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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色黄昏-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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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愣住了,不知说什么好。
  她向我干笑一下,忙把门关上。
  这小小钉子碰得我呆若木鸡,拿着被子,茫然伫立。
  休息时, 我去马车班看看报纸, 只去了两次,班长马慈爱就冷冷地对我说: “你以后不要总到这儿来了,连里规定不许乱串班,丢了东西不好说。”
  到五间房干活,我晚了一步。大车走了,只差几十米。我赶忙跑着追,并大声 喊:“等等……”车上坐着10多个兵团战士,没一个人让赶车的停一下。他们好奇 地注视着我焦急地奔跑。
  离大车越来越近, 眼看就可以扒上车,只听一声鞭响,4匹马大颠了起来,我 一下子被甩在了后面,车上的小青年欢呼着,怪叫着。
  过去,谁对我的狗稍微横一点,就好不恼火。进马车班时,王连富冷冰冰的没 笑脸,一直耿耿于怀,可是比起现在遇到的又算得了什么?
  那一道道轻蔑的目光好像烧红的烙铁,烙在我脸颊上,烙在那皮肉最薄却聚集 着最多自尊细胞的地方。
  我真担心自己受不了。一个人的脸能承受多少烙铁啊!
  1970年9月24日今天中午吃肉包子,对于每月只有百分之十白面的内蒙兵团战士来说,这是一 个振奋人心的消息。饭刚一打回来,班里那帮天津知青就一窝蜂拥上去,拼命抢着, 生怕包子不够吃。我自然不能和他们一起抢,也反感这样干,就走了,等他们都拿 了之后,才回来。这时桶里只剩下一堆烂糊糊的包子皮。为了干活有劲儿,只好硬 着头皮吃。
  这些天津小痞子,贪心得很,抢了许多包子,吃不了,就只吃肉馅,把皮扔回 饭桶里。
  那一堆包子皮残碎不堪,油汪汪的,好像一堆在嘴里咀嚼过又吐出来的秽物, 吃得我直恶心。
  没饱,又到食堂要饭。在昏暗的伙房里,杨淑芬睁着圆圆的大眼睛。那瞳仁黑 白分明,闪闪发亮。听说我要馒头,赶紧从笼屉里拿了两个递给我。
  心里万分感谢,但没说话。
  1970年9月29日今天中午,在男生排山墙处看见金刚独自拉琴。四下无人,我坐在了他身旁。
  他瞥了我一眼,沉默不语,并没要走的意思。
  “金刚,你准备什么时候回家?”
  他面孔严肃,两个镜片闪着白光,正视了我一会儿说:“你是我毕生中第一个 看错的人,真没想到你是这种人。”
  “什么人?”
  “自私、卑鄙、虚伪。”
  我急忙解释。他连听也不听地站起来,冷冷说:“为了一个女人,不惜出卖你 最好的朋友。”
  “是雷厦先出卖的我呀!”我大声喊道。
  可是他已扬长而去。
  我怎么出卖朋友了?把那封信提前几天给韦小立,怎么叫出卖呢?雷厦混过去 了,我却成了反革命,还这么狠的骂我!情绪沮丧极了,晚饭一点胃口也没有。
  1970年10月1日国庆节天空阴暗,飘着稀零零的雪花,窗户和门洞张着大口,呼呼地吹进冷风。我蜷 缩在皮得勒下面,尽情享受着小憩的甜蜜滋味。
