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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与昼-第4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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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就保持着这种淡淡的态度——“没有思想准备”、“大概不会吧”。既没有答应,也没有断然拒绝。假如最后真的决定当演员,这也算留着很松的口子。这样既能从容抉择,也显得比较自重吧。当下一口答应,急不可待,那才会被人轻视呢。    
    胡正强依然头枕着双手在行军床上仰躺着。    
    隔壁没有再出现什么响动,不知道范丹妮和妻子谈什么,也不知结果是凶是吉。小屋里很静,听见儿子写作业铅笔划纸的声音,也听见那边屋里隐隐传来的刘言的笑声。他感到自己的胸膛在很重地起伏呼吸着,也感到自己的双手在沉重的脑袋下有点儿发麻。    
    他头脑中萦绕着各种思绪。他感到后悔。和妻子一起生活时,只感到平稳和谐,甚至还因为太平常而不太满足,他在电影界几乎天天都受到一些刺激和诱惑。乃至现在一想到可能和妻子分开,他立刻感到损失巨大了。他从此将失去妻子的理解,那种理解是和十几年共患难生活的宝贵回忆相联系的,他将失去感情的温存和依靠,他将失去妻子以巨大的牺牲精神为他做出的一切。此刻他才发现,妻子身上的美德是那么多,那么宝贵。他把眼前能够想到的女性都想了一遍,她们没有一个人能做到这样。许多人比妻子年轻漂亮,但是没有一个人经得住放在终身伴侣这个位置上来衡量的。她们比文倩岚缺许多东西。    
    自己怎么就和范丹妮发展到那一步呢?现在,他一想起和范丹妮的那段关系就充满嫌恶;而在最初,自己怎么会那样渴望得到她呢?真是太愚蠢了。    
    不想范丹妮了。想她,并不能理清自己头脑中隐隐存在的一个矛盾。    
    什么矛盾呢?他眼前浮现出一个女演员的笑脸,活泼而可爱的娇态。她正狂热地崇拜着他。就在昨天上午,他们还一起在颐和园划船。现在,耳边还响着她清脆的笑声。是的,作为导演,他有着得到漂亮女性的优越条件。这种条件能腐蚀人。他再正统,这些年也开始有些风流韵事了。只不过他还很克制,常常怀着不安。谁能抵挡住诱惑呢?自己脸上怎么漾出了微微的笑意?眼前又浮现出昨天划船时的情景了,那个女演员因为桨打高了,划了他一身水,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她的眼睛在阳光下如此动人,她的脸蛋在阳光下如此光润。后来,在折叠伞的遮挡下,他吻了她。    
    可是,现在他又怎么看这件使他心旌摇荡的事情呢?他还应该这样吗?    
    他知道自己头脑中的矛盾了。他不能够既获得接受诱惑的快乐,同时又长期保持家庭的和睦与自己的道德形象,获得一种完美(不是实质上的完美,而是名誉上的完美)的满足,二者必取其一。他舍哪一头儿呢?舍去现在的家庭,舍去社会对他的尊敬,舍去与这一切相联系的心理安宁和整个生活氛围的和谐幸福,他将没有一个入港停泊的地方。他将在社会舆论的非议和讥讽下低头匆忙地来来往往。然而,他眼前又浮现出那个女演员可爱的笑脸,她的吻是那样湿热迷人,他愿意失去这快乐吗?虽然他知道,这样的女演员并不适合当妻子……    
    他此时不愿承认一个在心底潜伏的意识:他希望二者——家庭、道德形象与接受诱惑的快乐——兼而有之。他知道自己这个潜意识,可是他强制它不明显浮现出来。


下卷:第五部分她需克服的不足之处

    他不再往下想。他知道,现在只要能够挽回妻子的信任,保持家庭的和谐,保持自己的道德形象,他愿意做一切事情……    
    别胡思乱想了,还是过去讨论剧本吧。    
    他站起来,拉开门走出小屋,突然他站住了。范丹妮和文倩岚大概是谈完了,正打开门从隔壁房间里走出来。    
    他们相互对视着。    
    童伟始终很宽和地听着钟小鲁与林虹的谈话。林虹对钟小鲁表现出的庄重,让他感到一种满足。并不是所有的女人都能被当演员的许诺弄昏头的。别看钟小鲁挺质朴的样子,其实对女人很感兴趣。特别是钟小鲁刚刚离了婚,对女性自然会更多留意。这不是,他的谈话又绕到林虹的家庭情况了。    
    钟小鲁:“你家在哪儿,是不是也在北京?”    
