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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色黄昏-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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刻我就 有这样的感觉。金刚见我衣服出奇的破,给我起了个外号:“老鬼”。因为3人里, 我岁数最大,衣着最破,又是反革命,最吓人。
  我感到这外号一点没歧视的意思。
  一天,大傻去一连玩。我试探着想和金刚聊聊自己的事。不料他冷冷说:“我 不跟你谈这些。”碰了我一鼻子灰!
  这表明他和我之间还是有一层看不见的界限。
  “你是我毕生中第一个看错的人!”金刚这句话我一直耿耿于怀。他对我看法 不好,自然是指品行而言。骨鳗在喉,上山后不久,就迫不及待地给他写了一封。
  金刚:赫臀黎说过:对人们反社会倾向的最大约束力,不是人们对法律的畏惧,而是 对他周围同伴舆论的畏惧。一个人宁可忍受肉体上的极大痛苦,也不愿死。但被同 伴轻蔑羞辱,却驱使最胆小者自杀。
  正是这样,对我来说,个人所受的一切屈辱,苦痛都可以付之东流。但刘英红 一年前在全团批斗大会上的发言,却实在难以忍受。
  皮金生、刘福来他们使我蒙受了一个尚武男子的最大耻辱,被打成独眼龙,抱 头鼠窜,但比起刘英红的凶狠批判来,也没让我这么心痛。因为在暴力面前,我可 以昂起头,纵情大骂。
  可被一个淳厚、温和、善良的弱女子这么骂个狗血淋头,有口难辩,实在心惊 胆寒。我知道,她对我的看法主要是指我的私生活而言。尽管我品行不算优秀,可 也数不上最劣。卑鄙、自私、虚伪这三顶帽子实在有些过分。
  一、所谓道德败坏,无非是在日记里记下自己用手干的事。
  事实上,那些大骂别人道德败坏的人,心里并非就那么干净。陈政委就是一例 (据说因为有作风问题已被调走)。我的私生活全写在日记里,光明正大。而他们 的私生活却躲藏在一身绿军装里,谁知道肚子里有多脏?要搞臭一个人,必须先把 他的品行搞臭,从男女问题上突破,这是整人的诀窍。从刘少奇到小老百姓概莫能 外。赵干事很懂得这一点,四处讲我如何下流无耻。好像我用手干比强奸还罪大恶 极。
  其实性欲没什么可耻的,鲁迅早就说过性欲跟食欲一样正常。用封建的伪道学 压抑它,逼得人们用不正当的方式发泄;或把它当成一把政治斗争的杀人刀,那才 最卑鄙可耻。
  二、所谓虚伪,无非是表面上不近女色,心里却很想;表面上穿得破,心里却 很爱美;照镜子偷偷摸摸。
  对异性的向往和保持自尊是青年男女很普遍的矛盾心理。如果说这是虚伪,那 虚伪的人多了。雷厦认为我故意装出不爱美的样子,破衣烂衫,几天不洗脸,心里 却很爱美,是一种伪装欺骗。其实我爱的就是这种肮脏破烂的美。小学时,常把新 衣服在墙上蹭了许多土后再穿。
  照镜子不愿让人看见是不好意思,总觉得武松不会照小镜子。
  伪君子这顶帽子轮不上我。
  三、所谓自私,无非是花钱吝啬,别人借了自己的钱,念念不忘,要过债。当 初我是自己跑来的,所带东西甚少,一些基本用品都没有。释放回连后,这点东西 又丢了不少,几乎一贫如洗。自来内蒙牧区后,父母没寄过一分钱。这样的物质基 础,逼得我不得不省着花钱。许多人一听说我出身就认为我有钱,总向我借。可是 我穷得连枕头、脸盆都没有,哪有力量借呢?
  我从没有欠别人的钱不还,但同样,别人欠我的钱也应该还。我向雷厦要过债, 没借给几个天津知青钱,拒绝了郭北索要拳套,能据此就说我自私、小气吗?
