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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泥记-第10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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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云小姐就因为此事而起了什么心思,那就有些不上台面了。
  既然不是为了芸娘而来,那她又是为了什么?
  姚妈妈心里百般猜测,可脸上却露出大大的惊叹:“哎呀,云小姐的绣工真是百里挑一啊,老身活到这把岁数,真是没见过这般精致的抚额了。老身替太太和小姐谢过云小姐,您真是太有心了。”
  姚妈妈看着精致异常的抚额,心里不停地敲打着边鼓——
  云罗就真是单纯为了送个抚额?
  不由再一次望向云罗,跌进那如山涧清泉般清澈的眼帘。
  “瞧妈妈夸赞的,让我怎么好意思,不过是小物件,不足挂齿。”云罗谦虚地回答,接着冷不丁地道,“哦,对了,上次芸娘跟我说要送两套枕巾给堂姐贺她出阁大喜,央了我裁制。我一直记在心上,有心想要绣两套百年好合、并蒂花开的枕巾,彩头是不错,可我是未出阁的姑娘家,对于出阁有些什么注意、避忌一窍不通,生怕自己遗漏了什么。心里就惴惴不安,妈妈是老人,府里大小的事情都见惯的,若妈妈不嫌麻烦,想请妈妈给我长长眼指点指点,不知道妈妈肯不肯帮我这个忙?”虽然是询问的口气,但眼睛却是一下子望进了姚妈妈的心底。
  姚妈妈微怔。
  不由仔细对视了云罗的眼睛,却搜不到半丝阴影,依然清澈如昔。
  姚妈妈就笑着谦虚道:“云小姐的东西,自然是好了,哪里容得了我指点。至于这恭贺出阁的东西,自然要取‘和和美美、白头偕老’的好意头,小姐选百年好合、并蒂花开自然是没有错的。”
  “可是百年好合、并蒂花开的图案会不会太普通了些?我后来仔细想了想,既然是芸娘送给姐姐的贺礼,以后是要拿到婆家去用的,旁人看到了,问一声是何人所制,听说是芸娘所制,自然会要留心相看,若稍嫌普通,说不定会被婆家人背地里嘲笑,于芸娘的名声总不是太好。妈妈。你说呢?”云罗蹙起了眉头假装犹豫。
  姚妈妈就笑着摇头劝慰道:“哪里有这样的话了,是姐妹间的一番情谊,恭贺出阁自然是希望长长久久、举案齐眉的,绣百年好合、并蒂花开是最好不过的。云小姐,你也太过谨慎了。”姚妈妈的话似是定心丸,云罗顿时就放心下来,眉眼之间也松快了不少,拉着姚妈妈的手笑盈盈地道:“幸好问过妈妈,我这才放心了,要不然,总有些惴惴不安。”见姚妈妈不好意思地摇头,神情间也不见戒备,她就乘机道,“对了,妈妈,这两套枕巾花样繁复,用色考究,我恐怕要花上两三个月的功夫,不知道时间上赶不赶得及蘩娘小姐的出阁啊?我记得芸娘曾经提过,好像蘩娘小姐的出阁日子是什么时候?哎呀,我也记不清楚了……如果来不及,我可以再加快些速度,早起和晚上多用上两个时辰,嗯,我来算算时间……可能只需要一个半月……”
  说完,她低头端了茶杯啜了一口,一副不经意的模样。
  姚妈妈愣了一下,旋即就回答:“云小姐,你倒不必如此赶工,眼睛要熬坏的。蘩娘小姐她……出阁的日子还远着呢,不着急。你慢慢来就是了。”
  远着呢……
  可云罗却记得清清楚楚,芸娘曾经提过,蘩娘在她出阁之后,回了临安就快要出阁了。
  但是,姚妈妈为什么要说蘩娘出阁的日子远着呢?
  云罗打听到了自己想要知道的讯息,也就不再同姚妈妈寒暄,又说道了几句芸娘身子的情况就起身告辞了。
  姚妈妈自然恭送她出门。
  只是,送完人之后,姚妈妈就坐在那边百思不得其解。
  云罗来找她,到底是为了什么?
