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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与禅:宫本武藏-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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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我要去大坂。”
“你家住在大坂吗?”
“不是。”
“那你是住在阿波国吗?”
“也不是。”
这个少年不易亲近,他回答完又继续低头帮猴子抓跳蚤。
双方的对话似乎无法继续。
藤次沉默了一下,又开口说:
“你这把刀真棒啊!”
这回他夸奖他背上的大刀,美少年说话了:
“是吗?这是我的传家之宝。”
听到对方的赞赏,美少年很高兴地转向藤次。
“这把刀原来是用来打仗的,所以我想拿到大坂去找一位好的铸刀师傅,希望能把它改成佩刀。”
“即使改成佩刀,好像还是长了些。”
“是啊!这把刀有三尺长呢!”
“真是一把长刀啊!”
“如果能够改成这么长就好了———”
这位美少年露出酒窝,非常自信。
“要把它磨短也不是不可能,即使是三尺或是四尺的长刀。但是真正使用时如果能全力发挥这把刀的威力,那可就厉害了。”
藤次想探美少年的虚实。
“背着一把大刀,走起来看似威风凛凛,但也因人而异,要是背着这么一大把长刀逃跑的话,可就不太好看了。可否请教你学的是哪一流的武术呢?”
一谈起剑术,藤次自然而然地有点瞧不起这位乳臭未干的少年。
美少年瞄了一眼对方自大的表现,说:
“我学的是富田流。”
“富田流使用的应该是小刀啊!”
“没错,是小刀。但是也无人规定学了富田流就只能用小刀,我不喜欢和别人一样,所以就违纪练习大刀,师父盛怒之余,把我逐出师门。”
“嗯!年轻时略带叛逆心是不错的。”
“然后我就离开了越前的净教寺村,我想既然我是富田流门人,我就去拜访创造中条流的钟卷自斋老师父,他很同情我的遭遇,收我为徒,我在那里修炼了四年多,功夫学得不错,师父也认为我学得差不多了。”
“乡下师父很轻易发给剑术目录或印可的。”
“可是自斋师父不轻易发印可给人的,听说师父只颁过一张印可给一个人,那就是我的师兄伊滕弥五郎一刀斋。而我也想尽办法希望能得到一张印可,所以卧薪尝胆、日夜苦练,可是由于在故乡的母亲逝世,以致我练到一半就中途返乡了。”
“你故乡在哪儿?”
“周防岩国。我返回故乡后仍然天天鞭策自己,经常独自到锦带桥旁,斩燕砍柳,磨炼剑术。这把刀是我母亲临终前交给我的传家之宝‘长光刀’。”
宫本武藏 火之卷(20)
“哦!是长光刀啊!”
“刀上没刻名字,是经由口耳传承,在我的故乡还有人称它叫‘晒衣竿’呢!”
本来以为这位美少年不喜多言,没想一谈到喜欢的话题,就口若悬河,滔滔不绝,而且无视于他人的脸色。
从这一点,加上他先前所说的经历来看,实在和他的外型不太相衬,其实他是个个性强烈的人。
美少年稍微停顿一下,抬头仰望天空,眼眸里映着天空的云彩,神情感伤地说:
“可是那位钟卷师父已经在前年因病去世了。”
他自言自语:
“当时我在周防,同门草 天鬼向我通知此噩耗时,我感怀师恩,悲恸不已———一直随侍在师父身旁的天鬼是比我早入师门好几期的师兄,和师父自斋有叔甥的血缘关系,却也未获印可,而我虽已远离,不在师父身边,但他却在生前已经写妥印可目录要留给我,听说他一直希望能亲自颁给我的。”
他的眼泪夺眶而出。
祇园藤次听到美少年叙述他的前尘往事,自己却感受不到半点伤怀。
但是有人聊天总比一个人无聊还好些,所以他就回答:
“嗯!原来如此啊!”
