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玩的就是心跳-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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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没有找着她的男友对吗在昆明?”
“没有。”
“她的男友躲着不见她。”
“你可以那么说。”乔乔看看我。“也可以说她男友不光是不想见她,谁都不想见。”
“她的男友真是个狠心人。”我笑,往喝空的橙汁纸杯里弹弹已经燃得垂下来的烟灰。“后来她找不着就不再找了?”
“我想她一直在找。”乔乔说,“她病了,她想知道那个男的不想再见她,但她仍想和他见一面。她一直在不停地给那个男的打电话,但那个男的已经把她忘了,不是不接电话就是拿起电话胡乱答应一通,让她一次又一次地等,可他一次也没来过。”
“他们当年很好是吗?”
“用‘好’形容他们的关系不贴切,他们既缠绵又疯狂,当年看见他们的人无不感到惊心动魄。他们就象锈在一起的螺钉螺母互相咬着劲……”
“这一切是怎么结束的?我指使他们脱钩的第一道裂缝。”
“很家常,那里的又看上了另一个女的。你见过哪一个男的是知道餍足的?”
“她得的是什么病?你说她得了病?”
“红斑狼疮——她一直在打电话,直到临终。”
十九
夜已经很深了,我独自沿着窄街和归处走去。我走过街口卖馅饼的小铺子,走过菜站、副食店、修车铺及一条条幽暗的胡同,总摆脱不掉被一双眼睛跟踪、窥视的感觉。我边走边回头看,街上柏油路面在路灯下泛着晕光泽,空空荡荡没有一个人一辆车。我无意识地抬了下头,想看一眼风清月朗的寒空,我看到了丁字路口大槐树光秃的枝桠上落满层层叠叠的乌鸦,那成人的视线就是从树上射下来的。我从大槐树底下走过,树上雅雀无声,我感到某种沉甸甸的分量。当我走出很远隐没在黑暗的胡同中时,我听到远远的树上传来一阵翅膀的扑腾声,大群乌鸦离枝像一股黑旋风盘卷而来,飞临我头顶缓缓与我同行,我在漆黑一片的胡同里行走,愈走愈接近矗立在夜色中的黑色楼房,一只鲜红蝴蝶在我眼前出现,忽忽悠悠地上下飞舞若隐若现。
我想那天里的确有人一直跟着我,后来发生的一连串事情明显带有人为的痕迹。在我走到楼前时,似乎有人在我前面上楼,我看着楼道的灯一层层亮了,面临当我走进楼道上楼时,又似乎有人跟着我上楼,每当我走一层下面一层的灯便灭了。我在顶层站了很久,但没有人露头也没有脚步声。我在顶层停留的时刻,灯一直亮着,直到我开门进了屋,那灯才倏地熄灭。这一切都象经过安排,但若由人来执行必须有超凡的敏捷。
屋里的电路最初是完好的,灯可以打开,收音机可以拧响,水龙头有水,电话也可以打出去。我拿起话筒听了一下,里面有忙音。灯是最先熄灭的,接着一切都被切断了。我先是以为停电,但我走到窗前往外看,对面楼道的灯仍明,附近这个街区的其它建筑上也有灯火;后来我发现水龙头和电话都断了,我明白这一切都是针对我的。
我坐在屋里静静地等待,我认为这些将我隔绝起来的措施都是某种行动的前奏,即便是在这种情况下我所想到的仍是个人的安危。
没有人上来,那天晚上在我清醒的时候始终没出现任何动静。后来我睡着了,半夜似乎来了电,满室通明,有人在说笑,电话铃一阵接一阵地响,水龙头哗哗流水,总而言之,很热闹。我弄不清是在做梦还是真有其事,也没多想,仍旧昏昏沉沉地睡。