  这是回连辛苦劳动了一个月后的第一次休息。一动不动躺着真舒服,真美妙! 跟摘了背铐一个滋味。就这么躺了整整一天。
  回想这一个月,天天都在拼命,榨尽身上最后一点力气去挖土、和泥。一天10 小时的苦力真能把全身每一个关节磨下去一厘米。
  为了不让那些虎视眈眈盯着我的人,挑出毛病,为了争取不明真相的人的同情, 咬着牙苦干,受了批判的大傻现在猛跟我划清界限,猛汇报我。晚上到小树林转一 圈他汇报,去食堂要了两个馒头他也汇报,积极得可笑。
  也有人真好。如张韦竟敢当着指导员的面,给了我一块从家里寄来的月饼。他 当时刚收到家里寄来的吃的,可能是高兴坏了,在场的谁都给了一块。
  还有天津知青小老,食堂吃饺子时,他走在我前面,一手偷偷伸到背后,递给 我一瓣蒜。
  白天过去了,除了一头猪,没人来我的屋。自己缩在皮得勒下面躺着,尽情吮 吸着一动不动躺着的美妙滋味。
  夜静悄悄的,北京现在一定很热闹。天安门广场上放着焰火,人民大会堂灯火 辉煌……而眼前却是一片昏暗。粗糙的土墙上干裂了许多细缝:地上散乱着一丛丛 苇子;干瘪的水桶上粘着洗不掉的水泥渣。
  1970年10月5日昨夜加夜班, 是对自己意志、体力、内脏的又一次考验。白天在坯场上挖了9 个钟头的土,除了两次小便和吃中午饭,中间没休息一分钟。这挖土在脱坯里是最 枯燥,最累人的活儿。从早到晚蹬铁锹,蹬到最后,脚心特别烫烫疼。
  整整一白天,胳膊扔了上千鍬,脚也蹬了上千鍬,眼睛发直,胳膊、腿也都灌 了铅一样的死沉,心里暗暗盼着太阳快快落山,快点下班。
  吃过晚饭,正躺在毡子上小憩,蒋宝富专门来通知我到场院加班:扛麻袋入库。 心一下子凉了。挖一天土,力气全用光,再去背麻袋怎么受得了?一千个不想去, 一万个不想去。可是没法子,指导员在库房亲自督阵。
  “脱一天大坯,晚上还背麻袋,这不要咱盒儿钱吗?我操他沈大肚子的妈!” 大傻骂骂咧咧地来了。
  刘福来愤愤他说:“指导员怎么不让二排来?就会巴结女生!”
  入库的是糜子, 死沉死沉,每袋都在190斤以上。一袋、二袋、三袋……越到 后越费劲,因为糜子多了,踏板总被埋住。脚直接走在糜子堆里,软绵绵的像趟沙 漠。糜子比小麦滑溜,背上一麻袋,踩在上面,能陷到小腿肚子深。一步乙乙摇摇 晃晃往里走。
  别人可以把麻袋倒在门口,我得倒在里面,要背着麻袋走到糜子堆最顶上。虽 就几米路,却非常消耗。因外面低,里面高,而且库房里灰尘弥漫,特呛。
  刘福来很机灵,找了个解麻袋绳的轻闲活儿,大傻撅着嘴,慢腾腾地背着麻袋, 别人扛第二袋,他一口袋还没倒完。
  一拖车卸完后,大家马上东倒西歪靠墙根坐下,盼着装麻袋的拖拉机晚点来, 好多歇一会儿。可是不过20分钟,满载麻袋的拖拉机又突屯屯地开过来。
  “往里倒!往里倒!都倒在门口,下一车怎么办?”指导员怒冲冲吼着。
  别人背完一袋后,可以歇那么半分钟,我却不能。指导员的目光老盯着我。在 快累趴蛋的时候,歇这半分钟太重要了。有这半分钟就可以再坚持一阵子,没这半 分钟就虚得重心不稳,腿发软。
  三四十度的糜子堆,往上走一步,五脏六腑都得使劲。挖了整整一天上后,再 背190斤的麻袋, 再往上爬那软溜溜的糜子堆,再一口气扛八九袋,再干到深夜12 点,所做的功比场院上的骡子绝对一点也不少!即使我体力再好,小腿肚子再粗也 吃不住呀!
  于到最后,晕头转向,腿一软,跌倒在糜子堆里。
  指导员的声音又响起:“不要倒在门口,怎么说了不听呀!”
