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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友-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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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要去旅行,海山就要去买帽子,他把只大手一张,抓住梦仙一同出去。海山的头寸绝大,买帽子是他极烦心的事情,走了一下午,几乎把全城走遍了,每家帽子铺里的伙计,都用奇和佩服的眼光望着他的头送他出来,最后到了一家日本店里,亏得那贪做生意的店员用种种譬喻说给海山听,加之梦仙也实在疲乏了,因而背着良心吹嘘了几句,海山才买了一顶乌龟壳似的帽子,盖没了半个头顶走了出来。然而走了几步,他由头上的不舒服感到了不美观,终究拿下来拎在手里,路上的人见了一定猜想他是怯热,但是太阳还挂在西天,而且又是早春天气。 

  将从鼓楼脚下转过去的时候,海山忽然帽子扬起来喊道: 

  “看!香云!” 

  梦仙抬起头来顺着看去,远远地只见香云打着把红伞坐在车子上过去。在那夕阳光中,红伞的红光映在她的面孔上,成了种热烈的奇景,像火也似的来烧梦仙的心,他的心头又甜又酸地动起来了。 

  明天是出发的日期,梦仙觉得闷闷不乐,就独自一个人瞒着他们上外头去喝酒,喝了些酒,对于香云的热爱又汹涌起来,决计再往玉华书馆去和她告一告别。 

  香云看见了他就鼓起嘴来道: 

  “我以为你死了,怎么又到这里来显魂灵!” 

  他看了这娇羞的样子,只好苦笑起来: 

  “那晚上委实有病,很对你不起,今天特来给你赔罪的。” 

  “啊哈!捣什么鬼!那天我明白看见你在鼓楼那里的,同着那个黑面孔的姓什么的,我忘了他的名字了。” 

  他吞吞吐吐地道: 

  “我今天晚上住在这里……” 

  香云背转身去道: 

  “今天晚上我也发了病!” 

  今天梦仙觉得香云更可爱了,而且了解她并不为了那晚上的事情在怪他,她的希望他来还是和先前一样,她们的对待客人的态度还是一致到底,她们的情爱虽有些时候是假做出来,但总是依着她的本分做去,她的良心还是真的,再进一步想:她们的肉体何尝不和一般女子之可贵,难道轻易出了几个钱就买来给你娱乐?她何尝不可以拿了你的钱再把你弃之而不做?又何尝不可以用些勾引的法子,把你的钱逐渐逐渐搬过去,再叫你立在可望不可攀的犹疑地位上发狂?然而她并没有算计到这样深,因为她的天性中还有真诚的善意存着在,她的身体里还有热血在那里流,她是知恩报德的,她的爱仍然是从良心上发出来的,钱是她应得的酬劳!梦仙想到这地方,眼睛里的香云就格外忠诚而可怜起来,他便走上去把她拥抱着,几乎感动得要流下泪来。 

  那晚上他的肉体和她的肉体紧紧地抱了一晚,明天东方发白的时候,他把要到K城去旅行的话对她说了,问她要了一张照片藏在怀里,就匆匆地跑到学校里来,会齐了他们赶到火车站去乘第一次的急行快车,向K城出发! 

  一九二六年,四月,吉林北山下。 

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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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月末梢,F城的天气还没有开冻。晚上十点多钟,民家都关了门了,石头市一家专等一班以黑夜当白昼的先生们来用半夜餐的菜馆里还有一片热闹的光。里面地方不大,是一通间而隔为内外两部,周围用木材做窗格,糊以白纸,灯光照起来宛如一个大的灯笼。这时候临街一盏五十枝光的电灯底下,靠墙一付座头上坐着三个二十几岁的人。从他们的言语举动上看来,知道是南边人,再看他们的衣服敞在那里,又可知是住得很近而随便来喝两盅酒的。这三人,虽然身体高矮不齐,面貌的清瘦则一。朝墙而坐的一位面孔最白,颧骨很高的是B君。上首坐的一位高鼻子长颈项的是R君。坐在R君对面的是S,他的面孔最枯黄,最瘦小,带着一片深忧的样子。 
  他们三个南边客人占住外间,里面有五六个本地人提着破锣破鼓的声音在那里豁拳,巨大的脑袋的影子映在纸窗上晃来晃去。后面炉灶上正忙着烹饪,一股蒸气涌到外面来,使那大灯笼里弥漫着一片薄雾,一片油香。 

  在外间的他们已经喝了多时了,静静地谈了一会,B君举起酒壶来替R君和S筛了酒,说道: 

  “大家满饮一杯。” 

  同时三个人的喉咙里咯的响了一声,大家把酒杯颠倒举起来,表示都空了。 

  “唉!喝酒也没有意思,什么都没有意思,我对于什么都厌倦了!” 