    林虹:“我从小在北京长大,父母早已经去世了。”    
    钟小鲁:“那你现在是……”    
    林虹:“我现在是一个人。”    
    钟小鲁:“你父母原来在哪个单位工作?”    
    林虹:“都在北大。”    
    钟小鲁:“干什么?”    
    林虹:“……他们都是教授。”    
    钟小鲁、刘言、张宝琨三个人的表情顿时起了变化,现出肃然起敬的神色。钟小鲁原以为一提出让林虹当演员就会使她惊喜呢,大概现在不会那样想了。看,张宝琨又不由自主地对林虹堆出更多的阿谀。    
    张宝琨:“看着你就觉得你很有修养的。”    
    这种拙劣的讨好只有张宝琨才能说得出来,聪明人和弱智者真是差距万里。钟小鲁又说开演电影的事儿了,他是利用副导演的身份在林虹身上得分。刘言呢,则是利用编剧的身份在得分,而且,他还有意无意地从《白色交响曲》联系讲起他别的电影剧本和小说。童伟不禁对刘言涌起一丝嫉妒,自己也许永远是“说得很多,写得很少,眼很高手很低”的作家吧。他思想深刻,学识渊博,谈锋锐利,加之生性不甘寂寞,所以,总是从一个沙龙走到另一个聚会,总是没有时间坐下来多写几篇小说。他在文学、电影、戏剧等各个领域中都扮演着一个才华横溢的角色。他一天也不甘心沉默。他力图用一切方法来扩大自己的知名度。当他对哪位女演员或青年女作家感兴趣了,他绝不愚蠢地当面献殷勤,而是在某个严肃的讨论会上来个发言,或在报刊上写篇评论,以热忱的态度赞扬一番。当那位女演员或女作家正遭人贬低批判时,他会力排众议为她鼓吹。同时,也不忘记以中肯的论述,爱护地提出她需克服的不足之处。这样,他便自然而然得到对方的感激和敬慕。于是,他就能从一个很优越的开始和对方来往,直至完全占有对方的感情。    
    现在,他正微笑着细细打量着林虹,他已经把她里里外外解剖了几遍。他决定采取特殊的手法征服林虹。他将轻而易举地击败刘言、钟小鲁。机会来了。    
    “林虹,你刚才对那几个演员看得挺准的。你讲,这个演员的气质像是比较贫困的家庭出身,和她的实际情况完全一样。”钟小鲁说。    
    “我只是一点直感。”林虹笑笑。    
    “要说看人,咱们老童最有两下子。”张宝琨笑着一指童伟,似乎他童伟半天没多说话,需要他讨好一下似的,“他不论和谁稍稍一接触,就能把对方的性格和各方面情况差不多都揣摸出来。”    
    “不要把我吹得太神了。”童伟笑着放下二郎腿,很从容地把话头接了过来。    
    文倩岚温和地看着范丹妮,见对方的脸也失了血色,低下头喝水的嘴唇也在微微打抖,就知道这种折磨人的谈话该完了。她一下感到自己再也坚持不下去了。她勉强笑笑:“这两天我有点儿血压低,头晕。”说着,她摘下眼镜,用手慢慢搓摩着眼部。    
    她真的头晕。身子也发飘。    
    度过了一个不眠之夜,她在凄清的台灯下留下一封长信,然后披上衣服,提上一只小皮箱,永远地离开这个家了。她的信写得很长。她在清冷的大街上走着,信中的话就在耳边响着。她永远不会忘记过去,然而,她也永远不会回来了。她没有力量在一个有着欺骗和谎言的家庭中生活。她只有朝前走。满地是流动的黄沙,满天是萧瑟的西风和斜飞的枯叶。她只穿着夏装,冻得发抖。她尽量裹紧了衣服朝前走着。胡正强在后面喊着,追赶着,她头也不回地踏着落叶朝前走。前面是条河,几欲坍塌的破木桥,她毅然踏了上去。她过了桥,桥在身后断裂开,她落进水中。听见胡正强的喊声。喊声越来越小……


下卷:第五部分培养深刻的感受力、洞察力

    天上出太阳了,然而,像被咬了一口,最后完全被吞没了。黑色的圆形四周是明亮的火焰。全日食发生了。大地一片阴暗。一颗彗星在天空中掠过,大得可怕。大地开始震动,山在断裂,田在断裂,树在颤抖。地震了。她在倾斜摇晃的大地上踉踉跄跄地行走着……    
