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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门毓秀-第5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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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姑娘醒了?”翦月端了刚换的新茶走上楼来,见怀袖已经出了屋子,将手中的提梁壶放在桌上,从架上取下一件薄衫披在怀袖肩头,柔声叮咛:“秋夜风凉,姑娘刚睡醒,当心惹了风寒。”

    夜色微茫中,怀袖隐约闻得暗香阵阵,却又辨不清是哪一种花儿的。

    若是往昔,这种渺茫的暗香浮动,定会唤醒她莫名的欢喜,而此时沉沉心事灌满思绪,认它再清雅的花香也无力轻易拂去,那份蚀骨的牵系在心尖子上研磨,痛的无边蔓延,难管难收……

    “翦月,你身上粘了什么味道?”熟悉的味道游弋在空气里,怀袖狠狠抽动鼻翼,确定不是眼前的花香,隧问道。

    “什么味?”翦月莫名低头闻自己的衣袖并无什么特别的味道,又举起双手闻了闻豁然笑道:“姑娘鼻子可真灵,刚才姑娘睡熟时候,惠妃打发宫女送来一罐子薰衣草蜜,说是能安神助眠,我收那罐子的时候,罐子身上黏了一滴,粘在手上还没来得及洗,就被姑娘嗅到了。那蜂蜜很是浓稠香甜,我去沏一杯来姑娘尝尝。”

    怀袖茫然点了点头。翦月见她点头,以为她想吃,赶忙转身回屋,不多时,端来一只水晶茶盏,里面翻滚着温暖的淡紫色。

    怀袖将琉璃水晶杯举至与目平齐,目光流连于杯中盛敛的淡紫色浓雾一般的液体,空气中的味道有一种迷乱的苍茫,仿佛牵引着怀袖回到往昔,视线逐渐迷离虚晃,顾盼流转间将一帘往事全泄露了出来。

    北国将军府,青城再向北有一座百望山,每年六月艳阳灿然,向阳一面的山坡上,就成了一片紫色的海洋,成片的紫气中间以淡淡的绿雾,薰衣草开的淋漓尽致气势非凡,那一股子紫气直冲霄汉,大有凌云之势。

    怀袖和菱悦相互牵着小手,扬起银铃一样的笑声,肆意奔跑在薰衣草花田里,香气流岚,温柔的光阴轻抚着她们年少稚嫩的,被阳光晒的通红的脸,还有那双黑的透亮的眼睛……

    怀袖下意识地抚摸着腰间的荷包,上面绵细的纹理下描绘出的金焰绣线菊花形丰艳,温温热热的仿佛菱悦昨日才绣好,亲手为她佩戴在腰间。

    一眨眼,菱悦已经坐在遥远的乌兰布通,身旁的小儿掐指算来已一岁有余,而自己,怀袖环顾四下精致的亭台楼榭,苍然一笑,神光戚戚然。

    而与菱悦曾经相对忘言的哥哥,如今正跟菱悦的男人拼杀的你死我活,是呵!在遥远的北疆,除了葛尔丹,还有谁能令阿玛的铁骑金辔蒙尘?

    怀袖此时已经来不及细想手中这盏薰衣草蜜为何由惠妃送了来,虽然其味甘甜,但饮入怀袖喉间却堪比黄连。

    怀袖伫立栏杆旁,夜的黑暗隐去了脸上深深浅浅的泪痕,不会有人问,不会有人瞧见,唯有在夜里才能哭个痛快。

    “布谷,布谷……”栏杆下面传来两声清脆的布谷鸟鸣,怀袖以为听错了,紧跟着又是两声。

    怀袖怔了怔,思绪飞转,情急之下脚跟点地,轻飘飘自栏杆外跃然而下。

    “哎呦!哎呦!你吓死我啦!”突然一个白影从天翩然而降,正落在常宁面前。

    常宁被吓得着实心惊,抚着胸口连声道:“就算晚上没人注意你,你也不能飞来飞去的呀,我学鸟声,我又没学鸟形,你这不会叫的鸟偏偏漫天飞。”