  S静静地说起来,望望电灯又望望菜碗,好像自己对自己说的一般。 

  “做人本来没有意思的,只有得过且过之一法,你这样的悲观我也不赞成,总之我们不论对与不对,各自认定了一条路去走吧。” 

  坐在他对面的R君说起来,他像安慰他又像安慰自己。 

  “唉!这个我难道不知道?我告诉你吧,我也常和你一样想的,我的难道不是不知道你说的那几句话的意思,是知道了还是不能照着做的难过,我也屡屡自己不愿意放弃自己的,可是各方面都给我以灰心,我选着了自己爱走的路吧,不让我走几步面前就会生出一道屏障,于是我就不能再进了!回过头来再看看别的方面呢,是一片黑暗,我又何从去选呢?我进既不能,退又不得,彷徨四顾,一点光明也没有,这就是我之所以灰心的。我如落在一所无底的深渊里,不知道在这不可捉摸的黑暗里落下去,哪天才得到底?……” 

  R君的几句话引动了他的酒后的激动,本来平时不愿多说的也流水般的说起来了,他的面孔注视在桌面上。说了一会,有气无力的和B君一样举起酒壶替B君和R君筛了酒,举起杯子来道: 

  “再满饮一杯!”接着说道:“无论如何一个人的精神总要有所信仰,有所寄托的地方,他才能够活下去,否则他像黑夜时的迷路客一样,处前不把村,后不把店的情形中,四面又是狂风,又是兽啸,他的精神那得不战怵呢?现在的我,正是这种情形,对于一切都怀疑,对于自己也不相信了,我的精神已像变成了微尘四散开来,再没有胶结起来的希望,我也不愿意振拔出来了,唉!我也不想有振拔的一天了,我看得我的生命不值一根鹅毛重,我又为着谁来呢?” 

  “你的话我是明白的。我也有和你同样的情形,并且我知道非但我们是这样,现在一般的青年也多半在这种彷徨的深坑中。意志强一点的人,还能够一步一步的走过去,意志薄弱的就要自暴自弃了。不过我想,我们人的成功固然不可预知,而失败也是不能断定的,既不能知是成功,也不能知是失败,成功固然难能,又安知一定失败,所以我主张也不能完全消极,还应该忍耐着好好的生活下去的……”R君继着他的话说。他又接着说道: 

  “是呀!人是Pandora‘希望的动物’呀!人明明知道生命是苦的,但因为都怀着些希望,所以都还在那里生活,这也是造物的残酷之处,也可以说是所以成全其为人的地方!然而:也总要有希望呢,他连希望也没的了呢?像我……” 

  他说到这里,B君不让他说下去,把胸脯凑到台边上,替他酾满了酒,殷勤而诚恳地说道: 

  ““嗳!不要悲观……(又停了一停)……我有一句话早晨就想对你说了。我知道你的悲观是由于境遇养成的。我有一个大妹子,学识还好,也很用功。我愿意把她介绍给你,把你的境遇改变一下。我相信我那大妹子虽然不是出色的人材,性情却是温良不过,将来一定能够在任何方面帮助你一点,我希望你相信我的话,我就可以写信给她去。” 

  他听了沉思起来,却不说话。 

  “至于生活呢,也可以不必愁的,我们家里虽说不好,还可以养活她,即使你的能力不够,我们仍可以负担的。况且,她自己也可以谋生。” 

  “这是很好的,他的妹子我是见过,的确是个不易多得的女子。”R君夹在里头说。 

  他听了又沉思一会: 

  “我很感激你的厚意,但是我急切不能解决这件事,我的悲哀的原因太过复杂了,我扰乱得很,等我考虑一下吧。” 

  他一面说,一面知道他们的话是因为昨晚自己哭泣了一场而发的,他很感激,又很觉得羞惭。 

  那时候夜寒渐渐地凛冽下来,外面猎猎的北风,吹得悬在门口的招牌劈劈啪啪的响,因为招牌不是木做的,是一个半截圆柱体形的东西上贴着红红绿绿的纸条,凡是F城的酒馆门口都有这东西,那当风的纸条是表明里面有面吃。 

  里间的几个本地人都吃醉了,面孔像煮熟的猪头,挺着大肚皮高高矮矮拥了出去。堂倌来收拾地皮了。他们才立了起来。 

  “总算又过了一天!” 

