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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侠]复来归-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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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实话,此时的离渊真的很想再扔给她一个禁言咒。
    安静了一会,一声叹息被淹没在风里。昔芜缓缓说道:“离渊……我是妖啊……你能不能不要这么残忍……”
    那一刻,仿佛时光流转。
    “你能不能不要这么残忍……”
    花璟……
    那一刻,离渊的心猛然颤动了一下。他仿佛忽然听到,那一日在天邢台,花璟对他说过的那番话。他想起那时的花璟,唇上的胭脂晕开,唇色发白,满脸水泽。
    他想不到为何会有那么多的眼泪,从她的眼睛里面溢出来。
    他记得,那时花璟一直在哭,哭得微微颤抖。她的唇抖动着,最后似乎还想同他说些什么,而他却没能让她说完。
    有一种感觉一直都很奇怪,司命,凤音都说那是他对于花璟,而衍生出来的负罪感。可只有他知道不是,可究竟是什么,他也没有办法说清楚。他从来没有想过,她那么怕痛的一个人,竟然会跳下诛仙台,受千刀万剐剜骨蚀魂之邢。
    直到花璟跳下诛仙台,他才知道,他错了。那一刻他忽然明白,花璟在跳下诛仙台前,张起的结界并不是设在了自己身上,而是为了拦住在场所有的众神。
    花璟布下的结界,他破不开。万万年前破开,完万年后仍然破不开。
    那日,他在司命府上,碰到了醉酒的凤音。凤音抱着一个空酒坛子,泪流满面。凤音说,那个傻丫头是怕我也会跟着跳下去啊!
    那一夜,他站在重华殿的那株榴花树下,静默许久。
    直到天光乍破。
    “你要将她留在这天宫之中,我便替你去向帝后说情!你要为她聚魂,我便为你去月哭城求了招魂幡!你想法设法替她续命,我便替你划了生死簿还平白渡给她七千年的修为!”
    以往,他从未细想过花璟究竟为他做过什么。他不喜欢她,是以她所作所为无论好坏,于他来说不甚在意,便也都是枉然。
    招魂幡,生死薄……
    为什么,她明明为他做了这么多事,若那一日她不说,他便一直未曾知晓。而那一日,即便花璟说了,与那样的情况,于她平日里对待丝若的态度,虽心下颤动,却又怎能当真?
    他开始懊恼,他为何……不信她?
    她说:流渊,太痛了。九万年的时光,我早就已经倦了啊。
    九万年,他从未细想。他厌烦她的无孔不入,厌烦帝后众神对她的夸赞。因为柳丝若,他不想同她有任何接触与牵扯。他可以冷落她,躲避她,只是希望她能够知难而退。可就连他自己也未曾知晓,曾经挥霍了九万年的光阴,为何在花璟走后,却要用余下的时间来追忆。
    九万年,他一直都是不懂她的。
    他永远也忘不了花璟跌落在天邢台上的那些眼泪,那是他九万年第一次看到她流泪。
    他想,他或许是真的错怪她了。直到她跳下诛仙台,他也曾飞身想要牵住她的手,却因为结界的阻隔,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便诛仙台上的劫云吞没,一袭红衣渐渐不现。
    记忆往往就是这么奇怪的东西,当你拥有的时候,也许从不曾在意。可当你失去,害怕从此不能再拥有的时候,却日渐清晰,如梦魇一般。
    神无妄曾经问他:“你说喜欢柳丝若,可你可曾知道,你究竟喜欢她什么?”
    那时他告诉他说:“因为她救过我,以命相救。”
    那时,神无妄只是微微轻笑,他看他道:“这便是爱么?”
    后来的一日,他问了花璟同样的问题。
    他说:“你说你喜欢我,可知道自己到底喜欢我什么?”
    时至今日,他仍然记得花璟的回答。她望向他,眉目清浅,莞尔一笑。
    她道:“因为……在我心中,你胜过天下所有男子……”
    其实那时,他心中充满欢喜。也正因如此,那支刻着他与丝若名字的簪子,才会落在她的手里。
    她似乎很高兴,拉拽着他的袖子让他帮她簪上。
    她说:“流渊哥哥,这可是你第一次送我东西呢?”
    她还说:“我要戴着它逛遍整个天阙和千色涧,若是有人问起,我就说是你送给我的!”
    不过是一件小物件罢了,她都能够高兴成这个样子,那时的流渊只觉得无趣的很。
    直到花璟跳下诛仙台之后的一千年,他才渐渐明白,自己当初的挥霍与不屑,到底是失去了什么。
    凤音说,流渊,放眼四海八荒,上下十八万年,都再也找不到一个同花璟一般如此待你的傻子!
