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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发受长生-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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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灯影幢幢。窦靖夷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像没背书被罚的小学子,坦白从宽抗拒从严道:“……是祁王殿下带我来的。”

  “是祁王带着的啊……但你自己不想来么?”璇玑笑盈盈地问。

  脉脉眼中波,盈盈花盛处。笑意曳动三滴红痣,像风末的青萍,水葱指一勾。窦靖夷顺着动作认真地打量她。她是不可多得的美人儿。在半是光半是影的烛火下,鼻是鼻,眼是眼,有种俊眼修眉的摄魂的美。

  “想……想来。”窦靖夷垂下头。

第12章 牡丹判(4)

周涣托腮道:“孽缘啊。”雨师妾执杯饮茶,冷白手指执秘色瓷盏,衬得愈发出尘绝俗,事不关己。但任他怎么感叹孽缘,二人在一起的事实不争,结局也已奠定,唯一能做的只有静看罢了。
  窦靖夷性子喜静,璇玑多才,二人的幽会时光多以探讨琴棋书画为主,实在是一波看星星看月亮的热恋男女中的清流。

  老鸨八面玲珑,见傍上红得发紫的大将军,嘱托推掉所有找璇玑的生意,在心里把璇玑的地位又推上一层楼。真真是摇钱树,真真是命贵人。

  窦靖夷实在是不可多得的大将军。他觉得自己太笨,不解风情,花重金找纨绔子弟教说俏皮话情话。于是这样的场景便常常出现:两人幽会,分明是男方先告的白,但脸却比姑娘家还红,不知情的还以为是姑娘怎么他了。

  璇玑巧笑倩兮,嗔他不务正业,可知儿女情长累英雄,眼波灼灼,下一刻切身吻他的嘴角,欣赏白净面皮爬上的火烧云。恋得轰轰烈烈。

  只是凯旋归来的将军尽往画舫钻,难免有好事者嚼舌头,说狐媚子祸国殃民,红颜祸水。众口铄金,积销毁骨,窦靖夷在侯门长大,战场厮杀,不会不知道声誉有多重要,担忧璇玑听见便下令瞒着。

  璇玑托腮笑道:“悠悠之口,怎堵得住呢?”

  轻轻道:“靖夷,你知道吗,我是被丢在褪花时舫前的。”

  一个女婴,被丢在花楼前,会经历什么,不必想。她十三岁接客,接的人不下千余……
  她姓微生,这个姓似乎就已定型人生,所以,从不怕所谓的变数。一切的一切,尽是命中安排……

  窗外小雨淅沥,雨湿芭蕉,早也潇潇,晚也潇潇,像漫拨瑶琴。

  璇玑豁达一笑,起身安慰:“璇玑怎样,将军自知。璇玑既已踏上这条路,日后会经历什么,早已清楚。”

  窦靖夷不知如何宽慰,手指抚过青丝,替她簪好云髻上的蔷薇珠花,心细地瞥见案上垒了一摊纸,写着宫商角征羽,问:“你在调《悲思陶》的曲谱?”

  璇玑嗯了一声,美目含烟:“你见过?”那是她的成名舞,名动天下的舞。

  窦靖夷十分耿直地摇头,坦言只是听人唱过,那一舞引起不小轰动,回京路上听过不少妇孺的哼唱,印象颇深。

  “很美的曲子。”他补充。

  璇玑摇摇头,美则美矣,不过缺一味东西,缺词。这是首无词的曲子,没有词来撰写,终究会淡忘在世人视线。

  她转了转眼珠,期待又欣喜地凝视着他,道:“不如你为我填一阕词。”

  心上人的事怎会是事,窦靖夷一口应下。

  但彩云易散,欢愉的时间总是短暂如水。鬼粥好了伤疤忘了疼,在边疆暗暗筹备兵甲,武帝北拓鬼粥,急召窦靖夷回京。

  离别之夜,窦靖夷连夜策马来到褪花时。褪花时灯红酒绿,两岸歌女弹着柔妩的琵琶,他准备了满腹离歌,但临到关头却近乡情怯。此去一战,不知何年回乡,他等得璇玑却等不得,摇了摇头打道回府。

  可这时身后却传来急呼,窦靖夷再也挥不动缰绳,看着璇玑跌跌撞撞追上来,趴在地上大声喊道:“窦靖夷!”