    怀袖已顾不得跟他调侃,连身份都已顾不得,伸手抓住常宁的两只衣袖“扑通”跪在低声。

    “怀姑娘,你这是……”常宁惊诧问道。

    怀袖再也忍不住,带着泣声问道:“王爷,求您,告诉我北疆的战事如何了?我阿玛有没有消息传来,求您都告诉我,求求您……”怀袖说道最后,已经哽咽地泣不成声。

    常宁心中一酸,虽然不知道怀袖是如何听见这等军机大事,但看眼前着架势是瞒不住她了。

    常宁平日一直觉得这女子与那些弱水柔骨的女子不同,眉宇间的那一股英气,支撑着她不会轻易落泪,可眼下……常宁不禁心中叹息:再坚强的人,心内也有一块九曲柔软地!

    “好丫头,你先起来,事情还没到你想的那样,你先起来,听我跟你讲。”常宁连拉带拽,还不容易将跪在地上的怀袖拉起来。柔声安抚:“你先别急,这几日皇上也因这场恶战着急上火生病了。”

    “是不是我阿玛出事了?”怀袖惊声问道。

 第183章 战事危及

    阿玛葛吉泰是正一品振国大将军,正白旗总统领,搏杀疆场,立赫赫战功无数,被圣赐金鞍金辔,康熙曾言:北国有葛吉泰,江山之稳固堪比金汤!

    如若不是阿玛出事,皇上怎会焦急病倒?!

    常宁咽了口唾沫,略想了想,说:“是这样的,现在还不知道结果如何……”

    “什么叫还不知道结果?战场上非胜既负,莫非我阿玛中箭或者……”怀袖已几近失去理性,心中万般揣测如万蚁蚀身。

    “怀袖,你冷静一下,不是你想的那样。”常宁扳住怀袖的肩膀晃了晃,将怀袖涣散的泪眼重新聚焦在他脸上。

    见怀袖恢复些许理性,常宁才继续说道:“这次是葛尔丹的弟弟,梭龙的敕勒来偷袭,你阿玛原本已经打胜了他,可这家伙居然野心不灭,并没回他的部落,而是潜伏在附近,趁机烧了你阿玛征集的一些粮草,大概是惹恼了你阿玛。

    葛吉泰大将军就亲自带着一支部队追击已经弹尽粮绝的敕勒,却连续数天未归,根据你哥哥齐步琛发来的奏折,生还的希望还是大一些,因为如果大将军阵亡了,不可能一个兵也回不来,总会有消息传来。”

    常宁喘了口气,继续说:“再说你哥哥成天亲自带着人搜寻,又放出去许多探马,都没寻到打斗的战场,估计是你阿玛迷了路,或许过些时候就找到了呢。”

    怀袖听着常宁的话,怔怔地站着,许久一声不吭。

    常宁忍住不用手在怀袖眼前晃了晃,轻声叫:“怀,怀姑娘……”

    怀袖仿佛被唤醒,又抓住常宁的衣袖央求:“北疆传来周折最快也要七天的时间,求你,求你再去看看,没准现在就有消息了呢。”

    常宁面露难色:“这些是军机大事,最新的奏折只有皇上才看得到,我最快也要等到明日,或者后天才能知道消息。”

    “那,那你告诉我,上哪儿可以看见奏折,我自己去!”怀袖眼中再次升腾起一丝希望,目光灼灼盯着常宁的脸。

    常宁叹息一声道:“怀袖,你冷静一点,私闯禁宫是要杀头的,你这么做,还没等找到你阿玛呢,你自己脑袋就先搬家了。”

    怀袖突然静默下去,连一点声音都没有,刚才的哭声,喊声全都停止了,仿佛没有了生息一样。

    常宁有些担心,此处正是背阴墙角,没有一线亮光照射过来,他根本看不见怀袖的神态,万一出事不是好玩的。

    两人相对站立了约莫一刻时间,怀袖沉声开口道:“我无法冷静,换做是你,你能冷静下来么?”