    当逐渐追忆起往事重重,他知道,自己始终欠花璟一句话。
    “对不起……”
    “……”昔芜差异,抬头瞪大了眼睛,问离渊道:“你说什么?”
    像是自嘲一般的淡然一笑,离渊阖目:“没什么。”
 
 第三章 :千里姻缘一线牵(四)
    此前,离渊早已施法,隐去了彼此手腕上系着的红线。
    蜀山之上,墨子靖携了一众弟子在此等候。待离渊身形出现,墨子靖迎上去时,却发现离渊身后不情不愿从剑上跳下来的昔芜。
    “你!”墨子靖有些惊讶,没想到她真的能从炼妖壶中走出来,并且还同他师尊一路。
    见墨子靖心有不服,却碍于离渊面上不敢表露,昔芜心里别提有多得瑟了。
    她仰起头,有些挑衅地看向墨子靖道:“小道士别来无恙啊?”
    墨子靖冷哼一声,不去理会昔芜。转身对离渊作一礼道:“师尊。”
    “情况如何?”
    “锁妖塔封印被毁,些许妖魔逃窜人间,现各大仙门正全力收拿。”
    “这么说,你们也是过来帮忙的咯?”昔芜跟在离渊后边,需加快步子才能跟上他的步伐。
    墨子靖斜了她一眼,没好气地说道:“谁让你跟过来的?”
    昔芜斜他一眼道:“如若不是你师父跪在地上死乞白赖的求我,你以为本姑娘稀罕啊!”
    说罢她望了望离渊,只见他眉毛抖了两抖,转头分外阴郁地看了她一眼,昔芜调皮地冲他吐了吐舌头。
    “师尊!”明知昔芜是在说瞎话,墨子靖想要说些什么,来维护离渊的清白,可见离渊阖目不语,一时也没了底气。
    离渊望他一眼,浅声道:“走吧。”
    “是。”墨子靖微叹,低头引路。他心中这么也想不明白,自己心中那朵跟白莲花似的师父,怎么能够跟个妖女混在一起。
    说是女妖也不大合适,墨子靖自然能够看出,虽然昔芜山上带着浓烈的妖气,可照妖镜之类的法宝根本看不到她的真身。那么只有一种可能,便是昔芜并不是妖精。
    离渊进到殿内已经好长一段时间了,昔芜自然也跟着待了好长时间。周围气氛凝重,又尽全是修仙向道,斩妖除魔的人。她憋的极慌,却偏又不敢说话。只得坐在离渊身边,一面神游,一面探听他们所说的要事。
    事情的经过,昔芜大致也听明白了。大概就是魔族为了得到锁妖塔里镇锁的一样东西,迷惑了蜀山分位颇高的一位长老,令其毁去封印。锁妖塔里关着的,通常都是些为祸人间,穷凶极恶的妖魔。此番锁妖塔封印被毁,里面困着的妖魔自然倾巢而出,是以众仙门纷纷出手相助。一面负责伏诛那些出逃的妖魔鬼怪,一面,便留下了同蜀山几位长老一起,重铸锁妖塔的封印。
    据说离渊道法高深,是以,自然而然地便被一众老头留下了。
    重铸封印并没有昔芜想象的那般简单,白日昔芜看着昔芜同天源宗与蜀山的几位剑侠,合力布了大半天的阵法,一直到黄昏,他同离渊回到后山的客房,锁妖塔封印的迸裂之势,也只是暂时得到缓解。
    离渊看样子并不轻松,站在他身侧,昔芜能够清楚地感觉到他的呼吸较以往来说还是沉了些。
    昔芜陪着离渊回房,适逢墨子靖将几只捉来的魑魅重新关进锁妖塔。当墨子靖看到昔芜同离渊一块进了屋子,脸变的比琼花树的叶子还绿。
    是以,昔芜方才刚不情不愿地让离渊去到床榻上坐下,这边,墨子靖就推门进来了。
    墨子靖直接望向昔芜道:“你这么还在这里?”
    昔芜斜他一眼,直接在离渊身边坐下,昂首挺胸地看向墨子靖道:“你师父舍不得我啊!”
