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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尘-第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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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一个曾经和他一样有过共同信念,把自己的温暖和全部身心都交给了他的人。他又开始自言自语地嘟哝:“是啊,我落魄了,我愧疚了。人总该有自尊心的吧?你说过,你最喜欢我是一个真诚、刚猛的汉子。我真诚了,我刚猛了,可我又眼睁睁地看到那些没有真诚、出尔反尔诡计多端的人过得好好的。是啊,我现在已经不是从前那个真诚和刚猛的汉子了。这真诚和刚猛实在让从前那个李子良活不下去了。你说现在吗?是啊,现在所有的事情都了结了,所有的信念也跟着破灭了。不仅是破灭,而是我们曾经有过的所有信念和一切刚强的努力都被彻底羞辱了!谁能明白这羞辱是什么?你能明白吗?谁也没有向我说明白呀!就是上面的上面也没有向我说明白呀!是啊,我是对不起你了,我是负心,我是狠毒了,就让所有的负心和狠毒都由我自己来承担吧!”     
    李子良一路唠叨着,他好像一路都在和吴秀明对话,可越是对话就越是感到自己的心里比过去任何时候都愧疚难当。他甚至愧疚得在山路上时时停了下来,坐在石梯上静静地闭上眼睛。他感到心如刀绞,他感到自己实在没有脸去见吴秀明。    
    李子良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随着脚步的迟疑,他才感到周围的东西都是蓝糊糊的一片混沌。“啊,已经是夜晚了。”李子良嘟哝了一下,觉得自己的两腿也有些发麻了。他摸了摸路旁的东西,寻了一块不大的石墩,就在上面躺了下来。    
    深秋的晚雾已经布满了整个莽莽苍苍的群山,石墩显得潮湿又冰凉。李子良没有在乎这些,他仿佛感到这冰凉的露水和山石正是他要躺下的地方。蓝色的空蒙笼罩着寂静的山谷,树林里还传来“米贵恙”那清脆而悠扬的叫声,这叫声让山谷显得更加神秘而空旷。这叫声好像在远方还带着些清晰的回音,这时,他已经迷糊了,已弄不清那声音是远方的呼应还是空谷里的回荡。


第五部分:故土任人宰割的伤口

    已经是凌晨了,李子良好像只打了个盹,冷凉的山风让他打了个寒战,他摸了摸周围,山石和草丛已积满了湿漉漉的冷霜。远处的鸟儿还在空蒙中叫唤,声音虽然已经很模糊,却依然是那么悠扬。李子良慢慢地爬了起来,又好像听到远处的山风吹响树林的声音。他就像往常    
    一样,哪怕只是打个盹,也会使自己清醒起来。他觉得那鸟儿的叫声非常亲切,完全是他从前熟悉的声音,就像吴秀明的声音一样。这声音好像把先前那种迷茫的感觉慢慢带走,就如同所有盼望回家的人那样。    
    李子良又一次强烈地感觉到,在他的生命中不能没有吴秀明,那里有他的儿子,那是他惟一能归宿的地方。    
    抱山沟小学在云山深处,吴秀明在来这里之前,是区文教局的副局长,就因为李子良的问题,很快就把她下放到了这里。在吴秀明来之前,这里的老师是查问梅。在一次批判县委书记何大羽的会上,有人揭露说,他小姨子查问梅解放前是帝国主义教堂里的传教士,现在竟安排她在教堂下面的小学工作,看来有等待时机反攻倒算的嫌疑。教育局虽也觉得这说法近乎荒唐,可还是把她调到后山去了。    
    吴秀明已经在这里生活了二十多年了,自从李子良走了以后,她一直都是上面要求看管的对象。然而这云山是李子良当年打游击的地方,他的老部下周高富虽然也降了职,可还是抱山沟的书记,即使在文化大革命的十年中,上面也没有把她怎么样。吴秀明是个性格内向的女人,二十年来,吴秀明就带着自己的儿子一直在这里教书,她教了几代山民读书写字,不仅让人感到亲近,更赢得了所有人的尊敬。     
