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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泥湖年谱-第4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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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应付不了这人世的风云,所以我知道自己达不到做人的标准。
那么就让我做工具吧,做一个简单的工具。
请让我尽工具本分来工作,请按我本来的面目来安排我。
请好好用我,这样或许我还会有用处。
一个人想做一件工具只是一个可怜的要求,这份可怜的要求在我心里已燃烧许久。
我把这些火焰变成文字,就仿佛我把这火焰抛出胸膛。
现在,我连这点可怜的要求都没有了,火焰离去剩下的是冰点。
于是,我连怎样做一个工具也不知道了。
1966年春
这首诗引起的反响,完全在何民友的意料之中,群众的愤怒有如一颗原子弹爆炸,何民友觉得自己似乎看得到蘑菇云。而这首诗的被公开,却完全在吴松杰的意料之外,当他走过这面贴满大字报的墙壁时,发现又有了新的内容,便像许多人一样驻足一观。不料,他却看到了自己。他甚至没有细看何民友的落款,也没有细看大字报对他如何批判,他第一眼看到的是他的那首诗,他立即呆若木鸡。他呆立了许久许久,周围人的议论和斥责他都没有听到,他已经因这惊吓而变得痴呆。他没有思绪没有想法没有对策没有懊悔,他心里只有三个字:我完了。
吴松杰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样踉跄着进到办公室的,但他知道,办公室所有人都对他投来异样的目光。这目光仿佛将他心里的“我完了”三个字又浓涂重抹了一遍。
丁子恒这天因自行车车胎没气,一路慢行,走过总院传达室时,离上班时间只差三分钟。他锁好自行车,一路小跑往办公室赶,却见大字报墙下里三层外三层地围着人,大家仿佛并不在意上班时间已到。丁子恒有些奇怪,又有些紧张,生怕那里的大字报上会冒出与自己相关的事。他鼓足勇气,挤上前去。
一遍看下来,丁子恒的眼泪几乎要夺眶而出。他的泪水并非因为吴松杰的可想而知的下场,而是因为吴松杰的诗给他带来的深深震撼。他内心所产生的共鸣几乎与他所受的到震撼一样强烈,他从来没有想到,与他同住一楼、平常相遇仅鲻点头示意、既无坏印象也无好印象的吴松杰竟有这样的思想。他刚刚发现,素无交往的吴松杰在某些方面与他竟是那样的相同相通,他甚至懊悔过去没有同他有过放松自在的一聊。他现在才知道一个人的内心世界是多么的复杂和深奥,任何表象都没有曲径通幽之处。
丁子恒把泪水忍了回去,因为他无权落泪。他甚至不能同情吴松杰,更不可能流露出对其诗的半点赞许。他脑子里也只跳出三个字:他完了。
几天后,院里选文革委员,何民友以很高的票数当选。他当选后,应声走上俱乐部的舞台时,脸上散发着胜利者的笑容,那笑容里甚至透射着灿烂的光芒。这个时候的吴松杰,正在办公大楼的地下室里,没完没了地写交待。他已经把自己的罪行交待到里通外国,随时准备叛国投敌的地步,可是人们觉得还不够。他必须把自己的罪行继续深挖下去。
丁子恒也投了何民友一票,因为他觉得何民友就是搞这行的,他投不投票,何民友都会当选。他想,我犯不着得罪何民友这样的人。
十二
国庆刚过,一场秋雨便狂落而下。凉爽的气息随雨而至,秋风终于把夏天剩余的炎热全部赶出自己的季节,乌泥湖的杨树转眼就把落叶飘洒得满地。清洁工尹妈妈病了,没人清理垃圾,也没人打扫落叶。满地黄叶,陡然间带来几分萧瑟,几分落魄,几分怆然。
丁子恒每天匆匆忙忙地赶去上班。他的血压一直偏高,可是他没有请病假。虽然壬字楼的杜大夫表示可以给他开三天病假,但丁子恒谢绝了。一是他从心里一直不喜欢这位杜大夫,二是他觉得眼前要学习的东西实在是太多。倘若拉下,万一要发言要写体会什么的,他将无法应付。好容易因吴松杰的出现,转移了人们斗争的目标,写他的大字报并没有增加。这个关头,还是小心点为好,至少不要贻人口实。