  姚妈妈握了握手里的抚额,眉头打成了结。
  如老僧入定般坐在那边冥思。
  服侍的小丫鬟不敢打扰,就这样蹑手蹑脚地侯在她旁边,直到姚妈妈抬头看她。
  “你把守门的婆子同你说的话再跟我说一遍。”姚妈妈的目光微沉。
  小丫鬟不禁打了个寒颤:“是,回妈妈的话,那婆子说红缨经常偷偷地出门去锦园买丝线,上次小姐病倒了,红缨就是急匆匆地出了门。不过,婆子说,那次红缨出去的时间很长,不像以往,总是在一个时辰内就回来了。那次红缨足足去了两个时辰,回来时,裙子的边缘都是泥泞,一看像是赶了远路的。”
  小丫鬟说完,就小心地瞥了一眼姚妈妈。
  见妈妈没有再追问,这才算松了一口气。
  说来他们得知红缨偷偷出去这事也是巧合,正好她有一次同那守门的婆子遇上了,看到她用的香囊极其精致,一看就是出自锦园的造品。可是锦园的东西价格不菲,就算是一个最普通的香囊都要花去守门婆子两个月的月例银子了。两个月的月例银子?试问,守门的婆子哪里会肯花这么多钱去买一只香囊?
  答案不言而喻。
  肯定是针线功夫出自锦园南苑师傅的云罗送的。
 


☆、第288节 婚约

  小丫鬟就把这个事情当笑话一样说过姚妈妈听,果然见到妈妈沉思的表情,然后吩咐她把婆子招过来。
  婆子对姚妈妈还是颇为敬畏的,一番对话下来,红缨来是私下出门然后送她荷包的事情就穿帮了。
  因为红缨是服侍云罗的,出去又是为云罗添置刺绣用的针头线脑什么的,姚妈妈也不便去说道什么,可小丫鬟知道,姚妈妈心里还是存了疑影。
  尤其是小姐醒了之后,太太和姚妈妈对云小姐的态度就有了微妙的变化。旁人或许不清楚,可他们这些近身服侍的,就看得门清。太太和姚妈妈对云小姐好像隔了一条河,泾渭分明。
  他们以为云小姐做了什么事情惹恼了太太,也不敢瞎擦测。可是等外面云二爷和杨泽狗咬狗的传闻闹将开来,她就发现,恐怕这里面大有文章。
  问她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内宅丫鬟怎么知道云二爷和杨泽狗咬狗的?
  还得感谢许太太的习惯。
  许太太是个处事周密的人,她平日就很留心府里府外的动静。姚妈妈身为许太太最为倚重的人,搜集消息这样的任务自然就落在她的身上。小丫鬟跟在姚妈妈身边,自然也就养成了留心一切消息的习惯。
  所以当外面流传着杨泽绑架云二爷,而杨泽则辨称是其他人绑架云二爷,两人各执一词,后反目成仇的消息时,她第一时间告诉了姚妈妈。
  姚妈妈吃惊之余着急忙慌地赶到了许太太身边。
  后来,小丫鬟就发现姚妈妈暗中派人查访云小姐的行踪。
  她当时就起了疑心,云二爷与漕帮的杨泽狗咬狗,太太留心云小姐干什么?
  百思不得其解之余。没想到云小姐亲自登了妈妈的门。
  而且,妈妈在云小姐面前表现出异于寻常的亲热。
  更让她摸不着头脑。
  姚妈妈这是怎么了,云山雾里的……
  ****
  回了住处的云罗按捺住内心的激动,直等红缨阖上门扉,才长长地透出气来。
  红缨一边给她奉茶,一边小心地觑着她的脸色,问道:“小姐。怎么样?问出那个蘩娘小姐什么事了吗?”
  其实红缨当时也在室内。但她并没有听出端倪来,后来看云罗主动起身,她就猜测小姐肯定已经打听到自己需要的讯息了。回了住处。看到小姐又是舒展的表情,那应该就是清楚了。
  所以才会有此一问。
  “嗯,这个蘩娘和原来定亲的对象解除婚约了。”云罗的话似一颗石子丢进了池塘里,泛起圈圈涟漪。
  解除婚约?
  红缨瞠目结舌。
  “这……大户人家的亲事能说退就退吗?”红缨的话正是云罗心中所想的。
  在她的概念中。定亲了之后,就算是对方暴毙。另一方也会多少受些影响,所以一般大户人家对儿女的亲事都会十分慎重。可从狄苏两家的婚事再到蘩娘的婚事,却彻底颠覆了云罗的认知。
  似乎这些世家为了攀龙附凤、汲汲营营,对于儿女的婚事就如同儿戏一般。朝令夕改,率性之至。
  简直让她无语了。
  譬如许家,许太太给她的感觉是临安许家世代端方。并不是寻常没有底蕴的人家,行事作派都极重规矩。可现实呢?从五太太和蘩娘的言行举止可窥一斑。许家也不过是膏梁锦绣的朱门绮户罢了。
  而蘩娘解除婚约,也就不难以理解了。
  抛开这些思绪,云罗对于解除婚约偷跑出来的蘩娘作何打算十分好奇。
  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跑到苏州来干什么?