  窦靖夷沉默地转过脸。

  璇玑拔下发钗,掷地分作两半,笑道:“将军是来与我分别的?为什么不见我?”

  窦靖夷嗫嚅道:“此战不知归期……”

  “不知就不知!我怕等得吗!”璇玑莞尔一笑。风雨凄然,淮城下着连绵的梅雨,笑容哀凄明艳,在夏雨里,好似一朵花事已尽的哀婉牡丹。

  窦靖夷翻身下马,紧紧拥住她。璇玑的头搁在漆满星月的铠甲上,轻声道:“不论一个月,两个月,一年,两年,二十年,我等你。如违誓言,当如此钗。”
  窦靖夷握紧另一半玉钗,道:“你别忘了。”
  璇玑笑了笑:“你还差我一阕填词呢,你也别忘了。”

  答答的马蹄声远处,那人的身影消失在月影之下,璇玑悲戚一笑,步步回头,手里紧紧攥着那半玉钗。

  周涣摇了摇头,道:“窦靖夷怕是回不来了。”

  雨师妾盯住他,周涣从中发现一瞬的求知欲,只是一瞬,但还是抓住机会喜滋滋地卖弄。雨师妾这么古板的人,肯定没看过《牡丹判》,更不会知道自古话本戏折的套路。

  从不见波澜的面容裂开一丝缝,像初春河岸边浅薄的冰,被青帝的仙气一吹便碎了。

  雨师妾说:“……还有套路么?”

  “有啊,你看的书得少,当然不知道这些。”周涣侃侃而谈,“——杀手说干完这票就金盆洗手,一定会马有失蹄。将军说打完这仗就回来娶你,一定会马革裹尸。同理,青楼姑娘一旦动了情,双方都倒霉。”

  雨师妾认真而冷淡地嗯了一声,道:“我确实不看这些。”

  周涣当了回她的老师,心情十分舒畅。再看幻境,时间已到了许久后。北疆战事如火如荼,大家都在议论。

  画舫里来来往往的男人,吃醉了,爱嚼着花生米直抒胸臆,从古至今男人茶余饭后的谈资都离不开时事针砭。

  “要我说,根本是没事找事。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也不能这么说,辟土服远,威彊敌德,亦是善举。”
  “嘁,边埸的土地哪一寸未埋尸骨,哪一寸没浸泡鲜血?大晁向鬼粥宣战,几年了,战火不断,都元气大伤,容玄此次北拓疆土,就是吃饱了撑的。”
  “我看不止这般简单,就说那窦家,世代忠烈听着好听,可那忠烈二字来之可易?更何况,功高盖主……我看呐,也逃不过忠烈的命运……”

  琵琶声断,纱罗翩翩里,璇玑含怒问道:“你们说什么。”

  客人们被吓到了,三言两语概括玩月野战役。有去那里的商人,出发前还好好的,回来就断了条腿。

  璇玑大惊,飞奔回房,抽出一封封书信。战事起后,窦靖夷没忘写信。

  窦靖夷字如其人清秀规矩,内容也顶正经,言今天又拿下哪个山头,言关山的月与羌笛,言边陲的烤羊肉,言父亲携叔叔支援他,一家人如何如虎添翼……末了,才用规规矩矩的字含蓄写道:天凉加衣。笨拙又真挚。

  突然,璇玑注意到,靖夷后面的书信相距时间越来越远,心口蓦然一紧。战事吃紧,她不是没听过,自古将军多埋骨,但始终侥幸地认为靖夷年少有为,定斡旋狂澜,但自己却忘了,窦靖夷终归是将军。