学习的内容仿佛是丢得满地的线团,每一团都被扯出了线头,每一个线头都在学习。学习32111钻井队的英雄事迹,学习洪山区学习毛选标兵的事迹,学习《湖南农民运动考察报告》,学习《红旗》杂志第十三期社论,学习林彪和周恩来讲话,学习尉凤英事迹,学习《纪念鲁迅》一文等等。
学习之中还穿插着无数报告。关于革命大串连的报告,关于丹江口文化大革命情况的报告,关于活学活用毛主席著作的报告,关于何民友与林院长面对面斗争的情况的报告,关于湖北省委检讨书的报告。学习和报告成为生活中的主体内容,丁子恒直觉得自己越学越晕头转向。
宝珠寺的对外运输与人工或天然材料方案的讨论,便挤在这些学习和报告的夹缝中进行。人们已无心争执,只用了半天时间,很轻松地通过了采用天然砂加铁路运输的方案,生产总算有了一点进展。
而林正锋院长的检查也在这时开始了。此前,关于林院长的大字报,只能用层层叠叠一词来形容。几乎各处室都在收集整理他的材料,就连丁子恒,也曾被派到资料室搜寻林院长在各个时期的讲话记录。那些资料经过丁子恒的眼,左看右看也没看出什么名堂来。拿回去,交给室里的积极分子,他们一下子就发现了许多问题。
看出问题的人便反问丁子恒:“为什么这么明显的错误你就看不出来呢?”问得丁子恒一声不敢吭,因为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就看不出问题来。
这天俱乐部里座无虚席。其他被停职或打倒的反动权威们作为陪衬亦都到场,他们被安排坐在第一排,丁子恒看到吴思湘和金显成也落座其中。他们个个面色发青,脸上没有一丝表情。俱乐部这个舞台曾经是他们趾高气扬的地方,他们作报告,演讲,发号施令,所有的情绪都从这台上传达到下面的每一个人。现在他们却在同一地方挨整,他们的沮丧和惶恐替代了他们曾经有过的所有光荣。
检查用了三个小时,林院长沉重地一字一顿地读着他的检讨。与他曾经眉飞色舞地大谈三峡的状态相比,丁子恒觉得他也老了。林院长在检查中认为,这么多年来,他的工作确实有错误,有的错误甚至很严重。但他不承认自己执行了资产阶级反动路线,更不承认一些大字报所说他在当年的革命中当过叛徒。他认为他一直是执行毛主席革命路线的,他为革命流过血负过伤,也坐过敌人的监牢,他从来没有当过叛徒。他在检查中,不时讲到自己当年的革命经历,讲到忘情时,脸上竟显出一些激动和得意。这样的神情,很自然地引起在场群众的反感,不时有嘘声四起。
一俟林院长检查结束,立即有人站起来发言,表示他们的不满意。他们认为林正锋是在避重就轻,吞屯吐吐,毫无共产党人的襟怀坦白的品质。丁子恒觉得有的人的发言确有道理,有的人的发言简直是胡说八道。有一个发言的人义愤填膺,演讲般地痛斥了林正锋十几年来的错误领导,列了罪行二十条,每一条都足以将他打成反革命。丁子恒脸都吓白了,他紧张地朝林院长望去,只见林院长面无表情,似听非听地坐在那里。演讲人最后高声呼吁,要求院里即将成立的文革小组上报中央,将林正锋的党内外一切职务都撤干净。
因为话筒失真,丁子恒并未听出是谁的声音。但当演讲人最后做了一个有力的手势,从讲稿上抬起头来向鼓掌的人们示意时,丁子恒惊讶地看到,这个人是王志福。
大字报在检查会后一小时便上了墙。吸引观看者最多的是三张大字报,一张是《是检查还是炫耀还是继续放毒?——质问林正锋之一》,落款是枢纽室革命群众;另一张是《看林正锋执行资产阶级反动路线的真实嘴脸》,落款是王志福;第三张大字报观者更多,题为:《林氏反动司令部和他的黑走卒大画像》,其中点了吴思湘、金显成以及总工室大半老总的名,各处室主任亦有好几个,此外还有一笔带过的业务骨干十几个。丁子恒在一笔带过的这十几人中,看到了自己的名字,他的心顿时怦怦地跳了起来。细看大字报执笔人,又是“向东方”。丁子恒心头顿时便有怒气,想要骂人。不知道雯颖平素与沈慎之的太太聊天时还说过些什么,这样的邻居真不可往来,就算女人与女人之间,也是小心为妙。
下午,丁子恒想请假提前回家,室主任却通知他,让他立即去总工室一趟。丁子恒心中忐忑,不知祸福。总工室正副老总现大半已被停职,不知下面他将听从于谁。孰料接待他的仍然是吴思湘,这使丁子恒有些惊讶。
丁子恒说:“吴总,您找我有事?”
