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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爱的苦难-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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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写完了最后一个字,抑制不住巨大的兴奋和喜悦,我打开录音机,放进了一盒屠洪刚的歌带,他的歌像他的名字一样大气而阳刚,《精忠报国》、《藏龙卧虎》、《霸王别姬》,慷慨豪迈、壮怀激烈的豪气瞬时狂波巨浪般溢满胸膛,我禁不住随着歌声手舞足蹈起来……
呵,华,由创作带来的欢乐是一种怎样的欢乐呵?正像罗曼·罗兰在《约翰·克利斯朵夫》中所写的:
“欢乐,如醉如狂的欢乐,好比一颗太阳照耀着一切现在的与未来的成就,创造的欢乐,神明的欢乐!唯有创造才是欢乐。唯有创造的生灵才是生灵,其余的尽是与生命无关的在地下飘浮的影子。人生所有的欢乐是创造的欢乐:爱情、天才、行动,——全靠创造这一团烈火迸射出来。……
“创造,不论是肉体方面的或是精神方面的,总是脱离躯壳的樊笼,卷入生命的旋风,与神明同寿。创造是消灭死。”
华,几乎是在十年前开始创作伊始,我便在潜意识里埋下了“与神明同寿”的种子,是的,生命有限,但经由创造诞生的作品却可能获得无限。我将会死去,但我生命的结晶——我血泪凝成的文字,将流传下去,获得永生。这一点,我在四年前就已经深信不疑。
在“神明似的欢乐”中填饱肚子,时间已是将近晚上10点,仍然抑制不住写完“尾声”的激动,想到广场上的卡拉OK再唱一曲《月亮代表我的心》以示庆祝。可骑车上路后却驶向了另一个方向。……
站前广场是热闹而喧腾的,也是浮噪和表面的,而我,在这样的时刻,更需要的是冷静,在冷静中更加深入内心。所以,我自觉不自觉地把车驶向了野外,驶向大自然,驶向夜的深处……
渐渐远离了城市的灯火和喧嚣,夜格外的静,天空蔚蓝,一轮金黄的明月静静地凝视着地上一个小小的缓缓移动着的影子……华呵,那明月上面真有你的一双眼睛么?
迎着明月,我漫无目的地在小道上行进着。两旁是一望无际的大豆、玉米、水稻。秋虫在此起彼伏地歌唱着。路上很少见到行人,但我却并不孤独,不时低唤着一个人的名字,和天上的明月喃喃低语……
我知道,一切仅仅才是开始,前方的道路,依然如车轮下的小路一样泥泞、漫长。
骑出去了好远、好远,看了看表,快11点了,于是顽皮地向明月伸了伸舌头,挤眉弄眼地说了又一番鬼话,掉转了车头。
在将要骑上大道时,忽然有一个身影出现在夜色中,骑过他身边时,我认出是来时在大路边看到的一个“无家可归”的人,当时,我以为这是一个乞丐,心头曾掠过“又是一个无家可归的人”这一句同病相怜的话。
我们几乎是同时叫了一声“哎”,他停住,我也停住,其实我们并不认识。他蹒跚地走了上来,劈头第一句就是:
“我饿……”
借着月光,我看见他和我一样掉了几颗牙,黑得有些病态的布满皱纹的脸,大约50岁开外,一身脏兮兮的旧衣服。
我说,这里没有店铺,这样吧,我给你一块钱……
口袋里只剩下3元钱了,还得留两元“看家”,只好小气一点。
那人把钱在月光下看了半天,然后小心地揣进上衣口袋,对我说,他是腰寨的,到城里看病,晚上没吃东西,还把药给吐了,又没钱坐车,只好走回去。刚才我在来时看到他时,就是走不动了坐在路边歇息。他还说家里只有娘和大哥,但都到大连去了,只有他孤身一人。然后,他问我住在哪儿。我说住城里,他抬手拍了拍我的肩膀,羡慕地说,好哇,兄弟,真有你的……看看天,他又说,很晚了,你回吧,别回去太迟了……
第十七章 开原,开原(7)
上了车,回头望了望那人在夜色中佝偻的背影,我心头沉甸甸的。仿佛上苍的安排,要他在这样一个我志得意满的夜晚,提醒我不要得意忘形:在这个世界上,还有太多的人无家可归,在贫病和饥饿中挣扎……
华,我真的该上路了,太多的人,早已在黑暗中苦苦等待……
月黑风高,我和凌霄惶惶如丧家之犬……
凌霄从北京回来,带回了一车的菌种。
千里迢迢从南方运到北方的菌种,同样因为盛夏季节温度过高而“全军覆没”——上万瓶菌种没有一瓶是好的。
这,再一次给了凌霄一记沉重的闷棍。
这一批菌种,是凌霄的两个哥哥不忍看着弟弟陷入泥潭而不能自拔,几乎是倾家荡产,凑了两万多元想最后帮助凌霄一把,却不料,命运如此作弄人……
凌霄最后的一线希望也破灭了!
