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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泥记-第4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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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芸娘这是怎么了?
  云罗询问的目光关切地对上芸娘。
  “姐姐,你不知道……当时在河道边看到曹小姐的帕子,我的魂都差点掉了……”沉默中,芸娘垂首反反复复地折着手里的帕子,语气幽幽而落寞,有说不出的愁绪。
  云罗并没有跟去点春堂,当时的场景她无法想象。
  但是,芸娘如今说来,又用这般清苦的口吻陈述,着实让她有种心惊肉跳之感——
  “怎么就会落了水呢……”云罗哀叹,眼底又有水光闪烁。
  “姐姐,当时在河道边捡到帕子,曹太太就央狄大人、狄夫人下水搜,是狄大人他们一口咬定不会落水,寻了这种那种的借口。吩咐人满院子的找,却没人肯下水搜……”听芸娘的话,透着蹊跷。
  云罗的手指发紧:“怎么回事?”
  “曹太太一见那帕子就大哭着说怕是落水了。是狄大人沉着脸说满院子的下人站着呢,若是有大活人落水。必然能听到响声,然后,狄夫人就喝问旁边的丫头小厮有没有听到动静,那些下人个个都说没听见。接着,狄夫人就借口说若要下水去搜,还要拿了对牌开了库房去拿工具,可巧,对牌让外院的管事拿去办事。送回来的话少不得要一时半刻,与其耗着时光,还不如让下人们从府里其他地方先搜起来,说不定在别的地方……”芸娘边说边觉得声音发颤、全身泛冷。
  竟然有这样的事?
  云罗吃惊不已。
  这么说来,倒像是狄大人不肯让人下水搜。
  想到最后从河道里捞起来的那些大箱子,云罗一怔。
  难道……
  “这样的话,妹妹忘了吧……”云罗镇定心神,面容晦涩,把芸娘冰凉的手握住手掌中,藉由自身的温度去温暖她。
  芸娘目光中的亮色一点点褪去。最后只剩那黑曜石般的瞳仁孤寂地落在眶中。
  许久之后,
  “知道了……”芸娘垂了头,答得有气无力。
  云罗轻轻地拥过她的螓首。绷直的身躯一下子软软地倒在怀中。
  相拥的片刻是两个年轻无力的闺阁千金对现实的妥协和哀悼。
  许久之后,芸娘才道了一句:“姐姐,我有些怕!”
  “我也怕……”云罗长长地叹道。
  空气中,满是让人落泪的心酸。
  可是,慎言是他们唯一能做的选择。
  到了观前街,又是一阵忙碌。
  安顿许太太躺下后,芸娘就忙吩咐姚妈妈去请大夫,云罗见一切事情安排妥当便借口漱洗回了自己房间。
  掩了房门,云罗赶紧拿出藏在裙子澜边里的纸片。
  发黄发卷的纸片。折的整整齐齐。
  隐隐的墨迹,晕着淡黄色的轮廓。
  引诱好奇之人打开一窥内容。
  可是云罗没想过要打开来看看上面写的是什么。
  甚至当它是洪水猛兽。迅速地找地方藏起来。
  思量再三,总算藏妥当。脑子里又马不停蹄地盘算着要怎么把东西送出去。
  明日再找个借口让红缨去一趟锦园?
  可这样的当口,她去锦园会不会让人起疑?
  那怎么办呢?
  有什么办法神不知鬼不觉地把纸片送到唐韶手中?
  思前想后,好几套方案都被云罗否决。
  一下子,心浮气躁的她责怪起自己。
  责怪自己为何是个女子,被困在这一尺见方的天地中寸步难行……
  生着闷气,脑子一团浆糊,正打算起身调整一下心情,就听见外面响起喧闹。
  不小的动静,隐约是芸娘的声音。
  云罗立即走出了房门,一眼望过去,看见芸娘气呼呼地站在院子里,姚妈妈一脸为难地立在她对面,满头大汗的模样。
  难道是请不到大夫?
  云罗觉得诧异。
  忖度间,已抬步走到了芸娘身边,不禁放柔了声音询问:“妹妹这是怎么了?”