    她突然发现,四周是不可逾越的高墙,是透明的气体墙。她一步也不能越过。稍一走近,就被一种无形的力量顶回来。高墙围着一块正方的地块。这就是她活动的范围?她过去似乎没有离开过这个范围,可也从未发现四周有墙啊。现在发现了,这限制就不能忍受了。她到处寻找走出去的缺口,都是徒劳。怎么,胡正强又满脸歉疚地站在面前?她走了半天,还在他旁边?……    
    她清醒了一下,戴上眼镜,屋里的景象慢慢清晰起来。    
    她和范丹妮默默对视着,两个女人都默然无语。她们都有些心力衰竭了。    
    “咱们过去听听他们谈话吧。”文倩岚说。    
    她们出了门,与从小屋出来的胡正强相遇。胡正强的脸上含着紧张和愧疚。    
    文倩岚回头看了看范丹妮,勉强地笑笑:“我们随便聊了聊。”    
    童伟开始了他的行动。他在任何场合一旦开始讲话,他切入话题的思想高度,他侃侃而谈的态度,都是摄照全场的,不容任何人转移他的谈话方向。    
    “我认为,艺术家都应该培养深刻的感受力、洞察力。在这方面,艺术家应该有点儿天才。要不,你凭什么当艺术家呢?”他富有魅力地微微笑了,“林虹,我来考考你吧,你看,我们宝琨同志,”他用手一指,“你能对他的家庭、经历、个性作个全面描述吗?”    
    林虹摇了摇头。    
    “你可能出于客气不愿讲。宝琨,现在考考你,你现在对林虹的个性能作个全面描述吗?”    
    “别难为我了,我可没这两下。”张宝琨赶忙摇了摇手。    
    “刘言,小鲁,你们试试吧。”    
    钟小鲁只是聪明地笑笑,他能看透童伟的用心。    
    刘言则笑着讲开了,他指着林虹说道:“我一开始就感觉她是北京的。”    
    “还有呢?”童伟问。    
    “她对艺术很爱好,有研究。”    
    “还有呢?”    
    “性格挺沉静的。”    
    林虹眼里露出感到很有趣的笑意,一动不动听着。    
    “还有呢?”    
    “更多的,一下就不一定说得准了。”刘言笑了。    
    “你说说呢。”张宝琨对童伟说。    
    “又让我说?”童伟一摊双手,好像是被人哄着做一件不得不做的事情似地摇了一下头,“允许我来说说对你的感觉吗?”他含有深意地凝视着林虹问道。    
    “你说吧。”林虹停顿 一下,大方地说。    
    面对童伟的目光,林虹感到自己身体有些弱,骨骼也有些脆嫩。她稍稍垂下眼帘,用微凉的目光把自己罩了起来。她有着一点什么预感,也有着一点什么准备。    
    童伟含笑看着林虹。他现在有理由正大光明地仔细观察林虹。他调动着他丰富生动的感受能力感觉着林虹。他微眯着眼,使自己的目光变得黏稠。在这几秒钟的感觉过程中,大量的直感闪过脑海,他把握住林虹了。他笑了笑,抓住感觉中此时最清晰、最凸现在眼前的一点说了出来:“你是个有经历的人。”他解释道,“经历当然谁都有,我是说你是有过许多挫折的人。对吧?”    
    林虹微微合了一下眼。既不需要承认,也用不着否认。    
    钟小鲁、刘言都注视着林虹的表情。    
    “你小时候肯定是在一个幸福的环境中生活。你原来的性格是属于活泼大方一类的,对吧?”    
    林虹依然微微合了一下眼。    
    “但是,你现在却是一个多愁善感的人。对吧?”童伟眼里含着关切。    
    林虹不能不承认对方很有魅力。    
    “你很聪明,而且对自己的聪明很自信,表面上你可能对所有的人都表现出亲热,满不在乎,而在内心却对人与人的关系很敏感。你对人看得很清楚。而且,不是属于那种宽容型的。对吧?”    