  夜夜心悸,夜夜惊魂,她终于受不住残酷的噩梦。她连夜收拾包袱,找了匹快马跑了。

  在边陲上策马飞奔,远山往后跳跃,望着不断接近地图上那一点,开心半天。

  明月高悬,乌鹊南飞,想到许久不见的他,会不会黑了,会不会壮了,会不会懒得打理头发和胡须?没关系,她的大将军不会变,肯定会还是腆着张清秀的脸,局促地问她怎么来了。

  璇玑想罢,心头暖流融融,呵了呵冻僵的手,眺望远方。

  变数便在这时猝不及防出现,途中歇脚添置物品时,马贼逼进村镇奸/淫掳掠。这是常在边境作恶的团伙,杀人放火无恶不作,抢完村镇后顺便放了一把火,那些强盗见她姿色殊伦,将她连同几名少女掳进寨中,日夜奸/淫。

  她突觉回到很久以前的日子,那时夜以继日地接客,稍有反抗便会挨打,和蛇一起关在漆黑的屋子,唯一能保护自己的只有麻木不仁。

  半个月后,马贼们见她温顺服从,便不再那么严加看管,过了几天默认她四处走动。璇玑死尸般游荡,有次路过库房,看到同被掳进来的女子隔着门扉大喊救命,旋即转身咬下男人那东西。马贼失声尖叫,□□落,下一刻血溅上裙摆,璇玑沉默不语。

  她在后山捡到匹狼崽,用簪子刺死它,拖着尸体在山寨里孤魂野鬼似地游荡。天知道她哪里抱来的狼崽。马贼们嘲笑这婆娘疯了,当夜,狼群奔进山寨,惨叫四起,才知疯婆娘在报复他们。

  璇玑转过身,找到女人的尸体,在后山埋了,一把火点燃贼寨,在火光与尖叫中逃跑。火光照亮红色的决绝背影,身后是凄厉惨叫。

  没有盘缠,没有马匹,没有干粮,好在遇到巡逻的军队,问清楚后把她送去窦靖夷身边。

  璇玑醒后大喜过望,连鞋都来不及穿便赤脚跑去找他,脚甚至因为踩上尖利的石子鲜血淋漓,但她眉头也没皱一下。

  窦靖夷正在商榷军机大师,将士拦着不让进,她连声哀求,须臾,帐帘掀开。

  种种屈辱不堪在见到那张熟悉的脸那刻土崩瓦解,只要能见到他,那么一切便都值得。她一路上没有哭,被掳去寨子时也没有哭,见到他的那一刻终于得以放下所有防备与姿态,泣涕起来。

  然而窦靖夷只是望着失态的她和疑惑不解的部下们,脸色铁青,简单安慰了几句,托军将带回去严加看管。

  璇玑乐得自在,不察有异,整理出窦靖夷好几件破洞的衣裳补起来。边塞寒苦,将士们的衣服多有破洞,寻常将士会有妻子姊妹送冬衣,可窦家缺女眷,窦靖夷又不会照顾自己,所以衣服大多破破烂烂的。

第13章 牡丹判(5)

补好衣服,趁阳光正烈,晒得地面暖融融的,璇玑把衣裳挂在营帐外,拍了拍似乎还能看到衣裳上的灰尘,在阳光里晶莹透亮,晶莹透亮的细尘里窦靖夷牵来一匹枣红马走来。
  璇玑一喜,清丽的脸上扬起二月春风,步步生莲地走去。窦靖夷将缰绳递给她,道:“你走吧。”

  璇玑抬头甜甜一笑,一如那个光华动人的淮城第一美人儿,道:“好,去哪儿?”