吴思湘摆摆手,说:“千万别叫我吴总,我现在已经停职了。不过,林院长还在职,他要我停职不停工作。但是,以后的事态会发展成什么样,我也不知道。我叫你来,是要赶紧把手上的事情交待给你。乌江渡一直是我主管,现在搞文化大革命,生产进度慢了下来,施工总平面图到现在还没有出来。我跟金总商量好,把你从宝珠寺调过来,你先把施工总平面图做出来。”
丁子恒心里一怔,转而一喜。他喜欢做事,手上有工作做,便是莫大的乐趣。
丁子恒说:“那是不是表示我可以用全部时间工作?因为我得做许多资料工作才能动手。”
吴思湘苦笑一下,说:“恐怕我没有权力说这个话。”
丁子恒便有些为难,说:“现在每星期差不多一半的时间都在搞运动,剩下一半,也没办法全用在生产上,恐怕我……难以胜任……”
吴思湘叹道:“我无能为力,时间只有靠你自己去调剂去争取。”他停了停,又说:“我和金总觉得调你来乌江渡最合适,一是因为你的业务能力和责任心都很强,二是因为你在运动中的处境相对平静。你长期搞业务,出差又多,很多事情都沾不着你的边。虽然大字报有一些,但也不多,你还可以偏安一隅,从容地做点事。”
丁子恒想起自已被抄得满目零乱的家,想起大字报上自己那被写得又粗又黑的名字,不禁苦苦一笑,说:“您觉得我能从容做事?”
吴思湘说:“你要知道,与那些被揪斗被游街被戴高帽子被天天要求写交待被关在地下室以及被殴打的人相比,你真是十分幸福呀。”
丁子恒怔了怔。许多残酷的画面,带着血泪带着耻辱带着伤痕出现在他的脑海,它们迅速地覆盖了他那只是有些零乱的家和他那只是有些粗而黑的名字。丁子恒想了想,说:“您说得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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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66年(六)
十三
文化大革命已经将每一个人卷入这场巨大的风暴里,到处是戴着章的红卫兵。二毛每星期从学校里带回一些消息,每每在讲述这些内容时,二毛总是显得十分振奋。而远在北京的大毛信越来越少,革命忙得无暇念及父母。小学生也正式停课闹革命了,这更是令人欢欣鼓舞。三毛早就发表过高论,说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事情就是不上学,现在三毛终于成了一个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闲下来的三毛,觉得自己也应该参与到革命中去。他让嘟嘟当助手,找来许多红纸,将毛主席语录抄写下来,贴得满屋满墙。他还用硬纸壳做了一些语录牌,有一块“造反有理”的语录牌就嵌在丁子恒的自行车前:“马克思主义的道理千条万绪,归根结底就是一句话,造反有理。”因为这块语录牌,丁子恒夸奖了三毛一句,说三毛为爸爸想得很周到。这句话使一度因挨打而躲避丁子恒的三毛开始重新回到父亲身边。
三毛也怪,他做什么事都仿佛有一种无师自通的能力。他几乎没有练过毛笔字,可他小小的人儿居然也能把字写得像模像样。就连二毛星期天回来,写上几字,都不及三毛的漂亮。于是宿舍里许多人都来找三毛写字,甚至还有一些是请三毛把毛主席诗词写成对联贴在家门口。三毛一下子成了大忙人,成天神气活现地在宿舍里转来转去,希望有人请他前去写字。写完字的三毛,最大的愿望就是希望人们送他一枚毛主席纪念章以示感谢。
三毛曾经收集了许多毛主席纪念章,他将它们别在一块手绢上,经常拿了到江汉路去与人交换。不料有一天,他正在交换时,被几个大孩子盯上了,他们把他逼到水塔下,围着他,从他手上抢走了那块别满毛主席纪念章的手绢。为了这一手绢毛主席纪念章,三毛还挨了父亲的一顿痛打。挨打后的三毛,因热爱这些精致漂亮的像章,疯狂地重新开始收集。
天气越来越凉,这天刮起了北风。三毛决定到武汉大学去一趟,这个主意是乙字楼下的刘四龙出的。刘四龙的眼睛瞎了一只,却并没有因此而与三毛决裂,反倒因为三毛一改以往的霸道,处处谦让于他,而使得两人的关系比以前更铁了。刘四龙说他的大哥刘一狮前天从武汉大学串连回来,送给他几个弟弟每人一个纪念章,纪念章是武汉大学的大学生给的。刘四龙知道三毛一直在收集纪念章,也知道他曾经收集了一手绢的纪念章都叫人抢了。所以他认为三毛应该亲自去武大串连,说不定会要到很多。刘四龙的话令三毛眼睛一亮,他想对呀,小学生不能去外地串连,可是我们在本地串连不也行吗?在本地串连不需要任何人批准,只要妈妈同意就行了。
对于不许小学生外出串连,三毛和嘟嘟都认为这是一件非常不公平的事。难道小学生就不许革命吗?不革命就是反革命,难道你们想让小学生当反革命吗?
