭观念的。不但如此,还应该憎恶家庭吧?可是我却恰恰相反。家庭,给我留下了痛苦的回忆,也给我留下了最宝贵的遗产。正是这种痛苦而又温馨的记忆,给我的流浪生活投进了一条柔和的色彩。我向往着有一个家,并且像我父亲那样去对待亲人。
〃是啊,血缘关系与阶级关系隔着千山万水。然而,血缘关系却是一切社会关系的最初形态,最基层的单位。要是我们连血缘关系都处理不好,还能治理好国家和社会吗?〃我激动了,声音也高了许多。
〃处理好血缘关系!那是你的幻想。你睁开眼看看吧!正是这种看重血缘关系的封建观念,在支配着许多干部为了子女利益而向人民伸手,甚至违法乱纪,损害人民利益。我恨不得把这种思想连根拔掉!〃他也激动起来了,两眼闪闪发亮。
〃可是你也别忘了,我们的人民也创造了另一种家庭关系,另一种伦理道德!从孟子的'老吾老以及人之老'。。。。。。〃我不由自主地扬起我的旱烟袋。我多想对这个年轻人说说这个旱烟袋的故事,我的父亲、我的家庭的故事啊!他的眼看到的黑暗太多了。他对我们的人民和民族还了解得太少,因而看到的光明也少。他不懂得,正是在光明的照耀下,黑暗才愈显得难以忍受。
可是他笑着打断了我的话:〃休战,休战!今天我才知道你比我复杂得多。也许是生活给予你的更丰富的缘故吧!今天我还要搬家,以后再谈。我把一些东西暂时放在你这里,不反对吧?〃
我点点头,他走了出去,可是马上又从门外探进头来向我招手。我走过去,他凑近我的耳朵小声说:〃今天是星期天,去找孙悦老师谈谈吧!既然你需要家庭。〃
我拧住他的一只耳朵。但他的眼睛叫我放了手:他不完全是开玩笑。
孙悦。那一天开会的时候,她突然拿出针线交给一位单身的同志,告诉他:〃把你的扣子钉好。〃我看看自己的胸前,也掉了一粒扣子。可是她只看了我一眼。孙悦。真巧,前天晚上,我们在灌木丛相遇了。我看见她在徘徊,轻轻地抚着低矮的灌木。我走近她,她朝我点点头,匆匆离去了。她还记得……?孙悦。。。。。。真叫人心烦意乱,原来要关在屋里写点东西的计划看来要泡汤了。可是我也绝对不到她家里去了。我受不了那样的冷落。
我把钥匙插在门上留给奚望,一个人走了出来。
到哪里去呢?茫无目的。她是偶然到灌木丛里去的吗?
却原来姹紫嫣红开遍,春天已经到来很久了。埋在土里的种子,只要度过严冬,总会开花、结果的。埋在心里的种子呢?
孙悦,你不感到需要一个家吗?孙悦,为什么我们不能好好地谈谈呢?每一次听到你在会上的发言,我都觉得,我们的心越靠越近了。可是一到两个人碰在一起的时候,我却又感到我们离得那么远。这是为什么呢,孙悦?昨天下班的时候,我在走廊里碰到你。你问我:〃星期六晚上也不出去玩玩?〃这是什么意思呢?回答我吧,孙悦!
〃谁找我妈妈?〃一个女孩突然打开一扇门,站在我面前,是孙悦的女儿憾憾。我叫过孙悦了?我敲过她家的门了?
〃叔叔,你来过一次,对吧?你是何荆夫叔叔吗?〃憾憾问我,我点点头。〃妈妈,何荆夫叔叔来了!〃她又向门里叫。〃请进来吧,叔叔!〃又来招呼我。真是一个很会待客的孩子。我机械地跟她走进去。我真生自己的气,怎么这么管不住自己?
拿茶杯。泡茶。孙悦对我很客气,像接待〃稀客〃。这是警告我:〃保持距离!〃我真想立即走出去。但我还是坐了下来。
〃奚望与他爸爸闹翻了,把东西搬到我那里。我来对你讲一声。〃这算什么?汇报思想?打奚望的小报告?真是天晓得。为什么不说顺便来看看的?大方又得体。
〃还是现在的青年人幸福,打破了一切禁忌,完全行使自由选择的权利。〃她说,眼睛并不朝我看。
我吃了一惊:〃你竟然赞成这种行动?〃
〃我赞成什么行动?〃她也吃惊地问。
〃赞成奚望和他爸爸决裂。〃
〃我有这样的勇气就好了。〃
〃那你是什么意思?〃
她的脸红了。停了一会儿才回答我:〃我吗?大概想到别的事情上去了。这几年养成了自言自语的习惯,有时自己随口说出一些话来,连自己也不明白。〃她不再看我。
我们是多么相像啊!我也爱自言自语。说不清这种习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养成的了。每个人心里都不只有一个〃我〃。这个〃我〃和那个〃我〃常常要举行会谈。孤独的人心里的〃我〃更多。它们与他一起战胜孤独。她刚才说的是什么?羡慕青年人的幸福,因为他们能完全地行使自由选择的权利?这是她对自己说的一句话,不错。但是,言为心声。她感到某种不自由,她的头脑里有禁忌,这是可以肯定的。她在选择,这也是可以肯定的。但具体说来,这又是什么意思呢?她在选择什么?又禁忌什么?