你赶快跑吧,不然,东北人会扒了你的皮!凌霄的哥哥在电话中劝道。
凌霄与数十户农户签订了供种协议,并手把手教农民准备好了栽培蘑菇的原料。
每一户农民,都投入了数百或数千元的人力物力,想在从未试过的蘑菇栽培上发财。
没有了菌种,他们投入的一切就白费了。
凌霄也认识到责任的重大,说,就是坐牢,我也认了。我不能一走了之,那太对不起曾光和老百姓了。
只怕不等法院来抓你,那些老百姓早把你这个“大骗子”给打个缺胳膊断腿的了。我说。
终于,凌霄决定:
连夜逃跑。
子夜时分,我们轻手轻脚地把行李收拾停当。
我去外面打了车,直奔火车站。
月黑风高,我和凌霄惶惶如丧家之犬……
到了车站,见前后左右没有什么可疑的人,我和凌霄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凌霄给了我50元钱——这,就是我到开原将近两个月的工资,我知道,凌霄已亏尽了血本,我也就坦然地接受了这50元钱。
我用其中的30多元买了一张到长春的火车票——我想去看看多年不见的侄女小鹃。
凌霄,这位昔日无限风光的全国劳模,这位对我一生影响甚深的朋友兼兄长,今夜,却孤身一人,走上了自绝于开原人民的“逃亡之路”。
华:
子夜,零点38分。
友人把我送上车,在他下车时,我伸手想和他握别,他却已转身下到了地面。车,缓缓地开动了,只一声“再见”,然而,再见又是何日呢?也不知这一生,能否再握到他温暖有力的手,想到这,仿佛在经历一场生离死别。
咣当、咣当的声音,就这样又一次开始伴随我寂寞的旅程。此时,车已驶离开原车站多远了?开原,这个极具诗意和内涵的名字,将因我的那一场痛哭而永远鲜活在我的生命里。还记得由上海抵达这里时,满身尘埃满身疲惫,不,我的心上也落满了尘埃,灵魂也一样的疲惫。而现在,短短的四十几天,我已然焕然一新,浑身洋溢着光彩,灵魂舒展而从容,尘埃不再,疲惫不再,伴随我的是满腔的喜悦满腔的豪情。生活,已然在我的生命日历上翻开了崭新的一页。
车很拥挤,早已没有座位,而我笨重的行李(都是书和信件)也不便搬进车厢,干脆就在门口的过道上“安营扎寨”了。把箱子一放,一屁股坐下去,书包枕在膝上,打开日记本,就这样与你“无聊”起来。
车窗外有很美好的月亮,今天的月亮还是十六的月亮吧?十五的月亮十六圆,而我却在这样的夜晚踏上了新的旅程,呵,生活多么富有戏剧性呵,你今天如果在这边,一定会感到刺激万分,因为,今天我和友人是“胜利大逃亡” ——半夜三更偷偷摸摸贼一样地开溜……
晚上本想给你打个电话,告诉你这一件惊天动地的芝麻粒大事,可友人一直没有给我开工资(直到临出门时,才发50元的路费),所以只好遗憾地错过了这样一次千载难逢的机会。
唉,忽然不想写了,感觉好没意思,当我在这么开心地“无聊”之时,“逃亡事件”中的主角——送我上车的朋友,这时,他一定也上了另一列夜行火车(他往南方,我往北),我不知道,他此刻茫然悲凉的心中,还能有我这样的喜悦么?