他假装热衷于对方的话题。因此美少年郁闷的情怀更是一泻千里,他接着又说:
“当时我要是能快点回去看他老人家就好了,但是我人在周防,而师父住在上州的山里面,相隔几百里路,更不凑巧的是,我的母亲也在那段时间去世,所以我赶不及见师父最后一面。”
船身稍微摇晃了一下,乌云遮蔽阳光,海面呈现一片灰色,偶尔浪花打上甲板,更添增寒意。
多愁善感的美少年继续诉说着。经此种种遭遇,他已经变卖掉故乡周防的房产,与同门师兄草 天鬼相约,他现在正启程前往约定地。
“师父自斋亲戚很少,除遗留微薄的财产给天鬼,他并另外准备金子和中条流的印可目录叫天鬼转交给远在异地的我,天鬼目前正周游列国,我们在信上约好,明年春分时到三河的凤来寺山相见,此处位于上州及周防路途中间,在等待的这段时间里,我想到近畿一带四处走走看看。”
要说的话大概也说得差不多了,美少年再次转向聆听他说话的藤次。
“阁下是大坂人吗?”
“不,我是京都出生的。”
说完就沉默不语好一阵子,藤次听着海浪声,漫不经心地回答道:
“这么说来,你也是想要学一点武术喽!”
藤次打从一开始就轻视这位少年,现在更觉得索然无味。最近有很多像这样的小白脸,自称在学习武术,马上亮出他的印可和目录,到处招摇。在他看来,这都不过是些雕虫小计,难登大雅之堂。
难不成这世上高手如云吗?他自己可是在吉冈家待了将近二十年才能爬到今日的地位———他拿自己跟他们相比较。
真要如此,将来大家还靠什么吃饭呢?心里这么着,抱着膝盖,凝视灰色的海面。
“京都?”
美少年自言自语,又看了藤次一眼,说道:
“听说京都有个吉冈拳法的遗子叫做吉冈清十郎,不知他现在是不是还开武馆呢?”
藤次心想,你这个乳臭未干的小子,口气越来越狂妄了。
但是,这个家伙至今尚不知自己就是吉冈门下的高徒祇园藤次,要是他知道的话,一定会后悔他刚才说了那么多大话而感到羞耻吧!
藤次由于无聊透顶就想捉弄一下这小子。
“没错,听说四条的吉冈武馆规模还很庞大,你有没有去拜访过那个武馆呢?”
“我想如果到京都的话,一定要去拜访的,我还想跟吉冈清十郎比武,不过到目前为止,我尚未去过。”
“哼……”
藤次斜着头,禁不住噗嗤一笑,他轻蔑地说:
“你自信过头了吧。”
“你说什么?”
美少年有点生气。心想,你这话才可笑呢!美少年也禁不住冷笑。
“吉冈虽然门户庞大,大家都买他的账,尤其第一代的拳法是个高手,但是,现在的当家清十郎和他弟弟传七郎武功并不怎么样。”
“不比较又怎么能知道呢?”
“我听过很多传言,因为是传言,未必全都属实,说是京流吉冈可能就此没落了。”
藤次听到这里,很想报出自己的名讳,警告对方小心说话,但是如果就这么结束,那就不是自己在捉弄对方,而是反被对方捉弄了。
此时离大坂的船程还有好一段时间,因此,他接着说:
“原来如此,总是有些人狗嘴吐不出象牙,才会有这种评语吧!话得说回来,刚才你说离开师父回到故乡,每天都到锦带桥边拿着大刀斩飞燕,练了一身好功夫,是不是?”
“我是这么说的。”
“那么你看,这船上海鸟飞来飞去,你用大刀是不是也可以很轻易地砍下来呢?”
“……”
宫本武藏 火之卷(21)
美少年这时也感觉到对方的语气不怀好意,他张大眼睛瞪着藤次浅紫色的嘴唇好一会儿,最后终于开口:
“即使我可以砍到,我现在也不想做这种表演———你不是在逼我吧?”
“没错,既然你那么自信,不把京流吉冈放在眼里的话。”
“你好像不太高兴听到我贬损吉冈家,难道你跟他们有关系吗?或者你是吉冈的门人呢?”
“什么都不是,只因为同是京都人,如果有人贬损京都的吉冈,我都会不高兴。”
“哈哈哈……这些都是传言,并非我说的啊!”
“年轻人。”
“什么事?”
“你可曾听过一句谚语:‘井底之蛙,不知天高地厚。’顾全你的将来,我现在给你一点忠告,要是你以为这个世界这么容易打混,你就永远无法出头,你自夸拿到中条流的印可目录、斩飞燕啦、练成一手好刀法什么的……像你这种大言不惭,把别人当成瞎子。你听好!要吹牛的话也要看对象。”
“你说我在吹牛吗?”