  他又叹了一口气。他的容颜虽然在酒后虽然在灯光底下仍是惨淡得很。店里的人也很奇怪地望着他。 

  走到外面来,听得后面店里的风门砰的一声关上之后,什么声音也没有了。三个人踏着冻结实的地皮慢慢地走回去。他忽然看见三个人的影子拖在地上,抬起头来看,才知道碧空中有一轮寒月。他来F城有三十几天,到今天才看见了月亮,他天天被寒风沙灰打得耳目昏花了,竟不想到F城也有月亮也有太阳的一层,他看看那又高又小又冷又圆的月亮,他心里稍稍清了一清,忽然又觉得要哭。 

  昨晚上比这时候早几点钟,他和T君到平康里龙瀛书馆去。那里边有个名叫小娥的是T君的相好。他们到了小娥的房里,T替他们介绍之后,就慢慢地嗑起瓜子来。 

  小娥是维扬人,年纪不过十七岁,身材却已长得很高了。她见了他不住地用眼睛看她。他看她的身体瘦得很,面孔也苍白得很,眉心里一种悲意蹙在那里。他觉得自己可怜不过,见了这种带忧郁性的女子也觉得她很可怜,他的眼睛也常要望望她。那位T君看了笑起来道: 

  “好了!你们两个人一见如故了!我来替你们做媒吧!” 

  小娥听了跑过去打了T君一下,就走了出去。他也不禁面孔然起来: 

  “不要取笑,我并没有什么意思的,只觉得要看她就是了。” 

  过了一会,小娥又走了进来,她买来几只苹果,用刀削给他们吃。他看小娥一刀一刀削过去,总觉得她是专为他而削的,就暗暗里感谢起来。 

  小娥房里的墙角上有一座三角橱,橱的最下层有一竹篮锡锭搁在那里。他见了道纸锭想着是清明时节了,就问小娥是烧给谁的?小娥听见他问扭过头去看了看纸锭,她的眉心越蹙起来: 

  “你问它做什么,反正是烧给死人的!” 

  小娥的样子引起了他的悲伤,他想小娥这纸锭大概是烧给父母的,她还能在已死的父母身上尽一点心,自己生生抛弃了家园在各处走,甚而至于连家信也接不到一封。自问连小娥也不如,他的心忽然酸起来。但他不敢断定她是烧给谁的,他就问: 

  “小娥!你的父母还在吗?” 

  “吃了这种饭还有父母?……” 

  小娥说着,她的头垂下去了,一不用心,一刀削去一大块苹果。 

  “唉!你倒孝心哩!”T君也和他有同感,说了一句。 

  “养我的是父母,卖我的也是父母!……别人都有父母的,只有我从来不知道我的父母是怎模样的!……唉!我是没有父母的!我的父母早把我丢了!……” 

  小娥说到此地,已经说不下去了,她的眼泪已经滴了下来,但她不敢去抹它,怕被他们看见了。然而他早已看见了她的眼泪,他的眼泪也要汪出来了。 

  她把削好的苹果装在盘子里,送到他们面前来请他们吃,自己却不吃,T君就说道: 

  “小娥为什么不吃?” 

  “我没福,我不能吃凉的东西!” 

  “那么又何必去买呢?” 

  “难道别人都和我一样的吗?你们是难得光降的贵客啊!”她说时,在忧郁中破出一痕娇笑。 

  “小娥几岁进班子的?” 

  “你问它做什么呢?反正是吃了这碗短命饭了!” 

  他的面孔又庄重起来。于是大家都没有话说。他一块苹果也不想吃。 

  移时,小娥忽然到床面前的一张梳妆台上燃起一枝线香来,她用手支着颐默默地朝那枝香嘴唇翕动着像和谁说话似的,旁边一架小铜钟将指十一点,滴答滴答的响。他知道她在那里祷告什么。他知道那枝香一定会给她一点安慰和一点希望。那一枝香头上烧着的就是她的悲哀,那一袅青烟也如她的悲哀在空中游动起来,又如幻成一条小白蛇朝他张口吐舌地叫他领略恶毒的命运,他心上如被一块东西压着不得动了,只涌出些酸浆来向鼻子里眼睛里钻。 