第二天早晨,我在刺眼的阳光中醒来,我感到睡得很不舒服,被子不知道滑落到哪儿去了,我伸手去拉,手摸到冰凉地面上蹭了一手灰。我睁开眼,发觉天花板很高,身下很硌。我猛地坐起,发现自己睡在地板上,室内空无一物,地面落着厚厚的灰尘,墙角挂着蜘蛛网。那些家具陈设都不见了,我的包扔在地上。我站起来急急走出去,各层都空荡荡的落满灰尘,马桶水池锈独斑斑,没有洁具没有电话没有我亲眼看见过的一应什物。百姗卧室的门依然紧关着,我推了推没推动然后用力踹了一脚,门后的一个沉重的物移位了,米开了一条缝。我又连踹几踹,一个物体轰然倒下发出巨大的声响,门大开了。门框上的尘土纷纷浇焉,一连串的蜘蛛网被扯破了。我进了屋,看见地上倒着一个高大的檀色书架,一个金鱼缸摔得粉碎,烟蒂散落一地。屋里摆着三张床,床单被褥封满灰尘已经看不出原来的颜色和图案。门后有个脸盆架,香皂已经石化,石必干瘪瘪地翘着边儿,桌上散放着一副扑克牌,纸面已经发黄,无论桌腿床腿都布满累累刀痕,那恨痕也已经很旧了,和其它地方的颜色浑然一体。我小心翼翼地走进房里,像走在雪地上在积满灰尘的地面留下一行清晰的脚印。我弯腰拾起桌下的一相薄,掸去上在的灰,一页页打开翻着;在其中的一页上我看到了一处空白,我把刘炎的照片拿出来,插在上在,画画完整了。那上面有我、高洋、许逊、汪若海、乔乔、夏红和冯小刚。冯小刚是个矮瘦孱弱的小个子,脸上浮着羞怯的微笑。我发现在一张狭长的合影上我们都穿着一个式样的条格衬衫,象是一支球队。我还发现这张合影上有百姗,她站在我身边,容光焕发地笑。刘炎站在排面的另一端,挨着冯小刚,强笑着对镜头像她那张单人照一样垂着眼皮儿。我发现这张合影上少了一个人。我翻阅着整相相薄,发现这个人只出现在我们的少年时代,成年后便不露面了,所有的人都以各种姿态出现过,唯独没有他。
这个人就是高晋。
我合上相簿出去,发觉无法将门重新关好,那书架必须从里面顶住,我只好门那样敞开着。
我的包被人动过,那只我一直塞在里面的灰色女用翱包被人抽走了,在装得满满的包里留下一个空档;我把相簿放在那个空档里,拉上拉链提起包开门走了。
我向楼下每一个遇到的老人、孩子、姑娘询问这楼上的住户情况,没有一个人认识百姗或者李江云的。一人住在对面楼上的老太太告诉我,这幢楼上原本就没有什么住户。这批楼房是同时盖好的,但这幢楼始终没有人来住,一直空在那里,对此附近住房紧张的居民曾有过一些议论,也曾找过房管所。据房管所的人讲,这幢楼已经分配了出去,至于这些人分了房子不来住那不关他们的事。
我去了房管所,查出那套房子是分给一个叫高洋的人。他们并不知道他不在那儿住,因为他每月总是按时交纳房租水电费,有时半年交一次,非常主动,从没等人上门催过。房管所的人还给我看了一些原始档案,上面有那个叫高洋的人办理住房手续时留下的一些笔迹。
二十
除夕之夜,城里大街小巷响着密集的鞭炮声,犹如爆发了政变正在进行激烈的巷战,半个城火光冲天。
我在全城寻找李江云,找遍了她去过或可能去过的地方,到处不见好的踪影;我询问了所有见过或可能见过她的人,所有人都对她一无所知。
那天夜里的情况很混乱,像是一场大撤退。街上到处是纸屑余烬,偶尔驶过的汽车无不是高速。街上除了一群群小伙子不见妇孺,爆炸声不绝于耳;随着一声声钝响,时而有拖着火舌的物件嗖嗖横穿夜空,在街对面的民房或空地上爆炸。我要找的人都不知去向,房门紧锁,门前楼道一片狼藉。
我弯腰穿过硝烟弥漫的街道,身边不时响起爆炸声溅落一团团火球。我找到一个公用电话亭,躲进去关紧门打电话。
这个位于街角电话亭立刻成了藏在暗处的一伙人的射击目标,密集的火力从四面八方射来,一道道曳光划过夜空织成一束束扇形的斑斓光芒;一星星五颜六色的光点自远而近笔直飞来撞在玻璃上迸裂燃起耀眼的火焰,化为姹紫嫣红水一般沿着光滑的玻璃流淌。我给所有人的住宅打去电话,铃声在全城各个昏暗的角落响起,我再次证实了那些住宅空无一人。
早早上床睡觉了的刘会元,被接连不断的电话铃声弄的心烦意乱,赤腿下地拿起电话。他对我说,他也想不出这些人会去哪儿。据他所知,前些时候一直到昨天,有成千上万的人云集火车站,带着大量行李,急于离开此地,报载铁路当局还专门为此增开了几十对列车。