    离渊转头望向昔芜,传音入密十分‘温和’地对她说道:“听闻锁妖塔里的风光,别致的很。昔芜姑娘要是再敢再胡说一个字,在下倒是不介意送姑娘一程。”
    昔芜抖了两抖,冲离渊恶狠狠地挤了挤眉毛。
    这一切看在不知情的墨子靖眼里,别提有多怪异了。
    夜间的时候,还是同在长安的时候一样,昔芜睡做她的梦,流渊打他的坐。
    于是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这让墨子靖十分的纠结。
    翌日,离渊同几位长老又用了大半日的时间,才算将封印重新铸好。离渊还同天源宗的一位左教一起,给锁妖塔周围布了结界。墨子靖仍然人间蜀山来回跑,忙的不亦说乎。
    离渊本是打算修复完锁妖塔之后,便带着昔芜离开的。毕竟带着昔芜在身边无论做什么事情都不方便,原本在路上的时候他便决定,待蜀山的事情一处理完,便带昔芜去一趟阴司。月老同孟婆世世代代斗了几万年,月老的东西,孟婆自然是有办法的。
    可是,就连离渊也没有想到,他们会在蜀山遇见梦魔。
    昔芜说蜀山青山飘渺远辞尘埃,既然难得来一趟,自然要好好逛逛。昔芜原本也只是打算将蜀山几个山灵水秀的地方随便看看,那里知道当他拽着离渊走到蜀山后山的时候,便不对劲了。
    当然,首先发现不对劲的,是离渊。
    蜀山后山,参天大树,郁郁葱葱。风景是极幽柔静好,可怪就怪在,一进到此处,周遭便没了声音。
    没有虫鸣鸟语,静的十分诡异。
    “小心点,这里不大对劲。”离渊蹙眉,用传音入密对昔芜说道。
    可昔芜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回答他,这让他感觉十分奇怪,他转头,却发现身边根本就没有昔芜的影子。这林子空荡,却只有他一个人而已。离渊抬起左手,发现手腕上的红线竟然不见了。
    这种感觉,万万年前,他也曾遭遇过一次。
    万万年前他们一行人为了寻找扶灵草,踏入从极渊的时候,花璟便一直牵着他的衣袖。可是当他发现周遭不对劲的时候,已然只剩他孤身一人。
    他唤花璟的名字,无人应答。
    离渊握紧了手中的剑,知晓是自己是进到了幻境里。周遭的一切,无论是感觉还是视觉都不能够当真。冷冷地,薄唇吐出两个字:“……梦魔……”
    这边昔芜只是感觉浑身无力,她听到有声音,却连睁开眼皮的力气也没有。不知怎么,她醒来之后,便陷入了一片混懵。胸口很闷,她想呼吸,却发现哪怕只是这样细微的动作,做起来都会显得极为吃力。
    “好精纯的魂魄。”
    “……”似乎有人站在她面前。“……谁?”
    那人似乎靠的近了,可那人靠的越近,昔芜便觉得呼吸越发难受。就连胸口嵌的那块石头,也显露出它极不舒服。
    不知为何,那人在离他面上很近的距离突然停了下来。他伸出手指,在他唇间摩挲。昔芜感觉到他的动作顿了顿,随即听道他一声轻笑。
    那人道:“本想用你的魂魄来滋养我受伤的内丹,不过……算你丫头命大。”
    这句话昔芜听得断断续续,迷离间,她听到谁极尽暴怒地喊了一声:“梦魔!”
    是……是离渊吗?
    昔芜心下想着,若来的是他,她便得救了。
    最后,那个男人几乎是将冰凉的唇贴在她的耳廓,他伸出舌尖,舔了舔她圆润的耳垂,方才说道:“如此,我便送你一个好梦。”

 第三章 :千里姻缘一线牵(五)
    直到离渊向昔芜走去,他二人手上的红线,才渐渐显露了出来。
    那是,就连离渊自己也不清楚,为何他并没有急着去追赶梦魔,而是匆匆跑到她面前用灵识给她探了脉象,看是否安然无恙。
    因为昔芜中了梦魇,是以这天他们并没有走成。
    离渊将昔芜抱进房内,发现她脸色既不好看,想来应该是梦到什么可怕的东西。
    说来也怪,这一次,他之所以能够破除梦魔布下的结界,多半……是因为他腰际系着的那半块琅轩玉。他只有往南走,琅轩玉才会发出微弱的光。便是这样,他才能够这么快找到阵眼所在。
    只是……这琅轩玉何时有了找寻阵眼的能力?