  时候不早了,从平康里出来时,太空中又在那里飘雪。乱琼碎玉在晶冷的街灯光中上下翻飞做成一片白雾,路上已经没有了行人。T君在前头走,他在后面沿着一条走道一高一低的走着,心里一味的凄楚不乐。雪越下越大,积在他的帽子上和肩头上不会融化,但他不知道冷,热辣辣的眼泪却落了几点下来。 

  “今天你不痛快吧?”T君回过头来问他。 

  “……”他不说话,只听得他的鼻子已经塞在那里了。 

  他住的那房子里共有四个人。他们回来之后大家照常乱谈一阵,但他呆呆地朝炉中的红煤看了半天,就钻到床上去睡了。 

  “R怎模样了?”B君看了他奇怪的问他。 

  “没有什么……”他在被头里答应,那声音的末尾明明带了沙音。 

  大家都睡了,炉子里的烘火烘地响着。悲凉的小娥的影子还印在他心头,从这一点出发一直想过去,一程一程的悲哀如岗峦的起伏,江潮的怒涨,从他心的深处直滚直泣出来,就把被头蒙了头,呜呜咽咽哭起来。 

  他这哭要问他为了什么他自己也一时说不出,总之不能说是一方面的伤心,却是个广大无边空虚落寞的伤心,只觉得身体直沉下去,泪水就如决堤之水连续不断无穷尽的涌出来了。 

  大家被他惊醒了议论起来。B君低低喊道: 

  “R!R!不要伤心,不要哭,不要哭啊!唉!” 

  他知道他们同情他,他感谢他们,越发哭得凶,声音也越发大了。 

宾泽霖
宾泽霖(1)

  礼拜四的午后,宾泽霖显得极其忙碌地将他的行李从一区搬到三区来了。 
  其实可以正式算他的行李的东西只有一床印花老棉被,一条席,一只小竹箱;但是他历来搜罗得来的旧洋瓶,旧洋铁罐头一类的古董却太多了,其所以忙碌之故也就在这里。 

  他这次搬家并不是出于他的愿意,他本来在体育部里管理体育用具的,近来来了一位留东洋胡子的事务主任周先生,嫌他力气小而不称其职,就调他到三区来服侍先生们,把他的职司改派给新来的王振生。他心里隐隐气愤:因为在那里弄着皮球的玩意儿的确比听人家使唤有趣得多,周先生偏偏会藐视他,而看王振生的力气也未必比他大,他委实不服气了,对于周先生不敢怎样说,夺了他位置的王振生就成了一个最可恨的仇敌了。然而等他一次一次把那些心爱的私产全搬了过来,他心里的气忽然又全部消去,他退一步想:似乎到三区来也并不坏,服侍先生到底比服侍皮球有面子,又免得受强盗般学生的气,于是他明白王振生实在没有占着便宜,已经上了周先生的当了。 

  他把房间收拾完了,先点个火来吸一袋烟,忽然觉得周围的情形大变:竖起耳朵听,外面却是静悄悄,已没有那班学生喊他时的虎狼般怪声,而自己竟能安安静静坐在床沿上,于是他更明白服侍教员比服侍学生清贵得多,以后做事也自然不应当过分的毛手毛脚而使先生们看轻了。 

  过一会,他又有点坐不住,似乎这样的清闲不应当他有的,就想到楼上的先生面前去做一点事才好,但是他很生疏,不知从哪里做起,仔细想一想,却得了一个合理的办法,就提着洋铁水壶打开水去。“你叫什么名字?”楼上一个年纪轻的,面孔白的先生问。 

  “哑,,我呀,我叫宾泽霖。”他并着脚尖恭恭敬敬地回答。起头那先生的话语不容易明白,他战战兢兢摸了一会头,才恍然大悟,才答了出来,他的手里一径提着洋铁壶。 

  “哈哈!冰淇淋”面孔白的先生嘲他笑。 

  宾泽霖模糊了,他的面孔红起来,脚也有点战起来,提着洋铁壶颤颤巍巍下楼去。 

  从此以后楼上的先生们,爱开玩笑的先生们叫得顺口,大家呼之为冰淇淋了。 

  但是冰淇淋不懂得,他听着这三个字时,心里老大不高兴,总以为他们咬字不准确,照他家乡湘潭口音“宾泽霖”决不应该如此念的,他不愿意佩服了。然而他颇原谅他们是外省人,而且年纪也多半太轻了!他又听,他们五个外省人,喊“冰淇淋”时的声音竟是差不多,他又为了难。不过他们字眼里头还有些长短轻重之不同,他只好从这些长短转折的变化上仔细辨别而牢牢记着,听见上面怎样喊,就跑到那一个人的房里去。这每次喊的声音颇使他不安,他怕第二声再喊出来,总脚还没有踏着楼梯,就扩大了喉咙应着“,来了!”跟着这声音三级一步上楼去。 