  社会上有一种人总喜欢用自己的毛病攻击对手。比如自己一毛不拔就攻击对手 吝啬;自己见女的走不动道儿,就攻击对手好色;自己背信弃义,就骂对手出卖朋 友。
  我再次重申,我从没为一个女的出卖战友。在韦小立面前,是以非常尊敬的心 情谈论雷厦的。
  孟德斯鸠说过:一个人的名声好像他的影子,有时比他长,有时比他短,很少 完全一样。
  金刚,请你独立思考我这些肺腑之言。
  林胡1971年11月10日
  金刚很严肃地看完,陷入了沉思。
  我们每天只干四五个钟头活儿,相当悠哉。反正也没人汇报,都是被贬发配的, 绝了拍指导员的念头。
  闲暇,金刚时常双手抱着后脑勺,靠着行李,凝视哈那墙,不知道他想什么… …有时还小声地哼着。
  唉,你,命运,我的命运,我的不幸的命运,送我到西伯利亚……
  晚上,大傻聊起斗蟋蟀,口若悬河。我俩都听呆了。什么虾青、麻蜂黄、紫三 段等; 什么斗蟋蟀前先要称体重,同级别的才能咬;什么好蟋蟀一条60块钱,4钱 重;什么广交会上还专门出口蟋蟀换外汇等等都是头一次听说。
  海哨半天,我都困了。大傻还滔滔不绝:“嘿呀,我抓过一条青麻头,宽肩小 肚儿,六条腿刷白,六条脑线倍儿清楚。腹脐跟刀切的一样,拿探子轻轻一扬,大 钳子就开牙。个儿头比油葫芦还大,一窜两米多就出去了,而且还是个雏儿……”
  又黑又破的蒙古包里生机盎然。没有阶级斗争,没有整人请赏,乌拉斯泰林场 的那次挨打的奇耻大辱渐渐被平静恬淡的新生活消融。
  现在,我只要身体有点难受,也可以和其他人一样休息。再也不必像去年冬天 那样有病也不敢歇。
  已经给党中央去了信,给兵团党委也去了信,以后怎么办呢一想到这些,心里 就罩上一层乌云。干脆不去想它。管他呢,混吧,车到山前必有路。我津津有味地 吃着大傻烙的酥油饼,专心欣赏金刚炒的土豆丝,还跟金刚学拉小提琴。
  大傻整天琢磨着做个什么新鲜好吃的菜臭显。他号称特会炸油饼,结果放了那 么多起子,一点不好吃。
  1971年11月底,连里通知他俩下山开会。
  山上就剩下我和贡哥勒。老头儿穿着脏污的得勒,黑黢黢的,骨瘦如柴;脸上 放眼睛的地方露着两个皱纹丛生的黑窟窿。他终日缄默,从不主动与我说话,比蚯 蚓还安静。
  漠漠荒野,沉寂无声。早早就躺下,但怎么也睡不着。开什么会呢?指名道姓 让他俩去,留下我。一股无名的嫉妒,一种低人一等的屈辱感,悄悄袭来,噬咬着 自己的心。过去对开会无所谓,现在是特别有兴趣。能开会是一种身份,一种资格, 一种政治待遇。对五类分子来说,参加一次会等于对你的生存有次小小的承认。
  3天后, 他俩回来。大傻一进包就绘声绘色讲他如何机智勇敢,偷了食堂一大 块猪肉。“操他小王八蛋的,你知道要点东西多难?司务长说,山上俩落后,一反 动都是饭桶, 仨人一个月吃一麻袋白面(180斤),太不像话了。指导员猛卡,白 面只给60斤,其余全是粗粮;肉就批了5斤,还不够塞牙缝的!”
  干活时,我走进金刚的石头坑问:“开什么会了?”
  他温和又坚决地说:“你别问这个。不让跟你说。”
  唉!有啥了不起的,周围没任何人,在这远离连部的荒山上,干吗那么正经? 真让我失望。你怕什么呢?