    他不禁垂眼将昔芜看了一眼,她双眸禁闭,额角也渗出了细细的汗。被梦魇缠住的人,只要能够从梦境中醒来,便也无碍。离渊替昔芜掖好被角,正准备替她拿条帕子过来试汗的时候。转身之际,昔芜却抬手拉住了他的衣角。
    他摇摇头,伸手打算让她放开,却听到昔芜浅浅说了四个字。
    昔芜道:“……流渊哥哥……”
    离渊哥哥……
    那一刻,他整个人怔住,握住昔芜的手都是止不住的颤抖。他缓缓看向昔芜,眉眼如画,眸色却深不见底。
    她当才唤他流渊哥哥?
    这世上,能够这样唤他的,只有一个人……
    “……花璟……?”这一声,带着颤抖,带着更多的疑惑与欣喜。
    昔芜极是难受,想开口说些什么。离渊看着她嘴唇动了动,却一个字也没有说出来。
    想必是恶梦吧。
    离渊将手附在她的额头上,那一刻他似乎认定昔芜就是花璟,哪怕容貌身份无一丝一毫的相似。他决定将自己的元神入道她的梦中,将她从梦魇中解救出来,也好……
    给自己一个答案。
    他想知道,却也害怕知道。
    离渊陷入了一片迷雾,他正迈开步子,却忽而被人扯住了衣袖。
    “流渊哥哥……”
    是花璟的声音!离渊颤抖着回过头,迷雾散开,她看到花璟一袭红衣,嫁衣如火。他怔怔的看着她,看到她双眸中映出他的模样。看到那张,陪伴了他九万年,却日渐模糊的容颜。
    胸口像是有什么东西要挣扎而出,离渊不禁退后一步,环顾四周,是当初他们大婚时的模样。
    她……便是梦到这个吗?
    似乎用尽了所有的力气,才换得如此一个极为清浅的微笑。她轻声道:“流渊哥哥就不能等等吗?片刻也好,这仪式马上就要结束了。”
    九重天,重华殿,云卷云舒。
    “……花璟……?”不可置信的呢喃出声,离渊想象过无数次他与花璟再见时的场景,却没能想到,一千年之后再一次见到她,会是在她的梦中。
    像是没有听到他唤她的名字,花璟低下头。离渊看到她的肩膀微微起伏着,即便她竭力控制,却还是哭泣出声。
    花璟道:“能不能……能不能……不要扔下花璟一个人?”
    原来,那个时候,她便是这样这样难过吗?
    那一刻,离渊再一次愤恨起过去的自己,他怎么能……怎么可以……
    “能不能……不要让我一个人,面对这满堂宾客,无所适从……”她抽泣道:“能不能不要……不要这么残忍……”
    他害怕她的眼泪,过去的九万年里,他知晓她心下难过,却也从未看过花璟流泪。可自她出现在天邢台,并生生剜出自己心脏的时候,他忽然怕了。
    那时的花璟明明在笑,可却如同现下这般流流满面。
    他的手颤抖着,想要抚上她的脸颊,替她抹去那些水泽,花璟却退后一步微微笑了。
    那一刻,离渊方才知晓,花璟眼里看到的并不是他,而是一千年以前的离渊。
    而那时的流渊,却甩开了她的手,只是轻轻说了三个字。
    他说:“对不起。”
    她望着流渊携着满身是血的淬月,在刺眼的天光中,在她的视线里渐渐隐去渐渐不见。
    离渊想,那时的她想必是痛极吧。现在他作为一个旁观者,都为她的感到心痛,那么她呢。大婚当日,古礼未成,便被将要成为自己夫君的那个人丢下。一个人面对在场所有人的议论,或怜悯,或暗自嘲讽。
    为什么,那个时候,他一心只想着丝若的安危,却没有顾及到她。
    她爱他至深,他一直知道,只是不愿意去想,去面对,去接受。他想让她知难而退,他知道她应该有更好的归宿。他从未想过她是那么执着的一个人,他却偏偏伤她最深。
    她扬起头,一贯的骄傲。
    她的嘴角是遮不住苍凉的微笑,她道:“今日,上神流渊为了那巫人女子,弃我而去。当真……以为我浅色涧软弱可欺么?!”
