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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泥湖年谱-第4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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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识分子;她奶奶这个地主婆仍然住在她家里,被养得白白胖胖,有人供养有人侍候。红卫兵们被激怒了,于是一伙人杀到严家。
戊字楼前后的人们闻讯都上楼来围观。幸而严老太长期住在女儿严三姑处,不在家里。严唯正的太太蒋秀清从来没有面对过如此事情,紧张慌乱得很,脑子也仿佛在瞬间迟钝,总不能很及时地配合红卫兵。红卫兵每问一声,她都要想半天才能回答出来,结果便被红卫兵厉声地呵斥来呵斥去。蒋文清一辈子从来没有这样当众丢脸,忍不住当场流下了眼泪。
严晓琰一看妈妈哭了,一下子跳了起来。她不管三七二十一地大闹着,哭叫着,撕扯着,对着红卫兵拳打脚踢,且把他们拼命地往外拖。几个红卫兵上来想把她架走都架不动,只得把她按在地上。严晓琰的大声哭喊,令观看的人群起了骚动,不知是谁喊了起来:“红卫兵打严妈妈了!”“红卫兵想要强奸严晓琰!”这阵骚乱信息传得很快,连简易宿舍都有人跑过来观看。抄家的红卫兵阵脚有些乱了,眼见得围观人们越来越多,几个红卫兵把头凑在一起低语了一阵,便宣布抄家结束。同时宣布:老地主婆必须在三日内回到这里,否则,他们将去她女儿家把她抓回来。
这次抄家原本有几件东西属于“四旧”应当拿走,尤其是严老太在家时每天要拂拭的白瓷观音。就连蒋文清和严晓琰都巴不得红卫兵把这个带走,可是红卫兵们仓惶撤离,竟没有人顾得上拿。
红卫兵走后,严晓琰一抹眼泪对嘟嘟和三毛说:“你看他们这些红卫兵好笨啰,连我奶奶的观音是四旧都不晓得。”严晓琰说着拿起那尊观音往地上一砸,只听得“哗啦”一声,观音便碎成无数瓷片。严晓琰转过脸对蒋文清说:“妈,就跟奶奶说观音是红卫兵砸的。”
嘟嘟和三毛在一边都看呆了,而严晓文此刻才从厕所里慢慢腾腾地出来。
蒋文清骂他道:“看你有什么用,家里有事就往厕所躲,还不如妹妹。”
严晓文沮丧道:“我完了,我们家是地主。我肯定这辈子都当不成红卫兵了。”
严唯正请了三天假,把严老太从严三姑家接了回来。可是他不敢去上班,他不知道红卫兵来后会把他的母亲怎么样。严老太已是风烛残年之人,任何一点折磨都会令她一命呜呼。仅一个观音被砸了,严老太便已经呼天抢地了一夜。严唯正忧心忡忡,不知道会有怎样的事情发生。
三天过去了,红卫兵竟投有来。及至第四天晚上,红卫兵方到,来者竟有一百多人,阵势比抄家时大得多,严家人全都吓得不知如何是好。正值夏夜,人们均在屋外乘凉,眼见黑鸦鸦来了这么多人,都围上去观看。
这一次红卫兵没有抄家,而是把严老太揪出来批斗。严老太不知所措,任由红卫兵拉着走下楼。严唯正要跟下去,红卫兵拦住了他,说:“今天还轮不到你,你老老实实在屋里呆着。”
严唯正说:“我母亲年龄大了,又有病,你们放过她好不好?”
红卫兵义正辞严道:“我们放过她?问问她,当初怎么不放过贫下中农?她的臭男人怎么不放过那两个被他杀死的共产党员?”
严唯正急着还想辩解什么,蒋文清一把拉住了他。蒋文清说:“你还说什么呢?