  想到她和杨泽之间的眉来眼去,难道……
  她甩了那个定亲对象,是想嫁给杨泽?
  临安许家会同意吗?
  可从芸娘的描述中,就可以想见,其实许家几房之间并不和睦,尤其是如今陈大人升任阁老,难保其他几房人眼红,撺掇着三房的蘩娘作出些有辱门风的事情好杀杀三房如日中天的气焰。若真是有人暗中推着蘩娘行差踏错,那许大人和许太太就要当心了。
  因为在苏州他们是蘩娘唯一的长辈,随便蘩娘出了任何问题,他们都难辞其咎。
  可他们拦得住雄心勃勃的蘩娘吗?
  云罗不敢往下想。
  既然弄清楚了蘩娘出现和杨泽脱不了干系,她心底反倒也踏实下来了。
  不过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她有心防范,也就不怕蘩娘“有心算计无心”。
  想明白了之后,云罗则把精力放在了绣百年好合、并蒂花开的枕巾上了,虽然是拿来套姚妈妈的说辞,但的确曾答应过要给芸娘绣这样两套东西,反正如今也不能做什么,索性就开始动手设计花样、裁制布头来。
  红缨帮着也忙前忙后,拿笔、润色、尺子、剪刀,忙个不停。
  不久,许太太和姚妈妈就都知道了云罗屋里的动静。
  “妈妈,这云罗,你瞧得透吗?”正在喝茶的许太太冷不丁地搁下了茶杯,望着平静的水面怔忪出神。
  “太太,云小姐才多大啊,不过是比咱们小姐涉世深些,但到底不比太太,在这大宅子里净润过,有一双火眼金睛、有一颗七巧玲珑心……”姚妈妈其实也有些暗暗心悸,这云罗真是让她琢磨不透,可她又怎么能在太太跟前露出半丝异样,给已经疲惫不堪的太太心里头添堵惹不痛快?
  所以,她说着宽慰的话。
  许太太摇了摇头,并不如往常接受姚妈妈的说辞,沙哑的声音中略带无力:“不,姚妈妈,你也是祖母跟前出来的,得过祖母的调教,又何必来敷衍我呢?这云罗可比我厉害多了。我自小有祖父教养,又有祖母花了心思带在身边指点,所以才能洞察世情。可你看这个云罗,她母亲早亡,父亲又是不问人情的读书人,家中祖母、叔父如狼似虎,小小年纪经历分家、落魄之后,还能从泥泞里爬起来,绞尽脑汁地把自己父亲推到了大人的视野里。你应该还记得,云县尉是怎么当上祖哥儿的先生的吧?那是杨县尉的推荐。杨县尉又怎么会推荐一穷二白的云肖峰?那是因为云罗拼尽全力用一副‘锦春图’走通了杨氏的路,所以才得到了这样的机会……”
  许太太把云罗的事情娓娓道来。
  姚妈妈听着,越渐沉默。
  “都说‘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我以为这话不完全对,穷人家的孩子见识就那么丁点,当家也不过是多赚些铜子过日子罢了,那眼见能有多少?了不起,能糊个口罢了。可你看云罗这样的,从前锦衣玉食,吃穿不愁,后来却遭逢家变,看尽世态炎凉、人情冷暖,她对于机会的把握恐怕比性命都要看重。一个能把命都豁出去的人,怎么和她争?怎么和她比?”说到此处,许太太苍凉的嗓音中夹杂着无奈。
  姚妈妈的头垂得更低了些。
  “所以,云罗才能为自己和父亲拼得一条出路,挣得一个前程。如今,这光芒越来越甚,就算我有心打压,恐怕也是不能拭其锋芒了吧……反观我们家芸娘,不过是护在我身下的小麻雀,如今闯下这样的弥天大祸,妈妈,你说,我要拿她怎么办?此刻,她说不定怎么恨我呢……”许太太似是触动了心事,惨惨一笑,眼底毫无生气。
  看得姚妈妈触目惊心,不可思议地辩驳道:“太太,你这话就太过自谦了。她云罗如今不过是一个小小县尉的女儿,撑死了不过是找个身家清白的男人嫁了,又进不了钟鸣鼎食的显赫之家,如何能有大造化?”
