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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丑-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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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好像我们先天就一副娇弱相。”她对郑连三对她的比喻不以为然。    
        她走路姿势优雅,两手轻轻摆动,上身前倾,步态轻盈,颇似舞台碎步。虽说广阔天地锻炼了这么长时间,但她城市姑娘的文雅、秀气、自尊、自爱的气质仍然令她具有一种原汁原味的古典美。郑连三说你要脸蛋再黄白些,就顶真一个林黛玉。她抛过一个眉眼说:“没见过这种人,想咒我害肺痨呀。”他笑笑说:“想让你更美丽。”她说:“林黛玉哪有薛宝钗好,我是男人,我就不娶林小姐。她小心眼太多。他说:“你说错了,我就要林妹妹,不要宝姐姐。”她颇有思想地说:“真怪呀,不管唱歌、唱戏、演电影,都一个劲地往女人身上堆那些花呀、草呀、鸟呀,可堆给男人的,却是山呀、河呀、岗呀、树呀!”郑连三说:“你忽略了一个现实,全世界的视角,都男性化了,都把女性放在被欣赏的位置上,让女人穿红挂绿,搽脂抹粉,打扮得漂亮,其目的是让女人靓丽让男性欣赏哩!”    
        郑连三的这一见解,忘了从哪儿听来的了,用到这里,打中了她少女的自尊心,她不以为然地撇了撇嘴,瞥了他一眼。又待了一会儿,忽然扭头,笑了,说:“还真有你的,说得有点墨水。”然后,感叹地说:“女孩子们就是这样被你们男人欣赏着变成女人了。我也逃不脱这命运。”    
    她回知青点后,郑连三竟有一日三秋之感。一天下午,他骑上自行车下乡去会她。到了她们知青点,天就大黑了。他把车子放到公路边一条沟里,掏出手电,按照原先约定的暗号,对着知青点的房子照了三次,又向天空亮了三次,再向下亮三次,表示在此地等她。又亮一遍全套暗号后,他就蹲水沟边静听着路上动静。她如约来了,背个挎包,见了他,压着嗓门数落说:“太冒失了,你这身份,叫人撞见,咋见人呢?”他说:“我顾不了那么多,只想见你。”她嗔怪地说:“这么没出息。”后来,他们俩人就往一道河堤上走。她说:“堤上有个小窝棚,晚上没人,坐那儿吧!”他跟着她,她又扭头神秘地说:“经常听队里婆娘们骂男人没出息,见了女人腿肚子都软啦什么的。你软不软?”他强打精神说:“我硬着哩,要不咋骑了六七十里山路的车子。”    
    到了棚子里,刚坐下,忽然什么呜呜叫,吓了他们一跳。郑连三出去搜了一圈,没人,想是黄鹌叫,他说:“这是鸟唱歌哩,你没听它说:我爱我爱——勾引恋人睡觉哩。”她说:“我也想啊!万一出事怎么办?”听她话里闪了个缝儿,他马上说:“出事我兜着,大不了早一天给黄脸婆离婚。”她迟疑了又迟疑,才脱下了上衣,躺到在草窝里。他急不可耐去摸她的乳房,她的乳房很小,像是没有发育成熟。她很紧张,说:“你这一摸它就大了。”把他的手拨了过去,说你快一点吧……一阵风急火燎,一阵波浪起伏,他们偷吃了禁果。他说:“你的身子真柔美呀!”    
        谁会想到,这个柔美的身子竟大了起来。    
    他问齐秋月:“真的?”齐秋月答道:“你以为我在讲故事,也算一个好故事,一个革委副主任,一个有妇之夫同一个教授女儿的浪漫史。”她揶揄他。    
        郑连三的精神彻底垮了,他魂飞魄散,同女知青发生男女关系与同军人妻子发生关系一样严重。他向齐秋月下跪,求她救他一命,他愿意今后为她上刀山下火海。    
        齐秋月笑了:“用不了上刀山,下火海。只需要你帮我一个忙。”郑连三说:“别说一个,十个八个都行。”齐秋月说:“我想离王贵桥远远的,你能帮忙活动一下,让你省里的朋友从省城来个调令吗?”    
        郑连三为难了,他问:“你同王贵桥是一对革命伴侣,人们说你俩联手就是菊乡半个天空。怎么这样想呢?”    
        齐秋月沉默了一会儿,眼泪流出来了。郑连三问:“他打你了吗?他人挺和善的,会动手打人?”齐秋月摇摇头。    
        郑连三被她搞糊涂了,忽然想到了什么,问:“他有别的女人,也是女知青吗?”    