    常宁被这句问的无言以对,沉默一会子,缓缓说道:“我知道你心里着急,但我仍希望你如平日一样处事冷静,毕竟,即便你阿玛又什么,他更希望你能安好无恙。”

    怀袖躬身:“谢王爷!怀袖先回去了。”

    话音刚落,也不待常宁再说什么,怀袖已转身向观雨楼行去,幽幽的白衣空洞洞地摇摆着,在暗夜里仿佛一具没有了生气的孤魂。

    常宁看着心里也是一阵酸涩,这些日子,他又何尝不是?眼看着皇兄日渐消瘦,为战事,为葛吉泰将军的生死未卜,急的卧病数日,仍昼夜不眠不休翻地看奏折。

    北边的郑氏雄据台湾,日日侵扰福建沿海一代的民居,吴七的水军迟迟不敢下水海战,朝廷治黄刚告一段落,国库目前旨在平台,此时偏偏北疆广域再出差池,真可谓屋漏偏逢连夜雨,怎能不使人焦心呢?

    怀袖回到屋内,一头栽进床内,闷闷地思索着从常宁处听来的消息。

    细细盘算着阿玛出征的时间,以及奏折报送来的时间,正算着,忽听门口传来“梆,梆梆”的叩门声,怀袖以为是翦月,躺着应了句:“我这儿不用伺候,你歇着吧。”

    “梆,梆梆”门板又传来一阵叩门的声音,怀袖翻身坐起,听门外传来一声:“师父,是我,开门,我知道你没睡。”

    怀袖赶忙翻身下床,也不穿鞋,脚上只踩着罗袜便下地去开门。门扉开启,果然是月牙公主。

    怀袖拉开门,见月牙站在门外,水莹莹的眼睛镶着一圈儿红边儿。怀袖惊诧地紧蹙眉心,将月牙拉进屋内,关上房门问:“这是怎么了?出什么事儿了么?”

    月牙眼内噙着泪,在怀袖脸上打量,却已不见怀袖腮边的泪痕,只是眼袋略微红肿依稀可见才哭过的痕迹,原本白皙的皮肤此刻亦发显得苍白。

    月牙微微抽泣道:“师父刚才和六叔说的话我都听见了,我……我这些日子也为这事儿揪着心,一边是师父的阿玛,另一边是皇叔父,我之所以每天如此晚归,一来是伺候皇叔父,二来,是……不愿意瞧见师父,怕忍不住跟你说了这事令你担心,前日,皇叔父特地嘱咐过我,不让跟你说……”说罢,泪串儿又淌落下来。

    怀袖听完月牙这番话,再忍不住,泪也跟着滚下来。

    强压下心中的惦念,怀袖从桌上的提梁壶内倒了杯茶给月牙,问:“我知道这些天皇上也甚是惦念此事,刚才听恭亲王说了,万岁爷的病此时不知怎样了?”

    月牙接过茶盏,听见怀袖问及此事,又将茶盏放回到桌上,轻轻摇了摇头:“太医说急火攻心,需缓慢调养。”

    说罢叹了口气:“我觉着那些太医都不中用,还不如师父……”说罢,抬起脸看了一眼与自己并肩而坐的怀袖,将后半句咽了下去。端起茶杯猛喝了几口。

    “我刚才听见师父跟六叔说想尽快看见北疆的奏章,呃……”月牙话说到口边,面露难色不知如何对怀袖开口。

    怀袖一把握住月牙的手,语气切切道:“公主有话但讲无妨,我此时哪怕粉身碎骨也不足惜,但求能尽快得知阿玛安好!”