  姚妈妈语调激动,老脸绯红,却不想许太太摇头:“妈妈,你这可就看岔了。若我没猜错,恐怕将来这个云罗会成为人上人。”
  “人上人?”姚妈妈睁圆了眼睛,一脸不敢置信,“太太,她都快成个老姑娘了,好点的人家都瞧不上她的出身和年纪。怎么成的了人上人啊?太太,你这也太长他人志气了。”
  许太太只是摇头,并不说话。
  “芸娘今天怎么样了?肯吃饭吗?”许太太许久之后,终于忍不住问道。
  姚妈妈眼底就有了了然,小心翼翼地回答道:“前脚才去看过的。睡着呢,饭是吃了些,可很少,就这么几口,菜就一口都没吃。小脸蜡黄蜡黄的。我蹑手蹑脚地进去为她塞了塞被子,她就醒了,看了我一眼,也不说话,就是一串串的眼泪掉下来,跟珍珠似得,看得我心疼……”姚妈妈渐渐泣不成声,不停地拿衣袖擦眼泪。
  余光瞥见许太太的泪眼凝噎,心头不觉刺痛——
  母女连心,瞧着骨肉意志消沉,作为母亲的许太太又如何能够无动于衷。
  姚妈妈不由心软地开口求情:“太太,小姐也是一时迷了心窍,你就原谅她吧,万事都有大人定夺,你又何苦先声夺人,把小姐逼到绝境,万一……”
  说到万一,姚妈妈再也不敢说下去。
  芸娘的脾气外柔内刚,她怕真有一天,芸娘走了极端。
  只见许太太的脸色一下子白透,毫无血色。
 


☆、第289节 叫醒

  “我一辈子要强,许家三房当年如此势弱,婆母懦弱,妯娌势利,其他几房如狼似虎,我都挺过来了,盼星星盼月亮地盼着大人科举出头、谋得知县职位,眼看着可以缓口气调养生息,却没想到在芸娘身上折了眼。她也不想想,陈靖安是何许人也?亏她想得到……”许太太语渐哽咽,直至泪眼婆娑。
  姚妈妈这些年陪着许太太一路过来,也是感同身受,不禁陪着一起掉眼泪:“太太,小姐到底涉世未深,有些事情看不明白,你也别怪她,气坏了身子可怎么得了?你不为自己想,也要为祖哥儿想想……”
  姚妈妈言语真挚,一语更是点中了许太太的软肋,为母则强,她拿起帕子轻轻地拭干眼泪,收住悲伤。
  “太太,喝药。”姚妈妈端起药盅递到许太太跟前,伺候她吃起药。
  许太太望着黑咕隆咚的汁水,皱着眉头一口气喝完,然后含了一颗甜杏去苦味,姚妈妈细心地为她擦拭嘴角残联的药汁。
  “你陪我走走吧。”满口苦涩的许太太冷不防地丢下一句话。
  姚妈妈还没反应过来,可接触到许太太发直的目光,心中突然了悟。
  “嗯,嗯,老身陪你一起去看看小姐。”姚妈妈见许太太不说话,就知道她的意思,不由满眼含泪地露出笑容。
  许太太回避着她的目光,任她扶着往外走,余光中是姚妈妈偷偷背着她擦眼泪的动作。
  很快,两人就相携到了芸娘的住处。
  推门而入,屋子里静悄悄的。
  室外,繁花似锦。室内。美人迟暮。
  所到之处,皆是酸胀的泪水。似乎稍稍用力呼吸一下,就是满口的咸味。
  许太太的眼里渐渐漫过悲伤。
  走进内室,守在床头的小丫鬟受惊似地想要出声行礼,被姚妈妈一个瞪视给止住了,只是无声地曲膝见礼,然后默默地退出了内室。
  床上。轻纱曼舞。却裹着一具似乎失去生命力的躯体。
  芸娘双眼圆睁,直勾勾地望着床帐,对于外面的动静毫无感知。
  许太太一下子坐到了她的床头。想开口却又怕开口,只是用目光一寸寸地怜爱着自己的女儿,从额头到双颊再到嘴唇,处处透着苍白与皲裂。
  心疼的她颤巍巍地伸出手。试图去抚平那些裂痕。
  眼看着就能抚上脸颊,却没想到本来一动不动的芸娘突然偏过头。直勾勾地望着她,墨黑的眼珠子渗人得慌。
  “芸娘?”许太太不敢置信地盯着她。
  却没想到芸娘冲她诡异地笑开,带着一丝丝的异常。
  许太太被吓了一跳,慌不迭地喊旁边的姚妈妈:“妈妈。你快过来瞧瞧,芸娘,她这是……怎么了?”