    齐秋月说:“你就知道女知青。”支吾了半天,攒了多大劲,说:“他不算个男人,没了男人的本事。”    
    郑连三明白了。他说:“调动工作不好办。你知道我在上边认识人也有限,就是几个公检法上的,也只是工作关系。”    
    齐秋月说:“我在菊乡有苦说不出啊!我是个女人,女人就要过女人的日子。”    
    


第二卷第十章 老周嫂子(2)

    郑连三听明白了,闷头想了半天,喃喃地说:“听说人事冻结,要到省各级党委班子组建完毕才解冻。”    
    齐秋月长叹了口气,说:“只有死到菊乡了。”无限惆怅,起身要走。郑连三忽然抱住了她,她喊道:“你要干啥?”郑连三说:“不干啥。”他也是急中生智,想用这种办法封住齐秋月的嘴,“我让你当女人。”齐秋月骂他混账,给他一个嘴巴,郑连三用手挡住了,说:“挺烈性的。”齐秋月喊:“放下我。”郑连三用手捂住她的嘴,说:“想丢人,那就喊,大声点,让全工地都听见,齐秋月偷男人,嫌她丈夫老不中用!”说得很刻薄。齐秋月哭了,又骂他:“痒了枣树上蹭蹭,欺负老娘,好心给你办事,你还欺负老娘……”郑连三叹了一口气说:“你还记得吧,你说:‘郑哥,我忘不了你的好,我会谢你的。’隔了这么些年,还没‘谢’到这一步。你让我好失望。”他指的是那一年打字室的风波。提起那一场事,齐秋月巴不得撕吃了他。她骂道:“你个不要脸的!没有把我的脸丢尽心不甘?”郑连三说:“你应当嫁给我,却去攀上革委主任。”女人气得半天半天说不出来话,郑连三又说:“如今我是你手里的蚂蚱,不过你的名声可也同我联系到一起了。小心我口供里也把你捎带上!”女人感到受了侮辱,哭了,说:“你恶有恶报!”男人说:“报不报就看你了!”    
    这是个礼拜天,王贵桥等不着齐秋月回来,打电话问她,她回答说:“忙。”因为一连几个月齐秋月就没回家,王贵桥心里犯疑,亲自来到工地,先是视察,后来要齐秋月陪他回家。到了家里,他生气地说:“以工地为家,那是句口号,你就当成最高指示落实了。”她一下子扑到王贵桥怀里,捶打着,哭着,说:“都是你老不中用,让我人前抬不起头!”王贵桥听他话里有话,问:“咋啦?谁说什么了,还是欺负你了?”她只是个哭,见王贵桥那苍老憔悴的样子,不免有点可怜他,她对王贵桥说:“我算成了你的……”想不起来该说句啥比喻,只说了这半句停住了。进卫生间放水冲洗,出来的时候,头上包着一块白毛巾,脸膛红润润的,腰里缠着一条雪白的大浴巾,双肩露出上半。她轻柔地走过他身边,无限柔情地说:“走呀,叫我回来不就要我这个吗?”她想唤起男人的本事,躺到床上,把浴巾一撂,拍着大腿,说:“上来呀!”王贵桥扑过来就发狠,但越是想发狠,越是不争气……齐秋月气极败坏地说:“就这个本事还想让女人天天守住你,多亏是我,换个人,早去偷汉了。”王贵桥说:“真也难为你了。”    
    一天午饭时,金丹哭着要吃油旋馍,沙吾同刚刚挖了半瓢面,兑了水,手插到盆里和面,老周嫂子来了,老远就说:“谁招惹丹丹哭了,看我不打他!”抱起金丹哄了哄,说:“大妈给你烙油旋馍。”放下金丹,把和面盆夺过来,说:“看你那架势,就那一捧面,全粘你手上了。”沙吾同赶忙用根竹筷子把手上的面刮下去,看嫂子和面。老周嫂子揉面时瘦削的肩膀一耸一耸,上身有节奏地一扑一仰,两根拖肩长辫子就随着一摆一摆,煞是好看。沙吾同看入迷了。老周嫂子一扭头,看见他那个样子,用手在和面水碗里点了一下,向他一弹:“看啥?”沙吾同笑了。老周嫂子也笑笑,说:“也不嫌丑样子眯了眼。”说着把面团翻了个过儿,又揉。沙吾同看那麻利劲儿,羡慕地说:“真不愧是沙家湾有名的好茶饭。”    