华,今天从早晨5点半起床,直到现在,我一直没休息一下呢,现在,已是凌晨1点多了,华,我好困……
3个小时后,我抵达了长春。
第十八章 疯狂之爱(1)
人,不是仅为一个爱情而活的,在爱情之外,还有更为广阔的天空。
真正的爱,是给予他(她)所想要的,而不是只索取你想得到的。
爱,就是给予你爱的人最大的自由。
——沙漠舟
这是一幅怎样让人悲喜交集的画面呢?
我艰难地提着两大箱笨重的行李,一步一歇地挪下地下通道的台阶。
“妈,我们帮一下这个叔叔吧。”
一位小学生模样的女孩看我气喘吁吁的吃力样子,扯住了她的母亲。
她的母亲——一位40岁左右的妇女,返身回来,说,我帮你提一个箱子吧。
她一直帮我把一大箱沉重的行李提到了出站口外。
谢过她之后,我找了一个角落,等待天亮。
这时是凌晨三点半左右,我没有给小鹃打电话。
反正两个多小时就天亮了,就不打扰他们休息了。
我坐在行李上,疲惫至极。
面前是宽阔的站前广场,一轮又大又圆的明月正在西沉。
整个城市都在酣睡,独我,一个浪迹天涯的游子,没有自己可以好好睡上一觉的家园。
此时此刻,我和天边那轮即将沉没的明月一样,都是孤独的人间过客。
我望着明月,明月似乎也在望着我。
蓦然间,我的整个身心被一幅突兀的画面震慑了,一声低低的哀叫迸出我的喉咙:
——华呵!……
广场的西边,是一排黑压压的高楼,高楼上面,立着四个巨大的霓虹灯,那是四个火红的大字,在夜幕中分外耀眼:
“华正集团”。
那硕大如巨轮的明月,正好移到“华”字的后面,不偏不倚,不大不小,“华灯”和“明月”紧紧结合在了一起。
那,不正是“华灯一城梦,明月百年心”的真实再现吗?
“华灯”、“明月” ——“灯明”、“月华” ——我和华,我们的名字,今晚,热烈地拥抱在一起了!
这是一幅怎样让人悲喜交集的画面呢?
是的,我和华,既是“一城梦”,更是“百年心”!……
天亮以后,小鹃的丈夫到车站接了我。
几年不见,小鹃已经为人妻为人母了,脸上开始有了皱纹,只是笑起来依旧那么甜美。
“小炜,快过来叫叔公……”
第一次见面的侄孙小炜,怯生生地望着我这个风尘仆仆的驼背叔公,不肯开口。
比我小一辈的侄女和外甥(外甥女)不少已经结婚生子,我既当上了舅公也当上了叔公,而我的丈母娘还不知在何方。想想,可笑又可叹。
如果小强辍学,我将怎样的内疚呵!
在小鹃那儿,我看到了侄儿小强的来信:
姐:
展信好!
你知道吗?我不读书了。你也不要问为什么?
我知道你们也没有多少钱,你们已经很苦了,为了自己的生活去赚钱,我不想再用你们的(钱)了,你们还要还那几千元,前几星期你朋友的母亲到外婆家来说了,就是这件事,我不想再拖累你们了。
假如你们肯支持,高中读完如能考上大学,家中还没钱,听说可以贷款,不过我想我怕还不起,家中的人都为我想过,叫我不要读了。能够用就够了,我知道家中的资金根本不足。
姐,前几天我到学校去找老师。我还是不说了,我已认命了,不念。我自己可以学习,再学习,天无绝人之路,可以处处出状元,只不过方式不同罢了。只要我有耐心,有的是机会,别担心。
告诉你,我现在在姨夫家跟姨夫做木工,已经做了5天了,感觉还可以,不过有的还是适应不过来。前几天手指还被锯锯了一个小口,流了点血,现在没事了,别担心,慢慢会适应的。
我也不多说了,跟你讲一下以后写信该换地址了,不用再写信到学校去了,新地址信封上面有,别弄错了。
多注意身体。那边冷知道吗?我在这边很好,放心!
弟:小强
如果小强辍学,那我将怎样的内疚呵!我又怎么对得起九泉下的哥哥大水呢?