美少年再仔细问了一次。
“我说了又怎么样?”
藤次故意挺起胸膛,反驳他。
“我是为了你的将来才如此说的。别以为你卖弄年轻人的豪气,看来是令人欣赏,但如果过于夸大就变得很恶心。”
“……”
“你以为每件事我都听得津津有味,就越来越得意忘形了。老实告诉你吧!我就是吉冈清十郎的高徒祇园藤次。要是再让我听见你妄言批评京流吉冈,我可不会饶你啊!”
四周看热闹的乘客越聚越多,藤次因而想炫耀出他的权威和立场,又说:
“现在的年轻人啊,太过于任性了!”
说着,他向船尾走去。
美少年也默不作声地跟过去。
这下子没完没了了。
乘客们预测将会有场好戏看。虽然有段距离,大家都拭目以待。
藤次其实也不想惹是生非,因为船到大坂时说不定阿甲会来接他,在和女人见面之前如果与年轻人起冲突,太引人侧目,而且也会给自己惹来麻烦。
他佯装若无其事似地将手肘倚靠着船舷的栏杆上,望着船舵所卷起的白色浪花。
“喂!”
美少年轻轻地敲他的背,看来这名美少年很任性,但是他的语气沉稳不激动。
“喂!……藤次先生。”
这下再也无法假装没听见了,他转头问道:
“什么事?”
“你刚才当着众人面前笑我是在吹牛,让我很没面子,所以我现在决定表演一下你想看的武技,请你过来一下。”
“我刚才叫你做什么呢?”
“你应该不会忘记才对,我说我在周防的锦带桥边以斩飞燕来练习大刀,你不信,而且叫我在船上斩飞鸟给你看,不是吗?”
“我是说过。”
“要是你看到我能斩落海鸟,是否就能证明我不是个爱吹牛的人呢?”
“可以这么说。”
“好,我斩给你看。”
“嗯!”
藤次冷笑地说:
“要是过于勉强自己,遭来笑话,那可不好玩了。”
“不,我要斩给你看。”
“我不阻止你。”
“所以我才叫你过来看。”
“好,我看就是。”
藤次张大眼睛准备看好戏,美少年站在大约有二十块榻榻米大的船尾中央,脚踩着甲板,伸手拔出背上的“晒衣竿”大刀。
“藤次先生,藤次先生。”
他嚷叫着。
藤次斜眼看他的架式,并问他有什么事?
接着,美少年一本正经地说:
“很不好意思,我想请你把海鸟叫来我面前,要几只我都砍给你看。”
看来,美少年学到了一休和尚的机智,想要对藤次报一箭之仇。
很明显,藤次是被他愚弄了。捉弄人也要有个限度,这一来,藤次怒火中烧,说道:
“你给我闭嘴,要是能随心所欲唤来天空飞翔的海鸟,那么谁都可以砍得到。”
美少年一听,说道:
“海面千万里,我只有三尺剑,如果不飞到身边来,我当然也砍不到啊!”
藤次更加生气,向前走了两三步。
“你想给自己找借口啊!不行就说不行,你给我老实地道歉。”
“不,我若是要道歉的话,就不会摆出这个架式,没有海鸟,我就斩别的东西给你瞧瞧。”
“你要斩什么?”
“藤次先生,可否请你再往前走五步。”
“干什么?”
“借用你的头,就是刚才讥笑我吹牛的那颗头。与其斩无辜的海鸟,倒不如斩你的头更恰当些。”
“你,你说什么?”
藤次不自觉地缩了一下头———突然,美少年的手肘像断了的琴弦般猛力弹开来,他拔出背上的大刀,“啪”一声传来划破空气的声音,速度之快,连三尺的长剑都只看到像针一般细的光芒。
宫本武藏 火之卷(22)
“你、你要干什么?”
藤次边叫边伸手到领口。
头还在,其他部位也没感到任何异状。
“你明白了吗?”
美少年说完便走到货堆的地方去了。
藤次脸色铁青,他根本来不及阻止对方,而此时他尚未察觉身上有任何异样。
美少年离开之后,在冬日微弱阳光照耀的甲板上,藤次突然看到一样奇怪的东西,那是一束像刷子似的毛发。
“啊!”