现在是文化大革命,小心连你一起批斗了。“
严唯正急道:“可是妈那么大年龄… ”
蒋文清说:“你听天由命吧。”
戊字楼下面的竹林已经成了一片空场,批斗大会就开在这里。严老太似乎傻了,她既不发病,也不反抗,任由红卫兵处置。红卫兵让她低头她就低头,红卫兵揭发批判她,她就说:“我认罪我认罪。”红卫兵轮流发言,一个上场一个下场时,严老太就抬起头来望着围观的人露出笑容。看到她的老朋友郗婆婆,严老太便说:“你今年的寿衣晒没晒呀?”郗婆婆闻之便哭起来,一边哭一边说:“完了完了,严太婆完了。”
批斗会开了有半个多小时。红卫兵发言完后就喊口号,喊完口号,觉得严老太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便满心愤恨。一个红卫兵跑到严家要了一把剪刀,冲上台便剪严老太的头发。严老太仍不反抗,倒是把头垂得更低了,仿佛是让红卫兵剪起来方便。
严唯正却因为红卫兵进家门要了剪刀,吓得魂飞魄散,跟着冲下楼来,却见几个红卫兵围着严老太剪她的头发。严唯正无法自制,他奔过去,对着这些红卫兵跪了下来。严唯正说:“求求你们饶了她吧,她老了,活不了多久了,求你们饶了她吧。你们可以来剪我的,剪我爱人的,剪我儿子女儿的,都可以。请放过她好不好?”
严唯正眼泪鼻涕一大把,令许多看热闹的小孩子大笑起来。红卫兵毫不理睬严唯正,继续剪着严老太的头发,剪完头发又喊口号。最后,一个红卫兵宣读驱逐令:“天下者,我们的天下。我们号召天下无产阶级联合起来,我们要把一切牛鬼蛇神赶出地球。勒令地主婆严老太两天之内必须滚回老家去,接受那里的贫下中农的批斗。”
驱逐令宣读完后,红卫兵便如潮水一样呼啦啦退去。严唯正哭着把他的母亲背上楼。严老太头上青一块白一块,脸上的表情却仿佛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一样。严唯正找了一顶白布帽给严老太戴上。严老太伸手抹去他脸上的眼泪,平静地说:“我儿,不哭,这是好事。我在阳间受了罪就不会被拖到乱葬岗被野狗咬死。你爹老早就托梦给我了,我到底等到这天了。”
严唯正听得此语,欲哭无泪。
这天夜里,严老太在睡梦中咕噜了几声,就死了。她的面容十分平静,仿佛还有几丝笑意。睡在她旁边的严晓琰早上起来,推了推她,她不动,又叫了几声,她还是不动。严晓琰拍拍严老太的脸,自语道:“原来地主婆已经死了,原来人死的时候是在笑。”
严唯正和闻讯赶来的严三姑大哭了一场,而严家其他人却没有掉一滴眼泪。严晓琰事后对嘟嘟说:“我搞不明白,地主婆死了应该庆祝才是,为什么还要哭个不停呢?连我奶奶自己脸上都挂着笑,我爸和我三姑的立场就是有点问题。”
严老太的骨灰埋在了扁担山。从扁担山回来的路上,严晓文突然失踪。家里人先以为他找同学玩去了,回到家却看到他留在桌上的纸条,纸条上没署名字,上面写着:“我永远都不想回来。”蒋文清一眼就认出这是严晓文的字,立即哭倒,嗓子都哭出了血。
没有人知道严晓文去了哪里,也没有人知道严晓文为什么要离家出走。严唯正接连遭遇两大痛事,一夜之间头发全部变白。
一连数日,乌泥湖的人都为严家的变故唏嘘不已,但彼此相聚时,却没有人谈论。人人都有一种不知从何说起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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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66年(四)
八
省委工作组由一位姓王的副省长带队,进驻设计总院。欢迎会上,王副省长作了关于设计总院文化大革命的报告。
报告的要点有三条:
一、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是社会主义革命的新阶段,关系重大。革命的中心是政权问题。整个过渡时期都存在两个阶级两条道路两种思想的斗争。反动阶级虽然被打倒了,可是他们人还在,心未死。并且他们人虽少,能量却很大。过去一些年来,我们同他们的斗争从未停止过,如三反五反反右等。党内则1954年高饶反党,1959年一小撮右倾分子反党。资本主义复辟的危险可能来自国内外,也可能来自党内外。资产阶级分子从来不敢正面公开较量,他们总是躲在暗处煽阴风点鬼火,他们在思想意识形态方面进行活动,搞和平演变,打着红旗反红旗。苏联已经给我们提供了惨痛的教训,我们切不可忘记。我们现在主要的危险在“内”,在“党内”,在“上面”。因而我们的斗争锋芒是针对党内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针对反党反社会主义的资产阶级知识分子代表人物,目标与四清一致。