  楼上的先生们非但年纪轻,面孔白,并且多半穿洋装。这洋装于宾泽霖又看不惯,又很使他不平了。他想:这里学生身上的青布操衣(湖南青布即黑布,无论青黑布一概碾光)也都有亮光,而最值钱的亮光自然是下江的绸缎,他们这班每月挣几百花边(湖南称洋钱为花边)的先生们,竟穿着这种没有亮光的布草东西,而且脚管又这样细得不成样,也未免太不客气(湖南谓客气即体面之意)了!只有他们脚上的皮鞋却令他吃惊,这油晃晃的东西起码要几块钱一双,反把来踏着走路,更不会盘算了!他暗暗替他们可惜,然而也颇原谅他们是外省人,而且年纪也多半太轻了! 

  他到三区来已有三个礼拜,情形也慢慢地熟悉起来,上楼的时候步伐很安详,听见喊“冰淇淋”时心里也不跳了,洋铁壶不用的时候也知道往地板上搁一搁,又从经验上颇有些心得的地方:他知道了每位先生出房进房的时间,知道了冲开水打脸水的时间。他又得了些做事的秘诀:知道扫地先要洒一点水;知道扫火盆里的炭灰必须在房门外;打扫桌子时鸡毛帚子一定要横拖过去。他又了解了诸位先生的年龄和性情:他知道易先生顶年轻,喜欢搽点粉,又爱睡早觉;邱先生年纪比易先生大些,最和气,爱和小学生打混;赵先生年纪总有二十八岁,专门要关起房门来做事,而且三天一次要打水光胡子;还有一位赵先生是近视眼,最会说笑话,又要吃糖;王先生最做人家,剃头只出两百钱;何先生爱喝酒;田先生会唱戏……他全都明白。 

  几个礼拜下来,宾泽霖忽然在意外得到一种荣誉。先生们看他这样勤勤恳恳做事,而且态度不改其常,都说他比以前几个工人好多了,同时他也看得那些先生不比以前可怕,和气了许多。 

  “宾泽霖,你几岁了?”赵先生立在楼梯边问他。 

  “,不瞒你老人家,我三十五岁了。”宾泽霖叉手不离分寸的回答。 

  “你老人家几岁了?”宾泽霖摸着头问,他觉得这是礼无不答应该问的。 

  “我二十五岁,哈哈,你比我大十岁哩。”赵先生笑着说。 

  “他比我更大,我只有二十二岁呢。”易先生歪着子对赵先生说,再看看宾泽霖。 

  宾泽霖似乎觉得他自己的年纪太大了,他很不好意思,抬起头来看看天,右脚不知不觉移了一步,顿一歇,想到了一句收场的话: 

  “你老人家要什么东西吧?” 

  “不要,哈哈!”赵先生,易先生同声说。 

  宾泽霖下楼来,一背皮负着荣幸的不安,脚上又有些颤颤巍巍了,走到最后一级,又听得易先生和赵先生在那里笑:“哈哈!三十五岁了”“是的,他的确很会做事,”他知道在那里称赞他。又好像刚才失了一点礼,所以他们笑。 

  但是易先生,赵先生的却不是这些,对于他另外一种好笑的地方在。 

  他年纪虽然三十五岁,全部身材却还是小孩子的格式,第一,头太大,占全身五分之一。第二,手脚短而且小,安放起来常常很局促。第三,前后脑向两对面突出,如个长得不像样的马铃瓜。第四,一排门牙缺了两个,说话时难免不关风。第五,见了人总扭扭捏捏,如个娇爱的儿童。关于这几种,他就宛然像个放大了的洋货铺里的橡皮人形,不过颜色苍老一点,先生们要笑的就在这些上。但是宾泽霖自己不知道,总以为失了一点礼了。 

  日子久了,他觉察这一点失礼的地方也无妨大体,也不责备自己了,也敢于和先生们开一些似乎应该有的而表示亲热的玩笑了。他从种种上,看出易先生最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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