  试图缓和气氛。
  芸娘听完,就捂住了心口,脸色绷得紧紧,眼睛却是看向了姚妈妈。
  姚妈妈见到云罗立即一副如抓住救命稻草的模样,恭着身子回道:“云小姐,事情是这样的,刚刚接到守门的禀报,说五太太和侄小姐自太太小姐出门后随即也备车出去了,只是到现在,还不见回来……”
  这对不省事的母女,怪不得姚妈妈急得团团转。
  吃惊之余,云罗却不愿意火上浇油。
  “妹妹别着急,你就算再担心伯母与堂姐的安危,也只能多派些人手去找便是了,太太精神不好,妹妹照顾太太要紧。”云罗微微地笑,语气在“担心伯母和堂姐的安危”上面加重了几分。
  姚妈妈点头如捣蒜,表示赞同。
  自己小姐已经及笄,可不能因为一时之气露了脾性,虽然是在自家的宅子里,但是难保会有只言片语传出去。一旦有个一句两句在外流传,小姐的清誉就会蒙尘,到时。讲究点的世家大族是肯定瞧不上的。
  幸好,有云罗小姐在一旁提点。
  芸娘一怔。显然想通了,立即面容舒展地对姚妈妈挥了挥手:“赶紧多派些人去找……”
  强露的笑容到底掩不住讥诮。
  姚妈妈哪里还敢逗留,早就应声而去。
  “何必同他们计较。”拉了走进云罗的房间,她就挽着她芸娘的胳膊,温柔劝道。
  “真是一刻都不消停。”芸娘恨恨道,眼角微红,但口气已经没有一开始的僵硬。
  “找回来就是了,只是来玩几日罢了……”云罗笑着把她当孩子哄。
  闹得芸娘不依。
  “姐姐哄我玩。”嘟囔着红唇。
  “是怕你气着了……”云罗眨眨眼。
  芸娘扑哧一声笑出来。
  笑意就到了眼底。
  方才的不虞一扫而空。
  “你说。这对母女俩,怎么这么会折腾?”笑过之后,芸娘再提起五太太和蘩娘,充满着无奈,“母亲敬重她是嫂子,对她诸多忍耐,可是这位五伯母和堂姐呢?在这边不过是客居几日,就挑三拣四,对生活起居诸多要求。一会儿说,房间里的杭色弹墨大迎枕旧了。要换新做的;一会儿说,新做的大红鸳鸯戏水枕巾款式过时了,要换新式的图案;一会儿说长案上的汝窑天青釉梅瓶不如旧窑的五彩金泥梅瓶好。家里没有,一定要让采办的人从外面买来换上才算完事;还有,还有,说灶上的婆子手艺不精,不如临安家中的婆子手艺,要求我母亲每顿到外面的酒楼去定水晶肘子、东坡肉回来,母亲只能每日让人去酒楼定菜……”
  诸如此类,不胜枚举。
  芸娘神情愠然。
  “这么夸张?”云罗听完,不禁咂舌。
  她没想到这么短短数日。五太太和蘩娘竟然搞了这么多事情,把许太太主仆搅得人仰马翻。
  “这还不算。最气人的是,母亲稍有犹豫。五伯母就会酸溜溜地说是不是嫌弃他们花钱了,或者动不动就抹眼泪、长吁短叹,说五伯父不争气,让她在妯娌间抬不起头,一副指责我母亲踩低就高的架势……”说着,说着,芸娘的胸脯上下起伏,眼底闪过气愤。
  “太太忍他们,自然有忍他们的道理。”芸娘拍了拍她的肩膀,想了想便笑着反问,“若太太也和你五伯母一般不管不顾地闹开,你会不会反过来认为太太遇事不够大度、胸襟不够宽广?”
  亮然星光中,是芸娘怔忪的倒影。
  “嗯,也是。”芸娘试想了一下自己母亲变成五太太一般泼辣的面容,心底一阵抵触,对许太太诸多容忍的行径就有了理解。
  “小事忍让,大事不含糊,这是太太的为人处世准则,也是世家女子的行事准则。”云罗对着已经明白过来的芸娘笑着顿首。
  芸娘的脸孔一下子释然,耳后的热度渐渐烫起来。羞窘间,轻轻地把头靠在云罗肩膀上叹道:“姐姐,我知道你是为我好,生怕我以后吃苦。谢谢你,姐姐,我会把这些话牢牢记在心里。”
  发自肺腑地致谢。
  云罗没有回答,只是暖暖地握住了芸娘的手作为回应。
  芸娘将来肯定会嫁入世家大族,这样的人家规矩甚严,上有婆婆,旁有妯娌,下有丫头婆子,若行事不懂退让和争取,没有章程,轻则在婆家的日子过得磕磕绊绊、重则会被婆家轻视嫌弃,到那时,一个没有地位的媳妇,是连下人都可以轻贱的……


☆、第167节 有恃

  时过酉正,暮色暗沉,五太太和蘩娘才姗姗出现在观前街。