        这油旋馍,是菊乡的民间小吃。先和好面,放案板擀成半指厚的圆饼,再撒上油、盐、葱拌成的酱,卷成一个圆柱,再用手从两头向中间挤成一个圆团团,使原来的油层展开,再放案板上擀成一个圆薄饼,摊到抹了香油的锅里烙熟,烙好了,焦香焦香,好吃极了。菊乡一带平常来客,或请医生、匠人,都烙油旋馍,以示款待。然而,平常人家谁敢经常吃,有句俗语说:“蒸馍省,锅盔费,烙油旋馍卖了房和地。”这年月,只有那些有劳力没有累赘的单身汉敢烙油旋馍吃。有道是:“单身汉,活神仙,天天烙个小油旋。”沙吾同今日要不是心痛金丹哭,他一个人的口粮两张嘴吃,做梦也不敢烙油旋吃。    
        老周嫂子把面和好了,盆上、手上干干净净,和的面团细腻、滋润,老周嫂子说:“和面时,先硬一点,用手蘸水,多揉,手上和面盆上的面就沾干净了。和面没巧,越揉越好。”金丹早已等不及了,争着帮爸爸往锅灶里塞柴,还要拉风箱,弄得狼烟大冒,呛得掌锅的大妈直咳嗽,赶紧把离圈的馍渣给她用铲子铲一点到锅台上,她才不混人了。    
        油旋馍烙好了,沙吾同掰一块给老周嫂子,嫂子笑了,说:“我跟丹丹争着吃?”然后说:“我来有事商量。”又用手指指隔壁那一间,沙吾同说没见谁来背草,随后说到你家商量吧,就手拉着金丹相跟着到了老周嫂子家。这年正月老王大妈下世了,回来也上青山水库了。屋里只有老周嫂子一个人,沙吾同见嫂子用手掩门,有点拘束,老周嫂子说:“看你那样,总摆得像个阿伯哥,规矩成那个样,小叔同嫂子,哪个不是随随便便。”沙吾同笑了,说:“我让闲话说怕了。咱这出身,又让开除回来的,怕惹事。”嫂子说:“胆小鬼。那一年回来造反,那多大胆!”沙吾同说:“落了个啥下场,就差没有掉脑袋了。丹丹她妈……”嫂子忙拦住说:“那也是她的命。”等了一会儿,老周嫂子才小声说:“公社供销社要在咱大队办一个代销点,找一个代销员。你侄子眼看就说得人了,咱家这个样子,谁家闺女想进。广全二叔对我说了,要我到公社跑跑。我到公社找到武装部时部长,时部长答应研究时他提提。时部长人不错,说:‘烈士的儿子这么大了,公社也没个啥照顾,你不说,我们就应该想到的。’后来又说,现在大小是个事,你们大队老支书的女儿小红也在争,这事要办得有把握,能不能让县里、市里打个招呼,他在公社就好搭腔了。”沙吾同听了,一时纳闷了,他现在这个身份,认得谁谁还敢认得他。但他看看嫂子眼里那希冀的样子,不忍说些泄气话。他说:“县里我没有熟人,市里倒有,就是现在人家不认得咱了。试试吧!”嫂子高兴得眼里都放着光,把金丹抱起来,亲了个没回数,说:“等你来娃哥当营业员了,管咱丹丹天天吃糖。”金丹说:“还撕花衣裳。”“对,还撕花衣裳。”金丹说:“就跟这门帘子一样。”老周嫂子的小房屋门上挂着一个蓝底白花的门帘,图案是一个景泰蓝,瓶里长出一束蓝花,蓬成扇状。这是旧社会闺房门帘的最好面料和图案,现在陈旧得连看都没人看一眼了。金丹说着就把门帘往身上裹。两个大人看了,心里都沉甸甸的。     
        当天夜里,老周嫂子就上青山水库叫儿子回来。第三天,沙吾同就领着侄儿回来坐车来到菊乡市。来娃第一次进大城市,东看看,西望望,看不尽的新鲜。沙吾同催他快走,可往哪去他心里也没有个数,想找齐秋月,女人心肠软些,又想找一中的老同志,老师们都好伸张正义。正这样想着,忽然有人叫他,扭头一看,一辆小车同他并行着,是支左部队的张政委,现在的市革委副主任,曾见过一面。军队对他们这一派一直是不支持,还到处抓他们,他是到了批斗会上,才清楚地看了看这个军人。他咋能同人家搭上茬,他叫我干啥?张政委已摇下半扇窗玻璃,告诉他,他现在急着开个紧急会议,让他下午到革命委员会去。说罢招招手,车子开走了。沙吾同受宠若惊,简直是皇恩浩荡。一是来娃的事,能同张政委接上头,政委是军人,会对烈士家属关心;二是从张政委热情的邀请上看,形势肯定有啥大变化。他领着来娃到菊潭公园玩玩,又到百货大楼,帮来娃给他妈买了一盒香脂,到附近四新食堂吃了碗混汤面,就到市革委去。    
    