  窦靖夷道:“去你该去的地方,越远越好。”

  璇玑看着粗糙的指甲,她已经不是当初那个艳比牡丹、名动四方的芳华佳人,埋着头,青丝在朔风飞扬,低声道:“我该去的地方是你身边。”

  窦靖夷深深皱眉,在璇玑看不到的地方抬了抬手,身后的军将立马上前钳住她。

  璇玑扭动了一下,惊惶质问:“靖夷,你做什么?”

  窦靖夷沉默不言,抱着她,将她强按上马。

  她那么慧质,怎么会猜不出要干什么,心如坠冰窟,嘶哑的尖叫带着哭嗓:“窦靖夷,你混蛋!你知不知道我为了你吃了多少苦!”

  窦靖夷扶了扶额头,轻声道:“什么苦,不就是被马贼凌/辱了么?”

  女人的尖叫戛然而止。

  他忽视璇玑惨白的脸色,静静道:“还记得你说过的话吗?”
  我是个妓子。

  “——很恶心。”
  我十三岁时接客,接的人不下千余……

  最后,窦靖夷望着她毫无血色的脸,深吐一口气,仿佛终于抛弃她这个巨大包袱般:“——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正常女人也不会来这。”

  她从未听过这样绝情的话。望着血色残阳里青年毫不作假的神情,薄唇吐出一个个杀人诛心的话语,急促地抽噎了一下。

  都说是芙蓉泣露,世人评说她的盛世美名总不离眼角三滴水红的痣,如今看来,当真是芙蓉泣露。大脑一片空白,呆呆地望着渐行渐远的军营,良久才明白窦靖夷的话是什么意思。

  军将拱手道:“将军,她怕是不肯回去。”

  窦靖夷目不转睛地望着她,手伸过去:“绳子给我。”随后,握紧璇玑双腕,将她系在缰绳上,打了个厚厚的死结。

  璇玑哽咽道:“靖夷,你说的不是真心话对不对?”

  窦靖夷垂下头,手用力至极。手腕泛红,太疼了。良久,他道:“是真的。”

  璇玑沉默片刻,突然,歇斯底里地大叫起来,声音失态又尖利。窦靖夷接过军将丢来的长/枪,枪/头一怼,骏马嘶鸣狂奔,将人遣回淮城。

  她曾期冀见到的关山与旌旗,曾陪她度过无数寒夜的月,尽化作漠然的路人,看着这个自作多情、无人可要的疯婆子被赶回去。

  她曾将他当真心人,将自己的一生托付给他,所有的不堪倾诉给他,以为脱掉了包袱与桎梏,没想到情深意切的良人转身换了个副面庞,最亲近的人成了最疏远的人,昔日字字倾诉还馈己身,做字字诛心的话语。

  淮城那边,璇玑逃了后老鸨便新培了个花魁,花不如给其他姑娘做工赚外快。这天正在浇花,耳畔铃铛珊珊,抬起头,看到角落蹒跚走来的璇玑。蓬头垢面,衣不蔽体,双手无力地垂着,一双脚在青石板上留下薄血。

  “姑娘!”花不如泪如雨下,立马冲上去抱住她。这两个月她每天都会收拾璇玑的房间,她不知道她有多想她。

  花不如又哭又笑,把璇玑带回房间,打上温暖的热水给她擦洗,端来最好的绸缎与牡丹给她梳妆。菱花镜照着芙蓉美人面,

  但花不如很快便发现,这不是以前的姑娘。实在差距太大了。

  以前的姑娘,把她从管事妈妈手里救下,让她免受失贞之苦;以前的姑娘,问她同类人在哪,用膏药伪装时疫放她们离开;以前的姑娘,会在她失手摔碎头花后依旧护着她,不说一个重字;以前的姑娘,会编排名动天下的舞。

  摇钱树的璇玑出逃后,老鸨骂了好几天,认定是对手拐走了姑娘,又不得不认命,只好训了个资质不错的小年轻当作小璇玑推上去。璇玑回来后,嘴还没咧上,得知摇钱树可能在外受了刺激,脑子有问题,扒着条案哭了半晌,才提了提腰重振旗鼓,继续推小璇玑。