二、近一段时间,长江流域规划设计总院贴出了两万多张大字报,揪出了一批牛鬼蛇神,把暗藏的敌人也揪也来了,形势一片大好。但是在胜利面前,我们更应该注意:1。在这场革命的大风大浪中,要活学活用毛主席著作。毛着是最高指示,我们对它是热爱还是仇视,是拥护还是反对,是真假革命的试金石。我们掌握了主席思想,就好像有了望远镜和显微镜,就能辨别真理和谬误。要带着感情学,现在工农兵学用得非常好。知识分子应该了解学习毛主席著作是潮流,不进则退,要带着世界观问题学,要与“我”字作斗争。遇到问题,除了向毛着请教,还是向毛着请教。
2。要放手发动群众,从群众中来,到群众中去。要引火烧身,敢字当头,敢于揭发,敢于批判自己。有些人怕火烧到自己身上,我劝大家不要怕出乱子,不要划框框,不开秘密会,运动中要充分发扬民主作风。
3。要正确贯彻党的方针政策。政策和策略是党的生命,要相信群众掌握政策的能力,把政策交给群众。在对待知识分子问题上,矛头要指向他们中的反动代表人物,指向反党反社会主义的知识分子。他们中的左派应该是运动的核心,他们站稳了脚跟,听毛主席的话。运动中要壮大左派。他们中的中间派人数最多,未站稳脚跟,容易动摇,但只要他们政治上不反党反社会主义,业务上尽心尽力,就要去团结他们。而他们中的右派,一向是反党反社会主义的,他们留恋旧社会,反对无产阶级专政,一有条件,就会兴风作浪,试图推翻共产党。他们反对群众运动,对群众运动怕得要死,恨得要命。这些人,一定要斗倒斗臭,要让他们永世不得翻身。
在对待本单位领导的问题上,要采取说理斗争的方法,不准打人打架,变相体罚,大字报不准贴到街上,也不准贴到宿舍里,不准把他们弄上街游行批斗。不同意见是允许存在的,可以辩论。不可挑拨群众。
三、省委工作组将同设计总院工作组混合组成新的领导小组,全面领导设计总院的文化大革命运动。
十天之后,谢森宝主任和省委工作组王副省长一起,召开了工程师和科长以上的人员会议。在会上,谢森宝主任作了《如何把党内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和反党反社会主义反毛泽东思想的资产阶级代表人物揪出来》的报告。
报告大意如下:
今天谈两点。
一、对工作组到来的这十天里的工作回顾。应该说,这一段时间里,运动是有成绩的。前八天的时间里,共贴出五千三百七十九张大字报,揪出了不少牛鬼蛇神。
但主要的缺点是:因为强调了两个针对,即针对党内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和反党反社会主义的资产阶级知识分子代表人物,片面地强调分清内部和外部的区别,比方内部矛盾不写,从而使大字报数量明显受到影响。牛鬼蛇神是到处活动的,一旦有框框限定,便对运动起了阻碍作用。产生这样的局面,主要是我们对主席指示研究不透,自己有怕乱的思想,以致很多问题暴露不出来。领导思想落后于群众。
其次是对领导“下楼洗澡”的主动性估计过高。其实他们也在躲避运动。第三是以为文化大革命主要是针对大专院校和文艺界,所以重视程度不够。第四是从来没有这样大型运动的经验,1957年的反右运动与它相比,大小之差,天壤之别。正因为以上四点,造成设计总院群众的积极性没有得到应有的爱护和鼓励。
二、当前的形势。虽然已经贴出了五千多张大字报,但其中揭发的多,批判的少。最严重的一点是:工程师和科以上干部贴得不多。同志们呀,你们是对党委最知情的,对哪些人是真正的走资派心中是最有数的,为什么你们反而比那些不知情的职工群众写的大字报还要少呢?看来一是认识不足,二是有私心杂念,怕上纲上错了,怕自己做得不对。还有人觉得现在写大字报是赶浪头,而你们知识分子总觉得赶浪头是不对的。这种观念本身就是一种四旧。
三、文化大革命领导小组号召:干部和知识分子要站在运动的前面,要带头鸣放,要勇敢地向党委成员——尤其是主要领导成员——贴大字报,要带头学好“十六条”,要通过学习,提高自己的认识,要放下顾虑,做彻底的革命派。