我觉得自己肩上的责任沉甸甸的。
只有尽快把书写出来出版了,我才能更好地拯救小强。
同时,我也对嫂嫂的无能和鼠目寸光而气愤——有的母亲甚至靠乞讨来供儿女上学,而我的嫂嫂呢,又不要她出一分钱学费(小强上高中的费用基本是他的姐姐小鹃负担),竟然一次次不让儿子读书(前几次都因小强和小鹃的坚持而未能得逞)。
我给侄儿写了信,打了电话,要他一定争取回校读书。
小鹃这片老式的平房小区正在拆迁,隔壁有几户已经人去屋空,小鹃就把邻居的一间空屋子安排给我做“创作室”。
我正式开始了自传《灵魂的跋涉》的创作。
由于房子的主人已经搬走,水电全停了,晚上我只能点蜡烛创作。
在长春的这一个月里,套用一句时髦的话来说,是“激情燃烧的岁月”。
我几乎是没日没夜地写呵,写呵,恨不得一口气就把自传写完,因为,我浪费的时间已经太多了。
蜡烛,用了一根又一根。
笔芯,换了一支又一支。
第十八章 疯狂之爱(2)
手稿,在一天天加厚。
然而,我对华那死灰复燃的爱,也一天天炽烈起来……
其实早在开原,我就又开始毫无理智地爱着华了
就像猫改不了抓耗子,狗改不了啃骨头一样,其实早在开原,我就又开始毫无理智地爱着华了。
2000。8。18 星期五 晴
一直在强压对华的思念,然而,我心的荒原上早已燃起了熊熊大火,谁又能将这疯狂的爱之烈焰扑灭?!
晚上,想再给华打电话,终于还是忍住。
华,就让所有思念的刀剑都刺穿我失血的胸膛吧,而我,必须在这一场无望的爱中,再涅■一次。
我活着,就必须爱着,否则,我的灵魂必已死去。
2000。8。19 星期六 晴
昨夜,太过疲惫,然而,熄灭蜡烛之后,华的名字让我长时间在无边的黑暗中翻滚,挣扎……
就让所有的绝望与悲凉都向我挤压而来吧,纵是山一般沉重,我也要用青春的肩膀将它们扛起,以顶天立地的姿态,宣告一种不死的永恒……
2000。8。23 星期三 小雨
华:
来到长春整整一个星期了,或许就要离开。因为,我暂住的小屋在十几分钟前已“乒乒乓乓”地开始拆除了,我是被从睡梦中醒过来,民工不知屋里有人,在外屋“毫不留情”地就动上了手。我赶忙滚将起来,收拾起纸笔书本蜡烛,抱起热乎乎的被子在满屋灰尘中落荒而逃。
现在我是在一片拆迁后的废墟上给你写信(写在日记本上)。这片废墟有好几个足球场那么大,到处是瓦砾、枯树、残墙。这里离侄女马上也将拆迁的住所不远,我一到这儿就喜欢上了它,它的苍凉与沧桑之美,总是让人流连忘返,就在昨天,我还在这废墟上写了整整一天的自传呢。
不远处有一个老人在放风筝,有两只“鸟儿”就从他的手上起飞,此刻正在空中比翼双飞,一绿一黑的翅膀在灰蒙蒙的背景里显出几分盎然的生气。现在,太阳开始从厚厚的云层露出含羞的脸来,时间是早晨6点多一点,而北方的太阳早已升得比好几个我还高了。
从8月9日和你通过电话,我重又开始以笔与你倾心交谈了。凌晨早些时候我就醒过来一次,忍不住想给你写在长春的“最后一封信”疲惫未能动笔,倒是数了一下从10日到21日这十几天里给你写在日记上的信,密密麻麻的,竟有31页之多,不禁吃了一惊,也不知何时有时间把它们完整地抄给你,而你,读到它们时,会有一种什么样的感受。
想不到这一辈子还能这样心无旁骛安静从容地给你写信。华,我感到十分的满足,我真希望自己能永远像今天这样,以一片沧桑的废墟为背景,在初升的太阳和轻柔的晨风里,把心中对于这个世界的无尽的爱,向着远方的你,默默地倾吐!