  他一点也不知道背190斤的麻袋, 爬三四十度糜子堆的滋味。我实在没劲了, 爬起来,双腿跪在糜子堆里用力推,用力揪……那圆鼓鼓的麻袋像粘住了,一动不 动。下巴顶住麻袋,在松软的糜子里扭呀,拖呀,滚呀……一寸一寸往上蹭。拼老 命把这口袋扭到库中间倒了出来。浑身上下全是尘土。鞋帮、脖子、头发全是糜子 粒。
  这袋完了,定定神,又是一袋。胯骨压得吱吱响,小腿打着哆嗦。咬牙坚持着, 颤颤巍巍地背,一直背到夜里一点。真不敢相信自己居然能挺了过来。身子软得要 倒,此时此刻,相信连七八岁小孩都能一拳把我打个跟头。
  当我披上衣服朝宿舍走去时,黑暗中听见大傻对旁人说:“唉呀,这小逼孩是 他妈有劲。”
  说错了,不是我有劲,是大棒有劲儿。指导员说:“不老实随时可以批斗你!” 就是辕马屁股后面的棒子。
  10月x日锡林浩特知青好不得意,北京知青四分五裂,分崩离析,对他们威胁全无。
  托郭北去西乌旗给我买双皮鞋,他推说时间太紧而拒绝,别人让他带东西,却 笑嘻嘻地答应。他还大言不惭地向我要拳套:“你应该改邪归正,不要再动拳脚了, 把破拳套就给我吧。”
  我说:“不”。
  楚继业帮助他说话:“你玩儿这个对思想改造不利。贡献出来,让大家练练嘛。”
  “不,我的拳套有纪念意义。”
  10月11日10月份工资刚发就丢了,十四块四。
  成天干活儿,累得要命,钱的概念麻木了,领了工资就随便塞在棉衣口袋里, 像塞团手纸。可是发现丢了后,又特心痛,悔恨交加。
  丢了钱也没法找。告诉了排长,他说调查一下,但也就是应付应付。当了反革 命,连抓小偷的权利也没有。即使知道谁拿的,也没力量要。本来就让人监督改造, 得罪了小偷,更要招祸。只好自认倒霉,不再声张。小偷真聪明呀,偷反革命的钱 最赚了,领导不管,本人不敢追查,又符合一打三反精神。
  从团部牢房回来,真是一贫如洗,衣物丢了不少。只剩下两个破褂子,一床破 棉被。难道反革命的东西就可以随便偷吗?我找指导员请求帮助找,他一本正经说: “你的东西是雷厦保管的,丢了找他去。”
  可是雷厦已调到十连,我怎么找?
  已经给家去了好几封信,都没回音,现在就全靠这一点钱为生。原计划用这月 工资买一双翻毛皮鞋,省得挖土脚心疼。还得买枕头,买脸盆,买绒衣绒裤……钱 一丢,什么也没法买了。
  10月19日天气一天天冷了。早晨,马槽子里的水结了一层薄冰,寒气袭人。
  给新盖的食堂上笆泥。
  我赤着脚在冰冷的泥水中,飞快地挥舞着二齿。刘福来和大傻缩着脖子,又跳 又跺脚,双手捂着耳朵,冻成那样,还有心思互相骂着玩儿。
  “你妈逼!”
  ……
  一来一往,不知厌倦地重复着这3个字。
  和完泥又开始扔。食堂比一般房子高,往上扔泥是最累的活儿。他们三四人轮 流扔一堆泥,我一人扔一堆,没人替换。扔呀扔呀,一下一下用力扔。好像扔光了 这堆泥就有了出路。头发上、背上、胳膊上、脸上全是泥浆。
  一大堆一大堆的泥被扔到了房顶。
  仿佛听见老姬头对另一个农工说:“林胡这小子有精神病吧,咋那么疯干。”
  周围景物在泥点子里越来越模糊。
  中午吃小米饭,刘福来挺热情地给我盛了一碗菜。但觉得有点少,看看别人碗 里,是我的二三倍。一下子就火了。我把菜倒进桶里,又重新盛了一大碗。伙食费 没一分没少交,活儿一点儿不少干,为什么这样?