谢森宝主任讲完后,提出用热烈的掌声欢迎王副省长讲话。于是王副省长又到台上讲了一通:
谢主任讲得很好。对有些人在运动中只望观不行动,我感到很遗憾。我不明白他们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的顾虑,这样下去,既落后于形势,也落后于群众。所以在此我要强调地讲两点。
一、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是社会主义革命的新阶段,是兴无灭资的运动,是一场阶级斗争,是复辟与反复辟的斗争。我们的敌人在政治上、经济上、军事上都不敢公开较量,他们企图用旧文化、旧风俗、旧习惯、旧思想来腐蚀我们,以达到复辟的目的,他们是在意识形态上做准备。贪大求洋,重业务,轻政治,都是修正主义的根子。革命的根本问题是政权问题,无论如何也不能忘记阶级斗争,必须斗垮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批判反动的资产阶级学术权威,清除腐朽肮脏的东西,从而使我国永远不改变颜色。
二、大家一定要认清形势。全国工农兵和亿万人民都受到严峻的考验。是革命派还是保皇派,敢不敢站在运动前面,当闯将,当毛主席的好学生,就是考验人的一个试金石。有人墨守成规,这也怕,那也怕,总怕天塌下来先把自己压死。中央明确规定了四类人,自己属于哪一类,就看你如何行动。是左派,就要顶,就要站在斗争的最前列,为党的事业、为人民冲锋陷阵、牺牲一切、引火烧身,做不到这一点,是不是左派就难说了。如果被贴了几张大字报,头就抬不起来,那算什么?
犯了错误,只要改正,就是好同志。只要认识错误,改正错误,放下包袱,轻装前进,就是经受住了革命的考验。有了你的大字报,不能马上就上前去跟人辩论,否则就是压制民主,那就要立即停职反省。看到自己的大字报,应该做的事是深刻检查自己,对照自己,有则改之,无则加勉。对于那些勇于写大字报的人,我也要说一句,不要怕划右派,这一次与1957年反右是完全不同的。这次运动重点是整党内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不是整群众。这次运动是毛主席亲自发动亲自领导的,这是一次具有划时代意义的运动。
三、树立自信心。不要怕,要为党和人民利益冲锋陷阵,不能为个人利益畏缩不前。毛主席说:无数革命先烈为了人民的利益牺牲了他们的生命,使我们每个活着的人想起他们就心里难过,难道我们还有什么个人利益不能牺牲,还有什么错误不能抛弃吗?贴大字报是好事,而不是坏事。贴错了也不要紧,要革命,就不怕犯错误。宁可做一个有错误的革命派,也不能做一个不犯错误的胆小鬼。
文化大革命运动在一个接一个的报告号召下,如火如荼地开展了起来。办公楼外墙上都贴满了大字报,新写的大字报无处张贴,领导小组便安排工人在院内道路两旁架起了芦席墙。芦席墙很快也被大字报贴满,且许多大字报都注明“保留三天”
或“保留一星期”。领导小组一看形势如此大好,又将办公楼内的走廊上钉上芦席。
这样一来,除了各办公室的门,整个走廊都被大字报贴满,仿佛成了一条大字报的地道。
大字报栏前永远有人在观看。许多人并非真的关心大字报的内容,而是在看大字报有没有写到自己,丁子恒便是其中之一。施工室的人自是不会放过丁子恒,所幸大字报的内容全都在丁子恒意料之中。无非是白专道路、看不起工人之类的老话。
丁子恒知道,这些内容与其它大字报相比,实乃鸡毛蒜皮。
但有一张署名为“向东方”的大字报却令丁子恒大吃了一惊。大字报题为《看丁子恒如何放毒》。其中说丁子恒曾经说过,现在的领导光知道搞政治,谁也不关心生产。认为政治学习中的讨论都是白说,都是空对空等等。丁子恒使劲地回忆自己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说过这样的话,半晌方记起,几个月前在中苏友好宫看技术革新展览时,曾经碰到过乙字楼上的沈慎之,在与他闲聊时,仿佛这么说过。想不到,这些话竟都被他上纲上线,写进了大字报里。丁子恒想,倘若人人都如此这般,我还能跟什么人讲话呢?一口闷气憋在心里,真是难过得很。
这天上午,丁子恒参加宝珠寺573进度汇报讨论,会议由金显成主持。因未见到吴思湘,丁子恒随口问道:“吴总没来?”