  看门的小厮看到他们俩人乘坐的马车从街口驶入,一溜烟地往里跑。
  等姚妈妈见到跑得汗流浃背的小厮,眉头就紧紧地皱了起来:“慌慌张张地干什么……”
  “五太太……五太太……他们……回……回来了……到门口……”小厮喘得很。
  “回来了?”姚妈妈一听抖了精神,眼睛圆瞪,高声吩咐,“你先去,我回了太太小姐就过去。”
  而后又压低了声音道:“瞧仔细些……”
  目光中意有所指。
  小厮机灵地点头,一溜烟又跑了出去。
  姚妈妈闪身回了正房,到许太太和芸娘跟前禀了情况。
  “你去瞧瞧,可别半个苏州城被他们娘俩给搬回来了……”许太太眼底闪过不屑。
  芸娘更是从鼻孔里哼一声。
  姚妈妈垂着手就出去了。
  过了半盏茶时间,兴高采烈的五太太和蘩娘携手出现在正房。
  “弟妹,听说你精神不好?”气色奇佳的五太太踏进房门中气十足道,一件石青绣宝相花对襟褙子,一条大红色撒花八幅湘裙,梳着高高的牡丹髻,戴着凤尾明玉簪衔珠彩凤五宝簪,一身贵气。
  再看旁边的蘩娘,湖色四喜如意纹夹纱上衣,杏黄色绣梅兰竹月华裙,戴着赤金镶红宝石的发箍,两根如意金簪,发箍上的红宝石个个都有莲子米大小,熠熠生辉、光彩夺目,更见华丽。
  许太太看了眼睛发直,芸娘和云罗也觉得这对母女腮边的洋洋得意太多刺目。
  关键是。这两人的衣衫首饰是从哪来的?
  许太太为他们做的锦园衣服不是这样的款式,老凤祥打的首饰也不是这样的名贵,至于他们自己带来的那些箱笼里更没有一样是华贵的……
  “嫂子这是去哪了?”风平浪静中是暗波汹涌。
  云罗一下子听出许太太口气中的不善。
  “哟。弟妹,你这是什么口气啊?合着我这个做嫂子的不能和女儿出去散散心?”五太太笑得张扬。
  云罗发现。今天的五太太有些不一样,似乎……有恃无恐。
  是的,有恃无恐。
  平日里,五太太虽然话碎,但是对许太太这个弟妹还是顾忌的,甚至带着几分讨好。
  可今天,五太太是怎么了?
  出去了一趟,回来像换了个人似的。连态度也变了。
  “嫂子这话我就听不懂了,”许太太一下子变了脸,口气慢慢转冷,“嫂子和蘩娘出去不见踪影,若是有个什么万一,我怎么和婆母、五叔交代?”
  许太太因为曹瑛的事情多多少少受了些惊吓,情绪不太好,对待这个不着腔不着调的嫂子也没了往日的耐心。
  “什么不见踪影?不就是有些人只肯带着自己女儿出入权贵,连半分机会也不愿意留给其他人吗?不,愿意带不相干的人。却不愿意带自己嫡亲的侄女,还拿话来搪塞我,说什么夫人的帖子就只请了这么几个。多的人再也不能够了。得,丫鬟婆子可以有一大堆,就是带不了多的人……”五太太一席话夹枪带棒,直逼而来,说到激动处,一对眼睛高高地抬着,双手隐有叉腰之势。
  那模样神态活脱脱一个泼妇。
  “你……”许太太脸色一阵红一阵白。
  被点为“不相干的”云罗顿时满脸胀得通红。
  “伯母怎么这么说话?明明是狄府的帖子上只写了母亲和我,罗姐姐是狄夫人亲口邀的,伯母怎么能指鹿为马、颠倒黑白呢?”芸娘听罢再也沉不住气。一下子站直了身子,激动地脸色绯红。
  “你们爱怎么说就怎么说。谁还能跑到狄夫人面前对峙不成?”五太太嗤笑出声,满脸不相信。
  芸娘僵在当场。气得发抖。
  许太太一手拉了芸娘坐下,脸冷如霜:“这件事是嫂子想差了,知府这样的高门大户,又不是寻常人家的菜园子,想进就进,想出就出,我们都是揣着小心陪着笑脸行走,若嫂子和蘩娘硬是跟了去,被知府夫人寻了错处下了脸子,事情传回临安,不仅我这个没护住的弟妹在婆母面前没脸面,嫂子和侄女也不见得有光彩。”
  许太太这话说得很是犀利。
  而且还扣了一顶损辱门风清誉的大帽子。
  五太太目光有一瞬间的呆滞。
  而后却冷笑道:“弟妹,你不用拿婆母、许府的名声出来压我,我知道我家相公没有六叔有出息,也知道我出身没你高贵,可你也不用整日里斜着眼睛瞧不起人,什么高门大户不是寻常人家菜园子,你这是糊弄谁又是嘲讽谁?”