  碰个钉子很不愉快。
  自开这次会后,金刚明显和我疏远,与大傻来往密切。看来我的身份比大傻更 难容忍。到底是什么事情搞得这样神秘?还专门发话不许告诉我……越发好奇,仔 细揣测。常竖起耳朵偷听金刚与大傻的闲扯,隐隐感到像是有什么大的变故。但我 做梦也没想到林副主席外逃,摔死在外蒙。
  轰动全世界的林彪事件当时对五类分子严格保密,听传达文件的人员名单都要 上报团里审批,泄密者严惩不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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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五章  冰天雪地里的知青
  12月,二班从巴颜孟和山挖洞撤了下来。他们是落实毛主席“深挖洞”的指示 到那儿挖的。不知怎么搞的,挖了两个多月,白费了几百斤炸药又不挖了。这些人 全都上了石头山。
  为了明年的营建,连里给我们打1500方石头的任务。山上骤然增加了十多个人, 工作进度大大加快。
  二班班长老孟当了山上的负责人,他是赤峰知识青年,眼睛特别小,爱傻笑, 大约19岁。人很厚道,对我挺不错。头次见面时,还甩给了我一根烟。
  老孟很少以负责人身份训话。他不言不语,专心干活儿,还常帮炊事员做饭。 吃饭时,不管多饿,从来不第一吃。小知青都挺服他。回到蒙古包就读马列经典, 如列宁的《国家与革命》 、恩格斯的《反杜林论》。他文化不高,也就小学5年级 的水平,常常连一些简单的字都不认识。
  荒山上铁锤铛铛,炮声隆隆。石头坑越来越深。
  新来的人里,有个叫唐建华的唐山知青,给大家做饭。他有个笑话,很是难忘。
  人一多,我特别注意自己的东西不要丢,尤其是写的申诉材料,厚厚一打子, 别让人发现,给我扣个什么帽子。常常在书包上做个记号,监视别人是否偷翻。果 然,很快就发现自己东西被人翻过。大家都上山干活,最大的怀疑对象就是做饭的 唐建华。
  一天中午,我下山回来后,发现自己书包又被翻。并发现褥子下面的钱包丢了, 里面有刚发的工资。大家都在干活,包里除了唐建华没别人。
  一股怒火升起。在连队,被人偷工资只好忍着,但在石头山上,指导员不在场, 还敢偷我,就不能逆来顺受了。我用眼睛使劲照着这小家伙。他一看见我盯着他, 表情越发不自然,目光总躲着我。迟疑了一下,他向老孟请假,说身体不舒服,下 午要回连看病,就走出蒙古包抓牛。
  他已经收拾好一个手提包,放在他行李旁边。我上去就把那手提包打开,翻了 一下,豁然看见了我的钱包。这小子偷东西太没经验,赃物就在手提包里,还敢离 开抓牛;偷了钱还舍不得扔钱包。
  我让老盂过来:“唐建华偷了我钱包,就放在他手提包里。”
  老孟看完了后说:“行,我来处理。”