    林虹心中感到震动了。他怎么看出的?还从未有人能这样看透她。一瞬间,她想到李向南,同时感到他的形象有些黯然。这位童伟确有非凡之处。    
    但她只是稍稍露出一丝真实的心理反应。


下卷:第五部分你必有过非独身的阶段

    童伟立刻敏感到了,这鼓励了他。而林虹基本还保持的平静的态度,则刺激他继续加强自己讲话的力度:“就你性格而言,你是个天才的演员。我的意思是:你的外部言行神态与你的心理差距很大。你好像很无所谓,其实你一切都在意;你好像很倔强,其实你感情很细敏,很容易受打击;你好像很坦率,其实你对人很注意策略;你好像对什么都挺超脱的,实际上,你最不容易超脱。总之,你每天都是在生活中演戏。当然,我这话并无贬意。”    
    林虹感到自己的灵魂在被暴晒。她还隐约感到了:童伟这样剖析她,有着强者宰割弱者以得到满足的不善。她心中升起一丝敌对情绪。她不能用诚恳来为他人的精神满足做铺垫。她异样地、似乎觉得很好玩地笑了笑,表示这一切是无稽之谈。    
    这一笑,给了钟小鲁——他一直以有些紧张的心情看着这场谈话——以宽心,而给了童伟以刺激。他在心中冷冷一笑,说道:“我这样剖析,你可能会抵制的,人都不愿意展露自己的真实心理。”    
    林虹又异样地笑了笑。    
    “你不承认是吧?但是,我可以很有把握地说——正是从你的表情反应中可以看出——我不但说对了,而且还说到了关键。”    
    胡正强和文倩岚、范丹妮不怎么自然地进来了,他们各自坐下,在一旁静听这场特殊的谈话。童伟讲到这里,开始涌上来一种涨满全身的冲动。他是经常这样剖析人的。为了表现自己的天才,他是绝不心软的。在这种无情的剖析中,他能得到一丝冷酷的快感。他凝视着林虹,像刀一样锋利的目光把林虹又整个解剖了一遍:“我再说得具体点儿,凭着我的感觉,你现在是独身生活;但是,我又能肯定,你必有过非独身的阶段。可以断言,那个阶段是以你的屈辱而结束的。”    
    林虹垂下眼睑,脸上微微掠过一丝颤动。    
    胡正强,范丹妮,文倩岚一时都有些震惊了。    
    钟小鲁斜着眼冷冷盯视了童伟一眼。    
    “童伟,你怎么这样说话呀。”文倩岚不安地说,她是主妇。    
    “其实我这样讲话是最诚恳的。”童伟笑了一下,“这个世界上,人人相互间都把真实情况包起来,维持表面的一套相亲相敬,那是最虚伪的。”    
    胡正强、文倩岚、范丹妮的脸色顿时变得极不自然。    
    “你接着说吧。”林虹看着童伟,冷静地说。    
    “你有很屈辱的经历,满身伤疤,但你要撑住自己,要把自己装扮成遍体光洁的人。你看来很自信,可实际上很容易遭受环境打击。你带着如此矛盾的个性,又是个女性,就很难在种种挫折中开辟出一条理想的道路,结果总处在悲剧之中。”    
    人们都震惊了。童伟说到这儿也停住了。话一过界限,他自己也有了感觉。    
    “所以,我就应该依靠像你这样的人来指引帮助吗?”林虹冷冷地问道。    
    童伟一时竟有些怔了。这话竟揭穿了他这一大套话后面的真正的潜台词。这潜台词,这目的,他此刻才一下自省到。    
    “弱者应该崇拜强者,把一切都交给强者支配,是吗?女人——你不是说女人是弱者吗——应该永远受男人支配,是吗?”林虹接着问。    
    “我并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认为:人与人之间应该坦率。每个人都应该敢于承认自己的真实。”童伟笑道。    
    “真实?你怎么不愿意承认你讲了这一大篇话的真实心理?……你不敢坦率,我敢坦率。我承认,你讲的都对。我就是带着这些矛盾。可然后,你说,我该怎么办?”    
    童伟目光闪烁了一下,不知说什么。房间里的空气似乎都凝冻住了。    
    “要靠你这样的强者开辟道路,是吗?”    
    “林虹,请不要误解……”    
    “我可以告诉你,我也是从你现在的表情中看到:我说对了,而且说到了你的关键。”    
    “……”    
    “弱者只有依靠强者,结果他们永远是弱者。女人要依靠男人,特别要依靠像你这样强有力的男人,结果,她们永远软弱。这是她们命运的悲剧。是不是?”    
    “这种悲剧是可以改变的。”    
    “可我恰恰觉得,像你这样的人本质上是希望保持这种悲剧的,那样才有你们的优越和特权。对吧?”    