这时他才醒悟,立刻去摸自己的头发,原来他头顶上的束发被斩掉了。
“哎,哎呀……”
他面露惊色,手抚着头顶,接着,发结一松,鬓发披散开来,落在脸上。
“可恶!你这个毛头小子。”
犹如挨了一记闷棍,他怒气填胸。但他心里十分明白,美少年所说的一切都不是谎言,也不是吹牛,这个少年拥有超乎年龄的精湛武功,他不得不接受事实,年轻人当中也是有武艺超群的人。
但是心里的惊叹和满肚子的怒火是两回事。他站在原地看见美少年回到刚才的地方,像在寻找什么东西似的,绕着他的四周搜寻。藤次逮到机会,他以水沾湿刀柄,双手紧握,并降低身体靠近美少年的背后,这回,他也要砍掉他的束发。
但是,藤次并无十成把握,索性朝对方的头颅横砍下去,就算杀了这小子也无所谓。
“唔!”
他全身血脉贲张、神经紧绷,就在他出手的一刹那。离他咫尺之远有一个小帷幕,阿波、界国以及大坂附近的商人,从刚才就一直在里面玩“花纹纸牌”,他们正沉醉于赌博游戏。
“纸牌不够了!”
“飞到哪里去了?”
“到那边找找看。”
“不,这里也没有。”
他们翻箱倒柜,四处寻找,其中一人突然望着天空说道:
“噢,那只小猴子怎么爬得那么高呢?”
那个人指着高高的帆柱,叫嚷着。
原来有一只猴子在上面。
那只猴子爬到三丈高的帆柱上。
其他的旅客由于厌倦海上枯燥的行程,正觉无聊,便围拢过来,大家都抬头往上看。
“你看,它好像咬着什么东西呢!”
“是一张纸牌吧?”
“啊哈!原来是那只猴子拿走了赌客们的纸牌。”
“你看,那只小猴子也在帆柱上面学人玩纸牌呢!”
有一张纸牌啪啦啪啦地掉入人群当中。
“畜牲。”
国的商人急忙捡起那张纸牌。
“这还是不够,那猴子可能还拿了三四张。”
其他的人也七嘴八舌地说着。
“快叫人去把猴子的纸牌抢回来吧!要不然就没办法继续赌下去了。”
“那么高要怎么爬上去呢?”
“叫船长来吧!”
“他可能爬得上去吗?”
“付钱给船长叫他爬上去拿吧!”
船长收了钱,答应爬上去拿。在船上以船长为首,理当为此事负责,所以他说:
“各位乘客———”
他站在货物堆上面对乘客说:
“那个小猴子是谁养的?请饲主到这边来。”
无人承认自己是饲主,但是乘客们都清楚此事,不约而同地注视着美少年。
船长心里也明白,但他佯装不知情。现在,船长又提高声调说:
“既然无人饲养,那么就交由我全权处理,等一下可别来抱怨啊!”
并非无人饲养。美少年靠在货物旁,思索什么似地一声不吭,有人小声地说:
“真是个胆小鬼。”
船长也盯着美少年,而那些有钱的商人因为无法继续赌局,更是怒目相视,那眼神仿佛在咒骂———你这个厚脸皮,你是哑巴吗?还是聋子?
但是美少年一直坐在原地,若无其事。
“在海上竟然会跑出一只无人饲养的猴子,如果是无人饲养的,那就任凭我处置了。各位,船长再三询问,但是它的主人都不出面,你们愿不愿意当人证,以免待会儿主人又来抱怨说他没听到。”
“没问题,我们当人证。”
刚才那些商人愤怒地咆哮着。
于是船长走进船舱底,等他上来时,手上拿着点了火的火绳和一把土制长枪。
船长生气了。
这回,大伙儿都兴致勃勃,想看那个年轻的饲主要如何收场。
上头的小猴子却一派悠然自得。
那小猴子迎着海风俯看纸牌,好像有意无意在嘲弄人们似的。但是,它突然龇牙咧嘴,吱吱大叫,迅速爬到帆柱的横木上,在帆柱上面狼狈地跳来跳去。
“……”
原来船长站在下面用火绳熏它,并用长枪瞄准它。
“等着瞧吧!这会儿轮到你着急了吧!”