金显成左右望了望,以几乎无人可以听见的声音答道:“他停职了。”
丁子恒大惊失色,也两边望望,用同样的低声说:“为什么?”
金显成没有直接回答,只是说:“林院长也够呛。说不定我也是最后一次主持生产会议。”说完,有人同金显成打招呼,金显成便离开了。
丁子恒心乱如麻。吴老总停了职,金显成也将靠边,连林院长也可能有事,院里生产计划怎么办呢?正在上马之中的宝珠寺大坝和乌江渡大坝又如何是好呢?整个汇报过程中,丁子恒心情都十分沉重。轮到他发言时,不时地有人要求他大声一点。丁子恒这次的汇报作得没精打采,坐在他旁边的姬宗伟问他是不是病了。丁子恒勉强地笑笑,说:“是吧,我血压有些高。”
下午,便有紧急通知,到俱乐部开会。院文化革命领导小组又一次召集会议,这回主持会议的是周则贵副院长。他传达了两件大事,一是毛主席亲自写了《炮打司令部》的大字报,二是湖南长沙市委打击湖南大学学生的情况。
周则贵传达完文件后,自己也讲了话。说起革命形势,周则贵激情万丈。他要求大家全力以赴搞好文化大革命,他说革命搞不好,生产也别想搞好。搞好了有什么用?如果江山变了色,岂不是把搞好的东西送给别人享受了?所以现在不消搞什么狗屁生产,要一条心把文化大革命搞得轰轰烈烈的,把那些反党反社会主义的牛鬼蛇神都揪出来,让那些真正热爱毛主席热爱共产党全心全意跟党走的人来坐江山,只有他们才能把红色江山坐得永不褪色。
周则贵的讲话令人哭笑不得,但院里人已经习惯了。
整个设计总院的文化大革命运动便是在一次又一次的会议和一场又一场的报告鼓动和催化下,越来越深入,越来越逼近每一个人心灵。
九
皇甫白沙完全能想到,这一场轰轰烈烈的运动,他是在劫难逃。运动一开始,他的大字报就上了墙。大字报措词严厉,语气强硬。虽然他已经摘帽,可在别人眼里,摘帽右派与阶级敌人仍是同义词。他看大字报时,心里虽有几分紧张,更多的却是苦笑。他是一只死老虎,打死老虎自然谁都乐意,他有充分的心理准备去迎接更为艰难的日子。他此刻的心情,竟与当年在国民党监牢里坐牢时一样,觉得自己目前的处境只是暂时的。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乌云终将过去,曙光就在前头,他还有更为重要的大任在后面。
可是有时候,他也会想,这是谁的乌云呢?未来的曙光又是谁的?他的大任将由谁派?是谁非得让他如此苦心志?慢慢地,他竟有些想不清楚了。
纵然思想准备身体准备都做得极为充分,仍然有皇甫白沙根本意料不到的事情。
这天,皇甫白沙挨了斗,戴了高帽子,斗完之后,群众又要将拉他出门游街。
这一切,他都料想得到。因为毛主席的著作《湖南农民运动考察报告》他学了许多次。他知道,这些东西迟早会从书上搬到现实中来。游街是要把你最后的一点尊严踩踏在地,让你在乡邻面前无地自容。皇甫白沙满心苦涩,但他觉得以自己的意志力,还是可以承受的。因为他有过1957年,他的形象已经在人们的心中有了铺垫,他的尊严已经所剩无几,再把最后那一点都扔掉也就算不了什么了。
但是,批斗会完后,人们正欲拉他上街时,副院长周则贵突然制止了这件事,把皇甫白沙叫到了院长办公室。皇甫白沙与周则贵老早就熟,但两人气质秉性差异太大,关系也就一般。皇甫白沙被打成右派后,周则贵每见他,脸上都有一种说不出的神气活现,这种神态,更让皇甫白沙低看他。然而,这回的周则贵却显得犹豫不安,一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的样子。
皇甫白沙不耐烦他这样,便先开口,说:“周院长,有什么话就说吧。”
周则贵搔搔头,仿佛是考虑了一下,方说:“娘的,我真是不晓得怎么讲。我也是为人父母,晓得养个儿子不容易。我家就老三是儿子,他摔个跟头我都心疼。
皇甫,斗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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