    月牙仍面露踌躇,眉心凝结在一起,看着怀袖,眼内露出愧色,想了想又觉得非说不可,索性将茶杯往桌上一放,起身跪在怀袖面前。

 第184章 亲身侍驾

    怀袖惊悸,赶忙起身挽扶月牙。

    “公主何故如此?你我之间有话只管说便是。”怀袖拉着月牙的胳膊扯了几扯,见没能将月牙拉起来,便也干脆一同跪在地上。

    “师父,月牙知道此时跟师父说这个话实在是自私,可是血亲之情的疼痛师父眼下也正经历着,我想师父也能体谅月牙的苦心。”月牙说的动情,泪水更是不住地汹涌。

    怀袖眼瞧着月牙如此,心里一阵疼惜,柔声劝慰道:“你有什么话,尽管说便是,但凡我能为你开解的,定会全力以赴。”

    “其实前几日,我就想跟师父说,让师父去皇叔父身前侍奉,跟来的新进宫女都不中用,只一个李德全也眼瞅着也撑不下去了,这些日子,汤药喝下去不少,就是不见好,皇叔父整日整夜地看奏折,身边却没个可心的人伺候,那些嫔妃们,说是来侍奉的,却总在皇叔父耳边嚼舌,说这个好了,那个不好了,皇叔父越发心烦,勒令后宫嫔妃打今儿起一概不得踏入清宁宫。”

    月牙说着又哽咽起来,但仍断断续续说:“现在皇叔父身边只剩下我和六叔侍奉,你瞧着我们两个那是伺候人的料?平日里替皇叔父开心逗闷子还差不多,这样的精细活,还需要像师父这样的人去做才好,我知道,我这么想不但违背了师父的初衷,此刻这么说,越发显得自私,可是,月牙也实在没旁的办法,整日瞧着皇叔父如此,心疼,只恨平时读书少,关键时候什么忙也帮不上……”说着呜呜咽咽地孩子似的哭起来。

    怀袖听完月牙的这一番话,情绪反而比方才平静许多,牵着月牙的手站起来,坐于榻上,柔声道:“好丫头,别哭了,就冲你这份孝心,你皇叔父平日没白疼你。我答应你,即刻去清宁宫伺候皇上。”

    月牙正抽泣,以为自己听错了,顿时住了声,一双红彤彤地泪眼直勾勾望着怀袖。怀袖见她不信,又将刚才的话说了一遍。

    月牙听着先是一怔,紧跟着又要跪下给怀袖磕头,这一会怀袖有了防备,一把将月牙的手臂拽住说:“公主可使不得,你是千金之躯,怎可轻易屈膝?”

    月牙激动道:“只要为了我皇叔父的病能快些好,我就是磕一百个头也不嫌多!”

    怀袖忍不住笑着捏了捏月牙的脸道:“你这个憨丫头,怎能叫人不疼呢?”

    月牙终于破涕为笑。跟着便说:“那明日一早,我就来与师父同去清宁宫。”

    怀袖轻轻点了点头。

    月牙心里的一块石头总算落了地,端起茶杯又喝了几口茶,想起什么似得问:“那,师父就这样去了皇叔父身边,不怕纳兰侍卫回来闹误会么?”

    月牙的这一问,也正是怀袖心中担心的,上次那一首宫词至今还压在案头,他心中已然忌惮此事,现如今,她主动请缨去了皇上身边,他又该如何想呢?

    可是眼下,若不如此行事,她心心念念的北疆战事又如何知晓,她对生死未卜的阿玛的满腔牵念又将如何抚平……

    二者权衡,怀袖终究无法将对自己有生养之恩的阿玛抛置于脑后,而恪守情愫之约,此时,怀袖方才明白,她亦办不到为了情不顾一切。

    于她自身,无论为挚亲还是挚爱任何一方舍弃皆不足惜,但于那遥遥漠北的将军府,那里是她的根,是她永远的梦中童谣,是她心灵最为柔软的地方,她不能亦不舍。

    “事已至此,我别无他法。于国于家,我焉有全然不顾之理,他既懂我,便不会心生间隙,纳兰的胸襟不至如此。”