  当唐建华抓牛回来,老孟把他叫到蒙古包外面谈话。
  不一会儿,唐建华哭丧着脸走进蒙古包,低着头,谁也不看,蒙着被子睡觉。
  老盂偷偷告我:“他只承认是捡的,要回连交给连部,”
  有到人家褥子底下捡钱包的吗?在山上捡的东西,为什么不交给山上的负责人, 却要交到连部,这家伙的所作所为,使我更相信了以貌相人有点道理,他的眉毛很 黑,几乎拧在一起。小白脸,尖鼻子,尖下巴,眼睛有点对,那里面的光散碎无神, 猥琐有余,光明不足。可能18岁不到。
  他愁眉苦脸了3天, 思索对策,最后回连,交给了指导员一封忏悔信,为自己 百般解释,最后署名是:“您的小儿子唐建华。”
  指导员看了后,一点没饶他,在全连大会上不点名地训道:“有人偷了钱,被 发现,就给我写信,甜言蜜语,自称是我儿子。一个革命青年,哪能这么说呢?” 惹得全连知青哄堂大笑。
  再给领导拍马屁,也不至于以儿子自称,连里农工们都说这小伙子可怜,偷东 西被发现后,受了刺激,精神出了毛病。
  只有我心里明白,他是抄我给母亲的信。什么“最最亲爱的,仁慈的”,什么 “满眶热泪给您写信”,什么“在水深火热中熬煎”,什么“一百个一千个不是坏 人”,等等都是我信中的语言,最后署名“您的小儿子”也是。他这么个唐山煤矿 上的独生小毛孩说不出这样的话。我给兵团、师部及母亲信的草稿都混放在一起, 他肯定偷看了。因字迹潦草,把给母亲的信当成了给领导的信,误以为给上级领导 写信最虔诚的表示是自称为“小儿子”。
  这件事传遍全连,一时成为笑谈。
  小伙子抄袭别人的家信,抄个声誉扫地,最后灰灰溜溜调走。
  打眼、放炮、撬、搬、清扫……日复一日地干,坑边石头堆眼见着大起来。
  1971年春节前夕,连部通知:学大寨,要过一个革命化春节,过年不休息。
  山上的粮食己很少。早就通知连里,因风雪太大,一直没送上来。天气越来越 坏,白毛风呼呼地连着刮了四五天也不见停。这么大的风雪把一切道路都封住,断 粮的危险渐渐临到我们头上。
  年三十,粮食只够吃一天的了。早晨大家围着炉子,望着锅里的小米粥,打着 哆嗦。大傻披着大衣唉声叹气,一个劲抱怨指导员忘了山上这十几个弟兄。
  羊粪潮了,铁炉半死不活,只冒烟没火苗。老孟撅着腚,跪在炉灰里,把头贴 进炉底用力吹着:“要啥没啥,就知道让干活!”
  吃过早饭,金刚自告奋勇要赶着骆驼车回连取粮。
  外面滴水成冰,酷冷。
  大家纷纷献出自己最御寒的衣服帮他武装。张韦递过鸭绒背心、老孟脱下皮裤、 李国强拿出新买的还没穿的毡靴……金刚换上后,又穿上兵团发的皮军大衣,戴上 皮帽,笨得连胳膊也抬不起来。
  “穿千层不如腰一横”,我一个腿跪在地上,使劲帮他系“腰一横”。回连顶 风,寒风吹在脸上很危险。又用一条旧床单,把金刚的脑袋裹住,只露两个眼睛, 像巴勒斯坦突击队员一样。
  外面,白毛风呜呜地叫,野狼爪子似的撕人脸。真是漫天皆白,冰寒彻骨!