人群当中有一个喝得醉醺醺的人,在下面叱骂。
“嘘……”
有个 国商人,拉了拉那位酒醉的人,因为,从刚才一直都保持沉默的美少年,突然站起来,大声喊道。
宫本武藏 火之卷(23)
“船长!”
这次换船长佯装没听见了。他正要用火绳点燃长枪的火线———情况危急,刻不容缓。
“啊!”
轰———一声,子弹的声音冲向天空,原来长枪被美少年抢走,乘客们吓得有人捂耳朵,有人趴倒在地———子弹穿过他们头上,噗通一声射到船外的漩涡里。
“你、你在干什么?”
船长这下怒不可抑,立刻跳过去,直挺挺地站到美少年的面前。
虽然航海生涯练就他一身魁梧强壮,但是一站到美少年面前,相形之下,逊色多了。
“你又是在干什么?你拿着枪不是想打那只无辜的猴子?”
“没错。”
“不是太残忍了吗?”
“一点也不———我已经声明在先了。”
“你怎么声明的?”
“你是眼睛瞎了?还是耳朵聋了?”
“闭嘴,即使我眼盲耳聋也是乘客。我可是一个武士,船长竟然欺到乘客头上,大呼小叫,身为武士的我才不屑回答。”
“不要找借口,刚才我一再声明,无论你喜不喜欢我的表达方式。何况在我出面处理之前,你的猴子骚扰到那边的乘客,而你竟然装聋作哑呢!”
“你说那边的客人,指的是刚才在帐幕里聚赌的那些商人吗?”
“你说话不要这么刻薄,那些乘客可是比一般乘客多付了三倍船资的。”
“那些商人目无法纪,公然挥霍聚赌,而且任意侵占空间,据为私用,在船上大摇大摆,已经让人看不顺眼。我并没有叫小猴子去偷纸牌,是小猴子在模仿那些家伙的不良行为,我没理由出面道歉。”
说到一半,美少年转向聚集在那里的 国及大坂的商人们,红润的脸庞流露出讥讽的笑容。
7
大海上波涛汹涌,黑暗中可望见木津川沿岸一带点点灯火。
空气中弥漫着鱼腥味。船即将靠岸,船上和岸上都传来欢呼声,船慢慢地靠向码头。
噗通一声,海面上溅起白色浪花,船员抛下锚,并将缆绳丢上码头。水手们架好渡桥。
四处人声嘈杂。
“我是饭店的人,有人要吃饭吗?”
“住吉神社家的儿子,有没有搭乘这艘船呢?”
“有没有信差呢?”
“老爷———我在这里。”
来码头接船的人们,提着灯笼站在岸边,缓缓向灯光摇曳的船只靠近。
刚才那位美少年也夹杂在人群中下船去,有两三个替客栈拉客的人,看到他肩膀上坐着小猴子,就对他说:
“这位客官,到我们客栈来住宿吧!猴子免费!”
“我们客栈就在住吉神社前面。不但方便去参拜,而且景色怡人,房间优雅舒适。”
美少年看都不看一眼,似乎也没有人来接他,他就带着小猴子消失在人群中。
船上 国和大坂的商人们正忙着把货物搬下船,看到刚才的情形,说:
“这个家伙可真拽啊!仗恃着自己会一点功夫,就趾高气扬了。”
“真是的!被这小伙子一捣乱,害得我们后来在船上毫无乐趣可言。”
“假如我们不是商人,就不会如此轻易放他下船了。”
“好啦!好啦!任凭武士们去耀武扬威吧!他们认为能够大摇大摆、目中无人,就很了不起!别去管他们了,我们是大人不记小人过,把今天的不愉快抛诸脑后吧!”
来接船的人很多,他们都提着灯笼,有的还准备了交通工具,其中还有几位女士。
祇园藤次走在最后面,悄悄地上了岸,他的脸色非常难看,神情狼狈,再也没有比今天更不愉快的日子了。他用头巾包住被砍掉束发的头,表情黯淡。
等候的人群中,有人一看到他的身影,就大喊:
“这里啊……藤次先生。”
女人披着头巾,因为码头上寒风刺骨,使得她的脸也变僵硬了。白粉藏不住的皱纹泄漏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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