  “难道我就是只能去那寻常人家的菜园子地界吗?”
  五太太睚眦目裂,口水唾沫星子溅了一屋子。
  旁边的蘩娘则是悄悄地从后头探手拉了拉自己母亲的裙子。
  没想到,五太太手一拨,反倒上前了一步:“不就是沾着全家人的光,捡了最大的便宜,靠着姑奶奶升了县令吗?就这样正眼不瞧人,我可是你嫂子,长幼尊卑摆着呢……”说着,五太太一双眼睛恶狠狠地盯着许太太,恨不得一口吃了她的模样,“怪不得,让你给六叔递个话,替巍哥儿找个差事,你左推右搡,吱吱唔唔,合着就是不想我们好,整日里就你们一家四口的高高在上,不管我们的前程营生……”五太太胸口一起一伏,显得很激动,“好,我们回临安,到婆母面前说道说道,不,还要到老太太那边,当着许家上上下下这么几房,说说清楚!看看到底是谁没理!”
  芸娘大怒,着急地看着许太太,不停地抚着她的胸口,生怕她犯病。
  没想到,气极的许太太瞥见五太太眸光中的恶意一下子冷静下来,深吸了几口气,忍住情绪对旁边的芸娘、云罗、蘩娘道:“你们三人先退下吧。”
  脸色平静,可谁也不会真以为平安没事。
  三人动了动脚尖,没迈出步子。
  “退下去……”许太太拔高了音量,严厉道。
  云罗就拉着芸娘一起退了出去,蘩娘打量了一下子屋子里的情况,和姚妈妈等人也前后脚地退了出来。
  “走了大半天,好累啊,我回去歇了……”蘩娘逃似地离开,眼睛都不看一下其他人。
  芸娘站在院子里看着那个招摇的背影,气得咬紧牙关。
  云罗拉住她的手臂,皱着眉头冲她摇了摇头。
  五太太这样张狂嚣张,说话句句剜心,恐怕有些不妥,难道出去遇到什么事了?
  心中微动。
  云罗稍加思索,便轻声吩咐姚妈妈:“妈妈,劳烦你去问问陪五太太他们出去的丫头婆子,是不是遇到什么人或者遇上什么事了?”
  神情肃穆。
  姚妈妈眼一亮,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似是想到什么立即转身而去。
  “姐姐的意思是他们今日在外面遇上什么人或事了?”芸娘愕然,继而冷静下来。
  “我只是觉得五太太今天的言谈举止有些异样……”毕竟是许家的家务事,再闹得不像话,自有他们一家人关起门来解决。
  说到底她是个外人,刚刚吩咐姚妈妈去打听五太太今天的所遇所见已是逾越。
  芸娘经由云罗一提醒,也觉出不对劲:“嗯,是有些奇怪……”
  眉尖蹙起。
  “等姚妈妈回来吧……”云罗笑得温和,挽着芸娘先回了房间。
  过了一炷香时间,姚妈妈就出现在了云罗和芸娘面前,气急败坏道:“小姐,我听赶车的小二说,我们前脚出了门,五太太后脚就吩咐备了车,让小二赶去了狄知府……”
  姚妈妈才说了个开头,芸娘就气得直起了身子,眼角泛着怒气:“他们,他们竟然……”
  气得都不说出话来了。
  姚妈妈扁了扁嘴继续道:“到了狄知府家大门口,没人睬他们,他们就在胡同里瞎转悠,后来,五太太还吩咐小二调转车头去知府家的后门……”
  说到此处,姚妈妈一顿,眼角眉梢止不住地忿然,这对母女真是够做得出来。
  芸娘气得面无表情,冷声道:“真是丢尽了临安许家的颜面。”
  姚妈妈继续道:“最后在后门遇上了狄知府府上的客人,一路护送了五太太他们回来。”
  “客人?是谁?”芸娘脸色大变。
  云罗隐有不详的预感。
  “是新央蒋家的少爷,还有漕帮的杨爷……”姚妈妈的声音似远在天边,又似近在耳旁,云罗只觉得脑子“嗡嗡”作响。
  “遇上了也不至于会一路护送回来啊?不是说码头出了事情,杨爷赶着要去解决的吗?”芸娘睁大了眼睛,想不明白。
  云罗也觉得奇怪。
  “说是五太太见有人从后门出来,亲自下马车去拦住了两位爷的去路……亮了大人的名号,杨爷就吩咐得力的手下先去码头,自己和蒋少爷则笑着邀五太太和侄小姐一起走……回来的路上顺道拐了趟东大街……”姚妈妈的头恨不得贴到脚尖上,似乎做错事的人是她。