  金刚启程了。骆驼不高兴地乱叫,口喷唾液,死活不肯离开蒙古包。金刚只好 牵着骆驼步行。这大家伙无可奈何地哀叫着,一步一步走进呼啸的暴风雪中。
  送走他后,我们跑回蒙古包,开始披挂战服。穿上又破又脏的开花棉袄;戴上 磨烂的皮手套;围上条脏毛巾;腰上勒几道放炮用的旧电线……
  大家跟着老孟,不声不响,一个一个鱼贯地走出蒙古包。
  寒风犀烈地啸叫,吹得人几乎睁不开眼。这十来个衣着褴褛,面目肮脏的青年 躬着腰,顶着凛冽寒流,吃力地向山顶走去。
  叮铛!叮铛!钢钎声顺风依稀飘来。在空旷的荒山之巅,在天浑地浊的暴风雪 之中,一声一声,响得如此微弱,又如此执著。
  请看看我们知青是怎么干活的吧。
  老孟挥舞着18磅铁锤打炮眼。大傻坐在冰冷的石头上扶钎子,冻得流清鼻涕。 李国强全身压在撬杠上往下压, 脸憋得通红……孙贵背着200斤重的大石块,摇摇 晃晃向上走,眼珠子都压凸出来。
  老孟打完炮眼,又趴在地上,咬牙切齿地脱下一棉袄袖子,把胳膊伸到三尺深 的炮眼儿洞里掏冻土,一把一把往上抓……这是在鬼叫娘的白毛风里呀,掏两把土 就得往怀里暖暖:手指头僵得伸不直。
  李国强见正面撬不下石头,就开辟第二战场,仰面朝天躺在那块大石头下面, 向它侧后方进攻。钎子每砸一下,都划出一串火星。
  张韦钻进坑底的一个大约两米多深的水平石洞里,双膝跪着,用铁鍬一骀骀骀 向外扔着碎石冻土。随着铁鍬飞舞,寒风旋荡,他后背落了一层尘土。
  在严寒中, 谁偷懒,谁挨冻。那不撬下石头不休息的斗气,那一口气打700锤 的拼命,那一刻不停地背石头的韧力,无不是与严寒抗衡。
  白毛风铺天盖地,越来越大,把整个世界刮成了一团呼啸的银白色旋转体。烟 雾腾腾,连近在咫尺的钢钎都看不清了!每人眉毛、胡子上都染着白霜。彼此说话 得大声吼,呼吸也感到困难——疾风好像把空气都刮跑。
  “呀,你鼻子白了。”我向老孟喊。他用力叫:“你——说——什么?——我 ——听——不清。”
  “你鼻子冻了——下——去——吧!”
  “哈——妈——怪(没关系)。”
  老孟更用力地挥舞大锤,一下快似一下,每锤都倾全身之力,钎子铛铛弹得老 高!
  他干活儿有股傻气,像那种一拉车就拔蹦子跑的马,虽不抗造儿,但是真拼命。 他眉毛短而宽,八字型,像是京戏里的丑旦,挺滑稽,说话老爱眯着鼓鼓的小眼睛。
  孙贵冻得直掉眼泪,仍旧奋力背着大石块。
  李国强还在与那块大石头较劲儿,捅着钎子。时不时嗷嗷叫着,向老天爷炫耀。
  在白茫茫的暴风雪中,十几条身影或隐或现,抡锤舞钎,背石清土。一股一股 嗥叫的寒风扑杀他们,撕咬他们。
  “回吧!”老孟大声吼。
  被狂暴寒流所激怒的小伙子们正张牙舞爪地猛干。跟白毛风练,跟石头练,谁 肯服了这鬼天气后撤?他们干得眼都红了,没人理老孟,继续玩儿命,倾泻着青春 的力。
  此时气温之低,连鼻孔里的毛都冻硬,吐口唾沫,掉地上就成冰块。
  “咚!哌哌哌哌”“噢——噜噜噜噜一一”这些生命的音响裹夹在滚滚寒流, 传向远方。它是钢铁和岩石的撞击,鲜血和肉躯的歌唱。
  不知怎么回事,在白毛风里,每人都爱乱叫,可能是风声太大,自己不发出点 声音,就要被这鬼天气活埋,让严寒给欺负了。张韦这么漂亮文静的小伙子,一个 天津医生的娇儿,现在嘴里也发出呼呼噜噜的粗野声音。
  最后,老盂强令下山,挨个坑喊。知青们才在浑沌迷雾的风雪中,双手捂着耳 朵,向后歪着头,飞快向蒙古包跑去。嘴里大声呜呜怪叫,嘲笑老天爷,气它奈何 不了我们。
  老孟的鼻子真给冻白了一块;孙贵的耳朵冻流水;张韦后脖子给石头磨出血道; 李国强的脚跟冻红肿,他大头鞋露着一个窟窿——每个人或多或少都负了点儿伤。
  大家围着火炉,兴奋地聊着刚才干活的情景,为这样度过年三十颇为骄傲。
  山上冬天都吃雪水。那雪水茶虽有股腥甜味儿,还飘着许多草棍、草叶,可能 还夹有牛粪末、人粪末(我们就地铲雪,就地解便)但此时喝上一碗,顿觉僵硬冰 凉的身体里注入了一道暖流,舒服极了。
  外面的白毛风还嗖嗖地向蒙古包冲撞……老孟忙用烂衣服堵住围毡上的窟窿。
  李国强用面板挡住门缝。它白毛风瞎嚎吧,拿我们一点没治。
  下午休息,准备年三十的晚饭。
  现在山上仅剩下最后一点白面,一小块羊油和两根葱。肉早就没了,什么菜也 没有,我们除夕佳肴就是一大锅稠稠的热汤面。别看佐料不多,很喷香有味儿。
  饭后,有的缝手套,有的下围棋,有的吹口琴……大傻望着煤油灯发呆。
  李国强笑着问:“大傻,想家了?”