  刘福来满不在乎地笑着。对这天津的小毛孩越来越反感。
  下午继续往房上扔泥。
  晚饭, 每人就3个馒头,实在不够。我吃完了又到食堂去要,如果馒头不给, 来点小米饭也行。不料,新上任的炊事班长张芳玲绷着脸说:“你们排长说了,不 让食堂给你。让你在班里吃。”
  尴的我没话说。
  晚上去场院加班,差一个馒头就是不行,饿得难受。不明白蒋宝富为什么不让 炊事班给我吃的?他不是要实行革命的人道主义吗?
  10月20日寒流来了。全连停工学习。我无权学习,回到自己屋里。为御寒,捡了一张大 生牛皮挡住窗户,又捡了一个烂皮裤,扯开堵严余下的窟窿。门用一个沾满白灰的 破马槽挡住。屋里很暗,总算不漏风了。
  我龟缩在皮得勒下面,望着屋顶,那椽子和柳笆好像一个巨大的筐倒扣在头上, 开始胡思乱想。
  不让学习也好,躺着休息。过去我虽不善言谈,不善交际,但有朋友,有拐棍, 日子还过得去。可现在却众叛亲离,身边没有一个可以对之倾诉憋在心中委屈的人。 我把想说的话一封一封写在信上,寄给母亲,却没有回音。
  莫不是人一当了反革命,连亲娘都不认了?
  说话一定要注意,千万小心,汇报我成了班里小知青的一项任务。真是到处都 是眼睛。窗户上有、墙上有、角落里有、厕所里有、草原上有……
  在这样的环境下,玩儿命干活儿是我惟一保存自己的救命稻草。每天干活回来, 累得往铺上一躺,根本没力气洗,连上厕所都懒。5个手指头全伸不直,满是裂口。
  傍晚,一头黑猪哼叽叽闯进屋,乱拱乱啃,几乎要啃到我脸了,用半块土坯狠 狠砸去。它嚎叫着蹿出门。反革命把人的性格也扭曲,成天卑躬屈膝,只有对猪, 才能表现出一点男人的勇猛。
  从早到晚俯首贴耳,俯首贴耳……耻辱啊!
  10月23日学大寨变冬闲为冬忙。连里不顾气候寒冷,决定突击挖一条水渠。别人规定一 天挖3米,我被规定5米。下午干完后,老蒋走过来,验收质量。
  “完啦?”
  我点点头。
  “这斜面不平,用铁鍬拍拍。”
  我边拍边说:“这也不是造飞机,差不多就行了。一流水,多平也要冲坏。”
  刘福来一下子蹿过来,气冲冲他说:“嘛,学大寨差不多行吗?”
  我像被蛇咬了一口,打了个寒战。
  “排长,他散布反动言论,斗小逼孩的!”
  老蒋皱皱眉头,生气地挥挥手。
  “嘛,指导员不是发话了吗,不老实就斗逼孩的!”
  我不敢言声,一说话就得和他干起来。赵干事的影子还在,他那一堆黑黑的小 铐子记忆犹新。
  老蒋劝解着把他推走:“晚上再说,晚上再说。”
  走了老远,还听见刘福来的声音:“这小逼孩的一点儿也不老实,别看他不言 不语的,可狂了。”
  下了班,不敢回自己屋,先到了连部。指导员不在,只有文书楚继业。
  我向他讲了这情况,请他主持公道。
  他严肃地说:“你先回班里去。等我们把情况了解清楚了,再处理。”
  我问:“回去,他们要斗我怎么办?”