对于三毛和嘟嘟每天的抗议和唠叨,雯颖无可奈何。她只是说,你们是小孩子,年龄小,不懂事,如果串连出了事怎么办?她的话总是遭到三毛和嘟嘟更为强烈的反驳:当年海娃送鸡毛信时,不也是小孩子吗?谁说他不懂事?红孩子年龄都比我们小,他们还救大人哩。还有,王二小牺牲时,不也是个小孩子吗?三毛和嘟嘟对少午英雄的熟悉程度远远大于雯颖,他们几乎举出了他们知道的所有小英雄来论证小学生也有权利串连。雯颖被他们驳得无话可说,用三毛的话讲,就是妈妈已经被我们驳斥得体无完肤。雯颖听罢承认他们说得对,但仍然不同意他们出去串连。
不过最终雯颖还是网开了一面,她对三毛到武汉大学串连的要求,给予放行。
于是三毛联络了好几个人,甚至把他本不想再来往的蒲海清也忍不住拉了进来。
蒲海清从来没有去过武大,他的驼背父亲原是那里毕业,活着时老跟儿子说他读书的武大如何如何美丽。蒲海清一直想到他父亲读过的大学去看看,于是三毛一拉,他便立即同意。虽然他第二天要去卖菜,还要到园子里浇地,但他还是决定前往。
他向生产队长请了假,答应回来时送给生产队长一枚毛主席纪念章。开出这样的条件,生产队长自是慨然准假。
出发时是早上五点,天还没亮。三毛起床时不小心,惊醒了嘟嘟,嘟嘟一骨碌爬起来,坚决要求跟三毛一起去武汉大学。三毛嫌带上一个小女孩太麻烦,当场拒绝。可嘟嘟却不依不饶,立即大吵大闹起来。三毛无奈,只得把她带上。因为带了嘟嘟,刘四龙便也把他的弟弟刘五虎带去了。
他们一行步行到头道街火车站,从那里搭上火车班车,一路呼啸到大东门。然后再从大东门步行到武汉大学,这真是一段漫长的路。武汉大学四周满是湖泊,北风呼呼地吹在脸上,有些冷飕飕的意味。
大学里的风景果真美丽。大学的椅子尤其好玩,椅子的扶手拐着弯,人坐进去仿佛嵌在里面。大学的山上有许多橡树,橡子落得满地。大学里的大字报贴了许多,可被冷风吹得有些零零碎碎。武汉大学出了个“三家村”,“三家村”的头头是李达,他们都是坏人。这些最简单的道理,三毛四龙嘟嘟五虎全都知道。但是大学里的大学生并没有他们想象的那么多,好容易挨到中午,肚子有些饿了,才看到几个拿着饭碗去食堂打饭的大学生。
他们一窝蜂地冲向这几个大学生,围着他们缠着他们,跟他们要毛主席纪念章。
几个大学生呵呵地笑着,相互间不知说些什么。结果纠缠半天,大学生们没奈何,商量几句,其中一个人拿出一枚很小很小的毛主席像章送给了嘟嘟。他说,送给嘟嘟,是因为她年龄小,又是一个女孩子,并且没有这几个男孩子闹人。三毛一看,那纪念章比他的那些最小的还要小,便十分瞧不起这些大学生。他鼻子哼了一声,扬扬手,几个伙伴便甩了那几个大学生,另外寻找目标了。
这天,他们费了很大的劲,却没有战果。惟一有收获的就是嘟嘟。三毛很沮丧,说是早知道武汉大学这么差就不该这么远跑来了。而比三毛更沮丧的是蒲海清,他答应了要给生产队长一枚纪念章的,可是他连一个也没有要到,回去他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交待。为此回程一路,蒲海清都哭丧着脸。三毛见了,便同嘟嘟商量,让她把她的那个送给蒲海清,只当是大学生送给蒲海清的。
对于嘟嘟来说,虽然那只是一枚小小的纪念章,但却是他们远行的这一天中得到的惟一一个。这个独一无二的像章带给她莫大的快乐,她完全沉浸在自己的快乐之中,哪里管得着蒲海清的痛苦?三毛一开口,立即遭到嘟嘟尖声反对。嘟嘟说:“我才这一个,我偏不给。而且蒲海清还是地主的儿子。”气得三毛真恨不得今生今世都不再理睬嘟嘟。
最后还是三毛仗义,他将自己一枚收藏已久的纪念章贡献了出来。虽然这是三毛的收藏中最小并且像章边缘已有些破损的一枚,可三毛在把它放到蒲海清手上时,依然看了又看,十分不舍。三毛说:“这个像章是我在尹妈妈家写了三张语录,龙龙哥哥才送给我的。”
蒲海清对三毛千恩万谢,他甚至有些激动。他说:“三毛,你是我这辈子最好最好的一个朋友。”
这句话令三毛好感动,他立即觉得自己送给蒲海清像章是一个英雄壮举。他心里想,我真的是有些了不起呀。嘴上却说:“不可能。你是地主,我怎么可能是一个地主最好最好的朋友呢?”