☆、第168节 夜会

  东大街上开了锦园、老凤祥几家有名的成衣店、首饰店,这也就解释了五太太和蘩娘身上的衣衫和首饰怎么会焕然一新了。
  “真正是不要脸……”憋了许久,脸色铁青的芸娘才从牙齿缝里吐出了几个字。
  姚妈妈抖了抖嘴唇,没敢接话,就把目光移到了云罗身上,透出淡淡的哀求。
  这种时候,许太太精神不济,芸娘又在气头上,似乎只能她这个外人名不正言不顺地拿主意。
  “麻烦妈妈嘱咐跟出去的人不要乱说话,还有,多派些人去守着五太太和侄小姐。”云罗静静思索了片刻,就温声交代姚妈妈。
  姚妈妈点头如捣蒜。
  先别管五太太母女俩怎么不着腔不着调,把下人的嘴捂严实、看住五太太母女俩才是正理,其余的,可以慢慢办。
  自己小姐到底年轻了些,没经过事,不如云罗……
  姚妈妈在心中暗暗感慨。
  “至于蒋少爷和杨爷为五太太他们置办衣饰的银钱……”云罗说到此处,就看向了芸娘。
  事关银钱,是不是要归还,不是她能置喙的。
  芸娘皱了皱眉,语带嫌恶道:“去问过母亲之后再做打算。”
  然后闭口不提。
  一副多说一字都腌臜的神情。
  姚妈妈赶紧点头,转身出去办差。
  云罗听着那急促的脚步声,脑海里无端端地闪现出狄府杨泽离去时的阴暗眼神——
  “在下漕帮杨泽,今日多有冲撞,改日定当赔罪。”
  她的心一阵透心凉。
  许太太和五太太妯娌两个关门谈了半个多时辰,最终不欢而散。
  临睡前,红缨一边为云罗铺被子。一边不紧不慢地低声把她打听到的许太太和五太太谈话场景一一叙述。
  观前街许府宅子紧凑,有个风吹草动立马会传遍每个角落。
  良久,云罗只是喟然一叹。
  越发体会到芸娘跟她提过的诸多艰难。
  可见临安许家的复杂。
  歇了灯。耳畔是红缨微不可闻的清浅呼吸声。
  待那呼吸渐渐绵长而均匀,她忽然想起还有一样大事没做。
  林淑红交给她的纸片。
  显然是要让她带给唐韶的。
  怎么送出去?
  让锦园的人经手?
  会不会不安全?
  那纸片显然很重要。若不然唐韶、林淑红何必这么慎重。
  狄夫人更是安排了人手把单独行动的她和林淑红的身上寻了个遍。
  怎样才能确保万无一失?
  她不过一介内宅女子,哪有什么办法可想?
  这个唐韶,真是块石头,尽出难题给她。
  云罗气鼓鼓地腹诽。
  想着想着,就这样沉沉睡去。
  还想到那张纸片怎么安全地送出去,子夜时分,唐韶就这样毫无征兆地站在了云罗的面前。
  红缨第一个发现屋里有人,人还没从被子里跳起来。就被唐韶一记手刀劈昏了过去。
  等浅眠中的云罗感觉到似乎有一道目光落在她身上时,其实,唐韶已经站在她床边足足有半盏茶的功夫。
  “谁?”云罗惊呼,拥被半坐着往里缩去。
  却被眼前这个高大的身影完完全全笼在其间。
  “是我……”醇厚的嗓音,因为刻意压低带着一丝沙哑。
  云罗凝神望去,就知道是一身蓝袍的唐韶。
  他似乎偏爱蓝色。
  云罗见是他,紧绷的神经松懈下来,脑子里居然漫不经心地胡想着他衣服的颜色。
  唐韶见那细长眼眸中浓浓的戒备散去,心底就有暖流窜于四肢百骸。
  他来了多久了?怎么一直没叫醒她。
  念头一闪而过,还没想清楚。那边唐韶已经开口问道。
  “没吓着你吧?”哑哑的嗓音,明亮的眸子,烧着一团火。
  “有点。”云罗老实不客气地回答。嘴唇微微嘟起,在黑夜中泛着粉嫩的颜色。
  唐韶的心跳顿时有些乱,赶紧移开了目光。
  “半夜三更,你怎么乱闯女子闺阁?真是……”云罗目露谴责,逮着机会义正言辞地训他,以妥帖白天在狄府的惊心动魄。
  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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