高晋饭店一个值班的小姐非常温文尔雅地告诉我,“高总”节前好几天就已经不上班了、休假去了。经过我再三询问,她查出高总经理曾在饭店订了一张去南方的火车票。“高总”平素出门都是乘飞机往来,这次订的却是张火车的软卧票。她们觉得很特别,所以印象很深。
“那趟车是今天晚上的。”小姐彬彬有礼地说,“我想此刻‘高总’正在去火车站的路上。”
一辆计程车停在车站大楼前的停车场上,后门打开,一个穿黑色西服的男人下来,手里拎着一只带着密码锁的硬壳公文箱。计程车开走了,他向灯火通明的车站大楼人走去。同城里喧嚣狂热的景况相比,车站大厅显得很平静很冷清,从下午起这儿已经是旅客寥寥了。此刻当晚的大多数列车楼的巨大电扶梯停止了运行,站内商店也不再营业,一些值勤的警察和车站服务员零零点点散布在空旷大厅的各个角落安详地或站或坐。
我看着高晋沿着楼梯上了二楼,穿过边廊,没有进软席候车室,而是进了普通旅客候车室。他走得很沉稳,目不斜视。在大厅里如果他稍微侧一下头,可以发现我在他身后,而他没有。他在身体在中国人里算是高大的,在人群中尤其明显,他的头总是露在上面。他从型是同辈人中的高个子,因而在发育过程中有些驼背,这使他在行走时有些上身前倾,看上去总像是很清楚前边等着他的是什么。
我到东站焦票处遍查挂在墙上的大幅木制列干时刻表没有找到这趟车的车次。实际本站始发的所有列车在午夜前后就已经全部陆续发出了。
我敲开一个已经关闭的售票窗口,向睡眼惺松的售票员询问。售票员并不回答我,只是问我是不是要买那趟车的票,得到肯定回答后,便收了钱扔出一张票随即把窗口砰地关上。
该次列车发驶前候车室没有广播通知旅客检票进站,似乎偌大的候车室里除了我和高晋也没有其他旅客乘这躺车。
我随后的行动只是机械地模仿,快到车票刻印的发车时刻时,他站了起来,通过检票口进了站;在他离开候车室后过了一会儿,我也站起来,检票进了站。
当我通过长长的空中走廊前往站台时,我回头看了眼廊窗外的城市。夜幕下的城市已经烟消火熄一派宁静,大半城市已经黑暗,只有一些高大建筑物镶挂着灯泡轮廓浮浮凸凸。
我尚未乘车离去便已感到这个城市遥远了。
站台昏黄,停着一列暗绿色的火车,东箱只有短短数节,车窗紧闭,从窗帘缝隙处透出少许灯光无声无息。东箱门口没有通常站在那里的列车员,站台上也不见一个工作人员,这趟车就像是一个专列或是并不打算开走的列车。高晋不见踪影,似乎已经上了车。站台上没有别的车。唯此一列。尽管如此我还是沿着车箱走了一遭,辨认清了列车部挂着的标有起始站和终点站的方向牌的字,才从一个敞开的车门上了车。
车上没人,一节节卧铺车箱里一层层铺位床单雪白,卧具整齐个我找到自己的铺位坐下,放好提包,站到窗前。站台上和车箱里仍毫无动静,也不见列车员来换卧铺牌。这时,我听到关闭车门的“砰砰”声,车动了,轻轻震了一下便开起来;没有广播,没有音乐,也没有鸣笛,静静地滑出站台驶过城市进入了黑暗的田野。车箱里的灯一齐熄灭了,与此同时走廊上的夜灯在车壁底部亮了形成了一条微明的过道和一方方漆黑的铺间。列车在运行,整节车箱就我一个人,听不到车轮碾压钢轨的铿锵声,四周是那样寂静就象我突然失聪。我咳嗽了,听到了自己的声音,但还是听不到车轮滚动声,唯有车箱在轻轻晃动显示出运动中的节律。我没脱鞋躺到铺上拉过毛毯盖在身上合眼睡去。我很快睡着了但知觉仍然清醒,仿佛站在车窗前看着黑色的田野大片地向后掠去,原野的风透过车窗吹拂着我的头发。
我醒来后天已大亮,车窗外的田野如我梦中所见那样大片地向后掠去,我对面过道上的车窗不知被谁提开,风猛烈地灌进来。阳光一点点在荒芜的田野上蔓延扩散,车轮撞击着钢轨发出有节奏的铿锵声,伴随着这种铿锵声车箱在剧烈地晃动。
夜里,车箱上来一些人,散坐在过道的窗前,都是些须眉斑白的老人和像我一样苍白消瘦的年轻人。他们无一例外地是单身不人,互相冷漠地隔着很远不打招呼,郁郁寡欢地瞧着窗外。