  脸上有几颗麻子的文书开导说:“这是一个改造思想的好机会吗,思想改造是 痛苦的,不触及灵魂不行,只有触及了灵魂,才能改造好。”
  我默默无语,心想锡林浩特知青与北京的再有矛盾,也不应这么把我往火坑里 推。
  “你回班里去吧,我有事要走。”他催促着。
  没办法,只好离开连部,提心吊胆了一晚上。谢天谢地,没有把我叫去斗。
  10月25日今天早上,看见李晓华正在系马肚带。那马很不老实,她使劲一勒,马就回头 咬她一口,后蹄还不住地乱蹬,急得她满脸通红。我赶忙走过去,她一见我要帮她, 好像厄运临头,离老远就大声说:“我自己来,自己来,没事。”
  以为是客气话,没停下脚步。她却瞪着我,严厉地说:“不用,不用!”口气 极硬。
  难道反革命连帮人卖卖力气的权利都没有?我呆呆站着,望着她那双美丽眼睛, 默默想:“李晓华呀,当初我和王连富打架,也是为了替你出口气,现在你却这个 样子对我!”
  真惨,自己怎么陷入了这种境地?回连那么些天了,就没见到一张朝我真诚微 笑的脸(大傻向我道歉无非是怕我揍他。张韦是收到家里寄来的东西,高兴得忘了 我的身份)。我盼着有人向我微笑一下,如果十块钱能买来一个真诚的微笑,我情 愿每月花十块去买。钱有什么用?一个月见不到一张向你友好微笑的脸才最难忍受。
  现在,很希望能得到人们的同情,哪怕是怜悯。过去对同情这东西不了解,不 太介意。有人鄙弃同情怜悯,以为接受了是耻辱。现在我明白了,在饥饿线上挣扎 的人,连垃圾都能吃。拒绝别人同情不是他处境还好,就是他得的同情太多,来得 还容易。
  去年现在,正绞尽脑汁,写血书,想法让指导员批准给自己枪。一年后的现在, 却变成了这个样子!
  以上是我刚回连这一段的日记(经过了整理)。
  这一阶段,自己干活不是一般地干,而是狂热地干,拼命地干,天天都在累趴 蛋的边缘。为什么呢?事实上并没有坐牢杀头之危。
  或许是那惊心动魄的批斗会真把我斗伤了,斗成了惊弓之鸟,一听见批斗会就 紧张,在它的恐怖魔影下,我不敢偷懒,一味猛干!
  所谓批斗会就是用暴力把一个人的身躯。四肢、五官、表情弄丑,在成千上万 人面前展览,一个大活人被当成动物园里的野兽供男女老幼观赏……还有什么羞辱 人的方式比这更甚呢?秦始皇的暴行数不胜数,却没听说过大秦王朝搞批斗会。
  对有点知识,有点自尊心的青年人来说,在那黑压压的人群面前弯腰撅腚,跟 往指甲盖里戳钉子一样可怕!
  当初,为了打饭路上和韦小立相遇那几秒,花费了多少心思打扮,用热水洗, 用毛巾搓,非把脸擦红为止,还打许多香皂,让脸上有股香味。临出门前要对小镜 子照半天……可是一场批斗会就把这苦心经营的形象全毁灭。我被迫歪着脖子,扭 着双臂,弯腰屈膝,痛苦得龇牙咧嘴,站在自己所膜拜的女神面前!