    怀袖说话时,口气平和,但内心却对容若怀着深深的愧疚。

    她知道,这样的选择是,她强行使容若接受她目前的处境,令他越发地担心牵挂,就如她所说,别无他法,他日见面,只能求得他的谅解。

    一个男人的胸襟究竟有多开阔,她不知道,但她始终相信,容若的气度一定不同于一般的男子。

    * * *

    硕大的兽脚青铜炉内,青烟缭绕,徐徐涣散在整座空旷的殿内,然龙涎的香气确未因空间之大而被分散掉,反而越发肆意地将腻香气息挥洒的淋漓尽致,连青灰的烟色,亦是将墙壁上那雕刻栩栩如生的仙禽盘旋图,若隐若现地遮蔽在青纱幔帐的后面。

    紧缩眉心,手持朱砂御笔,捧着一本奏折圈圈点点,围绕着炕桌上面,周围摆满了一摞摞的奏章,几乎将他包围了起来,康熙独自坐在靠窗的炕上,背后垫着厚厚的方形迎枕,是不是传来几声咳嗽。

    一直盖碗儿盅轻轻放在康熙小炕桌的桌角上。

    康熙抬起眼皮撩了下那盖碗盅,眉头蹙着沉声道:“这么大一碗药汤子,朕哪儿能喝得下去,熬少些再端来。”说罢,又埋首与奏折中去了,不再理会那汤盅。

    旁侧侍立的人却并未按照吩咐行事,仍侍立于侧,和言轻语道:“是一碗素汤,万岁爷趁热喝了吧。”

    康熙听见这声音,赶忙侧脸望去,竟然是怀袖侍立于自己身畔。

    康熙看了一眼怀袖,又看了一眼周围身侧,似是还没会过神,又似以为在梦境,用手搓了搓脸,方才感觉清醒许多,再看,怀袖仍站在身边,温柔眼睫凝望着自己。

    怀袖的突然出现,反倒令康熙略显拘谨起来,直了直身子,竟有点无所适从的样子。

    怀袖第一次见到在清宁寝宫的皇上,比往昔在晃晃阳光下的落落晴朗的男人少了一份凌冽,却多了一份平易。

    怀袖转身从外见的脸盆子湿了块温热的手巾,拧干递给康熙擦了一把脸和手,说:“汤趁热喝了吧,凉了就不好了。”

    “哎!好。”康熙应着声,将汤盅端至自己近前。

    怀袖小心翼翼地将汤盅盖子掀开来,康熙轻轻地搅动汤匙,只觉得阵阵淡然香气窜入鼻翼,青青的汤色,不见一滴油花,绿的青菜,白的豆腐,还有三五颗红的枸杞,在不见其他的东西,与他平日吃的那些汤很是不同。

 第185章 素汤悦君

    “这汤是你亲手煲的么?”康熙温声问道。

    怀袖点头回道:“不知道万岁爷能否喝的惯。”

    康熙浅笑道:“等朕尝了再告诉你。”说罢盛了一汤匙入口。

    微烫之后,甘,甜,爽,滑依次在舌上绽放,说素净,又很醇厚,说厚,又完全清淡,说淡,又透着清甜,完全没有那些陈皮龙眼等味道修饰,清水芙蕖一般的天然。

    康熙干脆放下汤匙,端着小汤盅一口气喝完全部的汤汁,又将里面青菜盛入口中细细咀嚼,青菜残存的筋脉对牙齿那一点温柔的抵抗令人愉悦,豆腐的细嫩仿佛对口腔温柔地爱抚,随着汤汁的香气一路潺潺,熨帖到胃里极其的舒坦。

    “还有么?朕还想吃一碗。”康熙捧着空汤盅望着怀袖,那眼神像没吃饱饭的孩子。

    怀袖笑着接过汤盅转身出去,过不多时,又端了一碗来。

    康熙照例喝的一滴不剩。两盏汤下肚,额角渗出细细密密地汗颗粒,伸了个懒腰道:“好久没有吃的这么清爽舒服了。”

    康熙不知道,许多年以后,当他每每回想起这盏汤羹的味道的时候,那份深沉的想念的几乎勾下泪来。

    藏在门口偷偷望着里面的月牙,常宁和李德全见此情景忍不住相识而笑,悄悄地退了出去。

    怀袖将空汤盅,汤匙收入木托盘中,转身欲离去,康熙忙叫住问:“你要回去了么?”