原野已经被强的阳光笼罩,空旷冰冷的大地上洋溢着温暖的金色光芒,这温暖和冰冷是那么和谐地并存着,互不相汇又彼此相容,就象一对并不般配的夫妻站在一起,恰成对比离了一个又失怙恃。
列车行驶在北方的大地上。冬天的北方,赤地千里,河流干涸,树木调零,极目所眺,不见人烟。
一列载满旅客的列车相对驶过,车窗迭闪,轮声骤强,转瞬不见,又是一望无尽的原野。一路上我们遇到不少次列车,方向都是和我们相反,没有看到一列同行的火车。列车的奔驰,陆续闪出、展现出我面前并迅速向后延伸缩微的景物中出现了绿色:徐缓绵亘的山峦上荫遮密覆的松林,亮汪汪的水田内嫩翠的稻秧。河川多了起来,河水也开始流动,地面有了村庄炊烟,天空有了飞鸟白云。看景致变化,列车是在向南开进。
午后,我们开始连续地过江过河驰过一座又一座桥梁,起初我还凭借着自己的地理概念根据河流的宽度、流量和流域周围的地貌判断着河流的名称黄河、淮河、长江……但就在我认为我们已渡过了集中在大陆中部作为中国南北不同地域标界的所有大河——珠江尚在千里之外——我们面前又出现了一条宽阔波的大河。大河大桥的引桥连绵数十里,人坐在车中渐升高当于至最高点时已经驶过的村镇、河流、山脉又陆续出现在天际出现在视界之内。大平原东边数百里外有一个庞大的工业城市,城市上空积着厚厚的大片废气云,阳光都显得黯淡,按照城市规模和人烟稠密程度以及方位来看只能是上海,可我们这一路不管处于什么位置能见度有多好也不应该能看见上海——我走过这条铁路线。
列车匍伏爬行在凌江而架的高桥上,从车窗向下望去一根根桥柱由粗变细笔直地扎向江心,江水在翻滚在柱与柱之间横流,远处无尽的江水源源而来。我看到上游的崇山峻岭和漫山遍野的森林,我简直弄不清列车离开的是哪个省将要进入的又是哪个省。这一切都和我熟知的中南地区的自然风貌大不相同。
江水滔滔横流,弯曲的河道在远处画了一个大弧没人地平线,彼岸渐渐远去最后消逝在一片水色迷蒙之间。触目所见皆清波碧涌远接天外,我们仿佛行驶在一个辽阔的湖上,湖面寂寥,片帆不举。湖面上,下起斜斜的细雨点点激水波峰浪谷涟漪。桥势已降,我们几乎是贴着水面驶行,浪拍车壁,水溅车窗,印渍滑淌,潮气模糊,湖面变得绰约朦胧。车厢内暗了起来,车灯齐亮,我们像是在雨中乘船航行。车窗上不再有新的雨点打上,水气凝聚成一滴滴亮闪的水珠,窗外景致由模糊变得再度清晰。夕阳斜辉最后照亮了水面便敛芒沉没了,外面已是汪洋分片,碧波清涟被浪飞涌伏替代,雪白的海鸥在蓝色的波涛上飞翔。月亮升了起来,澄辉银泻,月光下的海面玉田万顷,风吹稻浪东倾西伏,一夜伴月,涛声入梦。清晨,阳光万道射入车箱,列车已驶在艳阳万里的大地上。车窗外仍是千波万涌,一望无尽,这是真正的稻浪随风起伏滚至天边。稻田尽头的平原上出现了一座人烟阜盛、楼厦密集的大城市。远远望去,城市上空岚气氤氲,城中间有一条亮闪闪的河流过,房屋、树木、街道错落有致,井井有条,行人、车辆历历在目。
列车蜿蜒着,慢慢接近那个城市。车窗外不时闪过苍翠茂盛的热带植物:高大槟榔,蓬散的鱼尾葵,扶串串的芭蕉和低矮多刺的仙人掌。村舍中既有南国风格又有西洋式样;公路上跑着一辆辆小汽车、大客车和卡车,阳光几乎是直晒大地毫无遮拦,车箱温度急剧升高热气烘脸。列车已经开始进站,同车人已经在阳光中更衣,取下行李架上的包,他们第一次活动起来,脸上有了生气;打开医院窗探头探脑看迎面而来的站台上有无来接的亲友。
直到列车在长长的站台全部停稳,我仍不能确定这个城市是不是我要去的那个城市,尽管它们很相似。
二十一
我是最后一个下的车。我看着高晋从车窗下走过然后离开车厢从车门出来。在站台上,我看到一个女人在远处向高晋迎上去,两人笑着说了几句,那女人接过高晋的手提箱一起向站外走去。与我一同下车的旅客都有人接,唯独我是一个人。一个站在站台上背着手注视着走过的旅客。似在清点人数的警察看到我怔了一下,叫住我问道:“你没人接吗?”