    吴秀明也痛苦过,她为那诚实、直率、刚强无畏的李子良所遭遇的冤屈而痛苦,可她心里即使有万马奔腾也能做到平静如水。正因为这样,即使在送李子良走的时候,她也能平静地送他走上含冤的路程。即使李子良在二十年里没有音讯,她也能默默地等待。她知道一个钢筋铁骨的汉子,那内心埋藏的冤屈,会比常人更深,她理解李子良之所以没有音讯,正因为是痛苦得反常。在二十年里,她带着儿子承受着命运的折磨,可还常常用自己微薄的收入去帮助那些在生命线上挣扎的山民,她想以这种苦行僧般的关爱和李子良呼应,并由此获得心灵的平静。    
    抱山沟小学周围是茂密的竹林,前面是一条弯曲的小溪。查问梅在这里的时候,山溪里只安放了五六个高高的石头跳磴,不发山水的时候,大人小孩都可以挽起裤脚趟过小溪,雨季里山水发来的时候,只有大人才敢从那危险的跳磴上走过去。李子良被下放到这里当生产队长那段时间,他弄了几根粗大的绳索,还经常背着小孩们上学放学。当李子良从山路上走来的时候,发现小溪上已建了一座高高的石桥,这石桥让他感到了一种莫名的欣慰,仿佛预感着吴秀明和自己的儿子都活得安康。    
    李子良走过石桥,发现小学里非常安静,这才想起今天是星期日。当李子良静静地走过竹林小径,穿过小学操场出现在草屋前面的时候,吴秀明刚刚从里屋探出头来。她已经有些老眼昏花了,只能模模糊糊地看见一个黑瘦的老头往这里张望。这时候,吴秀明突然被怔住了,仿佛出现了一种说不清楚的感应,不由得全身痉挛起来,手脚又感到一阵发麻。    
    此时的太阳正好在那黑瘦老头的后面,那晃动的光束从他身影的四周喷洒开去,朦胧的光带又拖着长长的树影,斑马纹似的投射了过来。吴秀明又看了一下,发现那老头的脸面虽然朦胧,可那佝偻着的脊梁却让她止不住心颤起来。吴秀明哆嗦着,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当她感到自己能动弹之后,并没和那人招呼,竟慢慢回头走到自己的屋子里去,又慢慢地拿了两把竹椅子出来。她把竹椅放在院坝的小桌旁边,才慢慢走到那黑瘦老头的面前。两人都没有说话,吴秀明只是默默地把那人的挎包接了过来。    
    李子良也同样沉默着,他低着头,顺着吴秀明无言的示意,默默地坐在了竹椅上。二十多年了,他们好像穿过了一条悲伤的人生隧道又坐在了一起,他们没有激情的流露,也没有一句问候的话语。李子良虽然低着头,却已经感觉到吴秀明正在看着他那包着泪水的眼睛。吴秀明没有说话,而那眼睛里含着的深情,不仅叙说着无尽的期盼,还让人感到那么地平和而温暖。这眼光让李子良心里颤抖,只觉得全身的血液不住地往头上涌来。    
    李子良沉默了一会,才慢慢抬起头来一动不动地看着吴秀明。在相互的对视中,两人都只能虚眯着自己的眼睛,这虚眯着的眼睛已经传递了所有时空的问候,这问候虽然有些悲苍,可足以让他们沉浸在震颤的温馨里。    
    竹林里传来轻柔的沙沙声,几只小鸡发出啾啾的欢叫,在他们的脚下自由自在地跑来跑去。    
    他们就一直这样奇怪地沉默着,虽然都没有戴老花眼镜,却都很细心地看望着对方。那斑白的发梢和那模模糊糊一道道的皱纹和沟槽,都能体味出那烟云般的往事,那里面饱含着溢于言表的心酸和眷念。    
    李子良摇了摇头,眼睛顿时也潮润起来。吴秀明伸出手来抚摸了一下他的眼眶说:“我们的儿子就要回来了,你好好看看他。他读过高中,身体结实得就像这里的山民。他去年就当了抱山沟的村长,人家说他非常正直,就像你当年一样。”    
    李子良听到这话突然埋下头来止不住地唏嘘,过了好一会,当他抬起头来的时候已是泪如泉涌。他不断地摇着头说:“我已经不是当年的李子良了,我已经没有正直可言了……我现在    
    已经是像狗一样地听话了。这些年来……我做过很多伤天害理的事情。别人欺负我,我也昧着良心去欺负别人……我常常感到自己到处都在不明不白地溃烂,却还像狗一样去舔那些任人宰割的伤口。”


第五部分:故土从死亡的边缘中唤醒

    吴秀明没有惊讶,也没有去擦掉李子良的眼泪,她抚摸着他,自己眼里也包满了泪水。她带着平静的声调轻轻地说:“我知道,像你那样争强好胜不甘落伍的人,在这么多年不可理喻的环境里,谁都会一样。那不是你的错……那不是我子良的错,在那样翻来覆去指鹿为马的折腾里,一个人的良心常常会被折腾得自己都不知道哪里去了。那么多人被折磨,那么多人被冤死了,谁又能说得清楚呢?”    