    最终,他亲眼见她碎掉了那块琅轩玉,怔怔看着凤音追着花璟,消失在云幕之中。
    天邢台……花璟去了天邢台……
    一滴泪,自离渊脸颊滑落,等离渊回过神来,他才发现,此刻花璟应当如千年以前那般,去了天邢台。
    梦里不知身是客,即便是在梦中,他也不允许花璟再一次消失在他面前。
    当离渊赶到天邢台时,花璟早就已经剜出了自己的心脏。
    他便是这样又一次眼睁睁地看着她恍然一笑,徒手捏碎了自己的心脏。
    她用尽仙力,让那颗心脏化为飞烟。
    他看到她的血,晕染了一袭花嫁。
    花璟婠婠而立,如一朵盛世红莲。
    那一刻,那些红色不仅刺痛了他的眼睛,还有他的心。仿佛花璟捏碎的,便是他的心一样。
    她说:“太痛了……真的太痛了……”
    离渊不禁捂住自己的胸口,那里是一种此刻近乎撕裂的疼痛,呼之欲出却绞痛的难受。
    那一刻,离渊忽然明白,这样的痛,他尚且不能承受,那么花璟呢?
    他都这样痛了,那么那时的花璟呢?
    是否一如这一千年以来的梦中,她痛他说的那般,痛的,都快要死掉了?
    九重天微紫的云彩,似有榴花坠跌。
    她忽而一笑,莞尔风华。
    她道:“如你所愿,流渊,我再也不会爱上你。”
    这一场爱恋,倾尽了她九万年的时光。
    九万年,整整九万年。
    如同黑暗中兀自潜行,长途跋涉,明知前路坎坷,却还迟迟不肯回头。
    可是,她终是倦了啊。就像她未曾对流渊说完的话,九万年的时光,她早就已经倦了啊,太痛了。
    痛的,她都快要死掉了……
    不过也好。
    如今,她没有心了。
    没有心,便再也不会痛了吧。
    她微微笑了,释然了,也终于放下了。
    这半生,缚自成茧。
    现如今……
    也终归算得了无牵挂了……
    踉跄着退后两步,如风中摇曳的轻纱。看着他的背影她忽而嗤嗤笑道:“流渊……总有一天……我所受到的痛苦……你必当以十倍百倍承受……”。
    她周身忽而光华万丈,她说:“如此,流渊。我便放过你了。”
    言罢,她转过身,瞬间便翻越了天邢台。
    一如一千年以前。
    决绝的,不再有一丝留恋。
    忽然,她愣住了。
    风吹动了她的衣袂,猎猎风声在她耳畔呼啸而过。
    而他却也跳了下去,也许正是因为,这一切都是在梦中,是以,他才能够冲破她布下的结界。
    离渊跳了下去。
    其实早在一千年前,他也跳过,可是……因为那道结界,他终究没有抓住花璟的手。
    即便明明知道,梦境即使幻境,可他还是随着花璟一道跳下了诛仙台。
    终于,他抓住了她的手。她的指尖颤抖,冰凉冰凉。
    花璟怔住,那一秒,在她的世界里,仿佛有一万光年那般长久。离渊手中用力,将花璟纤瘦的身形往上提,由于惯性,花璟被拥入他带着淡淡青竹香味的怀抱。
    他抱的那样紧,像是只要微微松开,她就会再也不见了一样。
    她闭上眼睛,微微笑了。
    浅浅,唤了一声,流渊。
    她说,流渊,你终于相信我了么?
    这便是花璟。
    那一刻离渊忽然明白,九万年的时光,她一直在等。却不仅仅是等他回首,更多的,是一个信字。
    也是很久很久之后,花璟对流渊说过这么一句话:你可以不爱我,但是却不可以不信我。
    你不爱我,我会难过,可你不信我,我会更加难过。
    离渊轻笑,嗯了一声,有什么东西从他眼角随风滑落。
    他紧紧地抱住她,任由诛仙台下的诛仙阵法全部鞭笞到他的身上。
    他说:花璟,我终于找到你了。
 
 第四章 :素昧平生忘前尘(一)
    昔芜从梦中醒来,觉得胸口嵌的那块石头很不舒服,沉甸甸的。捂着胸口坐骑身来,她才觉得有些不对劲,这眼角滑落的水泽,她……哭了?
    指尖水泽未干,昔芜怔怔盯着看了许久。
    她……竟然哭了?
    难道是因为方才做过的那个梦?可是,她梦到了什么?她……不记得了。
    昔芜扶住有些微痛的额角,准备下床去,却惊讶的发现离渊正坐在她的床边,正背对着她。也对,昔芜憋了眼手腕处系着的红线,有这玩意栓着,她躺在这里,他也到不了哪里去。
    昔芜不禁叹了口气,想着到底该如何解开这条碍事的红线,难不成还真要同这个臭道士去一趟阴间?
    “醒了?”离渊背对着她,在昔芜听来有些不咸不淡地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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