    怀袖回身笑答:“奴婢将这些收拾下去。”

    “那……你收拾完就回滴雨轩去了么?”康熙紧跟着问。目光灼灼,不舍之情跃然而出。

    怀袖说:“从今日起,怀袖负责侍奉万岁爷的起居膳食,就在清宁宫。”

    “好好!太好了!”康熙听怀袖说这话,几乎兴奋的从炕上走下来,坐立难安竟像个孩子。

    怀袖忍不住浅笑,开口道:“只是……”

    “只是什么?你又何难处尽管与朕开口,不必多虑。”康熙打断了怀袖的话,赶着问,似生怕她反悔似得。

    怀袖轻笑说:“也不是旁的,只是前日太后那边说要回京,问我是否同行,我原本要一同回京去的,可如今万岁爷病着,奴婢既然应了来此照料,便无法与太后同行了,想着一会儿去亲自回了太后,所以,请皇上示下,奴婢需去一趟松鹤斋。”

    康熙闻听原来是这事,心中略放宽了些,笑道:“你去便是,朕这边儿不碍事,朕知道老祖宗很喜欢你,你亲自去请辞也是应该的,只是……”

    康熙话说了一半,看了看外面的湛蓝的晴空,关切道:“只是此时外面日头正烈,你怎么去呢?朕每见你总是走着去,这里距离松鹤斋路也不算近,朕替你叫肩舆来。”

    怀袖连连摇头:“奴婢习惯走路,多谢万岁爷,不用那些。”说罢,告退出去了。

    康熙见怀袖出去,屋内只剩他一人,忍不住如孩童般搓掌浅笑:“呵!这病来的真是时候!”

    再踏入松鹤斋,依旧墨翠欲滴,清风飒飒,幽静恬然,怀袖沿着画廊向内院走去,湖中间的假山石上那一对鹤似是比初来时候长高了许多,羽翼也越加丰美婀娜。

    怀袖心中不由得慨叹,来这里不过短短数月,却没想到经历了这么多,先前还是与苏麻姑姑通车而来的,如今,却无法再同辕而归。

    世事难卜,人生际遇便在这其中轮回往复,事无定向,因缘如流……

    不知不觉间,怀袖已走至内寝殿,见竹青侍立在东厢门口,怀袖含笑走过去。

    “竹青姐姐,太皇太后此刻可得空闲?”

    竹青见是怀袖,也笑起来说:“怀儿,你来的真巧,康王爷前脚刚走不多时,太后此时正跟苏麻姑姑闲坐说话呢,待我禀奏一声,你且等会儿。”

    竹青掀开软帘走了进去。不多时便出来笑道:“老祖宗叫你进去呢。”说着给怀袖打了帘,怀袖低头走入里间。

    “奴婢怀袖给太皇太后请安!”怀袖进屋跪地施礼道。

    孝庄坐在临窗的软榻上,笑容慈祥望着怀袖说:“我刚才还跟曼姐儿说,问问你可否与我们同时回京,可巧你就来了,好孩子,快起来。”

    说罢,指着旁边一个小宫女说:“给怀丫头搬一把椅子来,她如今是公主师了,理当尊重,再去端杯凉茶来,大热天儿的,走了满头的汗,好歹挑个凉快点儿的时候来,还好些。”

    怀袖谢恩坐了,苏麻喇姑亲手端盏凉茶过来递与怀袖,怀袖赶忙起身接了。“谢谢姑姑。”

    苏麻喇姑轻轻含笑点头,轻按下怀袖肩膀示意她坐下,自己也回了位置。

    怀袖确实有些口渴,喝了口凉茶感觉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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