  想起来,心里就打怵。数月不见,小伙子总要打扮得漂漂亮亮与心爱的姑娘会 面。 而我关了6个月后,是在一个凶恶的批斗会上与韦小立重了逢。早晨连脸都没 洗,蓬头散发的。
  实在是怵批斗会,害怕再让她看见自己被撅挨斗的丑态……拼命干活,老老实 实,规规矩矩,让人挑不出一点毛病,让谁都找不到借口把我弄到批斗会上。
  但是,这口气并没有服。给党中央的申诉信草稿早已写好,那把扫帚就放在自 己的褥子底下。
  当我面目肮脏,衣衫褴褛地蹲在没门窗的屋里,把头伸进瘪水桶,像野狗一样 喝冷水时,不相信这辈子就永远这样。
  第三十章  石头山
  进入冬季后,活儿渐渐轻了。
  连里决定由蒋宝富带着几个犯错误的兵团战士和三个牧主上山打石头。打石头 是连里公认最苦的活儿,又累又费衣服,怎么让一排长老蒋带队呢?
  原来蒋宝富和小四川吵架,说错话,倒了大霉。
  一天晚上,锡林浩特知青小四川开玩笑说:“蒋排长,你长得有点像‘红灯记’ 里的王连举。”
  老蒋一下子翻脸:“你别他妈诬蔑。老子是堂堂正正的共产党员,你小鸡巴崽 子什么东西?”
  小四川嘲笑道:“别看你现在喊的凶,苏修来了,你头一个当叛徒。你那个揍 性就是一副叛徒相。”
  老蒋气得睁大眼睛,使劲拍着胸脯嚷:“就这揍性,共产党员,你是吗?共产 党员!”脸上焕发着炫耀与憎恶的光。
  “王连举也是共产党员,你这党员有啥了不起?就会往自己箱子里塞别人东西。”
  老蒋不理睬小四川的揭短,双臂抱在一起,洋洋得意地喊:“共产党员蒋宝富, 扎根边疆干革命,打倒刘少奇,紧跟毛主席!气死你小尿炕的死臭逼!”
  他摇头晃脑,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结果有一遍重复错了,把毛主席和刘少奇 位置颠倒。
  小四川激动地吼:“好,你喊反动口号,你是现行反革命!”
  老蒋的小眼睛瞪得如铜铃,鼻孔鼓起两个泡,恨不得把小四川吃了。他唾沫星 子四溅:“放你娘的狗屁,我没喊,我就没喊,我不承认你没治!”
  小四川马上到连部汇报,说蒋宝富喊反动口号:“打倒毛主席,紧跟刘少奇!”
  沈指导员当即指出他重复反动口号,罪上加罪。小四川哪知道有这规定,又跟 指导员大吵一架。但当时在场的几个知青都证实蒋宝富确实喊了,指导员只好将此 事报告到团“一打三反”办公室。
  最后给蒋宝富来了个留党察看,撤销排长职务;给小四川来了个行政记过处分, 理由是重复反动口号。
  小四川不服,到处告状。而老蒋却蔫了,见谁都点头哈腰,面带笑容。为了给 他个立功赎罪的机会,指导员让他带队上山打石头。
  刘福来因为给李晓华写交朋友的信,在全连大会上做检查,被罚上山打石头。 大傻因为没开上汽车,闹情绪,老请病假,也被发配到山上。
  得知让我山上打石头,非常高兴,总算离开了这个可怕环境了。我宁愿远离社 会,到最荒无人烟的地方受苦,也不愿在一帮小青年的监督下生活。
  而且打石头也练块儿,对身体有好处。
  12月的一天,我带着自己全部家产:一个行李,一件得勒和那把扫帚上了山。
  石头山在一连(白音得勒)附近,距连部有30多里。环顾四周,都是缓缓鼓起 的山峦,草很矮,方圆五六里,见不着一户人家。山上除了星星点点裸露着的风化 石以外,全被一层稀疏的枯草所覆盖。有的地方耗子洞很多,老鼠溜出的土道儿, 把各个洞口连接起来。
  两个蒙古包就扎在距山顶200米的山坡上。
  老蒋和我、道尔吉、牧主贡哥勒、巴勒登住一个蒙古包。刘福来、大傻、老穆 等几个天津知青住另外一个包。
  没想到和道尔吉、贡哥勒在山上又见面了。
  道尔吉有匹褐栗马, 号称日行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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