    李子良埋头又抬头,眼里含满的泪水在刚刚说出的话语间好像都流光了。他也静了静自己的心,喃喃地说:“回来的路上,我心里总是想,过去的都让它过去吧,我们能活过来就好。    
    所有的理想和冤屈都把它忘了吧!我也没有什么抱负了,只要像平常人那样善良就好。”吴秀明露出一种淡淡的微笑说:“子良啊,我相信你是不会没有理想的。”说完这话,她觉得这些话都太沉重,想换一个让人愉快的话题,不由得走上前去把李子良从椅子上扶了起来,说:“我们到外面去走走,小刚就要回来了。你走的时候小刚才十三岁,怎么这一晃就二十二年,他是我们抱山沟的村长,今年也快三十六了。”在说到儿子的时候,吴秀明显然感到非常欣慰,眼里透出平静而慈爱的光来。李子良一听说儿子,不禁心里又一阵发酸,只见他慢慢摇了摇头说:“是啊!我已经记不起他的模样了,面对他,我只有惭愧啊!”    
    吴秀明笑着说:“看你说的,小刚已结婚九年,我们的孙子也都五岁了。我们的媳妇叫周淑琴,是他高中的同学,懂事、孝顺,现在是这小学的老师,今天一早他们回娘家去了,我们到那边山梁上去等他们吧,兴许他们会从那里回来。”    
    吴秀明的话说得非常平静,就好像知道他们能有今天似的,她已经把什么都安排好了,就等着能有这温馨的团聚。在走上小路的时候,吴秀明才发现走在前面的李子良跛了一条腿,她赶紧去搀扶他,这时候两个人都没有说话。他们一起搀扶着,你搀扶我一下,我也搀扶你一下,好像都在无声地表达自己的动作利索身板健康。他们就这样慢慢地搀扶着,一步一步地向后山走去。    
    这里已是深秋时节,最后的太阳是黄黄的,扁扁的,坐托在远方灰蒙蒙的山峦上面。那橙黄色的阳光远处看来已经软弱无力,却依然执拗地穿过竹林树缝,软软地投射到草丛里,山巅上的丛林在阳光里成了金红色,微微的山风吹着它们左右摆动,远远看去就像是一群喝醉了酒的老人。他们刚爬上山梁,就看到了那座已经残破了的教堂,山风从教堂残留的矮墙那面吹过来,把这边小柏树林和青冈树的残叶也吹得霍霍作响。在深重色的山峦那边,夕阳已经从最后的朦胧中慢慢跌落下去,沉甸甸的金色还在空中涂抹着缕缕放射的光,使整个天地都笼罩在沉郁而不屈的浩气里。    
    李子良看着那已经是残垣断壁黑糊糊的教堂,他想起了当年这教堂里的苏珊、黄彩、问梅以及那个已经忘记了姓名的医学院青年学生。他想起了就在这里取出了打碎自己骨头的子弹,又慢慢地把他从死亡的边缘中唤醒。他看着这早已被人遗忘了的教堂,那后面韵洒着的光斑依然照亮了那浑厚而神秘的天际。他想到这世界上为什么有那么多人都相信上帝,只不过那能引人向善、让人人都能得到平静的空灵。是啊,他们心中的美好在这里升华;有罪过的人在这里忏悔;真诚的忏悔会得到心灵的洗涤。他又想到一个自己从来没有想过的问题,怎么就连那无数的明明知道世上没有神灵的英豪和科学泰斗们也心甘情愿地让他来净化自己?吴秀明看着眼前发呆的李子良说:“前些天黄彩和查问梅还来过,她们还想用自己这些年的积蓄,重新修建这座教堂呢。”    
    李子良不由得叹息着说:“唉,说起这个教堂,我是看着它兴衰的。现在想起来,如果当年没有黄彩,没有这个教堂,我这命也早就没有了。想起他们的信仰,我倒觉得……”李子良这时突然不说话了,他感觉到这眼前的空灵是那么亲近,也感觉到自己头脑里那些混乱不清的东西就需要这样的净化和清理。信仰啊,信仰!李子良好像突然发现,这人世间所有的信仰都仿佛会在这里归结,那些人类历史中一切悲凉的人生和一切的荣华富贵,以及用各种主义唤起奋争的集群都会湮灭,惟有那抚慰人类真爱的信念才会得以永恒。    
    李子良沉静了一会又突然问道:“何大羽也该回来了吧?”    