我说有,“在站外”。他又问我“从哪儿来?我随便诌了个沿途的地名便走开了。我感到这个警察在背后一直用怀疑的目光盯着我。
出站口象所有车站那样围着很多人,都是接亲人的。几乎每个人手里都举着一块牌子,上书“某某你的某某在这里”有父母等子女的,子女等父母的,更有妻子等丈夫丈夫等妻子的,我不懂他们既然都是直系亲属为什么还要举个牌子生怕对方认不出自己。他们中有些人似乎已等了很多年牌子因风吹日晒字迹残缺模糊,人也显得灰尘满面疲惫苍老。见到我出来,很多人围上来问我从哪里来乘哪趟车后边是否还有人。我一一作答不厌其烦。他们显得很失望又不愿散去继续往站台里张望。一个举着等妻子牌子的年轻人见我单身一人便问道:“怎么没人接你?”这是我下车第二个人这样问我了,我不由警惕起来,打量着这个年轻人说:“我家不在这儿,我在这个城市也没亲属。”小伙子眼里是怜悯、同情:“这么说你是你家头一个到的了。”
我走到车站广场,各种颜色的计程车一辆接一辆,常常是几辆并行疾驶而来;稍停接上客人又像一群群五彩斑斓的大鸟飞快开走。
高晋和那个女人钻进一辆红色的计程车,沿着广场中心的绿地转了一圈驶上高架马路向城里开去。我上了一辆白色计程车,跟在他们后面驰去。
高架马路穿行在市区半空,两侧写字楼里忙忙碌碌的男女职员和公寓楼里各家居民的室内陈设一目了然。这个城市大片旧建筑中新竖起越来越多的现代化大厦。马路下面的闹市区广告招牌、霓红灯比比皆是,繁化商业街一条挨一条,人群熙攘车辆川流,形成一大片五光十色跳动着活力的花花世界到处充溢着阳光。从这个城市热闹非凡的市内景象和人群穿戴举止以及说话口音我还是相信我没到错地方,但我仍摆脱不掉一种异域感和隔世感。大概是因为这儿的兀太充沛太明媚,人们脸上的表情和笑容太满足太得意,这和我的多数内地城市司空见惯的人民精神面貌大对相同。整个城市上空飘浮着一种扑面而来的无忧无虑的富裕气氛;车窗外闪过的高级商店和豪华餐厅琳琅满目顾客盈门。这无忧无虑的气氛是那么浓郁、盲目,无处不在使人感到做作、过分,似为掩某种圈套而刻意制造——一种人人心照不宣全市居民都参与了的针对不知情者的诡计。这个城市的弥漫阳光中透出某种阴冷险恶。
红色计程车在侧面的车流中忽隐忽现。
汽车冲下高马路,驶入一条条楼厦的峡谷间,车速减慢了,插入长长的车龙缓缓挪动。两旁大厦的无数玻璃窗和底层商店的一排排橱窗闪闪发亮,镜子般明晃晃反着光。车两旁走着络绎不绝的行人,片语残笑飞进车里。
汽车拐入一条林荫道,这里路面较宽,几无商店和行人,东速提高了,路边闪过一座公园:连绵起伏的波形矮墙,墙覆绿瓦,竹林荫蔽,每隔数步洞开一个象形窗,依次排去可见园内有丘有水有累累花果。公园过尽,路边出现一条暗绿色的几乎停滞不流的小河,河上浮着一团团浮萍,便道上布满青苔,河对岸房前屋后到处可见芭蕉、铁树、鱼尾葵,河畔一座白色大厦挂着几家出版社的牌子。红色计程车停在出牌社对过一家酒家的牌坊式门前。那女人下车后脸转向马路,我认出她是夏红,当年我们那伙里最后一个不知下落的,我早把她忘了,但显然她没忘了我们。到色计程车拐过街角停下,我付了钱出来,向那酒家走去。眼前是阳光明媚的街道和熙熙攘攘人群,街对面夏红和高晋刚才站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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