她在翻一本书,我走过去看看,是雨果的《九三年》。
我不只一次读过这本书。我流浪到淮河边上的时候,在一个县城里碰到了我的初中语文老师。他是这个县里的人。他摇着一把芭蕉扇在卖西瓜。白净的面皮已经苍黑,满头柔润的黑发已经不见了,头顶秃了大半。只有那微黄的眼珠和微微向上挑起的剑眉还保留着他当年的风采。他是我的〃启蒙〃老师,是他把我引上文学的道路的。如今怎么卖西瓜了?一九五七年,正是我接受批判的时候,接到过他的一封信:〃我已离校他调,勿再来信。后会有期,各自珍重。〃莫非他也。。。。。。
〃这真是名师出高徒了,卖西瓜的教出了流浪汉。哈哈!〃他拉着我,笑着。但泪水却在眼眶里滚。
他告诉我,他成了〃极右分子〃。刚从〃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的地方放回来。〃我最怕看《野猪林》,你能理解吗?〃
〃我能理解,老师!可是为什么呢?〃我抓住他的手,哭了。我很少哭。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后来听说评不到工资也会催人掉泪,也可以理解。各人的心的质地不同,所以可能受到的伤害也不同吧!
〃我向学生介绍了《九三年》,宣扬了反动的人道主义。攻击无产阶级专政。〃老师把我带到住处,从墙角落的一只纸箱子里掏出一本《九三年》递给我:〃你读过吗?〃
〃我读过。在大学里读的。在革命与反革命决战的时候,雨果想调和斗争,靠人的天性解决阶级矛盾,这只能是一种幻想。革命军将领郭文放走了反革命的叔祖,确实犯了罪。雨果却歌颂他。〃我说。
〃你这观点是对的。可是雨果的理想里有没有一点合理的因素,你说?忘了吗?想想看。喏喏喏,这一页。〃他像当年一样,对学生循循善诱。
〃革命的目的难道是要破坏人的天性吗?革命难道是为了破坏家庭,为了使人道窒息吗?绝不是的。'我要人类的每一种特质都成为文明的象征和进步的主人;我要自由的精神,平等的观念,博爱的心灵。'〃
〃这是主人公郭文的话,也是雨果的思想。你说,一钱不值吗?〃老师问我。
〃不。雨果提出的问题很有意思。可惜他的理想在资本主义社会里不能实现。资产阶级革命是为了取封建阶级的地位而代之。他们的自由、平等、博爱只能是虚伪的。〃我回答老师。
〃但是无产阶级能不能把它变成真实的呢?〃老师的两道眉挑得很高,额头闪闪发亮。
〃我想是能够的,老师!我们共产主义者不是要解放全人类吗?马克思说过:'无神论是通过宗教的扬弃这个中介而使自己表现出来的人本主义,共产主义则是通过私有财产的扬弃这个中介而使自己表现出来的人本主义。''无神论的博爱最初还是哲学的。抽象的博爱,而共产主义的博爱则从一开始就是现实的、直接追求实效的博爱。'马克思划清了资产阶级人道主义和无产阶级人道主义的界限,并没有否定人道主义和博爱本身啊!〃
〃说得好!来,吃西瓜!我们已经消灭了反动派,改变了所有制形式,为什么还要人们斗来斗去,难道还要消灭八百万人吗?来,吃西瓜!今天碰到一个谈话的对手。想不到,想不到你这么年轻就能作我的谈话对手。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啊!〃老师一块一块把瓜递给我,我一块一块把它吃掉。
〃把你的老本吃光了!〃我发现瓜已经吃完,惊叫道。
老师哈哈一笑,拍着自己的胸膛:〃老本在这里,谁也别想吃掉!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他把那本《九三年》递给了我,上面写了陈子昂的两句诗:〃圣人不利己,忧济在元元。〃
孙悦也在读这本书,她在考虑什么问题呢?
〃潮水已经退去。留在沙滩上的不都是彩色的贝壳。你拣了一些什么?〃我问。
〃真正要认识潮水,不能只拣好看的贝壳吧?〃她回答。仍然不看我。
我拿起《九三年》随意翻着,发现在老师曾经给我看的那两段话下都划上了红线,并打了〃?!〃。
〃你欣赏郭文的这两段话?〃我指着书页问。
〃我也说不上。我已经与资产阶级人道主义划清了界限,难道还会栖到这棵树上来?〃她回答。
〃有没有无产阶级的人道主义呢?〃我热切地问。
她猛地抬头看了我一眼,目光也是热切的。我感到身子发热,心也发热,忍不住从座位上站起来,扶着她的椅背。她回头看了我一眼,没有说什么。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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