第二卷第十章 老周嫂子(3)

    天晴了,他同陈小焕冤案要昭雪了?他不由胡思乱想起来。    
    张政委、王贵桥都坐在办公室里等他。他领着来娃进去,坐到沙发上,想等领导先说“形势变化”的大事,再说来娃的事不迟。可是再等也不见两个革命委员会主任开腔。无奈,他只有先说了。两位军人出身的市革委主任听了,心里都很难受,说烈士们生命都献给抗美援朝了,儿子这么个要求我们再办不到,还算共产党员吗?张政委马上向县里通了电话。又等了半个小时,电话铃响了,张政委接了,扭头问孩子叫什么名字,多大,文化程度,最后放下电话,对来娃说:“小同志,党和人民绝不会忘记你爸爸和你们一家的。”说得来娃抽抽搭搭哭了起来。末了还说,这孩子以后有机会招工了,招他出来,让他们母子有个好日子。沙吾同领着侄儿千恩万谢。来娃小声问:“不给个执把儿吗?”沙吾同说:“领导会安排的。”话说完了,还不见领导提说“平反昭雪”,想想无望,就说要走,张政委说:“沙吾同同志,让沙回来同志先到传达室里休息一下,有件事同你商量。”看他们那郑重的样子,沙吾同激动得嘴唇都哆嗦了,他问:“是啥事?”王贵桥说:“一会儿再谈吧!”沙吾同把来娃安顿到传达室,坐好,又嘱咐他别乱跑,就急忙回来坐到沙发里,等待着惊天动地的好消息。还是张政委先说,原来是求他帮齐秋月她妈余文秀的忙。    
    齐秋月为妈妈在菊乡遭受的折磨感到太丢脸,她自己也早就想换换环境,她直接调走困难重重,就想走曲线。先让老爹老娘调到省城,然后把她随迁带走。她爸是老大学毕业生,老地下党员,老革命,大学里一听就不丢手,马上发来了商调函。她妈也算老八路了,也有接受单位。但是,那家接受单位是军工厂,人事上口气很粗,说他们国家机密单位,政审很严格,“叛徒”的问题,人家自己要重新审查,外调人员可能还要到苇子坑找杨兰五。齐秋月担心杨兰五这一回不一定配合。她想事先做做工作,又没有脸面直接去见兰五大叔。想找我夏德祥,也不好再张嘴。就这样齐秋月想到沙吾同,又央了张政委。张政委在沙吾同、陈小焕问题处理上都添了好言,不然,沙吾同最少要判三年。张政委就要去找沙吾同,正巧他来了,就托他的面子去给杨兰五吹吹风。沙吾同听到这里,差点起身走了。但又怕把来娃的事搞没影了,忍着把话听完,说:“你们官官相护,怕余文秀过不了政审关,但老百姓的死活,谁关心,我沙吾同如今是一个人口粮两人吃,闺女两三岁了,还是黑人,你们关心过吗?”看看他的脾气又起来了,王贵桥发话说:“就是那个从新疆抱回的小女孩吗,城市户口不好上,生产队添一份口粮不是容易吗?”沙吾同说:“你们大老爷站着说话不腰疼,我们小小老百姓说话生产队谁听,口粮户口随女方,可她妈已经……”他说不下去,王贵桥也流泪了,说:“都是因为我这个走资派……”王贵桥如今已瘦得走了相,沙吾同也感到说重了会刺伤这个老人的心,嘴动了动把好些话咽了。    
        张政委插话说:“陈小焕的问题,当时就是那样个形势。如今中央已有新精神,要求对文革中处理的问题进行甄别复议。陈小焕的问题如果有了好结果,孩子的问题不是就解决了。只是陈小焕名气太大,问题具有多重性,省里挂了号的,有些事还得有个过程。至于你个人,听说公社大队都想让你当民办教师,先干着吧,有机会再说。”    
        一场交易终于完成了。    
        陈小焕案在甄别复议时,被重新认定。然而,菊乡市法院复查后定性为:“属犯罪活动,但错判,量刑过重,撤销原判。虽有罪,因本人已死,不再另判。”沙吾同接到这个通知时,一把撕得粉碎,骂道:“屁话,屁话,一纸屁话,他妈的庇话!”    