    童伟一下说不上话来。    
    “林虹,你可真挺有个性的。”刘言在一旁哈哈着打圆场。    
    林虹直起腰,做出要准备走的姿态:“胡导演,钟导演,如果你们确实认为我合适,我愿意演《白色交响曲》。”    
    “你决定了?”钟小鲁兴奋地问。    
    “我刚决定。而且,我觉得刚才这场戏也可以写到剧本里。”


下卷:第五部分光润而有弹性的腰身、臀部

    小莉与李文敏下了公共汽车,在街上边走边感兴趣地听李文敏介绍“哲学——艺术月会”。昨天晚上在周末俱乐部她得知自己小说稿的编辑李文静就是李向南的姐姐,立刻生出了一个极有趣的念头:她要佯装不知,以找编辑李文静为由踏进李向南家,把李向南的情况摸个遍。今天早晨和李向南分手后,她就“奔袭”他家去了。到了李向南家,和李文静没谈几句小说,李文敏就过来了,笑着一句话把事情挑明了:你和我哥哥在一个县吧,是不是和我哥哥挺好的?后来,她跟着李文敏去了她的房间,两个人聊了一上午。午饭后,李文敏就领着她到丈夫秦飞越家来。    
    “你问什么是哲学——艺术月会?就是秦飞越他们一群人,每个月到一块儿臭聊一次呗。你看了就知道了。这次还邪门:要求每人带上夫人,没夫人就带上对象,要不带上情人,都行。”    
    “那我一个人去干啥?”小莉问。    
    “我哥下午肯定也会去那儿,你和他凑一对儿呗。”    
    “谁和他凑一对儿。”    
    “玩嘛。”李文敏笑了,“你不是挺想和我哥好的吗?不过,你得讲点儿策略。”    
    小莉也笑了。她对今天下午的活动挺兴奋。    
    夏日的阳光炎热,马路发烫,她们捡树荫走。小莉感到脸上汗津津的,汽车驰过卷着热风,像巨大的吹风机一样,挺舒服。要是此刻一头扎到游泳池里,她就会让水哗哗哗地冲着自己的身体向后流去。阳光下,水闪着绿光、蓝光、白光,她的皮肤又黑又亮,像条美人鱼。她站在跳台上准备跳水,游泳池在下面像面蓝绿色的巨大方镜,她平伸两臂,看着自己苗条挺拔的身体,就觉得自己生气勃勃。别人爱不爱自己,她不知道。她经常感到非常爱自己。    
    ……她戴着胸罩,穿着尼龙裤衩,半裸地站在穿衣镜前,欣赏着自己身体的生动线条,欣赏着自己光泽的皮肤,她感到自己很吸引人,禁不住从体内涌上一阵冲动。她用双手搓洗一下脸,朝后理一下头发,然后用力搓摩着光滑的手臂,小巧而饱满的胸,光润而有弹性的腰身、臀部、大腿,青春的冲动加剧着,在体内掠过一阵阵颤抖。她使劲搂着自己。一瞬间,自己好像同时又是个男人,在拥抱抚摸着自己这样一个可爱动人的姑娘。自己同时是两个人。奇异的感觉。 她搂抱起大鸭绒枕头,一下仰面躺倒在弹簧床上,弹簧床上下颠颤着,松软的枕头贴在烫热颤抖的身上又凉又舒服……    
    这个李文敏,个儿不高,挺秀气的,一看就知道是个直率善良的人,一定爱在丈夫面前耍小孩脾气。她说:“我昨天和秦飞越吵架了,不愿给他生孩子。今天我去了也不理他。我主要是领你去看看他们的活动。”    
    一进大院,里面乱哄哄正在吵架。指手划脚、嘈闹嗡嗡的聚了一堆人。    
    小莉有些愕然,秦飞越的父亲是个副部长,就住这大杂院?    
    四方院子,八九间房。院子里盖着五六间低矮的小厨房,把院子挤得只剩中间一条狭窄空地。横七竖八的铁丝上晾着衣服、床单、小孩尿布,令人透不过气来。一家人正在建厨房,墙砌到齐肩高了,水泥,石灰,砖瓦,破油毡,烂木头,弄得院子里泥水汪汪,没处下脚。“秦飞越家在里院,”李文敏抬手指着,“这外院过去也是他们家的,‘文化大革命’中被人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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