  这日,新晋花魁在台上弹拨琵琶,红罗之下歌喉婉转,如泣如诉如怨如慕,是韦庄的《思帝乡》:妾拟将身嫁与,一生休。纵被无情弃,不能羞。

  看到兴头,璇玑忽爬上台,身披从房间拽下的大红帘纱,舞步一展:“悲思陶……悲思逃……”

  客人嫌恶地散开,议论纷纷:“这女子有些熟悉……似乎是醉花阴前任花魁,叫什么……什么微生璇玑。”
  有人不信:“她竟是那个风华绝伦的艺妓?”
  有人颔首:“啧,听说几个月前随大将军跑了,没想到被人家赶回来。也是,婊/子无情戏子无义,一个青楼女子罢了,玩玩就行,竟也妄想得到真心……”

  红绫一把扇在那人脸上,璇玑美目怒瞪:“你说什么?”看来暂时清醒了。

  “臭婊/子!你干什么!”客人拍案而起。

  花不如飞地从台下冲上来,抱住璇玑,一面道歉一面把人拖下去。璇玑不满地噘嘴。花不如劝道:“姑娘,姑娘,别做傻事了,咱回去……”
  “回去,回哪儿去……”璇玑看向她。
  “回咱们该回的地方。”

  ——好,去哪儿?
  ——去你该去的地方,越远越好。

  下一刻,她眸中光彩迷失,自嘲似地笑了两声,缓缓唱着:“回去,我又能回哪里去?妾拟将身嫁与,一生休。纵被无情弃,不能羞……”

  “姑娘,别作践自己了……”

  画面扭曲,只剩花不如的呜咽。后面的幻境也都看不清,璇玑时而清醒,时而患病,幻境看得断断续续。偶然闪过一两个画面,花不如跪地流泪的,大火吞噬画舫的,牡丹与美人面的……便再也看不清了。

  故事尽,而后面的事,与《牡丹判》所记别无二异——将军另寻新欢,璇玑疯魔,郁郁而终。

  七师兄云湦家里是富可敌国的皇商,家人怕他修道清苦,隔三差五送金银玉石。云湦收藏了许多话本,譬如《牡丹判》。

  每一个深夜备考应付随堂小测的不眠夜,云湦都会拉过周涣,与他语重心长地探讨杂书,其中包括这本《牡丹判》:“师兄认为,这个花间客,文笔哀婉清柔,将尹辰星一大负心汉形象描写得淋漓尽致,令广大读者包括我都牙痒痒,不愧是大晁四大才子的魁首。正所谓看字如看人,师兄觉得,看文同理,能写出如此伤痛型爱情的人,必定是七窍玲珑心的绝世佳人!若有机会,定要结识!定要结识!”

  周涣心里思考了思考,不知云湦看到花不如,还认不认为这是他的偶像佳人。实在不是他瞧不起花不如,只是花不如如今的模样很难能与二十年前那个拘谨怕事的小姑娘联系在一起,又泼又辣,张扬棘手。

  雨师妾悄无声息地走到他身后,手里攥着那块玉,被血浇灌后的崇明玉,道:“看完了。”

  嗯,看完了。看完了便可走出去了,二人跃出幻境。

  幻境分崩离析,雨师妾挥掉最后一丝灵力碎屑,道:“余下自行解决。”

  “你要离开?”