三毛嘟嘟一行人到家时,天已黑尽,许多人正围在他们居住的丁字楼下。三毛和嘟嘟没上楼便忙不迭地打听出了什么事,结果被告知,下午在这里开过吴安森的爸爸吴松杰的批斗会。在批斗会上,吴安森的妈妈李老师和他哥哥吴安林都发了言,他们表示一定要同吴松杰划清界线。会上,宿舍里的几个红卫兵看到他的反动诗,十分气愤,用剪刀把吴松杰的头发都剪了。现在,李老师要把吴松杰永远赶出家门,还要离婚。吴松杰不肯,李老师就在家里大吵大闹。吴安森的外婆也帮着他妈妈闹,已经闹了好久了。本来吴安森和吴安林没怎么闹的,可是后来,不知怎么回事,他们也闹起来。吴安林还打了他爸爸几个嘴巴子,说他爸爸是败类。后来吴松杰就一直蹲在窗户下面,两只手抱着头,一声也不吭。
三毛和嘟嘟直跺脚,这样大的一场热闹又没看到。连刘四龙和刘五虎都抱怨道:早知道就不去武大了,一个像章也没有要到,还错过了看批斗会。
对于吴家,三毛第一讨厌的是吴安森的妈妈李老师,这李老师总是阴声阳气地挑他的毛病,弄得他心烦。其次是吴安森的外婆,老太婆成天唠叨他们,又是说他们把楼梯弄脏了呀,又是说中午吵得她没睡好觉呀,动不动就来告状,没一天对他们满意过。第三讨厌吴安森,吴安森特别不讲道理,喜欢跟人打架动粗,特别是伤了刘四龙的眼睛,不可原谅。吴安森搬来这里这么多年,怎么都跟三毛和楼下的刘四龙玩不到一起去。三毛惟一不讨厌的人就是吴安森的爸爸,三毛觉得他看上去心眼挺好。有一回三毛连奔带跑往楼下冲,结果冲猛了,刚跑了一半,就摔了下去。
吴安森的爸爸正好下班回来,他扶起三毛,还帮三毛撩开裤腿,看看有没有伤口,然后又把三毛背了回来。因为这个,三毛每次见到吴安森的爸爸都要礼貌地叫一声:“吴叔叔好。”但是,吴家这个惟一让三毛有好感的人,却写了反动诗。这使得三毛格外生气,仿佛有一种受骗的感觉。刹那间他连吴安森的爸爸也讨厌起来,三毛觉得他们家没一个好人。那么,坏人跟坏人吵,也就不是什么坏事情了,这等于让他们自己跟自己斗,斗倒一个少一个。
三毛和嘟嘟迫不及待地穿过围观的人群,回到自己家中,他们兴奋地要将他们一天的经历讲述给爸爸妈妈听。但是雯颖和丁子恒却对他们这一天的故事毫无兴趣,他们一直关注着隔壁的吵闹,悄悄地谈论着蹲在窗下的吴松杰。从他们的谈论中,三毛知道,吴松杰已经一天没有吃饭。可是这有什么了不起的呢?三毛自己不也一天没吃饭吗?难道那个写反动诗的坏人没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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