  跟在旁边的姚妈妈也看到了刚刚的一幕。对芸娘那诡异的笑容印象深刻,伴随着许太太慌乱的声音。她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没事,没事,太太。”姚妈妈凑过去仔细一瞧,就发现芸娘的眼睛定定地看着他,没有一点移动,似乎时间都停止了。
  这怎么看都不正常。
  姚妈妈下意识地喊芸娘:“小姐,你怎么了?太太来看你了……”
  可是无人应答。
  只有空气中许太太惊慌的抽气声。
  “芸娘,是母亲啊,是母亲啊,你快回答我……你可别吓我啊……芸娘……”许太太看姚妈妈不顶用,不禁着急地推开姚妈妈,自己一把就抱住了芸娘的肩膀,用力地呼唤她。
  可任许太太和姚妈妈怎么推搡、呼喊她,都没有任何反应。
  芸娘一直保持那直勾勾望人的姿势,似乎要如此到天荒地老。
  若先前许太太还抱着幻想的话,那此刻就彻底破灭了。
  慌乱中,她哇的一声哭出来,抓着姚妈妈的手不停地喊:“妈妈,这可如何是好,这可如何是好啊……”
  姚妈妈也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事情,顿时也是没了主意,绞尽脑汁中,突然灵光一闪:“太太,小姐同云小姐关系最好,不如请云小姐来看看她,陪她属说话缓解缓解,说不定就好了?”
  “真的?这样会有效果?”许太太六神无主地望着姚妈妈,眼中分外依赖,看不到曾经的沉稳和自信。
  姚妈妈心痛异常,不由重重地点头:“是!”
  “那快派人去请,不……你亲自去,马上把人带过来……”许太太的声音都乱了。
  姚妈妈连连点头,就转身出去请云罗。
  等一头雾水的云罗跟着姚妈妈进屋时,接触到许太太分外热烈的目光,不由诧异。
  那目光,就好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闪闪发亮,亮得她不由回避。
  到底怎么了?
  她还没来得及问清楚姚妈妈所谓何事,只知道平日里稳重能干的姚妈妈哆哆嗦嗦地把她从绣架前拉起就往外跑,那力道之大,她的手腕到现在还隐隐作痛。
  中间她试图想问姚妈妈要带她去哪,可是,全程只见姚妈妈凌乱的目光和急促的呼吸,没有得到任何答复。
  不用问,她也知道肯定是出了什么事情。
  跨进芸娘的房间,她就发现了问题所在——
  躺在床上的芸娘就像没有生命力的布娃娃,呆滞、空洞、茫然、惨白。
  可偏偏脸上挂着让人毛骨悚然的笑容。
  以无比惊悚的姿态蔓延在脸上每一寸肌肤里。
  然后就是慌乱到极致的许太太。
  “芸娘她好像……好像有些不对劲,你快喊喊她,快喊喊她……”许太太一把攥住她的手,如溺水的人抓住浮木救命般地用力。
  云罗吃痛地点头,才感觉到许太太的手松开。
  她奔到芸娘床头,轻轻地喊道:“芸妹妹,芸妹妹,你看是谁来看你了?是我啊,罗姐姐……”
  那双曾经灿烂璀璨的星眸如今是死水得无神。
  “芸妹妹,我知道你能听到我的声音。你好不容易才活过来,怎么可以把自己封闭起来?你这样子和死去有什么区别?妹妹,你不是一直最孝顺,最懂事的吗?你这个样子,让大人和太太如何受得了?”云罗想起自己病逝的母亲,想起自己这些年来在泥泞中打滚的艰辛,不由滴下一滴滴的眼泪。
  泪水打在芸娘的手背上,湿湿的,滚烫的,晕染开一片水渍。
  芸娘的手指微不可见地动了一下。
  云罗看得分明,不由喜悦,回头看了许太太和姚妈妈一眼,发现紧盯着芸娘反应的两人也注意到了这个细节,不由对她点头颌首,饱含着期盼地看着她。
  云罗回过头,盯着芸娘的眼睛继续说道:“你不是一直跟我说,你不会认输的?小时候被家里的姐妹们欺负,你也不会回去告诉母亲,生怕她伤心,只是默默地承受一切,只想着将来长大保护母亲。妹妹,你如此温柔懂事、能干贴心,怎么到了这个时候反倒就轻易倒下?这世上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坎,也没有解决不了的事情。有什么话你尽管和父母好好说道,总有柳暗花明的一天,何苦想不开把自己封闭起来?”
  当云罗说到芸娘年幼时被家中姐妹欺负的事情,她分明感觉到许太太抑制不住的哭泣声。
  云罗知道,自己说这些话,明着是劝解芸娘的,其实是说给许太太听的。
  芸娘的心结就是想要和陈靖安结成正果,可是在许大人、许太太看来,陈靖安与芸娘辈分相差,两人相恋有悖伦理纲常,所以才极力反对。
  可云罗还是想劝许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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