  “不然呢?”雨师妾反问,手心崇明玉散发莹莹碧光,衬得眉眼如墨描般。

  周涣抿了抿嘴,他当然不是这个意思。雨师妾垂下眼睑,雪风卷来,再睁眼时她已走了。

  周涣望着地上的血,揉了揉手腕,望着她离开前站着的地方。虽说行事古怪,但她所做之事确确实实为自己着想。师父委托她照顾下山的自己,她确实尽心尽力。自己可能真的太冲动了,倒不该这么对她,但一想到幼年……下次不那么凶她好了。

  至于喜儿,她说的鬼想必是璇玑姑娘。此事得从花不如身上寻找突破口。周涣确信地点了点头,朝淮河走去。

  琵琶拉开,丝弦管竹,红牙拍板。看官们乐呵呵地吃小菜佐着小酒,台上美人儿急旋慢舞,腰段袅袅娜娜,一颦一笑风情万种。
  天际火烧云缱绻,是笑唇上的丹脂,是青芜园中怒放的牡丹。铜兽香炉白烟袅袅,喜儿沉沉睡着。

  听完剖析,花不如担忧地望了眼床上的喜儿,问:“那道长有什么对付恶鬼的法子没?喜儿是个可怜的,平时蚂蚁都不敢踩,怎么就摊上脏东西了呢!”

  “想要请鬼姑娘出去,实非易事,但若有花妈妈协助,那一切便都不一样了。”周涣眼珠一转。

  “什么法子!”花不如阴为晴,“道长,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说!您是咱醉花阴的大恩人,你一声令下就是衙门我都给你搬来!衙门正为铁怀恩的事急得团团转呢!”

  这种时候,还是不要为官府火上浇油了,周涣摇头:“非也,不是帮贫道,而是帮璇玑姑娘,也是帮花妈妈自己。”

  声音轻轻的,带着无奈。暗香幽幽,窗台上冬牡丹含羞带怯。这句话钻进花不如的耳朵,涂满亮绿脂粉的厚重眼皮蓦然掀开。

  花不如噗地笑出声,挥绢道:“小道长说什么呢,什么璇玑?捉鬼便捉鬼,捉鬼的报酬我花不如难道会少给不成?”

  “既然花妈妈与贫道推太极,贫道便直说了——璇玑的事,花妈妈难道一概不知么?”说完,他从袖里掏出本陈旧物什。

  很是老旧的书皮,白底黑字写着三个字。刚从黑市地摊上重金淘的,有点肉疼。

  花不如看到那三个字时,猛烈地抽搐了一下,踉跄后退,跌坐在凳子上。——牡丹判。

  这个女人有着臃肿难看的身材,浓妆艳抹的妆容,尖利刺耳的大嘴,最擅长用一副金算盘抽筋扒皮,淮城画舫老板最怕招惹这个同行,这样市侩刻薄牙尖嘴利的一个人,完全没有二十年前那个温怯内向的花不如的影子。

  花不如深吸一口气,艰难道:“道长,原来你都知道了……”

  周涣摇了摇头,将在玉虚幻境里看到的简单说了,道:“也不全然知道,不过也足够了。此书是贫道特地去黑市淘的,花妈妈既然将故事写下来,是想让世人铭记璇玑姑娘的悲剧,既然如此,何不现在说出来,也算痛快?”

  “痛快?”花不如闭眼,冷笑一声,“道长,你没亲身体验过,不理解其中爱恨,自然说得轻巧。”

第14章 牡丹判(6)

当年,老鸨见到回来的摇钱树,心疼得不得了。但渐渐发现事情往不可控的方向演变——璇玑疯了。她总是歇斯底里地尖叫,见到男人就犯疯症,上一刻还在甜腻腻地憨笑,下一刻便拔半根钗子要刺穿人的颈子。
  “许是在外面遇到什么了吧。”老鸨选择采用委婉的字眼不刺激人,“可这样既跳不了舞,也接不了客,画舫从不养吃白饭的闲人,难啊。”说着便又收拾了几次烂摊子,渐渐没了耐心,留着个疯女人对谁都没有好处,她是开画舫的不是做慈善的,于是老鸨不顾花不如的哀求拍开房门。

  璇玑正在跳舞,只见两只光滑纤细的脚踮在地毯上,瑞兽吞吐白烟,若没有看到那双无神美目与凌乱长发,险些还以为她恢复正常了。

  “悲思陶……悲思逃……”喉咙已经干哑,呕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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