  “嗯,想我妈。”
  “别想,越想就越想。还不如眼一闭,睡一觉。”
  “唉呀,你不知道我妈多疼我……”
  “废话,我妈也特疼我,我就不想。”
  “谁像你呀,布勒格特,闹孩(狗)的干活。”
  “哎哟,我可没招你哇?大傻!老杂毛。”
  大傻头上有不少白头发。但他从容不迫:“我操你嘴!布勒格特!”微笑地卖 弄起嘴巴。
  也许年纪轻,不知道年三十的份量,也许白毛风把人冻糊涂了,蒙古包里竟没 有一点除夕气氛。孙贵和李国强激烈地争辩,都说自己石头坑比对方难打;老孟自 费买了一个马灯,聚精会神地读着《列宁选集》。
  我用捡的一破手套,补自己的手套。
  温度稍一暖,身上的“自留畜”就开始活动。我脱下裤衩,光腚缩进被窝,开 始一个一个消灭虱子,指甲盖上血迹斑斑。这些“白留畜”吃得个儿大膘肥,有大 米粒长。用手指挤瘪能发出一记脆响,像爆炒嘎崩豆。
  大傻见我抓虱子,忙说:“你离我远点,挨着你算倒大霉了。”
  我们吃饭、洗漱全用雪水,每天能坚持洗把脸就相当不错,根本不洗澡,不换 衣服, 9个人挤一蒙古包,不长“自留畜”的几乎没有。李国强的秋裤上一次抓了 130多个, 创了纪录。这家伙独出心裁,把那些小虫子放进一个小铁盒里,活的、 死的,密密麻麻,准备带回天津向家里人臭显。
  大傻人缘不好,跟他穷讲究也有关。为保持他那个很有魅力的一口白牙,每天 至少刷两次牙,比别人多用一缸子水。因为水少,有人向他提出,不要穷刷,没人 怀疑他的牙是山上最白的。可他不听,我行我素,结果频频为大家取笑。
  深夜,白毛风仍不见减弱。它一次次呼啸着往蒙古包上撞,把哈那杆撞得吱吱 叫唤;门毡不时被吹起一条缝,涌进许多雪屑;包上的顶毡随风噼噼啪啪乱响。
  大家紧紧挤在一起,进入梦乡。
  小小的蒙古包里睡着9个人。 那场面比一群小猪乱七八糟挤在老母猪肚子旁还 乱。大傻的头离铁炉不到一寸;老孟的褥子一半铺在炉灰里;孙贵的脑袋被水桶、 铁锅包围;我蜷缩在羊粪堆、哈那墙、大傻脚丫所构成的三角地。头对脚睡省地儿。
  门虽用案板和破筐挡住,仍不时飞进一缕缕雪尘,散落在我们被子上。
  风雪吼叫了一夜。
  第二天,大年初一。
  早上醒来,好家伙,蒙古包里一片洁白。被子、衣服、锅盖、炉前空地等等, 全都覆盖一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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