    吴秀明说:“大羽他们那一家人真是惨哪!何大羽去西北还不到一年,就病死了,心梅在文化大革命中也被人给逼死了。”    
    李子良的脸上顿时掠过一阵惊奇,很快又皱紧了眉头,“唉”了一声,又低头不语。吴秀明知道李子良已心如刀绞,也跟着叹息了一声,又接着说:“你应该记得何大羽的儿子何今吧?”    
    李子良说:“怎么?这么多年了,我们走的时候何大羽的儿子在读小学吧?”    
    吴秀明说:“心梅去世的时候,他也进了监狱,听说是一个莫名其妙的罪名。何今在监狱里蹲了八年,去年才平反出来。听说他一直在外面做小生意。”    
    李子良含着眼泪说:“没想到他也经历了这么多磨难,他们要是在在九泉之下能知道儿子还活着,那也会好好安息的。”李子良又回头看了看教堂的残垣断壁,不禁感叹地说:“是啊,从九死一生熬过来真是不容易啊!”    
    吴秀明说:“是啊,人生中想不到的事情太多了。谁能想到何大羽会死得那么早,谁能想到心梅姐会死得那么惨!谁能想到一个那么讲原则的人竟然会被逼到那样的境地。那个刘芳也死得很惨,听说还是自杀的,不过,那是另外一种人的人生悲剧。我看她们都不是坏人,都是有理想有抱负的人,都是死抱着自己的信仰去献身的人,只不过活法不同,善良的程度不同罢了。看看周围的人啊,我们全家能够活到今天,应该什么都想得开了。”这天晚上,不仅小刚和他的妻子回来了,抱山沟的朋友乡亲们也来了。当周高富和吴老汉打着火把到来的时候,院子里马上又欢腾了起来。    
    周高富跛着一条腿还没跨进小学的院坝就在外面大声叫喊:“子良大哥,李队长!周高富记挂你啊!”    
    李子良听到这声音自己也跛着一条腿马上从屋里奔了出来,他一把抱住了周高富,眼睛眨巴了几下,竟然号啕大哭了起来。连李子良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在吴秀明面前没有哭出声,而此时此刻才把所有的悲怆全都喷发了出来。他哽咽着说:“好兄弟,李子良对不住你啊!我们当年出生入死,现在头发都白了还没有给我们这穷山沟带来好日子啊!”    
    周高富也哭着说:“我今天是专门打了火把来看你的哟!李大哥能活着回来,就是我们的好日子。我当了这么多年的书记,过去是没有办法,现在是怨自己没有文化,拣着这样的好日子还不知道该怎么办啊!”    
    旁边的吴老汉说:“高富早就看上你的儿子了,现在就看小刚他们的啦!就看他们能不能把我们这里弄出个出息来。”这话突然打破了刚才伤心的气氛,很快又掀起了一阵欢声笑语。


第五部分:故土积蓄和募得的资金

    吴秀明把他们都拉到屋子里面,里面的老哥们老嫂子们坐了一大屋子,抽叶子烟的,嗑瓜子的,各说各的话,满屋子叽叽喳喳。    
    李子良好像还在为刚才自己的激动有些不好意思,他回来就好一阵沉默,只是跑前跑后认真照料着每一个客人听满屋的人嘻嘻哈哈不断说话。虽然没有听到李子良的声音,可大家都感觉到他心里的激动和幸福都含在了那不言不语的跑动里。    
    第二天,来了更多的人,就连深山里的老哥们听到风声也连夜赶来了。他们以前很多都是李子良的部下,一群饿得肚子咕咕叫才出来跟着他打游击的亡命徒。大家有说有笑的讲从前那些勇敢的故事,讲山里人后来那些七歪八拐的事情。他们拿来了山里的包谷烈酒,李子良站起来只说了一句:“我是二十二年没有喝酒了。”端上大碗就猛地往嘴里灌。    
    李子良早就没有当年的豪气了,喝上这碗酒就开始说胡话,再喝上一口又突然又大哭起来。看到这当年带领大家出生入死的子良大哥,如今成了如此号啕的干瘦老头,没有一个不是连灌了几碗就跟着泪流满面的。    
    从这以后,李子良每天一大清早就起来,他喜欢去打扫学校的教室、院坝和厕所,小学生们还没有来的时候就收拾干净。吴秀明早已退休,可李子良好像是在弥补过去欠吴秀明的情,也好像是在帮助儿子办好学校的教育。半个月下来,他已填平了学校里所有的土坑,自己还花钱安装了一个木板篮球架。半年过后,他竟把教室的墙壁、门窗以至屋顶上的青瓦都修补得规规矩矩。李子良在做这些事的时候,就像在过去二十年里那样,处处认真,板着面孔还一声不吭。而吴秀明总是笑眯眯地说:“老李啊,小学生都怕你啊,那模样怎么就改不过来了呢?”    