……
华,这十几天来,我又一次站在了痛苦与幸福的边缘。“神魂颠倒”,“鬼迷心窍”、“死去活来”……种种词语用来形容我心中那一腔该死的爱,都毫不为过。昨夜,我把自己这种“不该发生的爱” ——对你的爱,归结为“三无产品”,即“无助、无望、无耻”,前“两无”通俗易懂,后“一无”呢,因为我明知你已另有所爱,我却还对你“纠缠不休”,“死皮赖脸”,实在是“无耻之极”。可是,华,没有办法,真的没有办法,“愈是难以点燃的火焰一旦点燃了,就愈难以扑灭”,我使出吃奶的力气去扑了,它却越烧越烈,或许,我只有像《红岩》中的革命烈士江姐、许云峰一样,在“烈火中永生”了。
将两首诗寄给你,“我创造了我的诗,你创造了诗的我”。以前对你说过的,我会死去,但我的诗会留下来,我的爱会留下来,那是属于你的,也是属于世界的。
不必记住我,也不必记住我的爱,但请你好好去爱你自己,爱你身边的他。只要心中有爱,你就是天堂里一只自由飞翔的小鸟,我只希望在我永恒的梦中,能凝望到远方你幸福的翅膀。
别了,我永生永世的爱人……
你永远的孩子:沙漠舟
2000。8。23晨于风中
在开原和华通电话时,我就已知道华有了男友,然而,爱,膨胀了我的心——我一方面强压着心中狂澜怒涛般的爱的情愫想和她“再次告别”,一方面却又一厢情愿地想和她“破镜重圆”。
有时我也不明白自己:和华分手已经整整四年了,我还这么疯狂——甚至,比以前更加疯狂!
“人成各 今非昨
病魂常似秋千索
角声寒 夜阑珊
怕人询问 咽泪妆欢
瞒 瞒 瞒 ”
又一个梦醒的深夜,我被彻骨的痛楚撕咬着,在日记本上写下了古人这段凄婉的爱情绝唱。
华的名字,千斤巨石一样压迫着我,让我痛不欲生。
在一刹那间,我好想流血!好想以自己的鲜血来写华的名字!
毫不犹豫地,我将一根手指伸进嘴里,狠狠地一口咬了下去……
然而,咬不出血!
我在钥匙扣上摸到一把剪刀,将剪刀尖对着手指扎了下去……
仍然,没能扎出血……
我想起窗台上有一块破镜片,一把抓了过来,往手指上划下去……
第十八章 疯狂之爱(3)
2000。9。1 星期五 八月初四 多云
华:
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
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
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
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
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
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
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
十几分钟前,眼泪汪汪的一口气在日记本上对你写一大串的“我恨你”然后又一口气吹灭了两支烛火,埋头哭倒于黑暗中……
其实只是勉强挤出几滴鳄鱼眼泪,黑暗太黑,复又一把抹去脸上不争气的泪水,起身将蜡烛点燃,数了数刚才写了几个“我恨你”,不多,才37个,遂又操笔连写了三个“我恨你”,加起来共40个。
今天八月初四,八月初四就是四十个“我恨你”的日子,请你记住。
华,我恨不得一口吞了你,或者你一刀杀了我。你看到我这样语无伦次地写信,或会以为我疯了,我刚才也以为我疯了,而我也可能真的疯了。华呵,如果我疯了,那该多好呵!
华,这几天,不知自己是怎么活过来的……对,这一个“活”字用得太对了:我的确不知道自己是怎样活过来的,每天写几千字已经够头昏眼花手脚发软了,可是,在我疲惫不堪地熄灭烛火想要好好休息一下的时候,华呵,你的名字总是鬼影般从四面八方逼迫而来,在我的胸口留下无数的空洞,空洞里插上无数把锋利的刀子,刀子上尽是你寒光闪闪的名字……华呵,我一遍遍一遍遍地龇牙咧嘴,面孔扭曲,想嚎啕大哭,想泪花滚滚,想一片汪洋,我一遍遍一遍遍地想跪在你面前求你放了我饶了我杀了我,可是,华,这都不行,一切都不行,一切都枉费力气枉费心机,我只有在绝望中挣扎在挣扎中绝望,只有以头撞床,以拳擂墙,华,我真想就在那一场又一场痛不欲生的“把戏”中,拿一把刀剖开自己的胸膛,将那颗不肯将你忘记的塌地死心挖出来,劈成两半,一半喂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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