    总算来娃当了代销点代销员。    
    这一天,沙吾同给代销点写了对联,亲自拎了面汤水给贴上,上联是:身站三尺柜台服务千家万户;下联是:眼观五州风云革命千秋万代;横批是:为人民服务。人们都说写得好,一阵锣鼓鞭炮,代销点正式挂牌营业了。    
        晚上,沙吾同点着火,拉开风箱,正要做饭,金丹嘴里吃着糖,手里拿着糖跑回来,说:“大妈叫你哩!”沙吾同灭了火,赶忙过这边来。进了路门,走到院里,就看见嫂子在厨房忙碌,堂屋当间一张大方桌上已放了一盘花生米,一盘凉拌肉片,他说:“是该庆贺一下。”又问都请了谁,嫂子说广全二叔上青山了,就请他一个人。嫂子麻利炒两个热菜,就过来说:“同子,你自己先喝,我去换来娃来陪你喝两盅。”说着已走出大门,沙吾同就抱着金丹捏花生米吃,金丹又伸手够肉片,沙吾同说:“大妈回来再吃,不然大妈就不亲你了。”来娃回来了,说我不会喝酒,二爹你喝,他端起红薯稀饭呼噜起来了,说他要换他妈去看代销点,嘴一擦走了。    
        天黑定了,老周嫂子扯了块花布回来,让金丹立到她跟前,放身上比比,金丹喜得不顾吃肉片了,把花布揣怀里不丢手。沙吾同说:“小娃家的话,你还当真哩!”嫂子说:“来娃让扯的,他娃子也知他二爹好。”金丹又爬到沙吾同身上疯着要他立马给她做成花衣裳,她穿着上街,疯了不一会儿,就睡着了。老周嫂子接过来,说:“放这儿吧!咱叔嫂可多喝点吧!”沙吾同说:“嫂子,你知道,我不会喝,喝一点就后脑窝发困。”嫂子笑话他恁金贵,是不是读书人都这样。沙吾同说,他六岁那年,不知办啥喜事,大人们逗着他喝酒,他就喝,喝着喝着,睡那儿了,嗓子眼里像贴个树叶一样不自在,像冒火,后来就后脑窝疼,把妈吓坏了,她哭得死去活来,大人们又灌啥水,让醒酒,半夜他才认得人。从此,就不喝酒。嫂子说:“今儿个得喝,你看我!”她一仰脖,喝下了,沙吾同没见过嫂子喝酒,怕她喝坏了身子,她却说:“没事。今日是我十多年最痛快的日子,儿子大了,当营业员了。喝!”又一杯,又一杯,最后趴桌子上哭了。    
       沙吾同没敢去拉她,让她哭了一会儿,才说:“嫂子,喝多了。”老周嫂子醉眼朦胧地盯着沙吾同说:“嫂子高兴啊!”又哭,哭了又说:“高兴啊!”又哭,说:“就同子你是心疼嫂子的人啊!没有你,那有今日来娃的好事!”沙吾同说:“也该咱来娃干了,这一二十年来,你这个军属没有向集体向国家伸过一次手啊,这一点社员们谁不说!”嫂子说:“说几句话算个啥,嫂子当个女人这么多年是咋熬过来的呀!”沙吾同说:“我知道。”嫂子说:“你不知道女人的难处。”    
        女人哭了一场,平静些了,沙吾同要走,女人身子一挡,说:“今晚我同你说一夜话。”    
        沙吾同说:“嫂子你醉了,早点睡吧!”    
        女人说:“看把你吓的。嫂子要同你说正事哩!”沙吾同没有搭腔,女人说:“这两天听说咱来娃要干代销点,说媒的就有两三家了。”沙吾同说:“先不着急,来娃还小,慢慢挑,找个好女!”女人说:“就是。”    
        屋里很静,外边刮个小风,什么东西扑嗒扑嗒响着,沙吾同估摸下雨了,又想走。女人勾着头说:“兄弟,嫂子也真想往前走一步。”斜着瞟了一眼沙吾同。沙吾同看着女人羞涩地说了这句话就脸红了,问:“有合适的吗?哪村的?”女人说:“我不想离来娃远。”沙吾同思虑了一会儿说:“咱村那几个单身汉没有一个人看着顺眼。”女人没吭声,灯火跳了一下,女人柔声说:“灯火结彩了。今天好日子哩,来娃开业了。”沙吾同说:“灯火结彩了,你也该找个靠山了。这孤儿寡母多少难处,也该到头了。”女人说:“你看谁合适?”男人说:“没一个能配上你。”女人说:“只有一个。”男人问:“谁?”女人攒了多大劲,说:“远在天边,近在眼前。”说罢一掀门帘,进到里间,等了一会儿不见沙吾同有啥动静,她轻声说:“同子兄弟,我知道我没文化,又比你大,不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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