    自从黄彩和问梅给县里写了报告,想用自己多年的一点积蓄,重新修建云山教堂。一个多月后,终于接到宗教科的通知,专门邀请她们去商讨有关事情。    
    这宗教科才刚刚成立,只有一个科长,一个科员,都是从县里民政局临时调来的。王科长已近六十了,身材高瘦,模样和善,当了几十年的科员,已经快退休了才等到了这次晋级。黄彩和问梅刚进办公室,他一面热情地给她们泡茶,一面笑着说:“你们给县里写的几次报告,我都看过,经县里领导指示,现在专门成立宗教科来研究这些问题。”科长又拉开抽屉很慎重地说:“经县里领导指示,让我把从国外寄来的两封信亲手交给你们看,也想听听你们的意见。”    
    黄彩和问梅接过来,才知道一封是苏珊的,一封是冯淳的,这两封信是早在去年从丹麦和法国寄来的。信里说,他们已经知道中国正在开放,所以才分别写来了这两封信。三十多年了,他们不知道云山教堂还存不存在,更不知道黄彩和问梅的具体地址,所以才把信写给回龙县政府。他们都非常关心云山教堂,还准备给山里的老百姓捐献一些资金。这信不长,除了充满感情的殷切问候,更希望能得到黄彩和问梅的通信地址。    
    黄彩还没等信念完,顿时就大声叫道:“苏珊啊!我们想念你啊!冯淳啊!我们好记挂你啊!大家都健在,实在是上天有眼啊!”    
    而问梅听到黄彩的叫声,突然侧下头来用手捂着自己的脸,闭上了自己的眼睛。在王科长和黄彩的交谈中,她久久没有说话,连她自己也说不出究竟是一种怎样的心境,是感悟人世的沧桑?是对往事的怀念?还是对自己经历的心酸?可最后还是止不住让眼泪流了出来。直到黄彩拍了拍她,才听到王科长告诉她们说:“……宗教事业虽然开放了,国内的捐献可以考虑,而国外的资金不能接受。这是县里的指示。至于给人家回信的事,你们可以先写个草稿,再给我看看。我提醒一下,要注意把改革开放后的宗教事业写好,其他的事就不要谈了。”科长看到她们都没有说话,又补充说:“我知道你们的资金有限,那就再想些办法吧!我今天既然当了这个科长,也会想办法帮你们的。”    
    查问梅和黄彩从宗教科回来,马上就给苏珊和冯淳分别写了一封很长的信,除了亲切的问候和想念之外,还写了她们正在努力募资,坚信能把教堂办好的事。至于是不是已经被毁,自然就写得比较含糊,想等教堂建成后再告诉他们。    
    紧接着,黄彩和问梅为筹募资金,更加努力地到处跑动。尽管她们是满怀希望,想尽了办法,可是募得的资金也实在不多。    
    这年开春,问梅收到了冯淳寄来的信。信里说,虽离别了三十多年,他忘不了在他们分别的那天经历的事情,到现在他也不明白她为什么那么忧伤,可在心里却总是挂念着她。他后来一直在教会里工作,等能够允许的时候,他会专门到中国来看望她。这信唤起了问梅这一生中最为美好的回忆,仿佛也是她惟一感到美好和最为珍贵的东西。她呆呆地紧捏着这信,所有的心酸都涌了出来,直到泪水湿透了信纸。    
    第二天一早,问梅给黄彩说:“我已不想再等了,就把我们的积蓄和募得的一些资金带到抱山沟去,尽管不多,是不是可以边募边建呢?”黄彩说:“行,再募几天,我们就先干起来,说不定就有更多资金能募来呢。”    
    问梅已经六十岁了,白发苍苍,身体一直不好,探梅几次要接她去省城养养身体,可她总是没去。现在为这重建教堂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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